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三载后by月下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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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太子开心就好。
马车内的?药味越来越浓,拂衣看着太子敷了半瓶药膏在自己手?心,忍不住道:“殿下?,臣女真?的?只是皮外伤。”
“好了。”岁庭衡掏出手?帕,帮拂衣擦去指尖不小心碰到的?药膏:“近两日这只手?尽量不要碰水。”
他把剩下?的?半瓶药膏放到拂衣没受伤的?手?上:“剩下?的?药你带回去,这种药对祛除疤痕效果很?好。”
“多谢殿下?。”拂衣随手?把药瓶揣进荷包:“殿下?怎么会过来?”
“我要去大理寺办事,听说街上出了乱子,就过来看看。”岁庭衡把手?帕叠好放进袖子:“幸好有你在。”
现在正是百姓出城回家的?时候,若是马儿冲向城门,不知会有多少人受伤。
“殿下?!”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给?刘大人马儿下?毒的?人查到了,是云尚书府中的?下?人。”
“啊?”拂衣掀开帘子,看着传话的?人:“你说我家?”
太子府詹事满脸惊恐,云郡主怎么在太子马车里?
第40章 疯子
“云尚书为人光明磊落,不可能做这种?事,此案疑点重重,我们先去大?理寺。”岁庭衡见拂衣回?头看着?自己,对她淡笑道:“你先不用担心,大?理寺卿秉公执法?,不会因为浮于表面的证据,就冲动行?事。”
“多谢殿下的信任。”拂衣放下帘子,皱起了眉头。
刘子贺年?轻多才,又是今年?科举的状元,如果坠马身?亡,肯定会轰动全国。到时候就算刘家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天?下文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那时,就算皇上相信云家也无济于事。
真相在愤怒面前,有时候也会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人们会更相信自己心中的真相,而不是真正的真相。
用新科状元的性命,来完成一个针对云家的阴谋,这种?手?段肮脏又阴毒。
马车停到大?理寺,拂衣走下马车,看到公主府与刘家的马车都?停在外面。
她提起裙摆走到大?理寺大?门,就听到康阳公主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家如果想害本宫的侄孙,云拂衣又何必花力气救他,她图什么?图刘家的感激之情,图刘家的谢礼,反正不可能是图他这个人。”
康阳公主瞥了眼面红耳赤的刘子贺,刘家上门说亲,云家半分犹豫都?没有,就把刘家的话堵了回?去,那是看上的样子吗?
大?理寺卿苦笑连连,他早就听闻康阳公主说话不客气,但没想到会不客气到这个地步,连侄孙也没放过。
“太子殿下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岁庭衡上前扶住康阳公主,对众人道:“免礼,继续审案。”
拂衣见云望归也在,乖乖走到他身?后站定:“爹爹。”
看到拂衣出现,康阳公主把头扭到一边,刘子贺的祖父却起身?朝拂衣作揖:“老朽多谢云郡主的救命之恩。”
“刘太公,您折煞晚辈了。”拂衣赶紧回?礼,不受刘太公的礼:“晚辈也只是碰巧,也幸好碰巧,不然?此事……”
她话未说完,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云拂衣碰巧救下刘子贺,此案就会变成震惊全国的大?案,无论是云家还是刘家,都?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
刘太公头发?已经花白?,腿脚也不好。当年?刘老太公撞柱而亡,他作为刘家长子,被?先帝拖下去打了五十板,命虽然?侥幸保住,但腿已经废了。
“老朽相信此事必不是云家所为。”刘太公斩钉截铁道:“云大?人的品性有目共睹,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请大?人明鉴,小的确实不是听命于老爷,而是得了郡主的命令。”跪在地上的小厮大?声喊冤:“小的不敢隐瞒,求大?人明鉴。”
小厮满脸惊恐,把拂衣如何吩咐的他,如何威胁他都?说得清清楚楚:“就连那喂马的毒草,也是郡主从充州带回?来的,她说京城的人不认识这种?草,等?马儿出现疯症,刘家人也只会以为是马儿突发?疯症,不会怀疑到小的身?上。”
“云郡主与刘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大?理寺卿追问:“据本官所知,云郡主与刘大?人并无多少往来。”
刘子贺通红的脸,听到这句话,顿时褪下大?半。
是啊,他与云郡主确实没有多少往来。
“都?是因为……都?是因为刘世子与康阳公主。”小厮吞吞吐吐道:“康阳公主多次嘲讽郡主,刘世子也常冒犯郡主,所以她想给刘家一个教?训。”
“啊?!”刘小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她要给刘家一个教?训,为什么不冲我来?!”
