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过来by霜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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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别做这种假设。”百里夜打断她,“别抢我雪薯。”
“是你抢我的。”
“我抢了你的,你也不要抢回去。”百里夜道。
云箬试图让话题重回正轨,不要陷入这幼稚的争执中:“现在在说你送了我小鸡,我也想送你点什么……”
“雪薯。”百里夜坚持道。
云箬:“不是雪薯的事……”
“雪薯。”百里夜犹如一个无情的复读机。
“……”云箬认输:“好的好的,雪薯,以后你抢我雪薯我不抢回来,可以了吧?”
百里夜:“说话算话。”
云箬:“……”
她瞪着百里夜,百里夜也看着她。
云箬忍不住先笑起来:“雪薯真的很好吃。”
“嗯。”百里夜这才笑了,“记得啊,别抢。”
然后当天晚饭,宗门的最后一颗雪薯,江北山新研究的菜色,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的美味拔丝雪薯,云箬分到三块,两块都被百里夜打劫走了,她还不能抢回来。
合理怀疑百里夜早就知道晚饭是什么,提前高瞻远瞩地堵了她的路。
不愧是能和奸商搭档的人。
到后来万知闲困住云箬的阵法越来越难,甚至十分刁钻,云箬破阵不得不加快速度使出全力,才能在规定的半刻钟内出来。
这天教习结束的很早,几乎还是正午,结束后云箬就站在原地,等万知闲和江北山出去开启法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阵法一开,居然是第一天教习结束时的那个。
云箬听林望说过,叫浑天乾坤阵,很霸气的名字。
她两分钟没到就破阵了,打算继续去林子里练剑,出来后却发现万知闲和江北山还在空地边上,不仅他们在,林望百里夜纪月辞都在。
这是要干什么?
纪月辞震惊的看着云箬:“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云箬点点头,没敢说要是现在马上再来一次她可以更快,上次破这个阵到现在都快一个季度了,她忘得差不多了。
“丫头。”万知闲道,“你也跟着北山学了三个月了,今天我有话问你。”
“是。”云箬走过去。
万知闲捋了捋胡子:“我问你,你为什么想修行?”
云箬跟着万知闲修习这么久,面对他已经不会紧张了,但是万知闲现在这个问题问得很严肃,神色也前所未有的郑重,云箬认真地开口:“我想有能力自保。”
“只是如此吗?”万知闲看着她。
“如果有余力,也想保护别人。”云箬说。
万知闲眯起眼睛看着她,像是在辨别她说的话是否真心。
云箬坦荡地对上他的眼睛。
她曾经想要修行,是向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书中世界,刚穿过来,又得到了那般不遗余力的宠爱,也曾想过自己总算被命运眷顾一步登峰顶,想要遨游天地自由来去,却在玄阳宗体会到了一个普通人面对修者世界时难以企及的那种无望心情,以及遭遇危险束手无策的无力。
哪怕此刻拥有了全灵脉觉醒的能力,她依旧记得自己曾经普通的模样。
她不想任人宰割,也想贪心一点,有能保护别人的能力。
仅此而已。
万知闲轻轻摇了摇头:“云箬,你天赋不低,我平生所见能排前三,如此天赋,等有一天你轻易间便能翻覆他人命运,举手投足就能改天换日,于普通人而言堪比神明,于其他修者而言无可匹敌,谈笑间能杀人于千里,世间万物于你也不过予取予用,你当如何?”
江北山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什么修者这么厉害啊?这都成神了吧师父,不可能的。”
万知闲:“……夸张你懂不懂?闭嘴!”
