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 强取豪夺作者: 梦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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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蔽天,风吹得那窗扇哐当作响,雨如矢,密密麻麻地打在屋瓦之上?,噼里?啪啦。
窗外雨帘重重。
在紧闭的门前,立着一个高大身?影。
元席手中捧着药,左手轻放在门上?,却半晌未曾推门。
屋里?头?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
一门之隔。
元席背过身?,目光投向夜幕中。
那日在小亭子?里?,她紧紧抱着那个男人脖颈,白皙的指尖攥得发红,面颊绯红,额发濡湿,她一次都没有?推开那个人,就那样任那人死命地亲抱,口中还亲昵地喊着那人的名字。
同?为男人,他看得清楚,那个叫裴铎的人目光中满是赤裸裸的占有?、爱慕。
他亲得用力了些,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推开自?己?。她一次,一次都不曾推开那个裴铎。
元席又想起她唤自?己?沈煜,说他从前很温柔。元席骤然?间额际突突地发疼发涨,她在透过他,看什么?
屋子?里?面,姜宁晚其实并未入睡。从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她便悄然?起身?,屏息凝神,等着他推门进来。
然?而,等了许久,却迟迟未听见推门的响动。
他是还在生她的气。
姜宁晚抿了抿唇,随后?,她下了榻,缓缓行至门前,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伸手推开门。
门开,她甫一抬眼,便看见元席正用手用力摁着额迹,眉头?紧皱,额上?青筋隐现。
姜宁晚见状,急忙上?前,欲伸手帮他揉捏,手才刚抬起,尚未及触碰到他,元席便避开了她。
姜宁晚伸出去的手便滞在了半空,显得突兀、尴尬。
“我没事。”元席语气平静下来。
姜宁晚看的清他难看的脸色。
“把药喝了,然?后?早些歇息。”元席依旧神情不变,将手中的药递过去。
姜宁晚默默接过药,将药一饮而尽。
元席接过空碗,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离开。
夜雨滂沱。
姜宁晚僵立在原地,茫然?地抚上?小腹,方才喝下去的安胎药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小腹有?了几分隐隐坠痛的感觉。
第72章 孩子保不住
今日一整日, 情绪一直起伏不定,姜宁晚低垂着眸子,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而后, 她方?才推开门,缓缓在榻上坐下, 歇息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那隐隐刺痛渐渐散去?。
屋内昏暗无光,
姜宁晚躺了下来,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褥子, 良久, 却无丝毫睡意?。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 不停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夜色愈发深了,
门外的夜雨, 噼里?啪啦的, 掩盖了外间的动静。
大风呼啸而过, 吹得树枝“嘎吱”作?响, 不时有树枝被吹落于?地。有人路过,踩在树枝上, 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姜宁晚所在屋子的门,被人拉开, 发出“咯吱”一声,
睡梦中的姜宁晚对周遭之事一无所知。
然而,仅仅片刻,那门又被人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赫然立于?门口。
他转身, 伸出手指,轻轻关上了门。
他一出来, 抬眸间,便对上了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元席的视线。
元席此前离开时,心里?藏着事,待他渐行渐远,冷静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姜宁晚面上似有不适。他沉思了良久,终是?折返回来。
这一折返,却看见了裴铎从她屋中出来。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无一人率先开口。
气氛压抑。
元席的目光忽地落在裴铎腰间的平安结上,平安结在这昏暗中,也显得刺眼。
裴铎有所察觉,大掌似有若无地抚了抚平安结。
翌日,天方?明,昨夜雨下了整整一夜,因而一大早,天仍是?灰蒙蒙的。
姜宁一觉醒来,待起身洗漱完毕,便走?向小厨房。
