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 强取豪夺作者: 梦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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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旺顺颤抖着抬头,却见他家二爷满脸阴霾,待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离开八丈远。
明明没烧那个结扣,二爷何苦逗弄人家小姑娘呢,反倒惹了自个儿不快。
第24章 会前情郎
午间时分,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春喜忙完手中的绣活,抬眼瞧见孤身坐在榻上的姜宁晚。
她略作犹豫,这才移步至姜宁晚身旁,问道:“采芙,你身体好些了么?”
春喜瞧着姜宁晚一直面容郁郁,满心担忧,在她看来,姜宁晚这般模样,定是身体不适所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他缘由。
此时,张妈带着人从外间进来,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春喜闻声望去,当即睁大了双眼,只见张妈身后的几个丫鬟个个手捧漆制托盘,托盘之上摆放着时新瓜果,那瓜果色泽鲜艳;还有女子所用的香膏口脂,一个个精致的盒子;还有簪子首饰,古朴典雅。
“采芙,这些是二爷差人送过来的。”张妈声音中的喜色毫不掩藏,那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赶忙招呼众人将东西一一摆在姜宁晚面前,那些物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春喜看了眼张妈,又看了眼姜宁晚,只见张妈脸上喜气腾腾,而姜宁晚却无甚表情,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
张妈拉着姜宁晚的手,满是慈爱与欣慰,将方才旺顺来送东西时说的话一一告诉她。张妈轻拍姜宁晚的手,感慨万分地说道:“采芙啊,你这个孤女终于熬出了头,苍天有眼,这般好的运道让你赶上了。”
下午时分,骄阳高悬于苍穹之上。哪怕二爷差人送来了这般多的好东西,可张妈却依旧瞧见姜宁晚神情恹恹。
她与春喜一般,皆认为姜宁晚定是身体还未好全。正巧老太太那儿吩咐了下来,要为她多置几件时新衣裳。
张妈心想,她许久未曾出过门,这会子又身体初愈,出去走走,透透气,对身体恢复定是大有好处。
府外停着一顶小轿,周围有几个丫鬟婆子守在那里。不知情的人远远瞧见,还以为是府中的主子们要出行呢,殊不知,仅仅是一个绣房内的丫鬟、婆子要出门罢了。
张妈见了轿子后,神色中顿时染上喜色。她感激地望了一眼旺顺管事,只见旺顺笑咪咪地回视着她。而后,旺顺管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旺顺管事可是二爷身边的大红人,张妈何曾见过他这般客气的模样。她当即受宠若惊,连连作揖,慌乱之中,余光扫见采芙脊背挺直的模样,她赶紧拉了拉她。
姜宁晚却纹丝不动,只神色莫辨地立在原地。张妈见旺顺管事离开后,方才直起身来。
底下的丫鬟们见状,赶忙上前扶她们二人上轿。
张妈哪里习惯这般,赶忙连连摆手,她可受不起这般的礼节。坐进轿中后,张妈长舒一口气。
她今儿也算是享受了一把主子的待遇,但心中着实慌张。她这大半辈子伺候惯了人,哪受得了别人伺候她。
张妈又是心虚,又是半带欣慰地看向一侧坐着的姜宁晚,缓缓说道:“采芙啊,今儿也是托了你的福,张妈才有这般待遇。”话语中满是感慨。
见姜宁晚默默地望着窗外,张妈并未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依旧在一旁滔滔不绝地继续道:“采芙啊,二爷这般看重你,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可得好好想想,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你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才是,来日待你寻得兄长,你兄长还可以一并入裴府。你若是一直得二爷的欢心,你兄长说不准能做上府中管事呢。到那时,你们兄妹二人的好日子便长久了。”张妈言辞恳切,满心都是为姜宁晚着想。
一路上,张妈颇为语重心长,嘱咐了姜宁晚诸多事情。
姜宁晚半靠在软榻上,眼眸微垂,无人知道她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
终于,轿子停在了铺子前。此玉林阁乃是陵府最富有盛名的裁衣铺子。
抬眼望去,那铺子门庭若市,装饰得极为奢华。
入得内来,满是名贵的绫罗绸缎,色彩斑斓的布料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绫罗如雪,绸缎似霞,高贵、奢华。无足够的家底之人,光是站在这铺子门口,便会望而却步,自惭形愧。
张妈正准备领着姜宁晚一同进去挑选一些名贵的布料,她甫一踏入,便远远瞧见斜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张妈眯眼,看了又看,随即一拍脑袋,是那个李书生。
