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美人年代文随军日常by刺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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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丽从小就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又因为肤白貌美,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这会儿听着一番夸赞的话更是眉眼一弯:“还好吧,我随我妈。”
话语间隐隐有几分嘚瑟。
一扭头,沈春丽见着身旁肤色黑黄,脸颊还有好几颗麻子的林湘,不知道这人怎么能晒成这样,撇了撇嘴,又立刻转过头去。
林湘乐得清静自在,没人来打扰自己,多舒坦啊。
林湘在前世没少被人搭讪。她长得漂亮,虽说没有过于精致的打扮,可即使素颜,巴掌脸上眉眼如画,尤其是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带着些微勾人的清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又清纯又美艳。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气质,却在她脸上奇异地融合,生出格外招人的诱惑。
小时候是男同学爱跟她搭话,工作后是男同事,林湘那时候一心赚钱,孤儿长大的她缺乏安全感,男人不重要,钱才是最重要的,谁都不搭理。
好家伙,现在呢,钱没了,帅气男人也没享受过。
还挺遗憾的。
她闲适地靠在窗边,感受着微风轻拂,驱散了车厢里的闷热,耳畔不时钻进乘客们聊天的声音。
毛大娘是个自来熟,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尤其喜欢和沈春丽说话,包袱里有什么吃的总爱递给她,一来二去,两人好得跟亲母女似的。
林湘大受震撼,这就是七十年代的热情吗?
就是这毛大娘也太看脸了,自打见着自己这张脸,毛大娘几乎再没和林湘说过话了,一门心思同沈春丽聊天,着实殷勤,比对其他任何人都热情贴心。
脑中隐隐有什么念头飘过,林湘没能琢磨明白,突然一阵饭菜香味袭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日头攀升,乘务员推着餐车开始售卖午饭,饭菜飘香,令人口舌生津。
火车上买肉菜不需要粮票,只是价格贵些。不过不少乘客舍不得买,宁愿自己啃干粮。
林湘掏了一块五毛钱买了一份饭菜,米饭和红烧肉以及番茄炒蛋。
她坐的这一块,就她和沈春丽舍得花这个钱,沈春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身上穿的的确良衬衣,版型挺括,是这个年代的高档货。
诸如林湘及其他乘客身上的衬衫面料都软塌塌的,没什么版型,差距就在这儿了。
林湘之前经过供销社打听过,的确良面料比普通棉布面料的价格贵了三倍不止,还特难买。
火车车厢飘着饭菜香气,不少人都打量着林湘和沈春丽的饭盒,那都是肉啊,看着可大块,滋滋冒油四散着荤腥气,闻一闻就吞口水。
丰盛的午饭后,林湘拿着饭盒去车厢连接处清洗,正好和沈春丽前后脚,哗啦啦的水声中,林湘听到沈春丽的声音清脆。
“林同志,你也别太难过,那些个男同志就是这么现实。”
林湘愣了一瞬,琢磨一会儿才明白沈春丽在说什么,是为了那几个男知青的反应安慰自己呢。
她刚想开口自己并不介意,谁管几个男知青对自己的态度啊,只看脸的狗男人!就又听到沈春丽安慰自己道:“其实你长得也不是很难看,真的。”
林湘:“……”
听听这是安慰吗?!
午饭后通常会犯困,林湘用手帕将饭盒擦干放进包袱中,靠着窗户午睡,意识模糊间,不自觉思绪飘远,似乎隐隐听到乘务员播报到达南望市的声音……
距离金边不远了,她有些期待,又生出几分忧思,也不知道这个贺鸿远到底如何。
“鸿远,车来了,对了,咱们哪个车厢来着?”
南望市火车站站台。
随着鸣笛声响起,乘客们纷纷躁动,准备上车。
人群中有两个穿着白色军装的军人格外显眼,高大挺拔,面容刚毅。
贺鸿远帮两个老人家托举鼓鼓囊囊的包袱空隙回了一句:“8号车厢。”
“行,再过三小时就回部队,可得好好歇歇。”
张华峰和贺鸿远趁着放假,于昨日下午出发来到南望市看望截肢退伍的战友,并给人送了一笔团部战士们募捐的慰问金。原本准备当天回去,却被人热情好客地留了一晚,直到这会儿才登上火车,准备回金边市。
这趟火车上有几节车厢都是知青,一群城市青年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另外多是探亲的乘客,全都大包小包的,占据了不小空间。
贺鸿远与张华峰是少有的两手空空的乘客,原本战友家人要送些特产也被他们拒绝了,战友家里也不富裕,他们更加不能拿走一针一线。
火车停靠时间短暂,没多久又哐当哐当地前行。
张华峰和贺鸿远在8号车厢连接7号车厢的尾部寻到两个位置站着,这会儿闲来无事,张华峰八卦心又起:“贺鸿远,还是不是兄弟,你跟我交个底儿,真的和孟医生没戏啊?”
