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 强取豪夺作者: 梦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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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说嘛,老太太那般的好人,定然会怜惜采芙这般的可怜孤女,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春喜兴奋地看了眼正在净面的姜宁晚,想把今早陈婆子拿着她的契书过来,说收她做国公府正式丫鬟的事情告诉她。
可她刚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旋即转过身来,心中又有了新盘算: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到时候再给采芙一个惊喜,采芙还不知会有多高兴。
春喜欢欢喜喜地又坐了下去,乐呵呵地继续剥橘子吃,
姜宁晚用棉帕擦好脸,转过身,见春喜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走过去,春喜咧开嘴角笑,“嗖”的一下,递了一瓣橘子过去,
姜宁晚放进嘴里,轻轻咬了咬,汁水迸开,有点酸。
第10章 亲近二爷
翌日清晨,福康堂内欢声笑语一片。
二太太梁氏满脸堆笑:“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这下您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梁氏昨儿知道老太太那儿传来这喜讯的时候,愣了半晌,这么些年了,这遭还真叫老太太给找着了。
老太太悠然地吃着茶,脸上满是笑意,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妈:“这次啊,还真是托了陈妈的福。她去给那采芙丫头送身契的时候,瞥了眼,这一看可不得了,老身也真是想不到,正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妈,你说得对,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老太太的心情极为舒坦。
梁氏又笑了两声,这才止住,带着几分探究问道:“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那丫头我远远瞧见过几次,模样那是顶顶好的。”
“就是这出身实在忒差了点儿,还有这性情,毕竟不是家生子,不是咱府里调教出来的,也不知到底如何?”
闻言,老太太顿了顿,思索片刻后道:“这段时日,这个丫头被我叫来跟前好几回。人绣工出色,又勤快,却不赶着上前邀功讨赏,可见是个乖巧、不争不抢的性子。”
“至于那出身……”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看向陈妈:“你说说。”
陈妈赶紧说道:“老太太放心,我亲自领着人去牢里盘问了那群下作人,这采芙姑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老太太这才稍稍放下点心。二太太梁氏却一眼就瞧出她内心的介意,这种出身的丫头本不配进国公府,只是这丫头运道好,有幸救了国公府的千金,又生了个顶好的命格。
梁氏岔开话头:“老太太,咱家铎哥儿刚升为正二品大员,您这便就找着了这好命格的姑娘,可见是老天眷顾咱们国公府,咱们铎哥儿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老太太这才舒展眉心,通体舒畅。
这边的姜宁晚对自己身契被国公府扣下一事全然不知。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在绣房里忙碌着,完成张妈交代的任务。闲暇之时,她便想方设法地拿出银钱,托人去打探消息。虽说裴老太太她们答应帮她寻人,可她终究心里不踏实,放心不下。
这几日,姜宁晚除了完成绣活外,还多了一些伺候人的杂活,老太太时不时便差人,唤她过去,而那个裴府二爷也经常坐在一侧,老太太便唤她上前为他斟茶,扇风。
“采芙,好了,回去吧。”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银珠唤了声正在拿绣样的姜宁晚。
闻声,姜宁晚直起身,今日老太太让她过来选绣样,现在,东西也挑好了,她福了福身,而后退下。
正跨出门槛,裴府二爷身边的旺顺迎面走来,跟姜宁晚打了个照面。
姜宁晚躬身问安,旺顺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让她起身,姜宁晚这才缓步离开。
里边的大丫鬟银珠一见旺顺进来,便急忙上前:“旺顺管事安。”抬眼瞧了瞧旺顺身后:“二爷今日可来用午膳?”
旺顺笑:“二爷特遣我来回老太太,今个儿忙,二爷便不回来陪老太太用午膳了,劳烦你回老太太一声。”
银珠连连应是。
旺顺笑着转身,准备离开,二爷还等他回去伺候。只是他刚一转身,身后便响起一道声音,是银珠喊住了他,
旺顺带了几分疑惑:“老太太可还有何事要我带过去?”
银珠低头笑了声,小声道:“旺顺管事,老太太今儿想请二爷过来用午膳,确实是有事想问?”
旺顺:“何事?你且说了,我一会便带回去。”
银珠压着声道:“老太太是想问问二爷对采芙那丫头可有几分心思。”
这件事不在旺顺的预料范围之内,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姑娘当真生了个如此好的命格?”