被江北山一打岔,肃穆的气氛减了一半,云箬也就没来得及去思索万知闲评价她天赋高的话,晚上想起来,有点小骄傲,但是闲云宗一个小宗门,万知闲见过的厉害人物大概也不算多,她的前三水分还是很大的。
云箬想象了一下:“如果到了那个境界,应该能过的很轻松吧。”
“轻松?”万知闲没想到云箬的回答这么另类。
“对啊。”云箬认真道,“世间万物我都能予取予用,那我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早上去看海下午就去登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轻描淡写就能把麻烦事解决了,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回答,十分朴实,且装逼。
万知闲心情有些复杂。
他和云箬相处了这么久,看人不会错,这小丫头绝对是受过委屈的,性格很好却难与人亲近,温吞里可见疏离,通常这样的人有了能力后想的都是出人头地啊一鸣惊人啊有仇报仇啊之类的,她的心境却平静得很,想的都是好吃好玩的事,甚至初心不改,想要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他人。
多少初登修者一途的人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一旦真正获得了力量就不一样了。
大部分站在山巅高不胜寒的人,俯视众生如蝼蚁,早就不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自保和欺人也不过一念之隔。
“如若遇到险情,一边是普通人,一边是如你一样的修者,他们都受了伤无力自保,你只有能力救一人,你救谁?”万知闲换了问题。
怎么还给她上电车难题了?
云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老老实实说到:“我不知道。”
“选不出来?”万知闲问。
“选不出来。”云箬说。
“既不知道如何选,那就记住你现在的心境,也记得我今天问过你的这些话。”半响后,万知闲淡声道。
“你不会觉得我犹豫不决,不能决断吗?”云箬问。
“有时候犹豫并不是坏事。”万知闲说,“将来若面对相同抉择,我却希望你能如今天这般无法决断。”
云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跟自己说这些话,但认真地点了点头。
万知闲问完了话,走到空地中的阵眼处将阵法散去,示意其他人都过去,再次看向云箬:“这三个月我也差不多摸清你的情况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说完万知闲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改口:“今天是你最后一次跟着北山听课……你们几个笑什么笑?认真点。”
“是,师父。”其他几个异口同声回答。
“阿望过来。”万知闲对林望招招手,“其他人站开些。”
云箬退开,万知闲“啧”一声:“你退什么,过来。”
“你俩比一场,不许用灵器。”万知闲对她和林望说。
“我和云箬打?”林望指指自己。
“谁让你打她了?”万知闲手中树枝抽了林望一记,“比试,谁能先碰到对方,谁赢。”
“得嘞。”林望摩拳擦掌,“先说好啊,输了别哭鼻子。”
“你也是。”云箬回敬他。
之前教习的时候云箬只和江北山比试过,万知闲不准江北山开灵脉,两人是纯比试剑招,学的又都是基础式,所以能打各你来我回,云箬这还是第一次和江北山以外的人比试,对方还是林望。
云箬从来没见过林望出手,捏了捏手里细长的树枝,认真看着林望的动作。
林望起势和万知闲不同,万知闲动作随意简单,你都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出手,林望一手剑指,一手将树枝反横于身前,起手就是一个又快又凌厉的招式,云箬仰身躲过举剑上挑,树枝堪堪从林望手臂边擦过。
“不错啊,有模有样。”林望笑道,“再来。”
林望平时看着总是笑嘻嘻的,剑招却刚劲锐利,身法更是出其不意,一对招就能感觉出他必定从小就练剑术,基本功扎实,一招一式都优异出色,要是云箬不是跟他比试的那一个,而是旁观,看他比剑一定是一种享受。
云箬只会基础的剑招,被逼得节节后退。
可这比试又不是比谁的剑法好,是比谁先碰到谁。
云箬勉力躲避攻击,仔细盯着林望的步伐身形,有一个瞬间,那种对方变慢的感觉就来了,眼前林望攻过来的动作慢了一下来,她觑到机会,手中树枝横扫而过,啪地打在了林望的手臂上。
林望错愕的停了下来:“……打到我了?”
“打到你了林望师兄!”江北山在空地外喊道。
林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打到我的?再来一次?”