更何况这些?年?,他跟云拂衣起冲突,没一次占到上风。按这么说,想要搞阴谋诡计报复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你是世子,郡主不敢伤你性命,才选了刘大?人。”小厮继续道:“而且郡主说了,刘大?人心仪她,就算刘大?人死于她手?,也不会有人怀疑她。”
众人的目光在刘子贺与拂衣的身?上扫来扫去,刘子贺再次红了脸。
拂衣:“……”
这种?被?人贴脸造谣的感觉,真让人无言以对。
“你一个小小的小厮,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能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倒是难得。”大?理寺卿意味深长道:“你可知刘大?人为何能够平安无事?”
小厮咬牙切齿道:“刘大?人是个好人,所以他命不该绝。”
他朝拂衣磕了一个头:“郡主,小的没有完成你吩咐的事,小的愿意以死谢罪。”
若这里不是大?理寺,拂衣真想摸出一把瓜子慢慢看这个小厮演戏。
“你别死了,救下刘子贺的人是我。”拂衣笑眯眯道:“想不到吧,是不是很意外?”
小厮面色一僵,随即恍然大悟道:“郡主,您反悔了?”
“戏台上的戏子,都?没你能演。”康阳公主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不耐烦道:“谁家护主的奴才,在事情败露后,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一个主子,生怕别人不怀疑自家主子似的。”
“你这种?手?段,本宫在先帝后宫早就看腻歪了。”康阳不屑冷笑:“用这种?愚蠢手?段栽桩陷害,你背后的主人也是个蠢货。大?热的天?,真是浪费本宫的精力。”
说完,她瞅了拂衣一眼,什么嘲讽的话都?没说,向太子行?了个半礼,转身?就走。
那日云拂衣十发?十中,她对岁家列祖列宗立誓,三个月内不会嘲讽她,就不会多说她一句。
刘小胖看了看祖母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厮,还是没有康阳公主一起离开。
跟云拂衣有关的热闹,他实在舍不得不看。
小厮想说的话,被?康阳公主一通嘲讽全部堵了回?去。他想不明白?,康阳公主不是很讨厌云拂衣吗,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何不趁机刁难云拂衣,反而帮她说话?
“殿下。”嬷嬷扶着?康阳公主坐上马车,小声问道:“您讨厌云郡主,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给她一个教?训?”
“本宫是皇家公主,教?训她的机会多得是,但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康阳公主沉着?脸:“个人恩怨是小事,不能牵扯到朝堂。现在正是离岩对大?隆虎视眈眈的时候,云望归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他家里若是闹出事来,影响的是整个大?隆。”
“幕后主使故意把我引到大?理寺卿,不就是想借本宫的手?刁难云拂衣?”康阳公主冷笑:“本宫岂能如他的意?”