上次他听了点风声,不过半信半疑,这下老太太动作如此明显,怕不是真的?
银珠肯定道:当真。”
难怪,难怪,难怪老太太这几日每日都来请二爷过来。
平日里,老太太都生怕扰了二爷办公,可这几日,偏偏爱请二爷过来,而那采芙也都在场,老太太还总让那采芙靠近伺候二爷,原来竟是真的。
旺顺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唉,我这个做奴才的,哪能知道二爷的心思。”
银珠还想再试探试探,却见旺顺笑眯眯地看她,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她知道从旺顺管事这儿是套不出什么话了,索性笑笑,恭维他:“旺顺管事过谦了,谁不知道您呐,那是二爷身边的大红人,二爷的心思,您都猜不到,那还有谁能猜得到一二来呢?”
旺顺连忙谦虚地摆摆手。银珠笑:“旺顺管事快些回二爷那边吧,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便不等二爷回来用膳了。”
午间,姜宁晚一如既往地用完膳后便想去小憩片刻,上午,她在老太太那处待了两个时辰,回来后,便又忙于裁剪布料,可以说,她一刻都不得闲。
姜宁晚抽出藏在床垫下的匣子,如同往常一样,认真地数了数存款,一个两个,确认无误后,仔细地盖好,再好好地塞回去。
待她准备躺上榻之时,张妈的声音传了进来,“采芙,你去取下新进的那批蜀锦,今儿下午要用。”
姜宁晚:……
翻身下榻,姜宁晚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小声回道:“好的,张妈,我现在就去。”
偏偏此时睡在一侧榻上的春喜无意识地嘟哝了一声:“好吵。”
姜宁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有点羡慕。
还是上次跟春喜一道去取布料时的那条老路,这次姜宁晚轻车熟路,很快便领着布料回头,厢房里的人还让她捎了几条汗巾子回去。
想着回去还能休息约莫小半个时辰,姜宁晚加快脚步,行至回廊拐角处,冷不丁一道人声在她前头响起。
好像是在叫她。
姜宁晚抬起头,确实是在叫她,那人还冲着她招手,让她过去。
姜宁晚走上前:“旺顺管事安。”
旺顺摆摆手,示意让她跟着他一道。二爷今儿早上忙于公务,未能抽出时间去武场上练练身手,便临时挑了午间补上。
他正要找个熟眼人站二爷边上伺候,刚一踏上回廊,便远远瞧见这采芙丫头捧着东西走过去,倒也算机缘巧合,旺顺思及银珠说的话,想了想,给这丫头一个亲近亲近二爷的机会倒也不是不可。
第11章 练武场
姜宁晚不知道旺顺心里的曲曲绕绕,她本想问问要去哪,但是旺顺健步如飞,她便只能压下疑问,不问,只跟着他向前走。
越往前,她听见的响动声愈发大,她抬起头,偌大的练武场,四周伫立着高大旗帜,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耳边阵阵金铁交鸣声,四角上皆有人挥舞兵器切磋比试,“锵锵”,“锵锵”。
身侧的旺顺管事已经上前,走到了前面身着窄袖骑装的男子身边,似是在说些什么,
姜宁晚顶着日头,笔直地站立,睡意散得一干二净。前面的旺顺好像这才发现她没跟上去,喊了一声:“采芙,你站过来,候在二爷边上。”
姜宁晚手上的托盘还没放下,便被一旁身着紧身短打的侍卫拿开。
姜宁晚低着头,手上捧着缠枝莲纹茶盏,走到裴铎身边,裴铎轻啜了一口,便摆手,让她站到一边,
时当日中,日头正盛,一旁有株桂花树,枝干粗壮,亭亭如盖,姜宁晚正好站在下面遮阴。
裴铎站在中央,执弓而立,
他微眯双眸,瞄准靶心,左臂伸展,肌肉微微隆起,拉开弓,弓瞬时如满月,
片刻,眼神一凛,只听得“嗖”的一声,利箭离弦,划破长空,直中靶心,
刹时,周边侍卫齐声喝彩,裴铎神色淡淡,复又取箭搭弓,连射三簇,直待尽兴,方歇了势。
姜宁晚走上前,递上一方汗巾子,男人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打下一大片浓重的阴影。
他浑身散发着腾腾热气,手臂因着方才拉弓的缘故,此刻依旧紧绷着,青筋迸起,遒劲有力的大手从姜宁晚手中拿过汗巾子。他随意地擦了擦面庞,脖颈。
“会射箭?”