待看清了人,张妈立刻就想起了她先前为采芙跟他做媒的事情。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张妈心中难免涌起一丝别扭。
那李书生住在她家隔壁,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小伙子心地着实不错,为人谦逊有礼,勤奋好学。
她这个做长辈的,当初嘴上说着要为人家做媒,满心热忱地想要促成这桩好事。可这倒好,人都还未见着,事情便就这么泡汤了。
都是隔壁邻居,张妈觉得自己理应去赔个礼,毕竟这事自己做得也有些不妥当。
她扭头看向姜宁晚,说道:“采芙,你且先进去看看,我到斜对面去一下,一会儿便过来。”说完,张妈便抬脚朝着斜对面走去。
李书生几日前便进了城,他家境贫寒,此次进城是为了来到城里的书铺子,为里面的人抄书以赚取些许银钱贴补家用。
他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袍,虽略显破旧,却也整洁干净。
书铺老板与他是旧相识了,见他来了,笑着问道:“你小子这遭不是来与人相看的吗?怎么,又来这儿找活干了?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小子可得多上些心才是。”书铺老板微微扬起眉毛,脸上带着几分调侃。
闻言,李书生扯出一抹苦笑,心中满是无奈。他哪里能将实情与书铺老板一一道来呢?
前几日,他刚刚进城,便遇见几个人。那几人神色匆匆,上来就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袋银子。
那银子沉甸甸的,让他心中一惊。来路不明的财物,他岂能收?当即他便摇头摆手,坚决不肯接受。
站在几人中间的人当即嗤笑一声,告诉他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李书生活了这么大,从未做过违法犯纪之事,也从未有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当即便愣在了原地,心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直到那几人将张妈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李书生才恍然大悟。
他神色木然地抱着银子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
书铺老板见他神色似有几分为难,倒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李书生正准备掏出纸张,开始今日的抄书工作,却闻得后面响起一道人声。
他一扭头,便见到了张妈。他愣了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张妈,您怎么在这?”
张妈本来心里惶惶不安,生怕李书生见了她,会心里对她有几分怨怼,对她无甚好脸色。可现在,见他面色如常,张妈松了口气。
她满脸歉意地说道:“李元啊,这次相看的事情,是张妈没处理好,耽误你了,好孩子,张妈心里蛮过意不去。”
“下次,等下次,张妈看见好的姑娘,定会再为你张罗张罗。”张妈急切地道。
李元摆摆手,微笑着道:“张妈,这次的事不成,与您无关,您放心,我李元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
主人家看中了府中的婢女,张妈又如何能说上些什么呢?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张妈见他那般通情达理,心里愈发愧疚。她连连道:“你放心,你的亲事,张妈定当再为你寻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李元见她这般坚持,倒也不好驳她的意。他微微点头,道:“那就多谢张妈了。”
“张妈。”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张妈下意识地回头,便见姜宁晚静静地站在那里,正看着她。
张妈转身后,李元也见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女子。他愣了一瞬。
阳光下,女子青丝如瀑,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腮凝新荔。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看呆了的时候,当即脸色发红,心中涌起羞愧。他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他当即拱手,恭敬地说道:“姑娘好。”头埋得很低,在为方才的失礼赔礼。
张妈没料到姜宁晚这般快便选好了,她看了眼李元通红的脸,又看了眼姜宁晚,赶紧将她拉在身后。
采芙现在是二爷的人,可不能出了什么落人口舌之事。张妈道:“李元,采芙来寻我了,我们便先离开了。”
她便是采芙?李元直起身,眼神落在地上。
张妈拉着姜宁晚转身离开,李元握着笔,立在原地
城拐角处,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旺顺站在车旁,眉心直跳,心中满是恼怒。这小子胆子可真是怪大的,竟敢一直盯着他家二爷的女人,而且还满脸通红地盯着,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那采芙姑娘也是个胆大妄为的,明面上说是出来裁衣裳,可实际呢,分明是出来会前情郎的。
她这般胆大,就不怕玩脱了吗?她家二爷岂是好脾性的人?