她一个皇家公主,拿莫须有的事去刁难对皇家忠心耿耿的能臣,她又不是有脑疾。
见公主确实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嬷嬷露出放心的笑容:“殿下心明眼亮,奴婢狭隘了。”
“这是自然?。”康阳公主自得一笑。
康阳公主一走,原本还乖巧站着?的刘小胖顿时变成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把手?往刘子贺肩上一搭,差点把刘子贺压得一个踉跄。
拂衣注意到这一幕,在心底暗暗摇头,真是个娇弱的读书人。
她把视线移回?小厮身?上:“你看起来十分眼生,所以即使是我们云家的下人,应该也只是在外面伺候或是进云家不久,所以有一事你肯定也不知道。”
小厮警惕地看着?拂衣。
“云家的下人从不叫我郡主,而是称我为小姐或是姑娘。”拂衣满意地看着?小厮再次变了脸色:“这个计谋不算聪明,但只要刘子贺坠马身?亡,你们再趁机挑拨读书人,就算我们云家有证明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也无法?洗清天?下读书人对我们云家的怀疑。”
“甚至有可能连陛下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因为我爹是陛下从充州召回?来的,而我这个郡主爵位也是陛下赏的,刘家也因此失去了一个杰出的后辈。”
听到拂衣说自己刘家杰出后辈,刘子贺从头红到了脚。
原来拂衣如此欣赏他……
“所以这不仅仅是针对云家与刘家的阴谋,也是对父皇的算计。”一直没有出声的岁庭衡开口:“幸好云郡主勇破阴谋。”
他眼中带笑,温柔地看着?拂衣:“你又立了大?功。”
“殿下言重,小女只是凑巧路过。”云望归开口道:“刘大?人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事。”
“云尚书说得对。”岁庭衡含笑点头:“刘太公,令孙今日受了惊吓,你们早些?回?去休息。”
“多谢殿下。”刘太公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小厮,再三向拂衣道谢后,才带着?魂不守舍的刘子贺离开。
“太子殿下,既然?微臣家中的嫌疑已经被?洗清,那么微臣也告退。”云望归向岁庭衡作了一个揖,准备带拂衣离开。
“等?等?。”
云望归脚下一顿,回?头看着?拂衣拽住自己袖子的手?,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殿下。”拂衣走到岁庭衡身?边,踮着?脚在他耳边小声道:“殿下可还记得不久前被?臣女送去京兆府的那个中年?男人?”
岁庭衡手?指微微一颤:“此事与他有关?”
“这个手?段,与我当初把他送进京兆府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臣女没有牵连无辜之人,而他想一箭三雕。”拂衣没有注意到岁庭衡浑身?僵直,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臣女怀疑,这是幕后之人对我上次所作所为的加倍回?敬,只可惜臣女运气比他好。”
说完这些?,拂衣退后一步:“这只是臣女的猜测,两者不一定有关系。天?色已黑,臣女先告退。”
她跑回?云望归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可以走了。
“殿下,臣告退。”云望归看了眼女儿,行?礼告退。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大?理寺卿看着?神情莫名的太子殿下,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荒诞的批命。
修士说云拂衣命旺紫微星,也不全然?是假的。
先帝把云拂衣养在京城时,行?事那么昏聩,丹药不要钱的磕,都?还能好好活着?。后来云拂衣离京一年?,就有两位皇子叛乱,先帝也被?气死了。
现在这种?算无遗策的阴谋诡计,也因为云拂衣救下刘子贺不攻自破,堪称幸运万分。
这怎么不算命旺紫薇呢?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大?理寺卿揉了揉额际,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糊涂的想法??
岁庭衡看了眼小厮,对大?理寺卿微微颔首:“把人移交给金吾卫,此案由孤亲自来审理。”
“臣领命。”见太子脸色算不得好看,大?理寺卿不敢多问,恐怕此案还要涉及皇家隐私。
“殿下,天?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天?牢?”太子府詹事见太子面色冷硬,不敢再说话。
天?牢里关押着?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以及一些?身?份特殊的犯人,比如犯了大?罪的皇室中人,或者还有用处的重犯。
里面明明关押着?不少犯人,但却安静得仿佛没有活人。
岁庭衡提着?灯,目光冷漠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牢房中神情麻木的犯人,脚步未停。
“岁庭衡!”最?里面的牢房里,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冲到门边,他的牢门没有锁,开锁的地方被?铜汁浇死,只有门边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口能够看到外面。
他把手?疯狂地伸出小洞,试图抓住岁庭衡的衣袍。
看着?这个在空中乱抓的手?,岁庭衡停下脚步,直到这只手?无力收回?去,才缓缓开口:“两年?不见,二叔对侄儿热情了许多。”
原本安静下去的男人,听到他开口,疯狂地撞着?厚重的铜门:“放我出去!”
“全天?下人都?知道,二王与三王谋反不成自戕而死。”岁庭衡语气温和:“二叔气死皇祖父,侄儿能留下你的性命,已是不易,你怎么能为难我?”
“杀了我,杀了我。”男人并不想听他说了什么,把墙撞得咚咚响:“求你杀了我!”
“二叔想死,不吃不喝就能做到。”岁庭衡把灯移近,灯光照耀着?男人没有指甲的手?:“侄儿怎忍心杀了你。”
“如果不是你,我如何会败!”男人声音沙哑,没有牙齿的他,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当年?欺辱你们父子,是我的错,但你不该恨我至此。岁徇推你落水,你都?能留他一命,你为何对此对我?”
