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 强取豪夺作者: 梦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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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妈先是被她这虚弱模样吓了一跳, 双眼?瞬间睁大, 手中净盆险些没拿稳。
随即愣了愣, 霎时又喜上眉梢,她赶忙放下净盆, 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嘴里关切道:采芙, 哪儿不舒服?”
姜宁晚胸口难受劲儿愈发强烈, 她挣脱开云妈的手,踉跄着行至一边。
脚步虚浮,身形微摇晃,俯下身子干呕起来, 额上有细密的汗。
云妈轻拍她的背,神色变换了几瞬, 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又忍不住想到些什么,眼?神冒光。
待姜宁晚缓过那?股难受劲儿,她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轻声道:“莫不是有喜了?”
姜宁晚手顿了顿,扭过头来。云妈心里乐坏了,她悄然再?凑近几步,递上棉帕,声音压得更低:“采芙,若这遭当真有喜,你怕不是马上就?要被抬做贵妾了。”
云妈照顾一番姜宁晚后,迫不及待地遣人将疑似有喜的消息带到了总兵府。
彼时旺顺正候在外?头,等二爷吩咐,立了没一会儿,便瞧见个带刀侍卫脚下生风般走过来。旺顺眉头一皱,当即斥了他句“没规矩”,带刀侍卫忙抱拳告罪几声,而后将姜宁晚身子不适之?事道了出来。
旺顺知晓她身子不爽利,心中一紧,第一反应便是让人遣医师过来。但,待见这侍卫半天?不走,支支吾吾,眼?神似有深意的模样,旺顺一拍脑袋,有所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旺顺扭过了头。当真是老?太?太?有法子,莫不是这就?怀上了?
旺顺不敢妄加揣测,定了定神,先将姜宁晚身子不适之?事禀给二爷。
内,裴铎持手中朱笔批阅,待旺顺说?完后,抬起头,见主子爷微皱了眉,旺顺当即低下头。
“一大早便身子不爽利,那?群奴才是吃白饭的?”
主子爷嗓音含怒,明显不悦。
旺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意有所指道:“二爷,奴才瞧着那?边的意思是,采芙姑娘怕是有喜了。”
裴铎掀眼?,扫了眼?面上带喜的旺顺,半晌,轻咳了声,神色依旧如常:“未有定论,莫胡言乱语,先让医师过去诊断。”
语罢,裴铎复执了朱笔,圈画勾点,
只未过多?时,他复抬了头:“她身子不适,速速遣医师过去,莫耽搁。”
旺顺偷觑了眼?二爷神色,忙不迭应“是”,领了命就?要退下。
裴铎低头,欲再?执朱笔,笔尖蘸了墨,迟迟未落下半分,他索性搁了朱笔,豁然起身,负手踱步至窗边,
他侧首,喝了声:“备马。”
“采芙,你先靠着,这样舒坦些。”
云妈托着鸳鸯枕,垫到她腰后。
未过多?时,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云妈忙起身,她掀了毡帘,刚想喊声“张医师”,未及她出声,便见来人竟是二爷。
云妈未曾料到二爷会这个时辰来,她忙敛了神色,问?了句:“二爷安。”
裴铎沉着声:“医师呢?”