旺顺皱着眉头,心中对张妈也满是埋怨。张妈这是怎么回事?带人出来,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是想让他家二爷头上染些绿吗?做事这般不周到,平白叫人火大。
再看那书生,眼神过于含情脉脉。人都走远了,还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看什么看?再看小命就没了。
身后的视线过于冷冽,旺顺只觉得脊背发凉,仿佛有一把利刃抵在自己背后。他不敢回头,甚至恨不得离二爷八丈远,生怕触了二爷的霉头。
他惴惴不安,心中七上八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缓缓转了身:“二爷。”
“把人带上来。”
得了吩咐,旺顺立刻跳下马车,动作迅速无比。他怕自己要是跳得慢了,他家二爷会直接踹他下去。
他一边快步走去,一边在心中暗暗摇头。那采芙也真是该,惹谁不好,非要惹他这个阎王主子。这下可好,有她苦头吃了。
第25章 三日
张妈正紧紧拉着姜宁晚,脚步匆匆地往回走。就在这时,冷不丁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张妈下意识地抬头,脸上瞬间露出惊讶:“旺顺管事?”
只见旺顺面色不渝。张妈心里正暗自纳闷,下一瞬,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方才发生的事情,旺顺管事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二爷也在附近?
想到这里,张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方才的事情,不会让二爷看见了吧?
张妈心中忐忑不安,赶紧拉着姜宁晚上前几步。
她满脸堆笑地道:“旺顺管事,我方才出来的时候,恰好见到了家里那边的人,毕竟许久未见,便多聊了几句。采芙在里面选好了料子,见我不在,便出去寻我。”
张妈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要告诉旺顺管事,采芙跟那李书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您可千万别误会了。
旺顺对于是否误会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采芙不知避讳。
纵使心里不悦,但面上不显,只道:“采芙姑娘,二爷有请。”
他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张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皮顿时噌噌直跳。
她赶紧催促姜宁晚:“采芙,二爷让你过去,你快些过去吧。可千万别让二爷误会了。”张妈生怕因为此事情给姜宁晚带来麻烦。
姜宁晚微皱眉,她看了一眼张妈,只见张妈神色惶惶,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那副紧张的模样让她把拒绝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旺顺原本以为这采芙必定还要矫情几番,推三阻四之后才肯跟他走。
然,这回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采芙竟然一声不吭,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过来。
旺顺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回过头来嘱咐道:“采芙姑娘,你如今可是二爷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要有分寸才是。切要懂得避讳。”
来到了马车前。旺顺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声“二爷”。随后,他伸手掀开车帘,同时向姜宁晚示意,让她上车。
轿内,裴铎正端坐于软榻上。身侧有一小巧精致几案,上摊着一卷书。他轻翻书页,时不时,端起一旁的茶盏,浅呷一口茶。
而此时,立于他身前的姜宁晚却被忽视得彻彻底底。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轿内的气氛颇有几分沉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轻微的翻页声、啜茶声。
姜宁晚安静地立在原地,神色淡然。她本就不喜欢与裴铎搭话,如今他不开口,她又有何必要主动开口呢。
旺顺守在轿子外面,半晌都未听到任何动静。他心中不禁纳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揣度错了他家二爷的心思。
就在他满心疑惑之际,那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了。只是这一次,嗓音中没有往日的沉冷,反倒带着几分笑意。
“你可知爷让你上来所谓何事?”裴铎随手搁了茶盏,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前、如同木头人一般一声不吭的姜宁晚。
“回二爷,不知。”
裴铎轻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侧脸,、露出的一截脖颈,纤细,一只手便能轻易握住。
“那人是何人?”裴铎微眯眸。
姜宁晚抬起头:“何人?”