“下,换北山来。”万知闲说。
林望摸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下去了,换了江北山上来。
没一会儿,江北山被云箬打中小腿,乐呵呵的下场了:“林望师兄我也被打到啦。”
然后换纪月辞。
纪月辞接过江北山手中的树枝站到云箬对面:“我灵脉虽被封,剑术却也不错,云箬,请多指教了。”
两人互相一礼。
纪月辞起手式和林望差不多,一手剑指,剑尖斜指地面,都是标准的剑术式。
相比林望的剑势,纪月辞的剑更加静,仿若透着股冷冷的剑气,但更多的是只守不攻,比林望还要难对付,而且纪月辞反应很快,云箬每一步的攻击都会被她识破,最后依然是云箬找到了纪月辞慢下去的那个瞬间,树枝抢先碰到了纪月辞。
“感受怎么样?”万知闲问纪月辞。
“很奇妙的感觉,我还没反应过来。”纪月辞说。
“对吧。”林望从场边小跑过来,“我也是这个感觉,小云箬,你这天赋灵技还挺难琢磨,难怪师父要我们今天都来陪你练手。”
原来今天万知闲让大家都来,是来陪她修习的。
“多什么嘴?”万知闲过来把林望和纪月辞赶小鸡一样赶下去,“阿夜,你来。”
百里夜应声走进空地,纪月辞把树枝抛给他,他抬手接住,抖了抖枝干上的叶子,二话不说就攻向云箬。
云箬举起树枝格挡,百里夜的剑招来势汹汹,一点都没放水,而且他的剑势不像林望和纪月辞,一看就是科班优秀学生的架势,他更像是没有固定架势的野路子,也不像万知闲那样慢条斯理,每一招都带着惊绝的来势和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才一出手,云箬就立刻意识到,打不过。
百里夜的剑招太快太厉了,她只想躲。
她闪身躲避,百里夜欺身而上,树枝上剩下的嫩叶擦过她脸颊,凉凉的,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到百里夜低声道:“别怕,看清楚我的招式,你要相信自己。”
云箬听到他的声音,心底静了下来,努力收定心神,告诉自己忽略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寻找百里夜剑招里能被停止的间隙。
好几次百里夜的树枝要碰到她,又巧妙的转了方向避开。
这是云箬打得最认真的一场,目光几乎全神贯注地全都落在百里夜身上,完全忘了自己在哪里,也忘了在干什么,只想要找到办法破了眼前的剑招。
不知过了多久,云箬找到了那一瞬间,视野里百里夜的身形一慢,她的树枝破空而至,挡开到了眼前的一击,枝叶尖端抵在了百里夜的心口处。
云箬停住动作,喘着气收回了树枝。
“你赢了。”百里夜朝她一笑,反手把树枝负在背后:“师父,能证实你的猜测了吗?”
“什么猜测?”云箬茫然。
“基本可以了。”万知闲走过来:“丫头,老夫给你设了那么多阵法让你破阵,今天又找徒儿们来亲自试炼,基本能把你这灵技猜个八九分了,倒真是罕见得很,至少我是第一次见。”
“你的灵技不是能让什么变慢,而是——‘破’。”
几个人同时出声, 疑惑地看着万知闲。
江北山满脑袋问号:“师父,云箬姐的灵技是……破灵技啊?”
“你脑子是破脑子。”万知闲说。
“对啊,我又不聪明。”江北山半点不介意, 并且很有自知之明。
万知闲反而不高兴了:“不许这么说,我北山徒儿聪明伶俐着呢。”
江北山嘿嘿一笑, 被他师父拍了一下聪明伶俐的脑袋。
“此破,是勘破,破解之意。”万知闲道,“世间万事万物运行总有规律,可谓‘道’, 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万物, 万物归一, 天下万物生于有形, 有形归于无形,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根即为原点, 无即是万物之道。”
“云箬, 你的灵技能看破万物之根源,阵法, 功法,身法……你说你看到的那个慢下来的间隙, 其实是形之本源,找到那个点,你能在那一瞬间破除一切。”
云箬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看表情其他人也差不多,但是大家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
我/你这么厉害啊!?
云箬觉得这灵技听上去过于逆天,却也形容模糊,不禁疑问:“可是我堪不破你的身法呀?”