“二爷,医师还未赶到。”
裴铎掀眸,目光如炬,看向半靠在榻上的姜宁晚,原本红润的唇此刻白了几分,他上下细扫了几番,眉心皱了皱:“还未来?他倒是忙。”
裴铎转身,厉喝了旺顺过去领人立即过来。
云妈在二爷转身到门口的空隙,悄然凑到姜宁晚身边:“采芙,你瞧,二爷对?你这般上心,待会儿,你趁机对?二爷说?上几番讨喜话,二爷定会抬了你,给你名分。”
姜宁晚胸口难受得厉害,连带着头也犯晕,她蹙着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身孕,她只知自己现在很不舒服。
她冲云妈摆了摆手,云妈又嘱咐了句,方才退至一边。
“磨磨蹭蹭,你走快些。”
旺顺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紧接着,他领着人进来了。
裴铎冷扫了眼?垂着头的张医师,张医师是在半路上被旺顺提过来的,陡然见了二爷,他当即冒了汗,心中惶恐,解释道:“二爷,我哪敢怠慢采芙姑娘,实在是因方才走至半路,跌了一跤,半天?没缓过劲儿,这才耽搁了时间。”
“行了,快去诊看。”
裴铎挥了挥手。
张医师舒了口气,忙行至姜宁晚身边,搭上她手腕,
云妈屏住了呼吸,心中不住地祈祷。
姜宁晚倒瞧不出面上是何表情,她只依偎在裴铎怀中,面上有些白,瞧着有些病恹恹的。裴铎不时低头,瞥她几眼?,见她皱起眉,用手捂唇,胸口起伏得厉害。他眉心皱得愈发深,抬眸看向医师的目光愈发凌厉。
张医师头皮都?是麻的,硬是顶着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为姜宁晚把?完了脉。
“如何?”
裴铎紧了紧抱姜宁晚的手臂。
张医师知晓这采芙姑娘是二爷的心尖宝,赶忙将脉象道出:“二爷,采芙姑娘应当是夜间着了凉,寒邪入体,致使脾胃不和,故而恶心欲呕,面色发白。”
“开些驱寒暖胃的药便可。”
这番话让云妈愣住了,忍不住看了眼?姜宁晚,复又扭过头:“张医师,采芙不是有孕了?”
张医师抬起头:“此非孕脉象。”
云妈滞了瞬,这白高兴一场了。
旺顺亦有些失望,原来并非孕象啊。
他觑了眼?姜宁晚,所幸方才未在二爷那?儿大放厥词,留了几分余地。
姜宁晚察觉得到几人失望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几瞬,她抬起了头,见裴铎正皱着眉看她。
难怪这个人一大清早不处理公?务,却赶回府来看她,原来是误以为她有了身孕。
姜宁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正思忖着用何说?辞宽慰他时,耳畔却响起了裴铎的声音:“怎么了,可是还有何处不适?”
裴铎抬起她脸,大掌抚过她眉心:“嗯?”
姜宁晚抬手,抱住他腰身,声音因身子虚弱,失却了往日?的清润,带了几分沙哑:“二爷,让您失望了。”
裴铎低头,握住她手,小手沁凉,他将人抱坐起来,瞧见她眼?角泛红,心底陡然升腾起一丝模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抬手抚她脸:“胡说?什么。”
裴铎亲了亲她面颊,将她沁凉的小手放在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中。
“二爷,您是要娶妻了么?”
怀里单薄的人儿冷不丁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裴铎神色登时冷了几分。云妈顿感不妙,心中一颤,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裴铎冷冽目光如刃般扫向云妈,云妈只觉脊背发凉,万分懊恼早先去提点采芙。
“多?嘴多?舌,府中之?事何时轮到你这奴才妄加议论。”
云妈赶忙跪下,声音颤抖着回道:“二爷息怒,老?奴知错,老?奴绝不敢再?在姑娘面前乱言。”
姜宁晚瞥了眼?云妈,轻轻扯了扯裴铎的衣袖,裴铎低头看向她,神色稍缓和几分。
他疼惜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将人紧搂在怀中:“瞧你这般胡思乱想的模样,难不成是怕爷有了妻后,便不顾你了?”
裴铎又亲了亲她失了几分血色的唇,她清亮亮的眸子里此刻皆是他。
裴铎手臂又紧了几分。当真是个小姑娘,时日?长了,便依赖上了他,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时时刻刻勾着他,如今人那?般虚弱、偏又那?般惹人怜,勾得他心尖都?在颤。
“你且放心,爷以后的妻,这府里头的当家主母定是个宽容大度的。爷疼你,她也须得照爷的意思,好生关照你。”
姜宁晚垂下的手陡然攥紧,心凉了半截。
自今日?云妈过来同她说?,她若有孕,二爷定会抬她为贵妾时,她便心中生疑,去匣子里取了落了章的纸来,上下仔细翻看数回,愈看愈乱,心里愈没有底。
这张纸太?薄了,轻轻一扯便成了碎渣子。
这个东西真能束缚住他吗?
