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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美人年代文随军日常by刺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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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走?”林湘听着这三个字狐疑地看向刘秋萍,“去哪里?”
“你那时候小,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这轧钢厂以前是私产,后头外面风声紧,杨厂长把这厂和家里小洋楼都捐给了国家,带着家常和家人走了,听说是连夜坐船去的港城,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地儿在哪里。慧玲是他表侄女,当时也说要带她走,一开始慧玲犹豫着答应了,后头还是没舍得林光明,就没跟着去香港,选择了和林光明结婚。兴许当时走了日子能好过点,不至于那么早就……”
原身母亲冯慧玲去世时还不到三十岁呢。
林湘并不知道这段内情,书里对这些配角的细节剧情更是没有提过,原来原身母亲竟然差点离开西丰市去港城,可惜后来早早香消玉殒:“我娘当初是什么病走的啊?没法治好吗?”
刘秋萍遗憾道:“肺上的病,一直咳,咳着咳着都吐血了,没治好,当年看林光明还人模狗样的,哪成想娶了邱爱英之后越来越不是东西,以前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要对慧玲好对你好,现在八成都把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不过现在看见你这样,你娘肯定高兴。”
林湘点点头,对于老一辈的往事唏嘘不已,刚想再开口问起什么时,却突然听到刘阿姨门前传来动静。
“好啊林湘,你回来了不上自己娘家来,居然拎着这么多好东西给外人?”邱爱英急匆匆赶来,刚刚下工回来的她进了家属院就听邻居说起她闺女带着女婿回来了,拎了麦乳精白酒什么的,瞧着全是好东西。
闺女和女婿?
邱爱英第一反应是自己亲闺女林楚楚,可是不对,楚楚嫁给轧钢厂厂长儿子孙耀祖后很少回家来,尤其是孙耀祖从来没登过门,一副看不上自家的架势,可把邱爱英气得够呛,怒骂亲闺女脑子不清醒,嫁个诨人还管不住他。
等细问邻居才知道,回来的闺女竟然是林湘!
林湘不是在千里外的海岛上吗?上回还将自己和丈夫赶出去,简直是个丧良心的白眼狼!
邱爱英托人去通知林光明,自己火急火燎就赶来了,反正这里是西丰市,林湘嫁的军官手伸不了那么长,她今儿就要让家属院里那么多人知道林湘这个白眼狼对娘家人有多坏。
在刘秋萍家门口扬声骂骂咧咧一通,周遭当真聚集了不少邻居,邱爱英更来劲了:“大伙儿评评理,哪有出嫁的闺女这么丧良心的,宁愿买些好东西给外人都不回自己娘家看一眼,真是白瞎了我们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
林湘没想到邱爱英还能这么咋咋呼呼针对自己,瞧瞧她往四周偷瞄的眼神,打的坏自己名声的主意真是过于明显。
“后妈也是妈?”林湘轻笑了下,对着众人复习起来这家人的可耻行径,“当初我爸和你为了不让林建新下乡,非要逼我让出工作的时候怎么不念着我们是一家人?后来还想让我嫁给偷看女澡堂,偷盗厂里财务,挪用厂职工高温补贴的诨人的时候怎么不念着我们是一家人?”
本来听邱爱英嚷嚷几句,是觉得林湘这小妮子回来西丰市竟然不回娘家有些绝情的邻居们终于想起来林家半年前曾经干过的坏事。
那是疼闺女吗?那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林湘!有你这么跟爸妈说话的吗?”林光明收到通知突然杀到,气势汹汹挤进人群中,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冲到林湘面前。
不过他再嚣张的气焰也在瞥见林湘身边的贺鸿远一个冷漠狠厉的眼神时,熄灭了大半。
林光明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知道什么人惹不得,像贺鸿远这样人高马大,能力出众,职位高,自己又打不过的人便是惹不得的。
他面色缓和下来,可仍板着脸,当着众人的面前数落起林湘:“以前家里穷,养大你也不容易,什么东西不是紧着你?现在你倒好,连亲爹都不认了,老子当初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个不孝女!”