贺鸿远头都没抬,只一眼扫过车厢里众人:“没有。”
他淡淡瞥一眼张华峰:“你能不能别这么事儿?”
“嘿。”张华峰很想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兄弟,明明自己比他大半岁,算了,毕竟打不过他,该他横,“那这样,你下星期一定得跟我一起去联谊,孟医生没戏了无所谓,你看看文工团的啊。”
张华峰最近和文工团舞蹈女兵严敏看对眼了,二人正处在即将捅破窗户纸的关键时候,严敏有个同事,在文工团唱歌的女兵早就倾心贺鸿远,这不拜托严敏让张华峰把贺鸿远叫去牵线嘛。
可惜,这事儿放在别的男同志身上兴许还有可能,贺鸿远半点不留情面:“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张华峰气得跳脚:“还是不是兄弟了?严敏就拜托我这事儿!”
贺鸿远无情:“可以不是。”
张华峰:……
妈的,无情无义啊!
8号车厢里热闹,与之相邻的7号车厢也不遑多让。
许是距离金边市只有两个多小时车程,大家有些躁动起来。毛大娘已经和沈春丽聊着一块儿下车的事情。
“春丽,怎么有你这么好的姑娘哦,长得又漂亮心地又好。”
毛大娘和小孙女不认字,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手中只有一张纸条,这趟去找儿子不容易,想拜托沈春丽帮忙循着地址一块儿去找找。
沈春丽在火车上跟人处得不错,闻言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没问题,发挥雷锋精神嘛!”
林湘看她们亲热友好的,没人搭理自己,干脆又出去活动筋骨,她腿肚子真是酸软,等在7号车厢与6号车厢连接处时待了好一会儿,突然见到刚刚还颤颤巍巍,似乎身体不大好的毛大娘健步如飞,从7号车厢走到了6号车厢,和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同志对视上一眼。
那模样神情,哪里还有慈眉善目的影子。
不到片刻,毛大娘又往回走,林湘瞬间背过身装作路人样,等人经过自己后,只见毛大娘又混迹在人群中朝8号车厢走去,片刻后停下脚步,与一个男乘客擦肩而过间有眼神交流。
林湘心中咯噔一下,敛眉思考,猛地想起贺大娘的话,不少人贩子盯着年轻漂亮的女同志,甚至在后世也有这种伎俩,利用女同志的善良和同情心将人骗走……
回到车厢的林湘等了一会儿,见毛大娘又颤颤巍巍地回到位置上,忙顶着这张有些难看的脸凑过去:“毛大娘,待会儿下车我跟你们一起吧,人多力量大,我也帮你们找找地址。”
脸上挂着和善笑容的毛大娘原本正在和沈春丽说话,闻言突然面色一僵,扭头看着林湘的眼中一闪而过一阵烦躁。
虽说转瞬即过,可林湘心头种下怀疑的种子,牢牢盯着她,这便捕捉到了那异样的情绪。
“不麻烦你了吧,林同志,我跟孙女这趟不容易,麻烦春丽已经过意不去了,哪能再麻烦一个。”
毛大娘一个劲儿拒绝林湘主动的好意,瞧那样子着实不愿意自己跟着去。
林湘心头猜测更盛:“毛大娘,你们一老一小出门,就没个什么亲戚朋友或者熟人一起吗?多不安全啊。”
“没有嘞,我们哪里认识啥人啊。”毛大娘一脸忧愁,转头又对着沈春丽絮叨着家里的穷困,生活的不易,听得沈春丽差点抹眼泪。
林湘没有实际证据,可是这会儿对毛大娘是人贩子的怀疑已盛,又过了一阵,趁着沈春丽去外头透透气,她跟了过去。
“沈同志。”林湘琢磨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总得提醒一句,“你下车后要和毛大娘她们去找她儿子的地址?”