姜宁晚知晓答案,只是她到底心存侥幸,直到此刻。
裴铎见怀中人脸色愈发苍白,遂扫了眼?一旁立着的云妈,沉声道:“还不下去煎药。”
云妈连连点头,疾步退了出去。
“二爷,您是不是瞧着采芙今日?身子不适,便编话来哄采芙。”
姜宁晚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裴铎面上,不肯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裴铎做出了让她心坠至谷底的回应,他将她打横抱起,轻放在罗汉床上,俯身亲了她:“爷哄你做甚,待你生了子后,爷即刻抬了你做贵妾。”
姜宁晚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落在他眼?中究竟如何,她只知她心口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怔怔地望着裴铎,微张了张唇,却喉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铎坐在她身侧,捋了捋她脸畔发丝:“好生歇着,爷夜里再?来看你。”
姜宁晚兀自沉默着,裴铎起了身,行了几步,又扭过头来,上前搂住她,亲了亲,嗓音低沉道:“莫胡思乱想。”
“便是你不生子,爷也寻个时机,抬了你做贵妾。”
姜宁晚扯了抹笑出来,裴铎摸了摸她脸,扭头嘱咐了周遭几个丫鬟几句,而后方才掀了毡帘离开。
“出去吧,我要一个人歇会儿。”
姜宁晚沉默地掀了褥子,往身上盖,随口吩咐了一句。
里头几个新来的丫鬟面面相觑,一会儿,安静地退了出去。
待室内安静下来,
姜宁晚闭了眸,胸腔处似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双手紧紧攥着褥子,指节发白,愤懑、压抑、窒息。
半晌,她起了身,扯了汗巾子狠狠地擦自己的额、唇、脸颊,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脸上很快浮现一片红痕。
室内静寂无声,只有姜宁晚急促的呼吸声、汗巾子与肌肤的摩擦声。
待云妈捧着珐琅瓷碗,掀了毡帘进来,见到姜宁晚坐在梳妆台前,她怔了瞬,忙上前:“采芙,趁热喝药了。”
姜宁晚未瞥她,只取了盒胭脂,手指轻蘸少许,在面颊上晕开,继而打开口脂,轻点于唇上,口脂似樱桃般艳。
云妈怕药凉了,遂又提醒了句。
姜宁晚侧过头:“你瞧,现在这模样,可精神了些?”
“方才那?病恹恹的模样,让二爷瞧了个正着,我想起,怪不舒服的。”
女为悦己者容,云妈觑了几眼?姜宁晚心生懊恼的模样,上前安慰:“采芙,二爷疼你还来不及,哪会因这等小事与你起了嫌隙。”
云妈现下欣慰得很,到底是有了二爷要娶妻的压力?,这位主子终于开了窍,知晓不能再?那?般拧着了。
云妈方才还懊悔将老?太?太?安排二爷娶妻之?事告知她,但,现在,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明智之?举。
姜宁晚理了理鬓发,不经意地扭过头,问?:“云妈,上次大太?太?来,我发现二爷似是同她关系不大和睦的模样,大太?太?当真是二爷生母么?”
到底是对?二爷上了心,如今这般关心起二爷的事了。
云妈揶揄地瞥了眼?正对?镜自照的姜宁晚,随即思索起了她问?的话。
大太?太??
云妈沉思片刻,方道:“采芙,大太?太?确是二爷生母,但,你切莫同大太?太?走得过近。”
“为何?”姜宁晚不解。
云妈悄然凑近,在姜宁晚疑惑的目光中,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压低声道:“大太?太?这儿有些问?题。”
姜宁晚默不作声地搁了手中胭脂,问?:“这是何意?”