早知会有今日,他还不如像老三那样一死了之,至少不用受这种?暗无天?日的折磨。
“这些?年?欺负孤者众多,孤如何记得过来。”岁庭衡提灯的手?晃了晃,几滴灯油落在男人的手?上,瞬间他惨叫连连。
“对不住,侄儿手?滑了。”岁庭衡想要移开灯,谁知手?一滑,整盏灯都?砸在了男人手?上,痛得他哀嚎不止。
没了灯的照耀,整座天?牢都?黑暗下来。
“二叔连皇祖父连皇宫都?敢硬闯,怎么还怕区区灯油?”黑暗中,岁庭衡掏出火折子,吹燃了火苗。
火苗明明灭灭,照得他的脸似乎也在黑暗中扭曲:“当年?二叔派人追杀云大?人一家时,笑得可比现在大?声多了。”
“你在为云望归报仇?”男人不敢置信,“云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疯子!”
岁庭衡没有说话。
男人怕了,忍住痛苦解释:“我只派过两次人马,而且我的人根本没有得手?。”
“没关系。”岁庭衡捡起灯,用火折子再次把它点燃:“那不重要。”
第41章 我就不信
中年?男人已经在黑暗死寂的天牢里关了很久,当他被人从?天牢里拖出来,他看到墙上亮着?的灯盏时,竟觉得烛光刺眼,忍不住用脏污的手遮了遮眼睛。
“周怀济,离岩国人,曾游历南乡、南胥、长?列等近十个国家。”太子?府詹事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第一次进入大隆是?在二十八年?前,我说得可对?”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刺目的烛光,战战兢兢道?:“求大人明鉴,小的只是?想?来大隆谋生。不知?为何得罪了京中的贵族小姐,她仗势欺人,把小的陷害至此。”
太子?府詹事见他一副吓破胆的书生模样,没有接话,而?是?把手中厚厚一叠纸呈给岁庭衡。
这叠纸里记录着?中年?男人的生平,他进入大隆后,与何人有过接触。
贵族小姐指的是?云郡主?
詹事小声道?:“殿下,此人说的是?云……”
“孤知?道?。”岁庭衡抬手制止詹事未说完的话,“此事孤与父皇都知?晓。”
詹事心头大震,原来云郡主是?陛下与太子?的心腹,难怪如此受信任。
中年?男人比詹事还?要惊讶,他抬头看着?太子?,似乎不相信皇家对一个曾经与宁王交好的女人如此信任。
刹那间,他脑中浮现出无?数种猜测,面白如纸。
两王造反,先帝被气死,曾贵妃葬身火海,宁王失去皇位,这些?事情的背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曾经默默无?闻的理王,也就是?当今的大隆皇帝。
难怪当年?云家不愿意支持宁王,甚至还?在朝堂上处处与曾贵妃作对,说不定他们早就是?理王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中年?男人浑身生机都泄了下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理王这个心机深沉的渔翁实在能忍,竟然骗了全天下所有人。
詹事见周怀济突然变得颓唐,仿佛整个人都失了活力,连看太子?殿下的眼神,也变得惊恐绝望,有些?疑惑地看向太子?。
他们什么都还?没说,连刑都没上,这人怎么就先开始怕了?
就这点胆量,跑来大隆做什么奸细?
“你不愿意说,孤也不强求。”岁庭衡把这叠纸随意扔在桌上,仿佛周怀济自以为算无?遗策的一生,在他心中毫无?价值。
“无?论你是?哪国派来的,一个只知?道?向其他国家使用这种阴损手段的国王,注定不能成为一位明君。”岁庭衡站起身对詹事道?:“他若不愿意多说,以后就不用再问?他,不过是?个偷银钱被抓的小偷,不值得费神。”
对一个骄傲的人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无?声无?息,甚至是?背着?被人唾弃的骂名。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向岁庭衡的眼神中满是?恨意与不甘。
“我死了自然不足惜,只可惜大隆的朝堂上,不知?又有多少人真正忠心于皇帝?”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上任皇帝弄出来的那些?烂摊子?,你们慢慢去修补吧!”