头顶处冷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大树底下静谧无声,就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在对她发问。姜宁晚并未抬头,只埋首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回二爷,算不得会,只略通些皮毛。”
裴铎半眯着眼,眼神深邃而锐利,姜宁晚哪怕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得到那道令她不舒服的视线,太过压迫。
“过来,试试。”
裴铎不紧不慢地吐出四个字,声音沉冷,在空气中缓缓散开。闻言,姜宁晚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待他离开她面前几步远后,方才抬起头。
阳光透过桂花树的缝隙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这个人,方才注意到她在看他射箭了,她只侧目看了一小会儿。他在全神贯注射箭的情况下,按常理本不可能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动静,可他偏偏就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警惕性很高。
她会射箭,是沈煜在俱乐部手把手教她的。
旺顺招呼人为姜宁晚取来较轻的弓,箭矢。
姜宁晚走到场地中央,接过弓、箭矢,挺直脊背。
凭借着记忆中的模样,双腿分开,伸手握住弓,弓身入手微凉,手指轻轻搭在弓弦上,动作略显生涩,接着,她取过箭,小心地搭在弓弦上,尽量忽略身后那道视线,
她屏住呼吸,鼻尖汗珠点点,集中注意力,眼神一凝,
放手,手指松开,不巧,一箭射偏了,箭矢擦着靶边而过,落在了地上。
姜宁晚轻轻舒口气,几缕乌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颈侧,转过身来,正对上裴铎幽深的视线。
她低眉顺眼地走过去,道:“二爷,我爹爹和兄长是猎户,因而教了我些皮毛,上不得台面,让二爷见笑了。”声音清润。
旺顺上前为二爷递茶,裴铎用茶盖拂了拂茶沫,呷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方才缓缓掀了眼皮,视线锐利:“做的不错,不必自谦。”
一句话让姜宁晚有些疑心,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刻意了,
仔细地回想自己方才认真搭弓,上箭矢,最后射偏的种种细节,来回思索好几遍,她确认应该是自然的。
姜宁晚正思索间,站在二爷身后的旺顺高看了她一眼,原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瞧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说不准连弓都拉不开。没想到方才搭弓上箭时,还真有几分干净利落的魄力,不是个花架子。
回去的时候,旺顺特意派了个人为姜宁晚拿托盘,姜宁晚百般推辞,这才自己举着托盘快步走回去。
“二爷,这采芙姑娘父母双亡,同兄长一起四处流浪,确实是个可怜人。”旺顺立在自家爷一侧。
旺顺去查了,这采芙姑娘跟她兄长半年前确实是在平府一带过活,偶尔打打猎,偶尔替人抄书,卖艺。
“二爷,老太太在奴才这探口风,想知道您是否满意?”旺顺小心地问。
午间他便把老太太那儿发生的事带话给了自家主子爷,只是二爷听闻后,面上淡淡的,他这个做奴才的,实在捉摸不透。
裴铎没应答,反倒瞥了眼他手中接下来的汗巾子,一股甜香味久经不散。
“收起来。”
旺顺愣了一下,他跟在二爷身边这么多年了,闻弦知雅意,随即意味深长地望向姜宁晚离开的方向,
这可是个有福气的。
第12章 迎中秋
仲秋,金风送爽,丹桂飘香,喜迎中秋。
裴府朱门高耸,铜环锃亮,几株丹桂立于庭中,花开正盛,香气馥郁。
今日热闹,入得府内,处处张灯结彩,花园中,架起高台,伶人歌女,粉墨登场、唱念做打,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姜宁晚此番终于迎来久违的休憩。头天夜里倒头便睡,一眠直至辰时。醒来之后,只觉浑身舒爽。
起身净面,漱口后,直接去用早膳,舀了碗莲子粥,入口软糯香甜、再搭配腌制酱菜、还有些甜辣凉菜,甚是开胃。
用完早膳后,上头发下中秋慰问礼。张妈便速速安排绣房里的人一同前去领取。
每人可得银钱一贯,另有新制棉布三匹,再者,有月饼一盒,亦有桂花糕一盒,散发着阵阵桂花香气。还有干果一盒、果脯一盒。