涉及到血脉亲缘,尤其是听着林湘亲爹控诉着闺女不孝,不少人又跟着劝起来:“亲爹和闺女哪有隔夜仇,林湘啊,你还是得念着娘家人。”
“虽然说你嫁得远,但是没有娘家人撑腰也不行啊,不然男人可要欺负人……”
贺鸿远听着这话骤然笑了下,对着林家邻居们:“各位叔婶儿,我作为军人可不会欺负自己爱人,相反,要是有人欺负我爱人,哪怕是她娘家人我也不会答应。”
众人瞧着吊着手臂的年轻男人,长相硬朗,就是没穿军装也能看出这人不一般,精气神就不一样,尤其是人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啊。
几乎是明说林湘娘家人是重男轻女的,为了林建新欺负林湘。
林光明喉头一哽,端着长辈的架势不依不饶:“我和爱英哪里对不起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湘看这两人表演够了,懒得再听,直接使出大招:“是吗?爸,你眼里不是只有你宝贝儿子林建新吗?有肉只给他吃,过年只给他做新衣裳,哪有我的份儿啊,这些事情大伙儿也是能看出来的。对了,现在林建新不在这边,怪不得你们心里不爽利,是不是想着他被批斗了两回,定性为思想觉悟差的坏分子,要劳改半年就心情不好,非要拿着我撒气啊?”
一听这话,围观众人惊了!
什么?林光明儿子被批斗了?坏分子?劳改?
“林建新不是下乡当知青去了吗?怎么成坏分子了!”
“天老爷哎,送去劳改的能是啥好东西!”
林光明不妨林湘竟然知道这些事,更震惊于她会大庭广众说出来,这些事哪能对外说啊!
林光明和邱爱英再苦都没敢对外说,不然大伙儿都会躲着避着自家,看不上坏分子家庭。
“你……你胡说啥!”林光明指着林湘像是要打过来,可贺鸿远在旁边,他又自个儿退了两步,只能嘴上骂人。
“我胡说了吗?不信大家去知青办打听打听,林建新是不是下乡当知青期间偷村民粮食和鸡鸭,屡教不改,还从劳改所逃跑了一回。”林湘笑盈盈对邻居们道,“对于这种思想觉悟有问题的家人,我坚决划清界限,绝对不与这样的人为伍!”
邻居们纷纷点头:“还是林湘思想觉悟高!”
“咱们就是要跟坏分子划清界限!”
“我看林光明和邱爱英思想也有问题,全家就林湘一个是有觉悟的好同志!”
贺鸿远和林湘离开时,林光明和邱爱英已经被众人嫌弃上了,认为他们作为林建新父母同样有思想问题,这年代成分出了问题,人人喊打。
都不用林湘多说什么,个个看不起林家了。
“瞧见他们俩的脸色没有,铁青的。”林湘想想就心情大好,这两人还瞒着林建新的事儿呢,想着距离远,轧钢厂的人也不会知道,现在窗户纸被捅破,人人皆知,林家以后哪有好日子过,工作上不会再受到重用,生活上也是人人嫌弃。
贺鸿远跟着笑:“这两人也是又蠢又坏,什么本事没有还敢到处咬人。”
林湘和贺鸿远临走时去轧钢厂看了一眼原身母亲怀表中照片的拍照地点,漂亮的年轻姑娘身后那棵粗壮树干如今确实只剩一节矮桩,周遭荒芜凄凉,过去气派的小洋楼被砸得残缺,一片破败。
已然是物是人非,不复照片上的光景。
本来准备坏了林湘名声,让她被大伙儿唾弃的林光明和邱爱英灰溜溜回家去,关上房门似乎仍然能听到周遭人的指指点点,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林光明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自打进城有了正式工作,走哪儿都是被羡慕的份儿,现在就连普通的一级工都敢看不起自己,口口声声自家人思想觉悟有问题,是被批斗的坏分子。
“林建新这个狗东西干的好事!”林光明一把扫下四方桌上的两个搪瓷盅,坚硬的搪瓷盅与地面相撞,发出刺耳的动静,“害得老子以后抬不起头做人了!”
邱爱英从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火,刚想上前劝两句就被狠狠瞪了一眼:“还不是你惯的!你不好好教儿子,让这个混账玩意儿干出偷鸡摸狗还敢从劳改所逃出去的事!”
邱爱英这些日子来本就为儿子的事搞得心神不宁,这会儿听丈夫全怪自己,当即怒了:“怎么成我一个人的事了?儿子不是你的啊?全是我惯的?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你有本事怎么不把儿子救回来,还让他在劳改所受苦!”
两人头一回吵闹起来,林光明太阳穴突突地疼,进屋砰的一声带上门,听着门外嘶吼愤怒的爱人声音只觉得聒噪。
想想自己结了两回婚,此刻竟然是怀念起第一任妻子,冯慧玲温柔大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和邱爱英这般声嘶力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简直像个泼妇!