“沽名钓誉、故作高深。”岁庭衡停下脚步,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庸俗浅薄之辈,杀。”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朝中老臣的秘密?”被这句“故作高深”刺激,中年?男人不甘心让岁庭衡就这么离开:“还?有宁王背后的势力……”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能够引起岁庭衡心动,谁知?对方脚下不停,已经快要走到拐角处消失不见。
“回来,我是?算无?遗策的谋士,你们大隆不能这么对我!”
他应该死得轰轰烈烈,应该死在所有人的怀念与敬仰中,而?不是?以小偷的名义,死得无?声无?息。
“殿下,此人如何处理?”
“杖杀。”
提着?灯的岁庭衡,是?长?长?甬道?上唯一的光明。这里空荡又安静,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臭味。
天牢大门打开的瞬间,他抬起头看到了漫天的星辰,夜风送来了同心花的浓香,掩住了天牢里溢出的味道?。
“殿下!”等在外面的金吾卫与内侍们见岁庭衡终于出来,莫闻连忙提着?灯上前,为他照亮脚下的路:“殿下,陛下与皇后娘娘见你还?未回宫,已经派人来问?过两次了。”
“先回宸玺宫换身衣服,孤再去拜见父皇母后。”岁庭衡把手里的灯递给旁边的内侍,坐上步辇:“莫闻,明日你与莫语去云府与刘府走一趟,他们受了委屈,孤应该安抚一二。”
“是?。”
第二天早上,莫闻看着?两份礼单,心里对云家更加恭敬。
两份礼单看似价值一样,但云家这份礼单是殿下亲自手拟,每样赏赐都由殿下亲自看过,心意自然也就不同。
他把去刘家送赏的差事给了莫语,自己去了云府。
云家是?清贵人家,府邸的一草一木也讲究风雅而不是?富丽。最难得的是?,云家虽是?文臣,对他们阉人却并无傲慢。
“有劳莫闻公公辛苦走这一趟。”柳琼枝把莫闻迎进正堂,请他入座品茶:“外子?在户部衙门还?没回府,妾身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公公海涵。”
“夫人您客气了。”莫闻殷切客气道?:“昨夜目睹贵府被歹人污蔑,殿下整夜难眠,今儿一早就催着?在下来贵府拜访。”
“多谢陛下与殿下的关爱。”柳琼枝叹息一声:“是?鄙府御下不严,倒是?累得殿下与陛下担心。”
“云大人一心为民,对陛下忠心耿耿。柳夫人您治家有道?,在充州受无?数百姓爱戴,贵府何错之有,错的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莫闻话音刚落,听到外面几个年?轻女子?的笑闹声。
他站起身,看到云郡主与安郡主、林县主说说笑笑从?旁边经过,与她们一起的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宁王妃?
宁王妃怎么会来云家?
他把手中的拂尘递给身边的小太监,上前作揖行礼问?安。
“莫闻公公?”拂衣没料到莫闻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整理了一下身上歪歪夸夸的轻纱披肩:“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莫闻把目光从?宁王妃身上收回来,把来意给拂衣解释了一遍。
“多谢陛下与殿下关心。”拂衣朝皇宫方向行了一礼,与莫闻寒暄几句后,就带着?姐妹们去自己的院子?。
出了云家大门,莫闻笑了笑,对身后的小太监道?:“云郡主是?个聪明人。”
小太监有些?不明白。
莫闻也没解释,回到宸玺宫后,他把云拂衣邀宁王妃入府的事告诉了太子?殿下。
“下奴以为,这是?云郡主有意为之。”莫闻主动为云拂衣解释:“她把宁王妃带到下奴面前,就是?想?让殿下知?道?她与宁王妃交好。”
“她行事向来磊落,不会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就让身边人受委屈。”岁庭衡轻笑一声:“孤相信她,以后这种事不必特?意禀告给孤。”
莫闻欲言又止,您与云郡主也没多少来往,怎么就知?道?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太子?殿下,陆太傅来了。”
岁庭衡把桌上看了一半的书合拢,对进屋的陆太傅抬手:“先生不必多礼,不知?先生今日来,有何要事?”