万知闲胡子抖了抖,哈哈笑起来:“你个小丫头野心不小,你才修习多久,就想勘破老夫的身法?你能破噬灵兽的疾速,是因为这畜生没脑子,只是速度快,当然它速度快已经很难对付了,北山也是如此,没修行过,更别提什么身法修为。”
“今日的比试,他们三人都只用了最基础的剑式,能被你稀里糊涂‘定住’的,本身修为就有限,不过你只修行了短短三月,已经算是了不起了,至于想要定住我嘛,你再修行个三五十载吧,否则老夫这百来年修为岂不成摆设了。”
云箬重点顿时跑偏:“万师父,您一百多岁了?!”
万知闲奇怪地摸摸胡子:“怎地?”
云箬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世间修行者寿数和普通人不一样,开了灵脉的修者寿数漫长,老的也很慢,有的修行到高阶,据说也能让自己容颜久驻,甚至返老还童。
她差点忘了。
还是要怪闲云宗不像个仙家宗门。
云箬猛地转头看向其他几个人,尤其是她觉得修为最厉害的百里夜:“那你们……”
“我们还很年轻,水灵灵的年纪。”林望一脸认真地澄清,“宗门里的百岁老人也就师父一个,放心,你顶多也就十七八吧?”
云箬可不敢说,她不知道自己在玉棺中待了多少年,反正她在北州城醒来,之后去打听了时间,距离她被封入玉棺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不管,那三十年不算。
就这样。
万知闲等着他们叽叽喳喳胡乱聊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没说完,不听啦?”
“听。”徒弟们顿时安静了。
“那我一一来说,只是个最初判断,让你心中有数,具体的等你以后进了学院自会有教习定论。”万知闲接着对云箬说,“你的体脉嘛,勉强算个低阶,顶天了三阶,上限看你自己修行了。”
体脉三阶,那和胡勇大叔一样,云箬还挺知足。
万知闲继续道:“识脉,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已经突破高阶了,否则也不会有这能堪破一切的灵技,只是……”
“只是什么?”云箬有点紧张。
说话说一半,后面如果接但是,可是,只是之类的词,基本都不会时是什么好事。
莫非她这个灵技虽然厉害,却有很大的缺陷或者限制?
“只是识脉最难修行,既看天赋,也看修者本身心性,你——”
——你这么大点年纪,能有什么经历,居然就让识脉一举达到了高阶,若非有常人不可得的不寻常机遇?亦或是什么能极端磨炼心性苦修之法?
后面的话万知闲只是猜测,就算云箬真有什么机缘,既然她不说,那就有她的顾虑和理由,他自然不会去说破。
“——你倒是天赋异禀。”万知闲说。
云箬觉得万知闲这话接得有点假,但不是什么缺陷就好。
“至于你的神灵脉,”万知闲顿了顿,想了半天没想出更好的词,只好老生常谈,“亦是天赋异禀。”
云箬听得有点麻了:“哦。”
百里夜看云箬的表情,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能让师父说两次天赋异禀的,你是头一个。”
“云箬姐你好厉害!天赋异禀!”江北山照旧彩虹屁随口就来。
云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神灵脉不是主掌灵力吗,我灵力很厉害?”
“相当厉害了。”林望说,“都不用师父才能看出来好吗,你整天提着灵剑还游刃有余的,已经说明你灵力非常强盛了。”
“为什么?”云箬是真的不明白。
万知闲叹了口气,看着百里夜:“你说她从未修行过,我现在才真的信了。”
他示意云箬:“灵剑凝出来。”
云箬凝出灵剑,万知闲又道:“换个样子,剑身宽一点,加点花纹。”
云箬照做,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打铁师傅,正在听客人的铸剑要求。
“喏。”万知闲扬了扬下巴,“觉醒神灵脉的人,身体就犹如灵力的容器,修行愈发深厚,自身的灵力就愈发强盛,也越多,对灵力的掌控也越精准,而你对灵力运用至此,又不觉得负担,可见灵力深厚。”
云箬听了万知闲的解释,才突然发现了一个她自己认知上的错误。
她以为只要觉醒了神灵脉,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可用,区别只是能不能精准的掌控,比如给法器注灵,一个控制不好就把法器给毁了,而她注灵能那么厉害,她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她对灵力控制得好。
原来不止,灵力多这一点被她忽略了。
“阿夜说教你注灵的时候,也教你感受过体内的灵力,是什么样的感觉?”
