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三载后by月下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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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陆绅私通离岩的罪证,属下已经藏进了他的书房里。他是?太子?的老师,今日还?去鼓动太子?从?皇帝手中夺权,他的罪名一旦坐实,太子?也脱不了干系。”
“很好。”坐在上首的人戴着?斗笠,声音沙哑,分不清是?男是?女:“父子?相残的戏码,最是?惹人喜欢。”
“那此事什么时候揭露为妙?”
“宜早不宜迟,离岩国的人还?在京城,这出戏可不能少了他们?”上首的人冷笑:“夜长?梦多,今晚就安排人去揭发吧。”
“我就不信,陆绅能有云望归与刘子?贺的好运气,也能逃过一劫。”
就算云拂衣真有什么好运道?,也不可能帮陆家躲过这一劫。世?人皆知?陆绅极为讨厌纨绔子?弟,陆家与云拂衣无?交情可言。
“简直不知?所谓!”
陆绅让小厮把书房整理好,见自己珍藏的孤本消失得无影无踪,气得吹胡子瞪眼:“那孩子越来越不像样,就是你惯出来的。”
“怎么就是我惯出来的,妍儿?还不乖巧吗?”陆夫人挥手让小厮丫鬟都?退出去,指着陆绅鼻子大骂道?:“好好一个孩子,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你就知?道?规矩,就知?道?体统,你怎么不跟规矩体统过一辈子?”
“真是无知?妇孺之言!”陆绅心疼得气都?喘不过来,抖着手问:“你把我的书扔哪了,赶紧给?我找回来。”
“找不回来了。”陆夫人冷笑,书已经在池子里?泡了几个时辰,早就沉底了。
“你你你……”陆绅浑身无力?地坐在木椅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陆夫人恼道?:“你知?不知?道?下午我去看妍儿?时,她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陆绅见夫人神情?悲愤,意识到了不妙,连忙站起身:“孩子该不会想不开……”
“父亲,母亲!”
书房门被人推开,陆妍急匆匆地跑进来:“都?是女儿?不好,你们不要争吵。”
“妍儿?,此?事与你无关。”陆夫人见陆妍跑得头?发都?乱了,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瞪着陆绅道?:“现在知?道?关心孩子了?我还以为,你要跟规矩体面过一辈子。”
陆绅被挤兑得面色赤红,又拉不下脸说自己的不是,支支吾吾道?:“我只是不想她跟那些纨绔子弟走得太近,又没有其他的意思……”
“人家就算是纨绔,也?有救驾之功,还在国宴上?挫了离岩国的威风。”陆夫人冷笑:“更何况人家还是郡主?,你这么讲究规矩,按理该尊称人家云郡主?。君子从不背后中?伤他人,你这样的行为,与那些街头?说人闲话的大爷有什么差别?”
“我都?是为了孩子好……”
见二老又吵了起来,陆妍连忙打断他们:“都?是女儿?不好,你们别吵了。”
“你没错,是你爹老糊涂了。”陆夫人抓着陆妍的手,眼眶发红:“妍儿?,你有什么心事都?告诉娘,不要憋在心里?,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是在剜我的心啊。”
“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若是没事,为何下午会独自站在院子里?傻笑,晚膳也?不吃?”
“我……”陆妍不敢告诉陆夫人,她不是对着院子傻笑,而是对着拂衣笑,也?不敢告诉她,不吃晚膳是因为下午吃撑了。
“我都?懂,你受委屈了。”陆夫人拉着她往外走:“走,为娘带你回外祖父家去住。”
“夫人!”陆绅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赶忙起身去拦。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无数脚步声,他神情?大变,把陆夫人与陆妍挡在身后,神情?戒备地看着院门外。
“陆大人,得罪了。”禁卫军统领走进院子,朝陆绅拱手行礼:“有人举报你私通离岩国,并且藏匿通敌信件在书房中?,末将奉命搜查,请大人不要与末将为难。”
与禁卫军一起来的还有大理寺与刑部的人。
“下官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通敌卖国之事!”陆绅怒道?:“这定是小人污蔑。”
“陆大人,陛下也?相信你,只是举报你的人,已经在大理寺撞柱身亡,围观者众。为了证明您的清白,陛下才?不得不让末将走这一趟。”见陆绅如此?愤怒,禁卫军统领叹了口气。
初闻此?事时,陛下也?震怒非常。陆绅是太子的老师,陆绅若是通敌卖国,对太子十分不利。
听到举报者撞柱而亡,陆绅心底一凉,他即使是个蠢货,也?知?道?此?事是有人借着他算计太子。
究竟是谁?