元席早已来到小厨房里?。他站在灶前,专心地煮粥,灶膛中,火苗蹿得正旺,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他脸上。
他轻舀几瓢水,水在锅中晃荡开来,尚未沸腾,接着,他从旁取过一陶罐,将?其中早已备好的白米徐徐倒入锅内,米入水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不多时,锅中水汽氤氲而起,水汽升腾,米香也渐渐在灶间弥漫开来。
姜宁晚立在厨房门口,并未贸然踏入。她双眸轻眨,目光看着元席。
待看到元席欲拿碗舀锅中香粥时,姜宁晚这才入内。
元席的侧脸对着她。
姜宁晚拿起一只瓷碗,递向元席。元席微微低头,正欲接过碗时,姜宁晚抬头,轻轻地凑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很轻的一吻
元席接碗的手动了一下,而后,他便恢复如常,如常地舀好粥,递与姜宁晚。
姜宁晚未发一言,只是?安静地接过碗,移至一旁坐下。
她垂首,安静地小口吃着粥。
粥中糯米已然煮至软糯,入口即化,口感极佳。为了养生,其中放着红枣数颗,个大肉厚,色泽明艳,又有莲子数枚,其心内绿芯早已剔除,只留软糯清香,再?有桂圆肉、薏仁、枸杞、山药小块、百合片。
姜宁晚低着头。
元席并未与她在一块儿用早膳,只是?站在原地。他眉头紧皱,额头又袭来一阵刺痛,仿若有尖针狠狠扎入。自昨夜伊始,这般刺痛愈发频繁,一下一下敲打着他脑门。
每一次刺痛,都?似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伴随着这愈发频繁的头痛,小亭中的诸事也越发频繁地在他脑海中闪现。上一刻他忆起了与她缠绵缱绻的画面,可转瞬间,下一刻脑海里?便浮现出她与裴铎亲密纠缠的场景。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直让他头疼欲裂。
姜宁晚正安静地吃着粥,忽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她循声望去?,便看见元席径直走?了出去?。
她眸子暗了暗。
“你喜欢吃甜食,我中午给你做红豆沙圆子。”元席的声音低沉。
说?完这话,他便推门而出。
她感觉得到元席对自己的疏离,但,幸好,他并未完全将?自己视作?无物。
误会?而已,时日长了,会?解开的。
姜宁晚用完粥后,起身,欲出去?帮元席的忙。元席正攥着绳子打水,一下一下地将?水打上来,一盆盆清水在他身旁摆放。他听到后头传来的细微响动,抬头,瞥了一眼。
姜宁晚上前几步,想?搭把手。
“不用你帮忙,你坐着便好。”。
姜宁晚知晓自己是?帮不上忙了,只好无奈转身,坐下。
她刚转过身来,忽地,她视线一顿,望向前方?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人,正是裴铎身边的那个旺顺。
旺顺正伸长脖子盯梢,冷不丁对上姜宁晚冷冷的视线,他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咧开嘴,刚准备要讨好地笑笑。
那笑容还未来得及绽放,便僵在了脸上。
姜宁晚一下子就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旺顺的笑凝固在脸上。
方?才尚算温馨的氛围,一下子被破坏殆尽。姜宁晚只觉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元席已经端着清水进了屋,姜宁晚忙收敛心神,当做自己并未看见不该看见之人,跟着进了屋。
元席将?红豆置于?清水中,红豆粒粒饱满,而后,他取一砂锅,置于?那炭火上。炭火熊熊燃烧。
再?把浸泡好的红豆倒入砂锅,又加清水,水量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接着,取出些许冰糖,将?冰糖放入锅中后,便用小火慢煮。
姜宁晚静静地坐在里?头,一直盯着元席的动作?。
元席不时拿起木勺,轻轻搅动锅中红豆,红豆在锅中翻滚跳跃,渐渐变得软烂。
下一步便需要加上糯米粉了。
糯米粉正置于?姜宁晚手边,不等元席过来拿,姜宁晚主动端起,想?递给他。
她上前几步,尚未近得元席身前,他眉头深皱,姜宁晚敏感地想?起昨晚上他避开她的事,下意?识地便缩了缩手。
元席的手却猛地伸过来,姜宁晚猝不及防,“啪”的一声,糯米粉连着盘子全落在了地上。
姜宁晚怔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下一瞬,元席骤然俯身,肩膀直直撞到了姜宁晚。
姜宁晚并无防备,被撞地踉跄几步,只觉天旋地转,竟直接撞到了几案尖角上。
“疼……”
被撞的这一下力?气过大,姜宁晚只觉眼前骤然发黑,昨晚上便隐隐有几分刺痛的小腹,此刻疼痛愈发厉害。
旺顺本?是?谨遵他家二爷的令,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外。他正百般无聊地候着,冷不丁听到屋内传来桌椅倒地的巨响,他先是?心头一紧,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紧接着,里?头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旺顺一听,顿时就不淡定了,他哪还顾得上许多,急忙迈开大步,如一阵狂风般冲向那屋子。