表情看似无辜,实则阳奉阴违、表里不一,故作懵懂。她倒真是在今儿把他的雷点踩了个遍。
裴铎道:“真是个胆大的,爷倒不知你还有来见情郎的胆子。怎么,莫不是爷比不上一个酸书生?”
裴铎是笑着问出这句话,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裴铎缓缓起了身,伸展肩臂,一步一步来到姜宁晚的身侧,盯视着她。
片刻后,他方才伸出手,用力攥住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道:“既做了爷的房中人,便不要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懂吗?否则,爷先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活剐了,而后再来好好收拾你。”
语罢,他毫不留情地冷抽回手。
直到他说出这一番话,姜宁晚才终于弄清楚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所指的,竟然是方才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晓的陌生男子?
姜宁晚只觉得荒谬至极,她不过是与那人偶然见了一面,甚至连话都未曾说上几句。
“听懂了么?回答。”裴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违抗的意味。
为了避免给他人带来无妄之灾,姜宁晚不得不仔细解释道:“二爷误会了,那位书生只是张妈的同乡而已,与我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裴铎微挑眉,冷嗤了声:“最好是如此。”
姜宁晚并未反驳。
见她此番不与他抬杠,裴铎再次扫视了她一眼。此时的她低眉顺眼,那模样让他原本的怒火削减了几分。
他向来喜欢乖巧识时务的人。
他道:“这般乖巧便对了。”
姜宁晚垂眸不语。
裴铎扬起手:“旺顺,去将那铺子里各类成衣都包起来。”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姜宁晚,问:“你还有何想要的?”
这般大手笔,无非是刚刚打了个巴掌过后,现在又给她一颗甜枣。姜宁晚内心毫无波澜,轻摇了摇头。
裴铎嘴角微微上扬:“再为她添几副上好的头面。”
旺顺在轿子外面,听到命令后,恭敬地应道:“是。”
“过来,站着累,坐下吧。”裴铎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
姜宁晚低着头,沉默不语。她微挪动脚步,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点小性子在他的包容范围之内,裴铎并不责她,他指着小几上的糕点:“挑几个合心意的尝尝,这都是时新的糕点,老太太都未提前尝过。”
语罢,他便握了身侧的书,翻开。
空气中只剩下了书页声。
半晌,裴铎抬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问:“今早送过去的物什,你可满意。”话了,继续道:“那是老太太她们备下的,你若是不喜欢那样式,便告诉旺顺,让他重新置办。”
恰在此时,正提到旺顺,旺顺的声音便在外面响起:“回二爷,东西都包下来了,明日便能送至府上。”
裴铎“嗯”了声,接着旺顺又道:“二爷,守备将军有请,想邀您一同。”
“备马。”裴铎扬了声。
在外等候的旺顺先是一愣,心中暗自疑惑,这不是有马车在这儿吗?正想着,只听得他家二爷继续道:“送采芙姑娘回府。”
旺顺这下当真有了几分惊讶,看来,二爷当真对这采芙很有几分看重啊。
裴铎径直掀起轿帘,将要出去的瞬间,他忽地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姜宁晚望过来的目光。
他勾唇,意味深长道:“爷给你三日功夫思量,可莫要让爷失望。”
语罢,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轿帘落下,发出轻微声响,隔绝了外头的光线。
姜宁晚缓缓闭了眸,她知道,他这是在给她下最后一道通牒。
第26章 半哄半威胁
回来后,姜宁晚便在两个婆子的引领下,来到了睿渊堂。
这两个婆子,正是那夜守在外间的两位。
云妈走上前来,悉心伺候着姜宁晚梳头。她一边梳,一边道:“姑娘啊,这会子您可该想通了吧。您瞧瞧这屋里的陈设,样样皆是贵重物件。这足以可见咱二爷对您那一片诚心,满心的疼爱。您呐,日后只管好好伺候二爷即可,哪里还用成日里坐在那绣凳上?”