宗室其他王爷?
亦或是恭平侯?
他侧过身,把书房门让出来:“请。”
陛下派禁卫军来搜查书房,恐怕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栽赃陷害,到时候他就算有再多的嘴,也?说不清楚。
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也?猜到陛下的心思,他们站在书房中?间,只看着禁卫军动手搜检,并不靠近任何东西。
禁卫军搜得很仔细,不仅把每一本书都?翻开检查,就连地砖、墙壁与屋顶都?一寸寸查过。
陆夫人看着这一幕幕,手心渗出无数冷汗,却不敢多问。
“母亲。”陆妍扶着她的手臂:“您不要担心,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
陆夫人闻言苦笑,这根本不是陆绅做没做的事,而是有人在算计陆绅。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举报者撞死在大理寺门前,临死前还能说出通敌卖国的信件放在哪,这分明就是没打算放过他们家。
“回禀诸位大人,书籍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信件。”
“启禀诸位大人,墙与地板皆无隔层,没有藏匿物件的可能。”
“房顶也?没有。”几个禁卫军从房顶上?跳下来,手里?捏着一个发黑的荷包:“不过发现了一包铜板与碎银子。”
诸位大人眼神微妙地看着陆绅,把私房钱藏在房顶上?,陆大人腿脚真好,爬房顶也?不累。
陆绅面色赤红,假装看不懂同僚们的眼神,拱手道?:“诸位若是不放心,去其他地方也?查一查,本官坐得端行得正,不怕被查。”
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没有说话,禁卫军统领知?道?他们还没彻底放下对陆绅的怀疑,转身对陆绅道?:“在下得罪了。”
大理寺、刑部与禁卫军在陆家忙碌了一宿,通敌卖国的证据一个没找到,倒是找到几坛陆绅偷藏的美酒与私房钱。
等到上?朝时,大理寺卿与刑部左右两?位尚书,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究竟是谁这么缺德,搞出这样的阴谋诡计,害得他们一宿都?没睡。
皇帝在龙椅上?哭得十分伤心,说自己登基以来,处处谨慎小心,勤政爱民,没想到竟有人算计朝中?忠臣,一定是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心腹爱臣们受到此?种算计与羞辱。
“都?是朕无能啊!”皇帝哭得十分伤心,仿佛被冤枉的人不是陆绅,而是他自己一般。
同样折腾了一夜的陆绅,感动得眼睛都?红了。下朝的时候,袖子都?被眼泪打湿了半边,看向云望归与刘家官员的眼神,颇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己感。
“云大人。”陆绅声音哽咽,主?动向云望归见礼:“你也?不容易。”
云望归挑了挑眉,这还是陆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同为太子太傅,他并未教授太子任何东西,但陆绅对他似乎格外排斥,平日在朝堂上?,两?人也?仅仅是点头?之交。
他给?陆绅回了一个礼,瞥了眼他袖子上?的眼泪:“请陆大人保重身体。”
“陛下待我如此?好,我当以热血相报。”说完,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热泪:“云大人留步,我要去礼部准备秋闱之事,告辞!”
云望归:“……”
望着陆绅风风火火的背影,他揣着手,心里?有些疑惑。
算计陆绅的人,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难道?没有提前在陆家安排某些可疑的证据?
哪有这种顾头?不顾尾的阴谋手段?
“说好的信件呢,禁卫军把陆家书房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你现在跟我说,信件早就放了?!”