云妈小声道:“当年大太?太?生下二爷后,差点就?将尚在襁褓中的二爷掐死,若不是国公?爷及时闯入,二爷当真就?死在他母亲手中了”
“大太?太?这些年,明面上对?外?是说?在庄子上静养,实际是老?太?太?将她送到了那?里,不让她在府中待着,怕她再?发那?疯病。”
姜宁晚问?:“当真有疯病?”她怎么一丁点都?未曾看出。
云妈却极为笃定:“若不是疯病,她怎会要掐死自己的儿子?”
语罢,云妈叹了口气:“大太?太?刚嫁进国公?府,诞下嫡长孙那?会儿,人虽孤僻了些,但到底无甚毛病,谁知后来就?疯得那?般厉害。大冬日?里,仅着了件中衣就?投了河,国公?爷大发雷霆,当着大太?太?的面,杖毙了整个院子里的奴仆,后来,人就?正常多?了,常年在后院里不出来。老?太?太?也被她折腾得够呛,就?默许了国公?爷将她关在里头。”
“关了几年,待怀上了二爷,瞧着人又正常,便放了出来,谁晓得又闹出了事。”
姜宁晚掐着掌心,半晌,才抬起头:“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云妈见她面色不大好,关心了句,临走前又扭过头,嘱咐:“采芙,莫同大太?太?走得近,她只是面上瞧着正常,你当心些,被伤着就?不好了。”
姜宁晚悄然摩挲几瞬上次李妈临走前留给她的玉佩,点了点头。
第46章 “裴铎!”
床边的小几上, 放着?盏灯,灯火如?豆,四壁生辉, 紫檀木桌椅摆放齐整,桌上粉彩橄榄瓶中插着?几枝娇艳芙蓉花。
裴铎自白日?里忙完公务后, 便来了姜宁晚这处,正赶上用晚膳的时间, 甫一入内,便上前将姜宁晚抱在怀里, 稳稳地坐在了桌前, 云妈见二人这般亲密, 犹豫几瞬, 而后静悄悄地立在一侧, 不敢上前布菜打扰。
“可舒坦了些?”
裴铎抬了她?脸, 逡巡着?她?面上神?色。
姜宁晚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 点了点头。裴铎指腹摩挲着?她?脸颊, 细腻的触感如?同羊脂玉般温润。
她?刚才沐浴过,一头乌发垂落在肩头, 衬得人愈发肌肤似雪。
周身一股细细的甜香味,裴铎凑至她?脖颈畔, 轻嗅了嗅, 轻笑了声:“用膳吧。”
姜宁晚作势便要自裴铎怀中起身,孰料被他揽住腰身。她?睁着?杏目,瞧了他一瞬,未及反应, 便被他用力将人按进?怀里,半抱着?她?, 下巴轻轻抵住她?头顶。裴铎贴着?她?耳道:“爷看着?你吃。”
姜宁晚手中攥着?象牙筷,半垂眼眸,神?色温婉。
裴铎瞥她?一眼,低着?声道:“婆子说你中午都未好好地用膳。”言罢,他大掌轻握了握她?腰肢,手指收拢,喃了声:“瞧你都瘦成何样了。”
又道:“爷摸着?都硌手了。”
姜宁晚扭过头去,裴铎瞧她?温顺模样,亲了她?一口,执起一盘的银筷,夹了块色如?白玉的清蒸鲈鱼,放入面前孔雀绿小碟中:“这做得清淡,尝尝。”
姜宁晚却无甚胃口,她?抬起眼,看着?裴铎,裴铎挑了眉,半晌,他扬手,让云妈撤了下去。
他低头,亲亲她?唇:“让她?们做些清粥过来?”
姜宁晚未言语,只伸手抱着?他,算作默认。
云妈掀了毡帘,奔至小厨房,让人熬些小米粥送过来。
裴铎瞧着?怀里人懒洋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伸出?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拨至耳后,低头,在她?耳畔道:“瞧你这犯懒劲儿,你身边那婆子道你可是睡了一整个白日?,这夜里头,见着?爷来了,不说打起精神?,却还这般惫懒模样。”
怀中的姜宁晚似是听?到了他这番话,动了动身子,却未反驳,只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
裴铎唇角微勾,大掌揽着?她?腰肢。
“看看这个。”
裴铎勾了勾怀中人鼻尖。
姜宁晚半迷糊地睁开眼,侧过头,见裴铎笑意盎然地望着?他。
她?诧异了瞬:“二爷不是说烧了吗?”