语罢,云妈小心翼翼地抬眼去觑姜宁晚的脸色,只见她神色安静。
云妈这才舒了口气,心中暗道:不闹就好,时日长了,她岂能不知她家二爷的好?到那时,只怕这姑娘日日都要眼巴巴地候着二爷。
姜宁晚梳洗完毕,一张脸宛如清水芙蓉般娇艳动人。
旁边立着的周妈看着,眼中满是惊艳,笑着赞:“采芙姑娘当真生得好,琼鼻挺秀,粉面衬桃花瓣,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此时,夜色已深,两个婆子又小心翼翼地嘱咐了几句,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闻得院子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卧在榻上的姜宁晚深吸了口气,内心的郁结如一团乱麻,无可排解。
她紧紧攥着手心,仿佛只有那丝疼痛,才能带给她几分力量。
裴铎说过,给她三日时间思量。接连三日,他确实未曾现身。
然而,姜宁晚却并未因此有半分松懈。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岂能因说它三日后才会落下,她便不焦躁呢?不,这只会令她时时刻刻处于焦躁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生怕这刀冷不丁便落下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第四日清晨。
姜宁晚几乎一夜未眠,眼底浮现一层淡青,如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可惹得云妈和周妈二人焦急万分,急忙为她翻找出润肌膏,小心翼翼地为她搽上。她们满心担忧,恐她颜色受损,从而惹得她家二爷不快。
周妈为她搽完润肌膏后,还贴心地加上了一句:“姑娘啊,今儿二爷要来呢。您也莫要太过激动了,好好休息,方能好好伺候二爷。您再去歇息一会吧。”
就在周妈非要扶着姜宁晚进屋歇息之际,院门那儿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妈闻声,忙不迭地推开门,往外一瞧,登时愣在了当场,这来者可是稀客啊。
她赶忙快步上前,微微欠身道:“大太太,您如何来了?”
来人竟是常年在庄子里礼佛的向氏。
方才听闻脚步声的那一瞬,姜宁晚身体瞬间僵硬如石。待得知是大太太后,她虽稍松口气,可仍未好转多少。
这府里能被称作大太太的人,唯有裴铎的生母。
姜宁晚并不认为对方来寻自己会是好事,左右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罢了。
云妈、周妈却觉着大太太赏脸来此,那可是给了姜宁晚天大的面子。
她们二人连忙将向氏给迎了进来,还一个劲儿地冲着姜宁晚使劲使眼色。
姜宁晚抬眸,视线落在了向氏身上。这一眼,令她有几分诧异。她未想到裴铎的生母竟如此年轻。
二太太梁氏虽保养得宜,但显然已是妇人模样。而这位大太太,脸上无丝毫岁月痕迹。一身素色衣衫,眉眼清艳,端的是极美。但无端地,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
姜宁晚收回视线。
裴铎并不肖似其母,唯有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亦是很冷。
就在姜宁晚思忖的瞬间,向氏淡淡地看了一眼姜宁晚。如她所想,此女容貌极盛。不然,她那眼高于顶的次子也不会看上她,更遑论要强来。
向氏轻笑了声,不愧是父子,能干出和他爹一样的事来。
向氏再度扫了一眼姜宁晚,开口问:“可还适应?”
姜宁晚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向氏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一旁的周妈眼见二人气氛僵硬,急忙为大太太斟茶,双手奉上。
向氏浅抿了一口,方才掀了眼皮,道:“原我以为是底下人胡言乱语,可今日见,你倒当真是个不情愿的。”
虽她说得风轻云淡,但周妈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手心冒汗,当即想要解释,却在下一瞬对上了向氏轻飘飘扫来的一眼。
周妈一下子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宁晚依旧没有回应向氏的话,神色莫辨。
向氏仿佛知晓她的性子一般,并未咄咄逼人。她饮完茶水,便起了身,看样子是要离开。
然而,在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刹,她转头留下一句:“你这种性子,倒颇得我心意。无事的时候,可以去庄子上陪陪我。”
周妈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赶忙劝着姜宁晚一道连连感谢。
待向氏走远,周妈方才面带喜色地扭过头来:“采芙姑娘,您当真好运道。大太太一向不与人亲近,就连这次回来几日也是应了老太太的邀请。不成想她竟是今儿来这看您一次,这可是难得的事啊。”
总兵府,
裴铎随手扔下手中长枪,而后拈起一块帕子拭汗。
旺顺在一旁事无巨细地禀报着院里的诸般事宜。
当听到“大太太”三字时,裴铎微微皱起眉头,问道:“说什么了?”