沈春丽点点头:“是啊,毛大娘不识字,身体还不好,她孙女也小,这孤儿寡母的人生地不熟,我帮忙把人送过去。”
她提前看了纸条上的地址,倒是不太熟悉,估摸得问问路。
“不然找公安同志帮忙吧,你毕竟是个年轻姑娘,要是孤身过去真遇到什么危险……到了地方是人家的地盘,想跑都来不及。”林湘试图提醒一句,可却听到沈春丽义正言辞地警告。
“林同志,你说什么呢?你居然觉得毛大娘是坏人……?”沈春丽严肃地看着林湘,转瞬又叹口气道,“是不是毛大娘哪里得罪你了?噢,难不成是她看到你的脸反应有些大?你也太小心眼了吧,况且你这……”
确实有点吓人,有点难看啊。
算了,说出来是挺伤人的。
沈春丽并不领情,转头就走,临走时只留下轻哼一声。
林湘:“……”
她真是冤枉!
虽说沈春丽不领情,可林湘心头还是怀疑,秉着谨慎小心的想法,她准备去找乘务员汇报情况,如果毛大娘真是人贩子,也是功德一件,要不是,悄悄调查一下应该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临近到站,车厢里人头攒动,哪里有乘务员的影子,林湘试图多走几节车厢,可压根迈不动腿,过道上站满了人,四处堆着包袱。
就在林湘束手无策之际,突然看到8号车厢尾部一抹白色军装的影子!
海军军装!
找不到公安和乘务员,找军人也是一样的!
她费劲地走了几步,终于走近8号车厢,对着高大的白色军装背影,轻声道:“军人同志,我有情况反映……”
距离到达金边市火车站还有半小时之际,乘务员在车厢来来往往,几次出入7号车厢。
林湘眨了眨眼睫,不动声色地看着乘务员几次不经意间的视线落在毛大娘身上,心中已经有数。
那个军人同志应该和火车上的乘务员交换了信息,这回也是多番确认,毛大娘必定有鬼!
既然有官方介入,林湘也放下心来,她这番装扮确实帮了大忙,有些难看,加上衣裳朴素破旧,那毛大娘几次都没拿正眼瞧自己,尤其是听到自己想跟着去,她还嫌弃了。
人家只想拐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压根看不上林湘这样的。
也是这个原因,毛大娘去找同伙接头时也没发现林湘注意到了她。
刚刚林湘就近找上了个军人,向他阐明自己的猜测,希望他们能调查一番,那军人一身白色军装,高大挺拔,态度亲和,闻言便警觉起来,让林湘回座位待着,不要表现出怀疑,自己会找人去调查。
就在林湘敛眉思考之际,也正有人看着她。
张华峰正和贺鸿远远远地观察人贩子,片刻后,用手肘推了推贺鸿远,指着前方远处一个身穿灰色破旧衬衫的女同志道:“这火车上还有这么机灵的女同志哎,随便一怀疑竟然逮到大鱼了。”
张华峰被林湘叫住反应了情况,随后与去别的车厢解决了差点打架纠纷回来的贺鸿远分享了信息,两人与火车上的乘务员交涉一番,提及流窜在南方一带的人贩子团伙头目梅姐可能正在车上,这个代号为梅姐的女人五十多岁,一向喜欢装做弱小,骗取年轻漂亮女同志的同情与信任,再趁其不备诱拐贩卖。
半年前,贺鸿远在休假时间曾经撞上金边市公安局抓捕打击人贩子团伙,顺手也帮了个忙,不过那回,头目梅姐逃脱了。
现在看来,这人正化名为毛大娘,想再次下手。
贺鸿远远远望去,淡漠的视线在那个自称毛大娘的人身上转悠,听到张华峰的话,视线才转移到了灰色衬衫,皮肤黑黄,带着一脸麻子的举报人贩子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形纤瘦,尽管被宽大的衬衫罩着也能看出几分空荡,一张脸小巧,可皮肤着实黑黄,一下就夺去了注意力,更别提两颊的麻子缀着,有些滑稽。
贺鸿远视线轻拂,刚要移开的瞬间,那女人抬眸不知道看向何处,倒是令人看清她一双眼睛,视线再下移,洗得脱线的袖口下露出一节白晃晃的皓腕,转瞬又缩了回去。
听张华峰说,这个女同志找着他分析了毛大娘的疑点,还细心地点出了同毛大娘接头的两个男人的大概位置以及相貌衣着特征。
确实挺机灵的,观察力不错。
“人贩子应该是盯上了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听说姓沈,瞧瞧模样,当真挺漂亮的,加上涉世未深,一下就被骗了。幸好她旁边的女同志机灵,不过这女同志也真是够……”张华峰也不好说出什么话,只委婉道,“这模样救了她一命,没被人贩子盯上。”
这梅姐眼光毒,只拐好看的姑娘,这样好卖钱。
贺鸿远收回视线,听着这话,清嗤一声:“你真以为那个举报人贩子的女同志长那样?”