“太子?殿下。”陆太傅开门见山道?:“臣是?为了殿下大事而?来。”
岁庭衡示意陆太傅坐下喝茶慢慢说,陆太傅却没有用茶的心情:“殿下,您现在虽已入朝,但还?未协理六部事宜,臣认为您应该到六部轮值了。”
岁庭衡没有说话。
“殿下若无?意见,臣愿意上书陛下,请陛下定夺。”陆太傅只差没有直说,他想?帮太子?争夺朝中实权。
“先生,孤还?年?轻,朝中事宜不急着?插手。”岁庭衡垂下眼睑,端起桌上的茶盏。
明知?太子?已经端茶送客,陆太傅却假装没有看见,执意道?:“殿下,不仅是?六部轮值,您的婚姻大事也该提上议程……”
“先生。”岁庭衡放下茶杯,杯子?磕在桌面发出声响:“一切自有父皇为孤安排,先生礼部事务繁忙,日后少来东宫。”
“莫闻,送客。”
“殿下!”陆太傅面色苍白,这两年?以来,太子?从?未对他如此不客气过。他分明处处都在替殿下着?想?,为何殿下会如此动怒?
天下哪有不想?掌握朝政大权的太子??
想?到太子?向来温仁和蔼,他却惹了太子?的厌弃,陆太傅回到家中时,已经大汗淋漓面如土色,面对家中妻儿关切的眼神,却不敢说出此事。
“父亲,您请用茶。”陆妍把安神茶端到陆太傅面前:“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朝中之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操心的。”陆太傅正是?心神不宁之时,对小女儿也没了平日的耐心:“我听说你前些?日子?遇到云拂衣那几个纨绔,还?跟她闲聊了?”
陆妍垂着?头不做声。
“我早跟你说过,离这些?游手好闲的浪荡纨绔远一些?,别被她们影响了名声。”陆太傅十分不喜京中纨绔子?弟:“你跟她们不一样。”
“可是?云郡主前些?日子?还?在国宴上十箭十中,为我朝赢得了脸面。”陆妍鼓足勇气反驳:“就连陛下都夸赞她,她并非一无?是?处的纨绔。”
“放肆,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陆太傅怒道?:“回房间去,以后你若再敢跟云拂衣这种纨绔来往,就家法伺候。”
陆妍闷闷的回到自己院子?,她看着?高高的院墙,望着?墙角的芙蓉树出神,若是?拂衣被关进院子?里,一定能够顺着?树爬出去吧。
“啪嗒。”
一粒小石子?砸进她的院子?。
她神情一喜,忍不住跑到芙蓉树下,仰头望着?围墙上。
“你家的院墙真高,我差点爬不上来。”拂衣的上半身从?围墙后弹出,她手里还?拎着?几包小食:“刚才看到有人卖你喜欢吃的小食,顺路给你买了点。”
把小食扔进陆妍怀里,拂衣见她眼眶有些?红,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昨夜没怎么睡好。”陆妍也没有撒谎,昨夜听到云家与刘家出了事,她担心得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在担心我?”拂衣吭哧吭哧爬过院墙,顺着?芙蓉树跳到院子?里,拉着?陆妍躲在院子?角落里安慰她:“放心吧,刘家跟我们家都没有事,今天早上太子?还?派人给我们家送赏呢。”
陆妍拆开一个小食包装,里面是?个大酱肘子?,她馋得眼睛放光,捧着?肘子?就啃了起来。
拂衣怜悯地摸了摸她的脑瓜子?,可怜孩子?,吃个肘子?都要偷偷摸摸。
等陆妍把这些?小食吃完,拂衣把骨头与油纸包收拾好,准备带出去消灭“罪证”。
“拂衣。”陆妍叫住她:“你……有时间一定要来看我。”
“放心吧,下次再给你带好吃的。”拂衣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利索地爬上芙蓉树,眨眼间便消失在院墙后。
陆妍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盯着?拂衣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夫人站在院门外忧心忡忡,这孩子?被她爹骂了,怎么还?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笑?
难道?是?被她爹逼出了毛病?
陆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对陆太傅不满,转身回到主院,把陆太傅喜欢的书砸了一地。
“夫人……”
“派人来抓野猫,猫把老爷的书全挠了。”
陆夫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转身准备走时,顺手捡起陆太傅最喜欢的几本书,扔进了府中荷花池。
整天看书,把脑子?都看迂腐了,还?看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