到得门前,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门上。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刚一进屋,旺顺便被眼前之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他家主子爷的心尖尖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毫无一丝血色,宛如被抽走?了生机。更有那触目惊心之景在她身下,瞧得旺顺是?亡魂大冒,冷汗如雨下。
“来人,快来人。”旺顺急得扯着嗓子高喊。
此时的旺顺哪还顾得上那莫名其妙、呆立不动的元席,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俯身将?姜宁晚抱起,脚步如飞,一股劲儿地往外狂奔而去?。
屋内,灶台上的红豆撒了一地,浓稠的汤汁也四处流淌,混着地上的泥土灰尘,一片狼藉。
门大敞着,任由寒风呼啸而入。
待陈期着急忙慌地赶来,一进屋,便瞪大了双眼。
元席额上大汗如雨下,额角青筋暴起,双目泛红。
陈期知晓,他这是?犯头疼病了,而且瞧这模样,严重至极。
“先去?看医师。”陈期心脏骤停了几瞬,赶忙上前,欲搀扶元席。
可他的手刚碰到元席,就被一股大力?甩开,陈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宁晚……”
元席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如蚊蚋,又含糊不清。
陈期压根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陈期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心一横,使出浑身力?气将?元席劈晕。
这种时候,必须立刻去?看医师。
陈期扶着元席出门时,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地面上杂乱不堪的狼藉,旋即一咬牙,狠心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那女人自有他人去?照料。
旺顺一路疾驰如飞,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待他翻身下马,脚步踉跄,抱着姜宁晚便往府里?冲,边跑边扯着嗓子朝里?边高喊:“快来人呐!”
府里?的医师被人急匆匆地推了出来,一看见旺顺管事扶着的姑娘,他顿时头都?大了,心中暗叫不好。
待他瞧见姜宁晚此刻惨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的唇,还有那衣裳下摆上触目惊心的狼藉之态。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完了”这两个斗大的字,心中叫苦不迭。
“还愣着干嘛,赶快看诊啊!!”旺顺怒目圆睁,扯着嗓子怒吼。
屋子里?,众人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伺候姜宁晚的小丫鬟闻得风声,赶忙从院子里?飞奔而来。
待她扒在窗口,瞧见姜宁晚凄惨的状况,顿时愣住了。
这才出去?几日,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旺顺在檐下烦躁地不停踱步,走?来走?去?,眉头紧皱,心中的烦躁愈发浓烈。
旺顺正满心惶惶,听得门口传来动静,他赶忙抬头望去?,见门口侍卫神色紧张,脚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旺顺心猛地高高提起,尚未等他开口询问,便瞧见二爷浑身散发着冷肃之气,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旺顺见得二爷身影,整个人打起哆嗦:“二爷,您回来了。”
旺顺心中此刻一片绝望。二爷将?盯着那位主儿的重要差事交托于?他,这是?多大的信任啊!可如今,瞧这情形,他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简直是?糟糕透顶,把这差事彻底搞砸了。
他还有何?脸面来向二爷交差呢?
旺顺小心翼翼地抬头,偷觑了眼二爷此刻阴沉的脸色。旺顺只看了一眼,赶忙扭过头去?,心中七上八下。
外头冷风呼啸,呼啦呼啦地吹着。
许久,屋内都?没甚动静,
主子爷已经在这儿站了良久,旺顺斟酌再?三,开口道:“二爷,您……您先歇会?儿。”话音刚落,换来的却是?裴铎极冷的一瞥。
旺顺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半句。
孩子定是?保不住了,现在只求那位主儿无事才好。
第73章 姜姨娘
裴府多了位姜姨娘。
开春了, 庭院中,青石铺就的地面缝隙里,悄没声儿?地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