旺顺赶忙回道:“大太太夸赞了几句采芙姑娘生得好,走时还说喜欢采芙姑娘的性子,要她无事时去陪陪她。”
这可真是稀罕事。裴铎又问:“那采芙呢,她有何反应?”
旺顺这下子面露几分为难。裴铎扫了一眼他绞尽脑汁的模样,瞬间便明白了,无非又是那副木头人做派,无动于衷。
他嗤笑一声。她这面子如今倒是比天大了。要知道他这位母亲,他自己常年都难以见上一面,她倒好,不仅见了,还得了夸赞。
旺顺管事只觉头顶上方冒起冷气,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二爷,今儿个要过去吗?”
裴铎提起一把长弓,随手拉开,瞄准靶心,一箭精准入靶。
而后他将长弓扔至旺顺手心,掸了掸袖扣,道:“今晚。”
旺顺弓着腰,抱着沉重的长弓,恭敬应道:“是。”
越恐惧、惊慌,时间便似被无限拉长。姜宁晚潦草用过午膳后,便一直坐于靠窗榻上。自此处,透过窗子,她能望见逐渐暗淡的日光。
华灯初上,院门被推开。彼时,姜宁晚正昏沉地倚在软枕上,乍一听两个婆子的惊喜声,顿时悚然惊起。
闻声时,已然是一身冷汗。她侧过头去,只见日头早已落山,四周昏沉一片。
无人给她反应的时间。她紧攥手心,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似动非动的毡帘。忽而,那毡帘被掀开,室外光亮倾洒而入。一道高大人影步入其中。
在那一瞬,姜宁晚头皮发麻。
一道冷锐视线狠狠将她攥住,甚至肆意地将她从上至下细细打量。那种被审视、被觊觎的感觉,让她几欲夺路而逃。
裴铎在入内的第一时间,便是寻姜宁晚。乍见她睡眼惺忪,他微眯眸。
她此刻云鬓微乱,几缕青丝散落在白玉般脸庞侧。粉面微红,唇微启,呵气如兰,尽是慵懒之态。
裴铎勾唇,他知晓她生得美。只不过今日,又叫他瞧见了一副与往日不同的美态。
两个婆子早在裴铎入内时便悄然退下。姜宁晚眼睁睁地看着那毡帘被放下,屋内只剩她与裴铎二人。
裴铎轻扯衣领,而后大步迈向不知所措的姜宁晚。
在他看来,她此刻这副模样,着实有几分憨态可掬。
他行至她跟前,俯下身来,目光在她极为出众的眉眼间流连几番,而后伸出手,轻轻摩挲几下她红润的唇,问:“今日大太太来看你,可有为难你?”
尽管旺顺言说大太太喜欢姜宁晚,然裴铎却并不信。他太知晓他母亲那般的冷性子,恐怕除了他那个早逝的兄长,及她身边伺候多年的婆子,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突如其来的靠近、亲昵,令她心生反感。姜宁晚偏过头去,轻轻摇了摇头。
这般明显的躲闪,难免惹恼了他。裴铎松了手,捻了捻手心温软的触感,而后视线扫向姜宁晚。
他的视线不复方才的温情,变得带了冷漠。
姜宁晚深吸口气,她深知惹他发怒,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强行按捺住反感,道:“回二爷,大太太待人友善,并未为难于我。”
裴铎并未关注她这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兀自强压,同那晚一般,甚至更甚。她对他似乎唯有排斥。
他径自坐在一旁太师椅上,一腿曲起,一腿耷在榻上。
阖眸半晌后,幽幽出声道:“给了你三日功夫思量,如今你可想好了?”
来了,终究来了,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了。
姜宁晚掐了掐手心,似是做好了决定。毅然决然起身,来到裴铎面前,双膝跪地,道:“求二爷开恩。我早已有了心上人,亦与他有了婚约,万万不能背弃此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