他哪里没努力?为了捞出宝贝儿子,他都快把家里积蓄花得差不多了,可就是这样还是打水漂,家里钱都快见底了。
多年积蓄散尽,林光明突然想到第一任妻子冯慧玲那个资本家叔叔,当年他们一家人逃亡港城时想带着表侄女走,慧玲还是念着和自己的感情没有离开,他当时就怀疑杨厂长给表侄女留了点小黄鱼傍身。
不过那些年没见过,就连慧玲病逝临终前,也没听到只言片语的消息。
家里如今没钱,林光明琢磨着杨厂长一家不可能不给慧玲,肯定是有小黄鱼自己没发现的!
到底是藏哪儿了!
++++
林湘和贺鸿远从轧钢厂离开后又在城里溜达一圈,在百货大楼买了四双厚实的羊毛袜,许是职业病,林湘经过卖汽水的柜台都要多看两眼,如今冬天天气寒冷,可大家仍爱这种能甜嘴的汽水,其中橘子汽水占据多数。
“你看,要是我们厂的椰子汁卖过来了,放在那里好不好?”林湘指着汽水柜台正中的位置,笑盈盈道。
贺鸿远跟着畅想,可口气更大:“还什么中间位置,直接全给它占了,只卖你们的椰子汁更好。”
林湘:“……”
还是你野心大,真有你的!
林湘和贺鸿远回到生产队,等星期天二哥一家从县城糖厂回来时,见到不少糖果,橘子糖、酥心糖、花生糖、烟竿儿糖……
糖厂职工内部购买有优惠,同样的糖每斤价格比外头卖的便宜五分钱,能省则省,还不用糖票。
盼着吃糖吃肉,盼着穿新衣,这就是小时候对过年最大的期待。
二哥魏广德除了拿糖,还拿了一份全国糖酒会的宣传册子回来,这是林湘那日拜托的。
“我上厂里借的,我们厂去不了全国糖酒会,不过册子捞着了一份,看看热闹。”
“谢谢二哥,我正好研究研究。”林湘拿着糖酒会册子端详,一份宣传册其实也就是两页纸合起来,正中红字写着第三届全国糖酒会,下方列着举办地点在中部城市江汉市。
宣传册上配了照片,明显是这个年代的高级册子,黑白照片上有前两届糖酒会的现场还原,只见照片上与会人员不少,全国叫得上号的大型糖厂和酒厂各自摆着展台,另有许多省市领导参观品鉴,一派和谐。
林湘琢磨一阵,尤其是看到全国不少省市领导都要去,糖酒会还能登上报纸,越发觉得可行,在这里打响名号,才有可能走向全国。
如今119二厂的椰子汁在海宁省有了名气,可也仅限于海宁省,全国那么大,在交通并不发达,消息闭塞通常只能靠报纸传播的今天,这样的机会是难能可贵的。
只是光有椰子汁不够,照片上就能看出每个厂展台上产品都是好几样,加上糖酒会有硬性规定,必须有三到五样拿得出手的产品来参会,自己厂里必须再调配些新的果汁。
金边市除了特产椰子,荔枝、芒果、番石榴、菠萝这些水果也不少……至于什么水果适合大批量生产榨汁,还得回厂里实验后才能决定。
为这事儿,林湘去大队部花钱借上摇把子电话给119厂打去,谁料她刚准备说起全国糖酒会的事,就听赵主任先开口了。
“小林哪,天上掉馅饼了,咱们的椰子汁被安排供应到省城的招待所了!”赵主任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从千里之外传来有些变形,不太像往常的声线,可语气中那份嘚瑟是林湘熟悉的。
“还有这种好事儿?”林湘又惊又喜。
“是啊,说是省委哪个领导点名要的,我这几天给老家写信了,问问我们祖上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在省委工作,我还不知道。”不然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湘被赵主任逗笑,不过打电话太贵,她可不敢说笑寒暄,必须赶快进入正题:“主任,我觉得我们厂可以争取参加明年开春的全国糖酒会,试试打响名号。”
赵建军确实听说过全国糖酒会,就这两年开起来的,不过他疑惑:“那不是卖糖和卖酒的去吗?”
林湘忽悠道:“汽水和啤酒区别也不大嘛,认真追根溯源起来,都是水啊,都是喝的。”
赵建军恍然大悟:“嘿,还真是。那咱们去啊!”