院子里的几株桃树一夜间绽出满树粉霞, 桃花密密匝匝,一朵挨着一朵, 将那枝桠都压得弯弯。
姜宁晚醒了。
先前在裴府便伺候着她的云妈,耳朵尖得很, 听见?里头人起身的动静,赶忙端着盆, 双手稳稳掀起毡帘, 碎步走进去。
云妈先是?恭谨地站在原地, 偷眼瞧了瞧姜宁晚, 见?她未曾开口招她上前, 便低眉顺眼地立在那儿?, 纹丝不动, 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
说实话, 她委实未曾料想到这位主儿?还能回来。
想那老太太早先因?她逃跑之事大发雷霆,缠绵病榻数日, 如今,这位主儿?竟又回来了, 还是?二爷亲自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云妈目光中悄然?带了点隐晦的同情。这姑娘不喜欢二爷, 她又怎会瞧不出?只?是?二爷待她这般好,她也该知足了。
这么长段时日,这姑娘一直卧床修养,不愿见?二爷, 二爷竟也当真不曾踏入半步。要依着她说啊,这位主儿?若老老实实地跟着二爷, 日后?定有享不完的福气。
这边的旺顺,将医师来禀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自家主子爷。
裴铎手握书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旺顺道:“二爷,医师说姜姨娘的身体?差不多养好了,她正年?轻,虽失了个孩子,但到底不曾伤及根本,无碍日后?子嗣。”
裴铎轻“嗯”了一声。
他手攥着书卷,目光低垂。他先前以为她失了那个孩子,他定是?快活异常,可真到了那地步,心中却如五味杂陈,滋味难言。
那一日,她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用尽力气攥住他衣领,追问腹中胎儿?情况。彼时她面颊惨白如纸,唯有双眸亮得惊人,待得知孩子没了之后?,眼中光亮瞬间便消失不见?,黯淡无神的模样平白让他跟着心惊肉跳。
裴铎缓缓抬掌摁了摁眉心。
不过是?失了个不该来这世上的孩子罢了,她却伤心落寞了这般长的时日。
她若当真那般喜爱孩子,日后?有的是?机会生。
云妈打开窗子,微风拂过,她意在让姜宁晚看看外头的姹紫嫣红,如此这般,心情或能好些。
她扭过头,脸上堆着笑,轻声对?姜宁晚道:“夫人,您瞧,这春日里的花,开得正好呢。”
姜宁晚神色淡淡。
云妈却也不气馁,和声细语道:“夫人,您在这屋子里头闷了这般长久时日,也不是?个事啊。二爷特差人前来吩咐老婆子我,定要多伴着夫人出去走走,也好散散这心中郁气。”
福康堂内,银珠与?陈婆子于?老太太身畔小心伺候着,二人目光交汇,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一丝莫测。
银珠悄然?往旁侧挪了数寸,只?因?老太太面色实在不好看,瞧着令人生畏。
裴老太太道:“铎哥儿?,你年?岁已然?不小,娶妻之事理当思量。你若不喜那尚书家的小姐,祖母自会为你另择佳偶。”
裴铎拱手:“祖母,孙儿?方才已然?言明,此事尚不急切。”
银珠心尖猛地一颤,眼睁睁瞧着二爷径直起身,抱拳向老太太行礼作别。
待二爷阔步离去,银珠额上已然?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陈妈赶忙趋步上前,轻声劝慰:“老太太,您且先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贵体?。二爷他……二爷他定是?有自家主见?……”
话音未落,裴老太太猛然?抬手,重重拍于?桌案之上,怒声喝道:“他能有甚想法??他那心思,全拴在后?院那个女人身上了!”
陈妈唬得浑身一哆嗦,疾步上前,轻轻为老太太抚背顺气。
裴老太太只?觉胸口疼痛难忍,恨声道:“与?他爹如出一辙!放着正室于?不顾,偏要行那宠妾灭妻之举。这般行径,岂能有甚善果?”
旺顺于?外头听得真切,不禁打了个寒颤,偷眼觑着二爷,见?其神色似与?平日无异,然?心中知晓,二爷今日怕是?触怒老太太不轻。
旺顺进言:“二爷,老太太那儿?,可要派人前去安抚一番?”
旺顺心内明白,二爷惹恼了老太太,其心中亦定是?不好受。
裴铎颔首。
云妈于?中午时便探得消息,知晓老太太与?二爷因?迎主母之事起了龃龉,心内七上八下。
二爷若于?此时迎主母入府,那这位主儿?的日子恐难如现?今这般顺遂。且这位主儿?执拗非常,二爷又对?其宠爱有加,这般情形之下,便是?性子再温婉的主母,怕也难以容忍。
云妈便有意规劝姜宁晚几句,毕竟姜宁晚过得顺遂,自家方能跟着享福。
是?夜,裴铎踏入小院。
云妈闻得外面传来通传声,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出去相迎。
裴铎入得院门,先是?抬眸,扫视屋内一周,待见?得她安安静静地靠于?榻上,眼神方缓和了几分,遂举步走了过去。
云妈极有眼色地悄然?退下。
裴铎大步行至榻前,伸出双臂,将姜宁晚轻轻揽入怀中,那大掌刚触及她纤细腰身,眉头便紧蹙起来,怎的如此消瘦了?他一手竟便能轻易握住。这般些时日,究竟如何瘦成这般模样?本就身形单薄,如今更?是?仿若只剩一副伶仃骨架。
裴铎面上不悦,低头凝视姜宁晚,沉声问道:“可是未曾好生用膳?”