桂花酒一壶,酒色澄澈,桂香扑鼻。桂花蜜一罐,色泽金黄。茶叶两罐,一罐为铁观音,茶条卷曲;一罐为普洱,茶饼紧实。
热热闹闹领完赏后,上头主子又发话,恩准绣房里的人可下午回家探亲。
春喜得了张妈允许,如同出笼之鸟,欢天喜地地拉着姜宁晚的手,说了许多话,然后让姜宁晚等她探完亲回来,
众人陆陆续续地出门离去,绣房瞬间空荡了下来。
姜宁晚独自伫立在原地,窗外的阳光懒懒地洒在地面上,偶有微风悄然拂过,只吹得绣房内的纱幔轻轻晃动。
她环顾四周,百无聊赖之际,目光缓缓望向门外东南角的玲珑鸟舍。
鸟舍以金丝楠木为架,四周镂空雕琢。舍内顶上悬挂着小巧玲珑的铃铛,微风拂过,微微晃动,却没有发出清脆的声响。
底下摆放着玛瑙食槽和翡翠水罐。
几只绿背画眉、虎皮鹦鹉、芙蓉鸟之类的赏玩鸟静静地待在鸟舍中,今日无人在那里逗弄它们,它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欢叫,亦不再乱蹦乱跳地嬉闹,全都安静了下来。
姜宁晚的视线微微一顿,随后托着腮,仰首望向天空。
往日里,绣房总是热热闹闹的,众人有说有笑,即便忙碌却充实。此刻,人去房空,仅留她一人。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已然多日,今日头一回如此清闲,既不用颠沛流离、满心惶惶,也不用整日坐在绣架前忙碌,更不用去伺候人捶腿、端茶送水。本应是一件清闲惬意的好事,可她却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姜宁晚干脆又一次拿起针和线,全身心地投入到绣绷之中,沉浸其间。
未时五刻,正值未申之交,日影逐渐西斜,金色的光辉纷纷洒落。
姜宁晚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春喜喜气洋洋但又略带喘息的声音:“采芙,我回来啦!”
姜宁晚听到声音连忙转头,正巧看到春喜满脸笑容地托着东西走进来,姜宁晚好奇地快步走过去:“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春喜一边擦擦汗,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娘硬塞给我的,我都跟她说我在裴府过得可好了,上头主子赏了好多东西,可她就是不放心。
“我跟张妈她们都走出两里路了,她硬是让我爹赶着牛车追上来。你瞧瞧,这些玩意儿还真挺重的。”
姜宁晚伸手替春喜解开包袱,春喜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呼呼喘气,瞧那模样,显然是累得够呛,她用手指着包袱:“你看,葡萄、梨子、柿子、玉米棒子、土鸡蛋、芋头,她一股脑塞了一大堆。”
“要不是我实在背不动了,我娘还要再塞几只土鸡、大肥鹅进来呢。”
姜宁晚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禁哑然失笑。
她热心地帮着春喜将东西一一全拿出来,整齐地摆在桌子上、盘子上。
春喜是个能叨叨的,小嘴像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采芙,我跟你讲,这次回来我可听到了桩新鲜事。”
姜宁晚知道她又要开始八卦了。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屋内地面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春喜鬼头鬼脑地左顾右盼,张望一圈,确定没有张妈的身影后,这才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她压低声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你肯定不知道,说出来唬你一跳。”
“府里三爷跟外面一有夫之妇勾搭上了。”
姜宁晚:……
姜宁晚默默无闻地继续摆手里的东西。
春喜满脸得意,瞧着姜宁晚震惊的模样,随后,她大大咧咧地伸手顺了个柿子,“哗啦”一口咬下去,满口香甜。
“我听张妈说那人姓赵,在娘家时,便风流自赏。裹了两只小金莲,还生了个小细腰,盈盈一握。”春喜边说边夸张地用手比划起来,“还有那里,那里。”春喜冲姜宁晚使眼色,,给了姜宁晚一个“你懂吧”的眼色。
“后来嫁了一个小商贩。”
“这事被老太太和二太太知道了。”
姜宁晚拿橘子的手一顿,想起来今早有人灰头土脸地从老太太那回来,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二爷也知道了这事,今早直接提人将三爷给绑了回来。”
“绑回来?”