达成共识,挂了电话,林建军扭头就上金边市粮油公司打听全国糖酒会的情况,想要个参加名额。
结果金边市粮油公司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赵建军:“人家那是卖糖和啤酒白酒的去,你们卖汽水的凑什么热闹?”
赵建军镇定自若,将林湘的话原样送出去:“汽水和啤酒区别也不大嘛,认真追根溯源起来,都是水啊,都是喝的啊。我们怎么不能去啊?”
粮油公司工作人员:“……?”
听听这是人话吗?!
最终,赵建军被赶了出去,粮油公司的人让他别犯浑,好好生产椰子汁,少去跟卖酒的凑热闹。
赵建军出师不利,只觉得这些人不懂变通。
算了,等林湘过完年回来,大伙儿再去省城粮油公司试试,为了去露脸打响名号,这个全国糖酒会,他们去定了!
临近过年,其他工作都放一边,大伙儿积极准备年货,买肉杀鸡,置办新布做衣裳,瓜子花生糖果糕点都买回家。
林湘和贺鸿远带着侄子侄女往家里院门上贴春联,红火的春联一贴,春节的喜庆氛围就到了!
贺桂芳难得进城去供销社扯了漂亮的平纹布,张罗着一定要给儿子儿媳做衣裳,毕竟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儿媳又是新媳妇第一次上门。
裁缝手艺也巧的贺桂芳给两人做了两件薄绒衬衣,能穿在棉袄里暖和,以后回金边市也能接着穿。
林湘和贺鸿远没拦住贺桂芳,只能由着她一针一线地赶工。
“娘,您可别把眼睛熬坏了,我们都不缺衣裳穿。”贺鸿远劝着亲娘,“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缝缝补补打补丁,就盼一件新衣裳。”
贺桂芳笑出褶子,穿针引线可是熟练:“你们再大了搁我这儿永远都是小娃。”
林湘和贺鸿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笑容。
有人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儿,真好。
过年前一天,大年二十九,天气难得放晴,年夜饭准备的食材也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贺桂芳杀了一只老母鸡放着,另外将年底分的五斤新鲜猪肉也备好,年前几个月烟熏好的香肠腊肉更是随时都能上桌,今年过年注定格外丰盛。
周生淮一家三口也快到了。
结束了部队工作的周生淮同爱人闺女坐上绿皮火车过来,也是多年不曾回过老家的感慨,这一趟回来,也要给爹娘上坟拜祭。
“鸿远,看看你三叔一家到没有?算着时间应该快了吧。”贺桂芳张罗着饭菜,锅里炖着排骨汤,要好好招待他们一家人。
“应该要到了,我出去看看。”贺鸿远准备出门,正在和侄子侄女玩儿的林湘也来了兴致。
“我跟你一块儿去接人!”林湘换回漂亮的格子棉袄,务必让自己过年的时候好看些,蹦蹦跳跳拽着贺鸿远的军大衣往外走,“好久没见冯姨月竹她们,还怪想的。”
贺鸿远扬起唇角:“这样过年也热闹,很久没有这么一大家子过年了。”
只是,他唇角的弧度在走到村口,望见三叔一家三口旁另外一人时瞬间落了下去。

第62章 夫妻间的事,怎么能叫耍流氓呢
周生淮冯丽带着闺女周月竹要比贺鸿远和林湘晚几天离开,三人买的大年二十七出发的火车,收拾好行李临走之前,却在大年二十六一早接到了周生强的电话。
周生强几个月前来看望了三弟一家,兄弟叙旧怀念着年轻时候的岁月,如今临近过年自然也惦记几分,想问问三弟家准备怎么过年,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来西北军区看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生淮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且早就和贺鸿远一家子说好了回去过年的事,也只能婉拒二哥,道明年争取过去探访。
没法一起过年,周生强也不强求,顺嘴多问了一句他们一家三口要上哪儿去,这才知道竟然是要回西丰市。
周生淮同妻女坐上绿皮火车抵达西丰市,却在火车站遇上了独自前来的二哥周生强,当即是眼珠子都快落下来。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周生强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周生强穿着厚实的军大衣,通身凌厉气势,重新踏上西丰市的土地不禁百感交集:“你来得了,我还来不了?回来给爹娘上上坟。”
他无法言说在电话里听到二弟随口提起是要回西丰市过年的心情,他也许久没回过老家,毕竟爹娘早早去世,他如今携妻带子在西北安家,平日公务繁忙,这样想来竟然是有些怀念从前。
二弟一家回去了,鸿远那个犟小子也带着新媳妇儿回去了,他也想回去看看。
黑发中添了几缕灰白发丝,周生强望着西丰市火车站几个字感慨万千。
周月竹乖巧地叫了二叔一声,扭头就和母亲挤眉弄眼,冯丽哪里不知道闺女在想些什么,二哥突然过来,难不成还想上桂芳和鸿远家里过年?