裴铎将她?抱坐起来,而后伸手将如?意结扣递至她?面前,沉声道:“拿着?。”
姜宁晚心脏猛地跳动,一瞬竟似滞住了般。
她?伸出?了手,微颤抖,在指尖触到结扣的那瞬,呼吸急促几分。
裴铎本是带笑瞧着?她?,陡然见她?这般激动,难以自控,神?色变了瞬,原本满含笑意的眼神?渐渐深沉几分,犹如?潭深水,捉摸不透。
他紧盯着?她?,在她?触到结扣的那瞬,忽地收回?了手。
姜宁晚手顿在半空,下意识地便想要伸手去抢过,但终究理智占了上风,到底忍住了。
她?抬起头,微扬唇,唇角的笑恰到好处:“二爷,这是我兄长为我编的,我从小就戴在身上,时日?长了,便离不开了。”
裴铎瞥了她?一眼,目光似能穿透人心,就在姜宁晚心脏剧烈跳动之际,裴铎提起结扣,仔细瞧了几眼,目光专注、犀利。
姜宁晚攥紧手,掌心微微出?汗,道:“二爷,这又不是什么珍贵物?件,有何好看的。”
裴铎扫了她?一眼:“你兄长为你编的?”
姜宁晚轻轻“嗯”了声,心跳如?擂鼓一般。
“难怪手艺这般糙。”
裴铎眉微皱,捏了捏那有些变形的结扣,而后低下头,将东西随意地扔到了桌上。
这动作让姜宁晚心中一紧,她?立刻伸手,将如?意结紧攥在手里。
裴铎指节轻敲了敲一旁小几,发出?清脆声响,盯了她?一瞬,方道:“你给你兄长编的那个结扣,比这个瞧上去精巧得多。”
姜宁晚将结扣贴在心口处,脑中尚一片空白,有几分恍惚,便未曾留意到裴铎说了些什么,待前方传来裴铎陡然提高的嗓音,她?才猛然回?过神?。
缓缓抬起头,便见裴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毕竟与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些时日?,对他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从他紧绷的下颌,便能猜测到他心绪似是不悦。
他容不得她一点怠慢。
姜宁晚将结扣轻轻放在一旁,而后扭过头,面颊染了抹淡粉,似春日?桃花:“二爷,我家?乡那儿,很是流行?为亲近的人编平安结。寓意着岁岁平安,诸事顺遂。我瞧着?这结扣,便想起家?乡旧俗。”
“我方才在想,我这编结的手艺也还使得。不知二爷可愿让我试一试?”言罢,姜宁晚微微垂首,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
“嗯。”
冷不丁一声“嗯”,姜宁晚抬起了头。
烛火下,屋内一片暖黄,
姜宁晚自箱笼中取出?红绳,轻拈红绳一端,将其拉直,接着?,对折,双手拇指与食指轻捏对折处,小心打结,
左手持绳,右手轻绕,如?此?反复,手中手指灵活地穿梭,每一个动作都细致认真。
裴铎支着?下巴,双眸微眯。
他倒也不嫌无趣枯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小几。
云妈立在一旁,恭敬地为他奉茶。裴铎伸手接了茶盏,时不时啜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姜宁晚身上。
好半晌,姜宁晚终于停了手中动作,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唇角带笑,扭过头,正对上裴铎黑沉、深邃的目光
姜宁晚直起身,捧着?平安结,来到裴铎身边,微弯下腰,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结扣轻轻别在他腰间。
裴铎瞥了眼小巧别致的结扣,而后有力臂膀一伸,将她?搂进?怀中。姜宁晚半推了下,见裴铎面色不悦。
她?柔柔地伸手,抱住他脖颈,贴近他:“二爷,这是采芙用心编的,你不许转头就取下来。”