云箬闭上眼睛,像第一次感受灵力那样,慢慢说出自己对灵力的感知:“我……我不清楚,只感觉体内像有一片汪洋大海海,无边无际,我探不出深浅。”
她睁开眼睛,其他几个人都用很震惊的神色看着她。
云箬:“其他人不是这样的吗?”
林望摇摇头:“你真是……不得了啊。”
万知闲也看了云箬半响,没再说什么:“行了,今天是最后的教习,就此结束,此后你就按照我今天说的方向自己慢慢琢磨吧。”
“不过现在弄清楚了你的灵技,老夫要请你帮个忙。”
万知闲所谓的帮忙,果然是帮江北山控制他的灵技速度。
云箬欣然答应。
她本以为万知闲教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途中学着学着差点把这件事忘了,可见万知闲是真心地在教导她,那她更要义不容辞地帮江北山了。
江北山的灵技此前一直没有办法解决,万知闲说的“再开灵脉只有死路一条”其实是骗他的,就算江北山再开灵脉,他也有办法制住他,只是制住之后又怎么样呢?
江北山一日学不会控制自己的灵技,他那灵脉开了也只是一次次地受伤而已。
现在有了云箬就有不一样了,她的灵技对上江北山的问题简直是最优解。
有她在,江北山开了灵脉后就不是只有打晕他一个办法才能让他停下来,云箬的灵技能在无数个“间隙”控制着他让他慢下来,然后循着这个源头熟悉自己的灵技,从而找到控制自己速度的办法。
天气已经将进入冬,气温降了下来,腊月刚至,闲云宗的山头上就下了几场小雪。
雪花落地就融,像下了场冷雨。
云箬早上起床,天还灰蒙蒙的,她推开窗,几片雪花就飘了进来,窗边插着的霁雪枝愈发翠绿,清洌的气味随着雪花散进来,激得云箬打了个激灵,赶快把窗户关上了,纪月辞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发现大雪下了整晚,静悄悄地就铺满了山林大地。
云箬呼出一口白气:“好大的雪。”
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走上去咯吱作响,她抬着手臂走出一条直线,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去了后院,昨晚江北山有先见之明,把种的小菜盖上了一层茅草,云箬简单清理了一下上面的积雪,来了玩雪的兴致,把清出来的雪堆成了一个个胖嘟嘟的小雪人,守在菜田边上。
江北山也起来了,出来看到小雪人笑了半天,也过来堆了几个。
然后两个人一起去空地修习。
后山空地上也铺满了雪,云箬把阵法开启,江北山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开灵脉了啊云箬姐。”
“嗯。”云箬点头。
江北山灵脉开启,瞬影闪过,雪地上霎时间雪花扬起,和着天上飘下的小雪,云箬静下神识,捕捉着江北山的动作,找到间隙的那一瞬间,漫天雪花也跟着慢了下来,天地静默。
云箬被眼前奇异的景色分了神,没有及时出声,江北山咻地掠过,似乎在地上绊了一下,铲出一道干净的地面来。
“云箬姐!”江北山委屈的声音飘在风里。
“抱歉抱歉。”云箬重新集中精神,“再来。”
云箬盯着江北山,下一个瞬间出现的时候立刻出声提醒:“现在!”
江北山抓到契机,迅速调整自己的身形,手臂在地上一撑,勉强稳住了步子滑将出去,堪堪在撞上阵法结界之前停住了。
江北山震惊地抬脚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撑着结界的手。
云箬大叫起来:“江北山!你成功了!”