“啊?”张华峰扭头,疑惑地看向贺鸿远,“不是吗?瞧着又黑又黄的,还带着麻子。”
贺鸿远转身离开,只扔下一句:“她脸上是伪装的。”
只可惜脸上伪装得再好,一双眼眸着实明亮水灵,有些格格不入。
张华峰闻言一愣,随后也跟上贺鸿远的步子离开,略带兴奋地八卦道:“啥?是伪装的?这么厉害啊!看来这女同志有先见之明,担心坐火车遇到危险,兴许人长得可漂亮,你能看出来她原本长啥样不?”
贺鸿远扯了扯嘴角:“这话让严敏听到了……”
张华峰听到严敏,瞬间闭嘴,只轻声嘀咕:“我就随口问问。”
距离到达金边市还有半个小时车程时,乘务员找上毛大娘,让她去核查介绍信,林湘默默看着,心知必定是把人哄骗过去好调查抓捕。
果不其然,毛大娘带着孙女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车厢里人多且乱,就算确定了人贩子身份也不好直接抓捕,以免误伤,这样各个击破倒是妥当。
伴着一阵响亮悠长的鸣笛声,火车驶入金边市火车站停靠。
林湘长途跋涉而来,此刻站在拥挤的站台,心绪不免激荡。
上火车前,贺大娘特意叮嘱她,估摸贺鸿远还没结束任务,一直没往家里回电话,便拜托了贺鸿远三叔安排人来接她。
时间紧张,林湘只听贺大娘简单提及几句,原来贺鸿远同他三叔在一个部队服役。
火车站人山人海,林湘跟随大部队下车后,正巧碰上沈春丽踏上站台。
她还在张望,不知道说好要帮着找人的毛大娘怎么就不见了:“这是去哪儿了?还要不要找人啊?”
“沈同志。”林湘好心提醒她,“你快走吧,毛大娘不会回来了,她是人贩子。”
“林同志,我觉得你思想太过,毛大娘可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你竟然觉得她是人贩子?”沈春丽对着林湘一张黑黄的脸,振振有词道,“长得难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心灵不能丑!”
林湘:“……”
我招谁惹谁了!
算了,不和这个小姐姐一般见识。
沈春丽张望一会儿,实在没见着人只能作罢,这才拎着藤编行李箱离开。
而林湘也在等待,茫茫人海中谁是来接自己的,要是没法和人汇合,她也能自己打听着找上部队去。
四处张望寻找间,林湘瞥见远处站台上围了一群人,火车乘务员与两个身着白色军装的军人正和火车站的公安同志交接人贩子。
毛大娘面目可憎地狠狠盯着众人,被强制带走。
林湘收回视线,只见到自己在火车上反应情况的军人的侧脸,那军人皮肤有些黑,可随和亲善,听完反馈情况还夸了她几句,说是好同志。
至于那军人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军人背对着自己,林湘并未见过,只见他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高大颀长,撑得军装挺括,简直如冷松凛冽。
果然是兵哥哥,看背影就挺有型的。
“是林湘同志吗?”耳畔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林湘收回视线,怔怔看着眼前出现的年轻女同志。
莫非这就是贺鸿远三叔派来接自己的人。
她静默片刻:“我是,同志你是?”
“我叫周月竹,是贺鸿远的堂妹!”年轻姑娘冲林湘眨眨眼,眼里闪过一丝震撼,唇角扬起笑意,亲热道,“对了,二婶说你从西丰市轧钢厂过来的,还给你带了咸鸭蛋和橘子。”
林湘笑着回她:“是。”
这话一提,确定是贺大娘给安排的了。
林湘出发后,贺大娘又给贺鸿远三叔去了电话,告诉了他们这边林湘的模样和打扮,主要是这一脸的黑黄皮肤配上麻子实在是好认,周月竹在站台寻找片刻便确定了林湘的身份。
“哇,二婶说给你脸上擦了东西,免得被坏人盯上,这也太厉害了吧。”周月竹是个自来熟,挽着她手道,“我听我爸说了,三堂哥居然有对象了!那你就是我堂嫂了!”