怀中之人仿若未闻,只?低垂双眸,唇紧抿,不知心中在想何事。裴铎本欲抬手强硬地别过她脸,然?想了又想,终是?放下手,微叹了口气。
他双臂收拢,紧抱着她,低下头:“不就是?个孩子吗?值得你难过这么久?”
“爷给?你一个便是?。”
“你若实在喜欢,再多生几个也无妨。”
裴铎低声安慰她,唇吻在她耳畔,逐渐寸寸下移,呼吸逐渐急促、滚热起来。
在推姜宁晚入榻之际,裴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他低低地哄慰她:“孩子迟早会有的。”
这一夜,裴铎极尽温柔之态,诸事皆依着她。她但凡有半点不适,哪怕只?微微蹙眉,裴铎也立刻心疼地低头,唇吻上她濡湿面颊,在她耳畔喃喃细语低哄,软语温存。
事毕,裴铎起了身,轻摇铃唤人送水。
临去前,还特意俯身,在已然?睡去的姜宁晚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次,裴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裴铎心口着实发热,这一次,他得到的是?心上的满足。
不得不承认,相较平日里浑身带刺、倔强执拗的姜宁晚,他实更?渴慕她能乖巧地依赖于?他。
而后?,整整一月有余,裴铎皆得此种极致的满足。
姜宁晚终于?是?变得乖巧柔顺了,这件大好事,于?裴铎而言,实在是?既觉得欣慰,又不禁心生提防。有前车之鉴,他岂敢再有丝毫懈怠,他并未因?此放松对?姜宁晚自由的管控。
旺顺依旧日日遣人前去盯梢,可谓严防死守,不敢有半分疏虞。
日子渐长,裴府上下皆晓得了姜姨娘的厉害,二爷对?这位姨娘的宠溺,真真是?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仿若将其捧于?掌心,置于?云端。
姜姨娘性喜静幽,不爱外出走动,二爷唯恐其心生憋闷,遂遣旺顺管事日日前往玲珑阁,大手一挥,将各类新进的珠宝悉数包下,而后?欢天喜地携至姜姨娘跟前,任其随意遴选。
若姜姨娘观之而无悦色,旺顺管事便搜肠刮肚,使尽浑身解数哄其开怀。一时间,裴府门前日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满盛新奇玩意儿?前来。卖糖画的人,应邀至府,于?庭院中摆开架势,铜勺为笔,糖浆作墨,糖画晶莹剔亮,耍猴艺人携猴儿?入府,猴儿?机灵活泼,在艺人指挥下翻跟头、扮鬼脸、登高爬低,引得阖府上下欢笑不绝。
二爷对?姜姨娘的宠爱,犹不止于?此。二爷为了姜姨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婉拒老太太之邀。
下人们于?私下皆窃窃私语,皆道二爷是?生怕自家心尖尖至老太太处受了委屈,故而宁可得罪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又叫你过去了?”
裴铎低头,亲了亲姜宁晚。
见?怀中的宝贝沉默不语,裴铎眉头轻皱,旋即收拢双臂,将其紧紧环于?怀中:“你不必去。爷已差人回了老太太。往后?老太太若再着你过去,你只?需遣人告知旺顺,旺顺自会妥帖处置。”
言罢,他顿了片刻,心中暗自思忖该如何言说那桩难事,良久,才试探着缓缓开口:“老太太这几日正催着爷娶妻。”
一直静静无言的姜宁晚,遽然?抬起头来,清亮的双眸直直看向裴铎。
裴铎被她这么一盯,顿觉嗓子眼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一阵发紧,原本欲出口的话语,竟如鲠在喉,半句也难以吐露。
姜宁晚吐字清晰道:“二爷,您若是?要娶妻了,那便请您高抬贵手……”
话犹未了,裴铎面上生恼,伸出大掌,迅速捂住姜宁晚的嘴,将那后?半截不讨喜的话统统封于?喉间,不许其再逸出分毫。
他眼眸满是?懊恼。
这犟种性子,除了他,又有谁人能有这等耐心与?肚量经受得住。主母若当真入府,他若不能时刻相伴她左右,施与?庇佑,她怕是?要被磋磨得够呛。
裴铎只?觉烦躁得厉害。
娶妻生子是?世间男子理应遵循的伦常大道,寻常至极。