这怎么合适。
不过他们也没法赶人,毕竟那是周生强自己的老家,人回老家合情合理。从城里回大队的车上,冯丽和闺女坐在一处,自己丈夫和他二哥坐在一处,言语间都是对过去的回忆。
“妈,二叔要是真去了,堂哥不得跟人吵起来啊?”周月竹可太理解贺鸿远的性子了,绝对会直接翻脸的。
冯丽也发愁,这可怎么办才好,两人窃窃私语:“看你爸怎么说,你别开口说些有的没的。”
周月竹回来老家过年的兴奋都被冲淡了几分,隐隐担忧:“知道了。”
等下了客车再搭乘驴车回到曾经分外熟悉,如今略为陌生的村子,周生强狭长的双眼将山坡田野尽收眼底,神情怅然。
“二哥,以前老家房子肯定早朽了,我看你上贺大柱家里住着吧。”周生淮在暗示和明示直接选择了后者,贺大柱如今已经是大队长,认真算起来他是自己的表侄,沾亲带故的都有亲缘关系,二哥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要热情接待的。
周生强哪里听不出来三弟的意思,他就是怕自己上鸿远那头去。
想到鸿远,周生强的视线中出现了儿子的身影。
穿着军大衣的高大男人同身边水灵的女人一道走来,待行至距离自己十来米距离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隔着这么老远,周生强似乎都看见了儿子眼里的厌恶。
林湘明显感觉到身旁男人瞬间冷下来的气场,那是见到他亲爹就会由内而外散发的敌意。
并不清楚周生强怎么会过来,可林湘还想过个好年,当即从厚实的棉袄衣袖中伸出手拽了拽男人的军大衣。
“我们接了周叔他们一家三口就回去吧,灶上的排骨汤还等着我们呢。”林湘轻声细语,宛如春日的百灵鸟飞到严寒冬季,清脆悦耳的声音婉转钻进贺鸿远耳中,驱散着聚集的风暴。
贺鸿远神色漠然,片刻后淡淡道:“嗯。”
“堂哥,堂嫂!”周月竹小跑着先家人一步来到贺鸿远和林湘身旁,两条麻花辫像是在跳舞,兴奋地扬起声量,“过年好啊!给我准备压岁钱没有?”
活泼的周月竹一句话瞬间将此刻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打破,林湘笑道:“月竹,你这么大了还要压岁钱啊?问你堂哥看看,他给不给。”
周月竹理直气壮:“我又没结婚,当然要给啊~”
三个年轻人说着话,林湘看着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长辈,扬声叫人:“周叔,冯姨,过年好,快回家歇着吧。”
贺鸿远同样平静地叫了两人,默契地和媳妇儿一起忽视了另外一人。
“鸿远,你这手怎么了?受伤了?要紧不?”周生强瞧见儿子吊着手臂,不免担心。
不过贺鸿远直接无视了他,压根儿没打算搭理两句。
周生强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眼前似乎出现了鸿远小时候的样子,才十岁的儿子才到自己腰上,最爱让自己给他骑马,还信誓旦旦说以后一定会长得比自己这个爹高。
现在他高大健壮,当真是做到了,却不再认自己了。
“鸿远,小林,接上你们冯姨和月竹先过去,我们去大柱家坐坐,也看看三表叔去。”周生淮早有必须当调和剂的自觉,这种时候,自己不站出来谁能站出来,他转头又低声对周生强道,“二哥,上大柱家去吧,马上过年了,大家也别闹得不好看。”
周生强兀自感慨着,闻言无奈得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来吵架的?哎……走吧,去看看三表叔。”
林湘见着周生强同周叔离开,没有强硬地想要上婆婆家来过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贺鸿远必定会发飙,到时候这亲父子在村里针锋相对,估摸马上就能传遍全公社了,一个年都过不好。
现在他自己识趣离开倒是好事。
周生淮把一颗定时炸弹劝走了,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贺鸿远接过冯丽和周月竹的行李,一行人快步回了家。
“小丽,月竹来啦?”贺桂芳急匆匆从厨房出来,眼巴巴望着终于等到了人,迎两人进屋的同时好奇道,“哎,生淮呢?”