话说得霸道。
裴铎微挑了眉,眸色深沉,欺身上前,俯身便亲在她?唇上,动作刚猛有力,犹如?一阵疾风骤雨般猝不及防。
唇紧紧贴着?她?的,温度炽热、滚烫。
姜宁晚先是一怔,挣扎了下,却被他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全然动弹不得,稍作停顿,她?伸出?手,温柔地回?搂住了他,微微仰头,迎上他的吻。
静寂里,陡然响起沉重?的喘息,交融、翻滚。
“裴……铎,你轻点。”被弄疼的娇气?声骤然响起。
“你放肆,谁让你直呼爷姓名的?”男人抬眸盯视她?,动作喘息急促、强势、有力。烛火灭了,狭小的一片天?地潮湿、阴暗,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味。
云妈立在外间,里头的动静闹得不小,她?默默地向外多退了几步,旺顺瞥她?一眼,面不改色。
整个夜里,
姜宁晚的嗓子都哑了,浑身不适,她?懒懒地趴在里侧,眼角红肿,任裴铎再如?何哄她?,亲她?,都不肯转过身来。
“再叫一声。”裴铎凑至她?耳畔,轻咬了口。
姜宁晚伸手推他,却是软绵无力,反惹男人抓了她?手,置于唇边亲了又亲。
“裴铎!”
姜宁晚烦躁,使劲抽手,却被他攥得紧紧。
裴铎复又压了过来:“再叫。”姜宁晚忽地闷哼了声,眼角被逼出?泪光,面颊绯红。
姜宁晚被迫喊了数声“裴铎”,嗓子愈发哑,待人迷迷糊糊地晕睡过去时,裴铎方才停了折腾人的动作,仰头轻喘了声,随即低头:“采芙。”
姜宁晚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听?未听?见。
翌日?,天?光大亮,
裴铎起了身,他扭过头,看了眼榻上睡得正酣,面容恬静的人,轻笑了声。
他不指望她?起身,伺候他穿衣洗漱。
外间的婆子挑了毡帘,轻手轻脚进?来,动作极为小心,生怕扰了屋内宁静。为裴铎端来净盆,裴铎接过巾帕擦拭了脸庞,穿好衣裳后,便大步行?至门口。
待收掀毡帘,他低头瞥了眼空空的腰间,随即侧过头,抬手招云妈上前,云妈忙不迭捧着?平安结,小步快走上前,裴铎颌首,“嗯”了声,而后方才大步离开。
云妈面上喜色盎然,悄然转了身,端了净盆便要离开。
“云妈,洗漱吧。”
冷不防榻上的人出?了声,云妈愣了愣,脚步顿住。
方才还睡得正酣的人不知何时掀了幔帐,露出?张明媚的笑脸来。
云妈视线顿了瞬,而后忙道:“好,采芙姑娘,我先去备水。”语罢,掀了毡帘出?去。
姜宁晚半倚在榻上,待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她?这才起了身,下榻,径直伸手打开了上锁的匣子,里头躺着?块大太太予她?的玉佩,其形椭圆,温润剔透。底下压着?封她?先前送过去的信,以及一封那边的回?信。
姜宁晚手指轻拿起信,仔细看了几眼,复又收起。
待过了晌午,日?头正盛,似金瀑洒落,树梢上,偶有林鸟争鸣。
廊下,云妈正乐呵呵地为姜宁晚揉肩,院子里忽地多了个人,她?一扭头,乍见个人立在她?后头,当?即吓地后退几步,连连拍胸口。
待看清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她?方才安下神?。
李妈未理云妈,径直叫了身侧人上前,扭头对姜宁晚道:“这是京城里头有名的秦医师。他擅长妇人之症,于妇人调养身子、诞育子嗣之事上,手段高妙,经他手调理,多能身子康健,顺遂诞下麟儿。大太太念着?老太太盼孙儿,又怜你,特遣老奴将秦医师请来。”
第47章 二爷
“铎哥儿。”裴老太太叹了口气, 目光中颇有几?分无奈。
裴铎入内,趋步上前,着?一袭湖蓝色杭绸直裰, 腰束月白色丝绦,发束以白玉冠, 足蹬黑面白底靴。
他微欠身,轻声道:“祖母, 何事惹您烦了?”