然?此刻,他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刹那间,他竟莫名地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心思。
裴铎大掌轻抚上姜宁晚眉眼,动作间带了几分小心、不常见?的温柔。
第74章 产子
春日芳菲, 流光似水匆匆而去,转瞬便至夏日。
裴家举家迁往京城。
彼时,暖阳渐炽, 赫赫炎炎,烤炙大地。
小院子内,
菡萏初露尖角,粉瓣含露, 荷叶田田,其间有游鱼数尾, 穿梭于荷梗间, 时隐时现?。
夏天?了, 姜宁晚不耐燥热, 夜间烦透了浑身滚烫的裴铎, 每每见他?上榻后想要伸手抱她, 便嫌弃地推开他?, 裴铎碰了几次壁, 后来每次前来都特地去泡个冷水澡,饶是如此?, 姜宁晚也不待见他?。
裴铎索性命人往房间里多抬些冰块过?来,却?不想, 姜宁晚不知是不是因此?着了凉, 胸口犯起了恶心。裴铎得知此?事时还尚在朝堂之?上述职,先听得姜宁晚犯恶心呕吐,他?心提起来。
他?即刻遣医师过?去看,待他?自个儿急匆匆地赶回来, 便正好撞上医师出来,他?听医师将情况一一说?明, 当得知她是胃里不舒服后,先是放下心来,随即又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希冀。
裴铎问:“确定只是身子不适?”
医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也是个人精了,哪能?不知道裴二?爷在盼望些什么。他?赶紧解释清楚姜姨娘的症状,随即又道,裴二?爷正值壮年,姜姨娘又身子康健,盼得子嗣不过?是迟早的事。
旺顺在一旁,把医师的话尽数听入了耳。他?抬眼,看了看二?爷的神色,果不其然,二?爷面上浮现?出了笑意。
二?爷听这话听得是高兴了,但旺顺高兴不起来。老?太?太?现?在极其不待见姜姨娘,二?爷又还不娶妻,这种节骨眼上,若姜姨娘当真在主母入府前便诞下子嗣,老?太?太?可不得气得够呛。
让旺顺送走?医师后,裴铎踏入屋内。
姜宁晚正安静地坐着。
裴铎望了她几眼,她却?没有看他?,见她对他?不理不睬,裴铎难免生出几分不高兴。
他?径直走?过?去,强硬地将人搂抱在怀里:“用过?药后,可舒坦些了?”
裴铎目光落在姜宁晚白皙面颊上。平心而论,这数月来,她一直乖巧温顺,他?也着实爱极了她这副依赖他?的模样,但他?还是不满足。
裴铎心里还是有疙瘩在的。
他?可以?刻意地忽略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但不代表那个男人真的就不存在了。她有时候魂不守舍的样子,自然而然地便让他?琢磨起那个男人。她在想什么?还在想那个叫沈煜的?每思?及此?,妒意仿若潮水,汹涌而起。
裴铎手臂又收拢几分。他?是使了手段没错,于他?而言,她整个人都必须是他?的,旁的人休想沾染分毫。
裴铎低头,亲在她唇上:“是不是府里太?闷了,爷让云妈伴你出去走?走?,可好?”
姜宁晚并未反驳。
裴铎照旧静悄悄地爬上床,方一近身,冷不丁便被她踢了一脚,裴铎习惯了,含糊地喊了几声“宁晚”,便又哄,又伏低做小地亲了上去。
姜宁晚接下来一整年的时间都是在这四方大的院子里度过?的。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晓了裴二?爷对姜姨娘的宠爱,甚至私下里,个个都将姜姨娘视作了正室夫人。
裴铎的耐心愈发好了,饶是姜宁晚冷脸对他?,或是无视他?,或是气极斥他?,裴铎都全盘接受,至多不过?甩袖离去,然后夜里,照常上榻,紧抱着姜宁晚入睡。
姜宁晚不再计划着逃离他?,这件事给了裴铎极大的鼓舞,他?愈发春风得意起来。
在朝堂上,裴铎也愈发如鱼得水。其位高居辅政大臣之?要职,声名赫赫,威望日隆,与首辅渐成分庭抗礼之?势。裴铎于朝事政务皆能?剖析精详,旁征博引,引得一干新锐之?士竞相追随,裴党势力因而愈发蔚然。首辅党愈发忌惮裴党,首辅久居高位,岂容他?人分权,首辅党对裴党之?人诸多刁难,或于政绩考评时吹毛求疵,或在官职迁升之?途设障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