周月竹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冯丽拉着前妯娌的手进屋后解释道:“桂芳姐,我们下火车到了西丰市碰上生淮他二哥突然过来了,生淮送他去大柱家看三表叔了,今儿中午应该不过来了,你见谅啊。”
冯丽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情况,也好让贺桂芳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要是这哪天突然在生产队里碰见,才是要吓一跳。
贺桂芳愣了愣,旋即笑着道:“没事没事,你们快坐下歇着,那今天中午就咱们几个吃。”
大年二十九中午,为了接待冯丽一家人,饭菜仍是丰盛,莲藕排骨汤炖了一大锅,粉糯的藕块藕断丝连,排骨肉软烂,一咬就能从骨头上落下,味道极好,另外再炒了一道回锅肉和土豆丝。
“明儿年夜饭的菜准备得多,今天有点简陋,你们可别介意啊。”贺桂芳坐在冯丽左手边,热情道。
冯丽喝了小半碗汤,浑身舒爽:“桂芳姐,这哪里简陋,说是年夜饭都差不多了。”
饭桌上热闹,林湘也欢喜起来,只是偶尔悄悄看一眼身旁的男人,贺鸿远似乎恢复正常,没有太多愤怒情绪。
饭后,大嫂二嫂抢着去洗碗,林湘帮着把剩菜挪到灶台边放好,转头就看见男人在院里抽烟。
高大的背影透着几分寂寥,只有淡淡的白色烟雾被寒风吹散。
贺鸿远没什么烟瘾,抽烟的次数也不多,大半是心情太过烦闷或是精神不济需要提神时才来上一根。
林湘走到贺鸿远身后,向来机敏的男人这回竟然像是没有察觉,直到被林湘踮着脚双手蒙住双眼。
“猜猜我是谁?”林湘笑意盈盈,“猜对了给你发压岁钱。”
贺鸿远不自觉勾了勾唇,还剩一小节的烟头被扔到地上,军靴一脚踩灭:“我都二十六了还收压岁钱?”
“二十六怎么了,我们大人也有过年收压岁钱快乐快乐的权利。”林湘理直气也壮,一副富婆架势,“我给你发!”
当天傍晚,周生淮踩着点过来这边吃了晚饭,席间没有提起二哥的事情,等夜里住在贺桂芳收拾出来的屋里,冯丽忙问道:“二哥那边怎么样?他明天不会真要来过年吧?”
“不是,我下午问过他了,他说真就是回来老家看看,再给爹娘上坟的。”周生淮让妻子放心,“大柱和三表叔很热情,一定要留二哥在家里过年,明天我们就在这边过,他们那边一大家子也热闹。”
冯丽松了一口气:“那还行,不然碰着面也不好受。”
冯丽将这事儿告诉了林湘,林湘也放下心来,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来往,好好过年才是正理儿。
大年三十这天,整个生产队家家户户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忙碌一天,一道道丰盛饭菜端上桌,小辈们摆上碗筷,林湘给女同志倒了椰子汁,男同志倒的白酒,一张大圆桌差点没挤下那么多人,紧紧凑凑的格外热闹。
贺鸿远前几天在河里捞的鲤鱼红烧装盘,摆在正中央,象征着年年有余,鱼肉软嫩鲜美,一筷子一筷子地由褐红表皮露出白嫩的鱼肉。
红烧鲤鱼旁是一盆软糯喷香的土豆红烧肉,口口都是荤腥馥郁,红烧肉左边放着碗麻辣鲜香的凉拌鸡肉,家养老母鸡的鸡肉格外紧实,上好的五花肉做的咸烧白更是入口即化,稍稍一抿,肉香味化开,裹着下头铺满的芽菜相得益彰。
红烧肉右侧是一盆芋头烧鸡,芋头粉糯香甜,鸡肉烧得软嫩,十分下饭。
最后上了一锅海鲜汤清淡鲜香,全是林湘从金边市带来的海鲜干货烧开的,冬天来上一碗热乎的汤水最是保暖。
林湘已经许久没有过过如此热闹的除夕夜,大学毕业后,她多是在打拼赚钱,没有亲人,朋友也甚少,除夕夜多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在冰冷的钢筋铁骨的城市森林中就着几道年夜饭菜,打开电视看着春晚听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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