裴老太太复叹口气,道:“还不是因着?元淑。”语罢, 微眯双眸, 神色间满是愁绪。
“坤哥儿过段时日便要?来下聘了, 元淑那丫头却当着?她外?祖母的面道不肯嫁。她外?祖母当下惊怒交加, 面色骤变。就差背过气去。”
裴铎坐在侧, 细细听着?, 修长手指轻敲打扶手, 若有所思。
裴老太太面上是化?不开的忧虑:“她这丫头, 好?不晓事!坤哥儿是她表兄,家世清贵, 又是自小儿在我跟前看着?长大的,人品端方?, 一表人才, 那丫头,怎的如此糊涂。”说这话?时,裴老太太不住地摇头,眼中满是失望, 语气愈发激动?:“真是魔怔了,早先还跑了一次, 她表兄既往不咎,这般好?归宿,这丫头怎就不懂珍惜?”
原来是这事。
裴铎神色淡然?,伸手接过一旁银珠呈上的珐琅彩茶杯,浅啜口茶,方?才抬了头:“祖母何须为?这事烦心。”
老太太紧皱眉头,下一瞬便听她孙儿道:“婚姻嫁娶,岂容得她胡作非为?,梁坤人品才学皆是上乘。先前她纵是一时糊涂,也当速速清醒过来。她执意不从,一己之私,惹来诸多是非,家族威严何在?”裴铎搁了空茶盏,语气不容商榷:“她断无拒婚之理。”
老太太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只是元淑自幼在她跟前长大,见她那般闷闷不乐模样,她又何尝不心疼?
“铎哥儿,祖母实是不忍逼她太紧,你?也莫要?逼紧了。”老太太试探着?开口。
她知晓自己孙儿不是什么温柔和善的性子,心硬起来,行事雷厉风行,从不手软。如今这元淑拒婚之事,他既已表明?态度,怕是难保会用些强硬手段。可那元淑,被她娘亲娇养纵的,也是个倔脾气,若真逼急了,还不知会不会犯傻,再跑一次。
老太太心中忧虑重?重?,一边是孙儿,一边是疼爱的孙女,实是头疼。
“祖母,此事你?不必插手,孙儿有分寸。”
裴铎抬起右手,轻挥了挥:“传膳吧。”
老太太见他不欲多言,只得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众丫鬟婆子鱼贯而入,行至雕花梨木大圆桌旁。
菜肴一一摆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
裴铎扫了几?眼青釉碟上玲珑精致的藕粉桂花糖糕、牛奶加冰糖煮溶,缀以樱桃、杏仁的糖蒸酥酪、裹着?糖霜、绿豆丝的海棠糕。
扭头吩咐了句:“送几?份到采芙那儿去。”
银珠正持玉勺,往老太太碟子中舀了勺汤汁浓稠的桂花糖芋苗,老太太尚未尝一口,便抬了头,直望二爷处,却只瞥了眼,未曾多言。
银珠低下头,执着?青玉镶赤筷,老实地为?主子布菜。
待用膳完,裴铎拱手离去。
裴老太太略有所思,半晌,抬起头,目光中带几?分探究,问:“你?瞧着?,二爷对那丫头是不是有几?分上了心?”
银珠不敢妄议主子,她只拣了些阖府人尽皆知的事,道:“老太太,采芙现在乖巧又贴心,前个儿为?二爷编了个平安结,后?又为?二爷裁衣裳,这般体贴,二爷自然?是瞧在眼里的。那平安结编得极为?精巧,红丝线密密缠绕,中间还坠着?颗圆润玉珠,瞧着?可人心。二爷体察到她心意,自是会宠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