林湘见周月竹有什么说什么,倒是个敞亮的姑娘,心中顿时升起好感,只是堂嫂这话没好接,毕竟她连贺鸿远的面都没见着呢。
两人从金边市火车站离开,一同前往码头坐船。
金边市有三个码头,其中前往浪花岛的船只都停靠在北岸码头,平时军人和军属们因私事外出都是靠船只通行。
林湘边走边听周月竹热情介绍着部队情况,视线中渐渐出现了湛蓝的海水,碧波荡漾间,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渐渐蔓延至天边。
一向喜欢大海的林湘望着七十年代的大海,心头泛起波澜。
大海平静沉寂,宛如巨大的蓝色宝石,日头渐渐西斜洒下点点碎金,在海面缀着粼粼波光,上绿下白漆色的船舶徜徉海面,缓速停靠在码头,正放下踏板,等待着乘客上下船。
周月竹交了一毛钱买好两张船票,带着林湘上了船。
船舶在海面悠荡,林湘侧身看向似乎触手可及的海水,唇角微微上扬,这可比西丰市的景色好多了,她并不喜爱工业城市,还是有山有海的地方好。
“堂嫂,你第一次坐船吧?”周月竹贴心地递过去一颗酸梅糖,“吃这个不容易晕船。”
“谢谢。”林湘其实并不晕船,不过这位初见的小姑娘热情心善,便不好拒绝,“不过,我还没和你堂哥见面呢,兴许……”
周月竹哪管这么多,斩钉截铁道:“你们是有娃娃亲婚书的,名正言顺,我看他敢悔婚!”
周月竹一心想看刚硬冷情的堂哥找媳妇儿的样子,恨不得立刻让两人见面。
只是不知道这位堂嫂究竟长什么样,要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二婶给林湘装扮的,她也得吓一跳。
从北岸码头坐船到浪花岛得四十多分钟,林湘满心满眼都是好奇,这时间便不难熬。
船上多是军嫂,出来一趟不容易,大伙儿采购不少生活用品,大包小包拎着上岛去了。
船舶停靠到岸,一行人鱼贯而下,林湘站定到码头,一抬眼,119师海军基地驻地便出现在视线中,白砖大门巍峨挺立,最上方镶嵌着红星,耀眼夺目。
“堂嫂,我妈知道你来,做了一桌子菜呢。”周月竹带着林湘从家属院后门进入,在门岗守卫的询问登记后,这才往里走去。
119师家属院位于基地西北方向,占地面积宽广,青石平铺,干净平整,道路两侧分列整齐的椰子树,青翠树叶犹如蒲扇,在夏日晚风中摇曳。听周月竹介绍,林湘得知,家属院里主要是修建的筒子楼和二层小楼。
筒子楼每栋五楼,每楼五户,面积不大不小,一般住个一家四口没问题,要是人多了就显得拥挤。
“堂嫂,等堂哥过来把结婚报告打了,你们就抓紧申请住房,以堂哥现在的职位,能申请二层小楼呢!”周月竹热心地出主意,甚至给林湘介绍起如今家属院空置的小楼的优缺点,直听得林湘汗颜。
她和贺鸿远八字还没一撇呢!
噢,不对,已经有一撇了,她包袱里有两人的婚书。
行吧,八字还差一捺。
不过看了金边市的环境,她已经决定了,不管和贺鸿远如何,她都要想办法留下来!
周月竹家掩映在茂密的椰林间,红砖小楼矗立,点缀于苍翠与碧波中,漾出点点生机与鲜亮。
“妈,堂嫂到了!”周月竹一门心思已经认下堂嫂,进门就扬声介绍起来,“你看二婶给堂嫂脸色抹的,听说可漂亮的姑娘给变成这样了!”
周月竹父亲是119师四旅旅长周生淮,母亲冯丽嫁人随军,此刻正在厨房里忙活。
林湘见到一个身形纤瘦,面容年轻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冯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见到林湘这幅“尊荣”,就是早有心理准备仍然是被惊讶到,和善地笑了笑:“你二婶手艺是好,改天也让她帮你擦擦脸。林湘是吧?快坐,这一路过来不容易,肯定累着了,月竹,给小林倒杯茶水去。”
“哎!”
“冯阿姨好。”冯丽母女释放着阵阵善意,对林湘很是关照,也令林湘心安不少。
厨房里饭菜基本准备齐全,林湘想去帮忙却被拦下,冯丽忙道:“你累了几天好好坐着休息,月竹,你去看看你爸和你堂哥过来没有?”