“主?人,属下真的安排人放进去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放进书房的东西,为何会不翼而飞。
“照你这么说,是禁卫军与刑部、大理寺一起帮着陆绅掩埋罪证?”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冷笑:“陆绅若有这个本事,又怎么还待在礼部不动弹?”
“来人,拖下去。”
“求主?人饶命,属下真的把东西……唔!”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干脆利落地用匕首扎破了他的喉咙。
殷红的血顺着地板,流到黑衣人的脚底下。
“多好看的血。”黑衣人站起身,踩在尸体的头?上?:“敢欺骗我的人,怎么还有胆子留在这个世上??”
“主?人。”杀手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自从周怀济被关进大理寺后,我们的人就再也?查不到他任何踪迹,属下怀疑他已经死在了隆朝人手中?。”
黑衣人没有说话,一脚踹开脚下的尸体,对杀手道?:“不必再管他,他不会背叛我们。”
“是。”
“有一个人,必须除掉。”黑衣人把一幅肖像放到杀手手中?:“云拂衣必须死。”
“是。”
“动手时一定要小心。”黑衣人再度开口:“云拂衣这个女人有些邪门,三?年前多方势力?追杀云家,她身中?几箭落入悬崖还能捡回一条命,想要杀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请主?人放心。”杀手单膝跪在黑衣人面前:“属下愿为我王付出生命。”
黑衣人满意地伸出手,把杀手扶了起来:“你的忠心,王兄从不怀疑。”
杀手看到黑衣人袖子下那双狰狞的手,连忙收回视线,怕惹得主?人大怒。
“母亲,您已经在荷花池旁坐大半天了。”陆妍撑着伞,替陆夫人遮住空中?的烈日:“父亲已经无事,你不要担心。”
在太阳下坐了这么久,陆夫人的手却冰凉无比,她看了眼四周,对陆妍道?:“昨日我与你父亲置气,扔了几本他最爱的书到这个荷花池里?。”
陆妍立刻明白过来:“母亲,您的意思是……”
父亲通敌卖国的证据,有可能就在那几本书里?。
“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为何独自在院中?傻笑?”陆夫人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昨天她生气闹出这一出,恐怕陆家上?下此?刻全部成了阶下囚。
“女儿?并没有傻笑,是因为……”涉及这么大的事,陆妍不敢再隐瞒:“是拂衣来看女儿?,女儿?才?笑的。”
“拂衣?”陆夫人提高声音:“你说的是云拂衣?!”
陆妍怕陆夫人误会云拂衣,连忙解释云拂衣当初是怎么帮她的,又是怎么照顾她的。
“她怕其他姐妹介意我跟她玩,从不在人前与我亲近,就连给?女儿?送东西,也?都?是偷偷爬围墙,她从来都?舍不得我为难。”陆妍把伞扔到一边,紧紧握住陆夫人的手:“母亲,拂衣真的很好,她跟那些讨人厌的纨绔不一样。”
陆夫人看着被女儿?拼命握住的手,苦笑道?:“无论她是好是坏,有件事为娘必须要向你承认,她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陆绅走进院子,一改昨日的颓唐,显得意气风发。
陆夫人招手让他过来,把昨日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陆夫人的话,陆绅如遭雷击,愣愣地扭头?看着荷花池,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我陆绅竟然瞧不起救命恩人,我可真是个畜生啊……”
“母亲,父亲怎么了?”
“不必管他,你跟我去云家走一趟。”
云拂衣正躲在院子里?吃冰酥山,听到下人传话,说是陆太傅一家上?门拜访,还特意想见她,她扒冰碗的动作顿住。
难道?她偷偷投喂陆妍酱肘子的事,被陆太傅发现了?
她擦干净嘴,连忙跑向前院,希望陆家双亲不要因此?迁怒可怜的陆妍。
跑到前院大门口,她就看到陆妍低着头?乖乖坐着,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她赶紧跨进门:“晚辈见陆大人,陆夫……”
“云郡主?!”陆绅见到拂衣进来,拱手朝她深揖:“老夫鼠目寸光,狭隘无礼,特来向郡主?请罪。”
云拂衣吓得原地起跳,三?两?步蹦到陆妍身边,小声问她:“令尊该不会是被我气疯了吧?”