春喜忙做出口型:“捉奸在床了。”
姜宁晚:“?”
春喜把脑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就跟蚊子哼哼似的:“二爷让侍卫大哥进去绑人的时候,那三个人衣服裤子脱了个精光,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呢。地上扔着大红布抹胸、葱绿绣鞋、绫袜绸裤,那场面。”春喜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
“白花花一片,“吧唧吧唧’‘咯吱咯吱’的怪响,侍卫大哥一瞅,当时就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等三爷出来的时候,那脸上、脖颈上全是白粉、胭脂,就跟个大花脸似的。”
姜宁晚这下真有几分震惊了。她听说过这府里三爷行事荒唐,不得老太太、二太太待见,却没想到这人在这大过节的日子里也这般不消停,也着实算得上是个奇葩人物了。
春喜剥开葡萄皮,往嘴里塞,脸红扑扑的,嘴里含含糊糊说着话:“都是府里的爷,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宁晚一听这话,忍不住抬头望向门口,这话要是被张妈听见了,一顿戒尺跑不掉。
“你啊,少说些吧。”姜宁晚拿起一个莲蓉月饼,塞进她嘴里。
春喜嗦着饼子,嘿嘿笑,蹭地起身:“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去厨房那看看。”说完,她拉起姜宁晚就走,“走嘛走嘛,去看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指不定有你喜欢的琼花酥、虾球、蟹腿。”
第13章 绣房聚
厨房里,炉火熊熊燃烧。隔着老远便闻到肆意的香气,浓郁得让人垂涎欲滴。
春喜用力吸着鼻子,眼巴巴地扒在厨房的门上,那模样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她刚才被厨子毫不留情地给撵了出来,毕竟人家正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你进去瞎凑什么热闹呢?而姜宁晚则是从一开始就压根没跟着春喜进去。
虽然未能进入厨房一探究竟,但到了晚膳时分,她们最终还是享受到了美味佳肴。
正值酉正。西天残阳似火,如丹砂般染红了半边天际。
明月初升,似银盘高悬天际,秋虫低鸣。檐下早早挑起灯笼,一旁桌上摆满了月饼,瓜果。
“大家伙儿都赶紧坐好了,马上就要开席啦!”张妈精神抖擞地立在桌前,大声吆喝着。
她眼尖地瞧见猫着腰悄悄过来的春喜,忙伸手拉过她,用力摁着她坐好,眉头一竖,嗔怪道:“你这丫头,还到处乱跑,让你拎的桂花酒呢?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
春喜努了努嘴:“喏,在采芙那儿呢。”
张妈一时气急,伸手提起春喜的耳朵,笑骂道:“你这丫头,怎生这般懒哟,真是懒得出奇。”
春喜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姜宁晚看着这一幕,“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对春喜投来的求救眼神全然不理会。
“采芙姐姐,银耳羹来了。”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玉月怯生生地走过来,抬头,望着姜宁晚。
这是新进绣房的丫头,生得一张团团脸儿,圆润可爱,玲珑讨喜。
姜宁晚满眼温柔,伸手摸摸她的头,接过盛着银耳的粉彩汤碗,笑着说:“好了,我来拿,你快去那边坐下吧。”
玉月乖巧地点点头,欢喜地去了自己的座位。
待一道道菜品依次上桌,众人也都欢欢喜喜地纷纷落了座。
张妈满脸喜色,扬起手招呼着大家:“来来来,大家伙儿,快把杯里的酒斟满,咱们先干一个。”
围坐的众人闻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纷纷起身举杯,一饮而尽,酒水入喉,只觉酣畅淋漓。
饮完开场酒,迫不及待地动起筷来。春喜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的,早已垂涎三尺。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舀了一块香糯八宝饭,她一边将八宝饭送入口中,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姜宁晚说道:“采芙,你尝这个,这个好吃!”