今天接到林湘会在家里吃饭,周生淮有派人通知贺鸿远。
在火车上协助抓了人贩子,贺鸿远同张华峰与公安短暂交涉信息后,这便搭乘外出采购物资的战友回部队的吉普车离开。
去往浪花岛唯一的一条陆路是部队军事战略路段,普通人不能通行,是以,其他人都是坐船来回,时间自然要长些。
忙活完回到团部,贺鸿远冷不丁碰到裤兜,感受着纸团凸起,他想起来还有什么娃娃亲对象……兴许人已经在三叔家里了。
头疼,真是头疼。
“老贺,走,去洗澡。”张华峰招呼贺鸿远一块儿去澡堂冲个澡,接着上食堂吃饭。
这就是单身汉的生活,枯燥无趣。
张华峰看着另一边收拾得人模狗样要去和对象见面吃饭的姜卫军,嫉妒得牙痒痒!
幸好,一转头,有贺鸿远这个黄金单身汉陪着自己,自己就不是最惨的!
好兄弟,一辈子!
只是,不待张华峰高兴几秒,四旅旅长周生淮的警卫员便匆匆赶来,沉声道:“贺团长,你对象已经到周旅家里了,周旅让我过来通知你过去吃饭。”
贺鸿远:……
张华峰:???
说话的一起单身呢?
兄弟这哪儿来的对象!
张华峰震惊地看向贺鸿远,结巴道:“对……对象?贺鸿远,你他娘的哪儿的对象啊!”
贺鸿远转头淡漠地看他一眼,似乎在无声地诉说,我也很想知道。
那什么对象已经在三叔家里,还是自己老娘亲自送上的火车,贺鸿远头痛不已,只像是要上战场一般,低声道:“走吧。”
林湘脸上的装扮还来不及清洗,浆果得慢慢熬成水,幸好她已经适应了几天,这会儿没有丝毫负担地帮着端菜上桌。
顺便听周月竹侃侃而谈她那个冷硬的堂哥。
林湘其实有些好奇,贺鸿远姓贺,怎么和周月竹是堂兄妹,这个年代少有随母姓的,难道是后来改的?
不过她初来乍到,没好直接问人家里秘辛。
周月竹口中的堂哥贺鸿远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长满刺的男人,敢孤军作战深入敌军,也敢和旅长叫板,坚持自己的行军策略。
尤其是对待手下战士,那叫一个狠,像个活阎王似的。这人的座右铭就是不往死里练,上了战场就只有死。
林湘默默听着,脑海中浮现着照片上的贺鸿远的模样,看着剑眉星目,硬朗刚毅的男人,性格如此,其实在林湘的预料之内。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不简单。
她略微思考,稍一抬头,伴着耳畔周月竹声声入耳,就见到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白色军装的男人,与那张照片上的军人一模一样。
“不过我堂哥长得可俊了,喜欢他的女同志特别多,堂嫂,你放心,你可是有正儿八经婚书的,我支持你!”
周月竹一句我支持你的话音落地,吸引着贺鸿远的目光随之而来,不期然地和林湘相遇。
林湘在后世见过不少美男子,那时候的审美多是花美男,精致有余,硬朗不足,林湘能欣赏欣赏花美男,可更被吸引的还是硬汉气质的男人。
很明显,贺鸿远就是如此。
约摸一米八五的个子,身板直挺,宽肩窄腰,两条大长腿似是望不到头,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安稳沉静。硬朗的脸庞上剑眉星目,浓黑的眉毛微蹙,一双凤眼深邃冷漠,似是装下一片海,深沉又不见半分波澜,薄唇抿出不悦的弧度,诉说着他此刻的心情。
帅是真的帅!完全帅在了林湘的审美点上!
威严与气盛也是真的令人怔愣!
“堂哥,你来啦!”周月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见来人,蹭地站了起来,忙向他介绍,“这是堂嫂!我从火车站接回来的!”
一副求表扬的嘚瑟模样。
贺鸿远淡淡扫了堂妹一眼,没吭声,转而对着林湘,有如居高临下般俯视道:“我们谈谈。”
周家书房大门紧闭,周月竹偷偷摸摸靠近木门,试图偷听里面二人在说些什么,还是被母亲拦住:“你瞧瞧像什么样?快回去坐着。”
“哎呀,我担心嘛。”周月竹心里已经认定了林湘是堂嫂,可也太清楚堂哥的脾气,“他不会把堂嫂说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