“我停住了!没撞!”江北山也大叫起来,跑向云箬,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激动得啊啊啊互相叫了半天。
这是江北山第一次成功控制自己。
一开始他们尝试的时候万知闲都会在旁边守着,避免江北山停不下来,云箬却十分争气,应该是之前几个月每天都破解阵法,她对自己灵技的掌握有了更多认知和掌控力,每次江北山停不下来的时候她都能及时上手直接抓住他让他停下来。
这件事只有云箬能做到,其他人要么看不见江北山,就算上手抓也抓不住,哪怕抓住了,以江北山那个速度,要么抓他的人被他带飞,要么他把抓他的人重伤。
万知闲在旁边充当紧急救生员了一段时间,发现云箬完全应付得来,后来就干脆在空地上设了阵法结界,让他们俩单独修习。
但这个方法一直只是他设想,还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毕竟江北山这样的灵技是独一份,云箬的灵技也是独一份,此前也没有参考,只能看江北山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我去告诉师父!”江北山抖了抖头上的落雪,“云箬姐,谢谢你!”
“不客气。”云箬笑道。
江北山跑远了,云箬才看到阵法外的百里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站在空地边,一身黑衣在雪地里很显眼,手里抱着件披风,肩膀上落了点雪,云箬解除阵法,他才拍掉身上的落雪走了过来:“恭喜啊,成功了,没有白辛苦那么久。”
“嗯!”云箬还有些激动,“起码证实这个方法真的有用。”
“冷不冷?”百里夜走到她面前。
云箬抖了抖肩膀,才后知后觉地觉出点冷来。
百里夜把手里的披风递给她,抬手拍了拍她头上的落雪:“鼻子都红了,回去喝姜汤。”
“江北山这么快就把姜汤做好了?”云箬披上披风,披肩领是一圈轻柔的毛,帽子一戴上把她的脸遮掉了一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漫山的银装素裹下更显得漆黑清亮。
“林望做的。”百里夜抬手给她正了正披风的帽子。
云箬质疑地眨了眨眼睛:“……能喝吗?”
百里夜低垂着眼眸,有些无奈:“我已经被他逼着以身试毒喝了一碗了,放心吧不苦。”
“那就好。”云箬笑得不行。
两人往回走,云箬抬着手哈气,眼睫上因为呼出的热气凝出颤颤巍巍的水雾:“现在江北山能凭自己停下来了,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掌握自己的灵技,如果他真的能控制灵技了,应该会很厉害吧。”
“是吗?”百里夜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当然。”云箬对他比了个剑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有理。”百里夜抬手和她拆了一招,“这话得告诉北山,他听了一定高兴。”
“已经十二月了。”快到宗门小院,百里夜突然淡淡道,“明年三月份学院报名就开始了。”
云箬脚步顿了一下。
她都快忘了要去学院这回事了,也不是忘了,而是老觉得“明年”还早,去学院报名似乎还要很久以后,被百里夜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距离“明年”只有十多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
这个世界没有过年的习俗,修者们生命漫长,也就不在乎短短一年是过去了还是没有过去。
云箬虽然三脉觉醒,也跟着万知闲踏进了修者一途,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和山下那些人们并无不同,对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轻易看淡,至于玉棺中那倏忽而过的三十年她几乎没有清醒的神智,自然也没有实感。
算着时间到了正月十五,云箬提前一天下山买回来了做元宵需要的材料。
年不过了,元宵节还是要过的。
主要是想吃汤圆了。
而且,再过不久她就要去学院了,万知闲教了她很多东西,但从没说过收徒的事,云箬就明白了。
闲云宗不会让她留下来,这或许就是她和大家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月。
她在厨房里和面,江北山照例是起第二早的人,很自觉的过来帮忙:“云箬姐,你要做什么?”
“汤圆。”云箬简单和江北山说了一下做法,她也不会做难的,只买了糯米和甜米酒,以及芝麻花生和豆子,打算做个简单的米酒汤圆,弄个豆沙和芝麻的馅料。
“甜的吗?”江北山说,“上次月辞师姐用桂花酿酒,师兄他们买了好多,我趁机做了不少桂花糖膏,能用上吗?”
“能呀。”云箬说,“那就多做几种汤底,甜酒酿,糖桂花,还可以泡点花茶,拿来当汤底也很清新爽口。”
等宗门其他人起来,云箬和江北山已经把豆馅蒸好,芝麻和花生都磨成了粉,汤底都煮好了。
然后这两人硬是没能把面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