姜宁也轻轻舀了一勺八宝饭放入口中,软糯香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接着,她又夹了一块水晶柿子、水盆羊肉、以及精致的莲花饼蛋。
她这边尝得正欢,侧过头,想叫春喜也尝尝这水盆羊肉,这羊肉在炖煮过程中加入了花椒、桂皮、草果等物什,一点腥味都没有,入口,羊肉软烂,鲜嫩多汁,
方一侧目,却见春喜旁边的漆碟上放了好几样糕点,可能是怕一样拿得多了,她是分着种类拿的。
春喜平时确实很能吃,基本不挑嘴,但她是不吃椒盐馅的饼子的。
姜宁晚悄然凑过去:“你不是不爱吃这个?”
这冷不丁一出声显然把全神贯注的春喜吓了一跳,她连忙抬手拍拍胸口,耳朵尖都红透了。
这反应让姜宁晚纳闷了,春喜可不是被人一抓包就红脸的人,她要是容易红脸,就没办法在张妈手底下混了。
她们这边的动静,被眼尖的环云给瞧了个正着。
环云哼笑:“哟呵,这还未嫁过去呢,就这般心心念念地送吃的。”
正吃得欢畅的众人皆是一愣,姜宁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环云却将脸别过去,柳眉一挑,嘴里仍是絮絮叨叨:“春喜,听说你家爹娘给你相看了个秀才,好似是姓马来着。”
接着,环云又望向张妈:“张妈,我若没记错的话,那姓马的秀才父母早亡,整日里既要下地劳作,又要苦读诗书,日子过得怕是艰难吧?”
“春喜的爹娘也着实糊涂,这秀才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个月挣得的银钱还不如春喜多呢。春喜要是嫁过去,他能有多少家底?往后这日子可不好过。”
张妈、春喜与环云三人是来自同一个村庄,算得上是老乡。今日下午她们回了趟老家,张妈和环云便得知了春喜爹娘为春喜相看人家的事。
这番言语一出口,原本那欢乐喜庆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面面相觑。
春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双眼冒着火光,伸出手直指环云,就要冲过去破口大骂。
“啪!”一声响,张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姜宁晚反应迅速,立刻拉住春喜,冲她轻轻摇头示意。
环云却满脸无辜:“张妈,我这也是为春喜着想啊,没有别的意思。”
张妈冷冷地扫了环云一眼,环云愣在了原地,脸上慢慢浮现出尴尬之色。
张妈紧紧盯视着她半晌,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对众人说道:“大家伙儿继续吃。”
姜宁晚轻轻拍着春喜的背,张妈夹起一块玫瑰云片糕递给春喜:“这是你爱吃的。”
此时,原本热闹的房间变得安静下来,只有众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碗筷碰撞声
“春喜姐姐,我的这份糕点也给你。”玉月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凑到春喜身边,将糕点递上。
姜宁晚摸摸春喜的小脑袋:“快接下吧。”
春喜闷不作声地接下。
玉月年纪还小,她大概懂相看是什么意思,但不懂方才其间的曲曲绕绕。
她知道姑娘到了一定的年纪便都要与人相看,嫁人生子,春喜姐姐与人相看了,那采芙姐姐呢?
她心里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出来:“采芙姐姐,你也与人相看了吗?”
这一句话让宴上又活络起来,闷头吃东西的春喜也好奇地抬起头。
“采芙,你什么时候与人相看了?”
什么叫她什么时候与人相看了,她根本没有与人相看。
姜宁晚摇摇头,春喜一下子就瞪大了眼,张妈也面露几分同情。
她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采芙可怜的身世,无人替她谋划嫁娶之事。
春喜一时心中酸酸的。她也是个傻的,采芙比她年纪大,却至今未与人相看过,她竟平时也不知安慰安慰她。
看到几人眼中的同情,姜宁晚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总不好说她觉得自己年纪尚轻,还未到婚龄吧。
姜宁晚低垂着头,躲避的模样落在几人眼中,愈发怜惜。
张妈轻咳一声:“采芙丫头,你也莫急。这姻缘之事,天注定,急不得。”又道:“张妈识得些做媒的人,若遇着好的,张妈便替你做主,安排你去与人相看。”
春喜亦附和道:“采芙,我娘也认识些媒人,到时候兴许能帮得上些忙。”
姜宁晚看着她们真挚的眼神,下意识地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她只是低下头,莞尔一笑,而后举起杯盏:“好,多谢各位,承蒙各位关怀顾念。来,我们再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