他是太子的老师,若是被她气疯,她该怎么向太子殿下交待?
“陆大人,你这是作甚?”柳琼枝也?被陆绅此?举吓了一跳,起身道?:“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并无误会,是老夫目中?无人,狭隘偏颇,行事不端。”陆绅再次向拂衣作揖:“老夫心中?有愧。”
拂衣连连屈膝回礼:“陆大人,您折煞晚辈了。”
她见陆绅长揖不起,只好也?维持着屈膝的模样:“您学富五车,品德高尚,忠贞爱国,又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为何如此?诋毁自己?”
听到拂衣夸自己,陆绅以袖掩面痛哭:“郡主?大义,老夫无颜面对郡主?啊!”
他天天嫌弃云郡主?是纨绔,人云郡主?却觉得他品德高尚,他真畜生啊!
拂衣:“……”
文臣都?这么情?感充沛吗,不过夸他几句,怎么哭成这样?
拂衣第一次知道,原来读书?人想夸一个人时,能说出这?么多优美的词汇。
虽然她并不知道陆绅为什么对她突然态度大变。
陆家带来的礼物,她不敢不收,因为她怕开口拒绝,陆绅又会掩面哭泣,她实在有些?怕了。
把陆家三口送到门口,拂衣想对陆妍多说两句话,又怕惹得陆绅对陆妍不满,偷偷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回家。
陆妍笑眯眯地点头,注意?到这?一幕的陆绅默默扭开头,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也许,偏见才是最大的山。
御书?房。
皇帝批折子批累了,对帮他?整理奏折的岁庭衡道:“离岩国使臣还没说离开的话?”
“离岩近两年频频出现天灾,粮食欠收,他?们还没在我们大隆讨到好处,怎么舍得离开?”岁庭衡熟练地批着一些?问安折子,头也不抬道:“若非他?们接连两年粮食欠收,怕打起仗来军心?不稳,恐怕早就趁机进犯我朝边境了。”
“饿狼不敢轻易攻击敌人,但是饿疯的狼,却?能不管不顾。”皇帝叹息,这?两年老百姓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一些?,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
“暂时还饿不疯,儿臣昨日?接到线报,离岩国君下令南胥、南乡等国上贡。”他?一目十行,在满是废话的奏折上打了一个圈:“柿子挑软的捏,离岩见我朝对他?们态度强势,又不敢冒着兵败的风险发动战争,倒霉的自然是周边小国。”
他?们不敢打大隆,揍南胥这?种弱小国家,却?是顺手的事。
大隆是个体面国家,只要?周边小国服从?王化,就不会特意?刁难他?们。连先帝那?种完蛋玩意?儿,也只是喜欢让他?们写吹捧自己的文章,不像离岩国,心?情不好就让人家上贡。
在不要?脸这?件事上,离岩堪称天下无敌。
“若不是先帝……”皇帝哼哼唧唧,在儿子面前毫不掩饰对先帝的厌弃。
若不是先帝把国库耗空,他?带兵攻打离岩还不是顺手的事?
“天气越来越热了。”岁庭衡早就听?腻了皇帝想御驾亲征的抱怨,直接打断皇帝的话:“父皇什么时候去长央行宫避暑?”
皇帝有些?惊讶地看了岁庭衡一眼,去年这?个时候,衡儿可没提过这?件事,今年难得见他?主动开口。
“钦天监看过了,五日?后就是出行的好日?子。”皇帝把随行名单扔给他?:“你?若有想要?增添的人员,就把名字写上去。”
岁庭衡翻开名单卷轴,发现上面只有官员的名单:“朝中重臣的家眷也应该随行,我们要?在行宫住两个月,怎好让他?们与家人分别?这?么久?”
“自然也有女眷随行,不过女眷名单在你?母后那?里。”皇帝随口回了一句,低下头继续批奏折,御书?房里安静下来。
一盏茶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双目灼灼地盯着岁庭衡:“好小子,你?老实跟爹交待,想要?哪个女眷随行?”
“什么?”岁庭衡平静抬头,眉梢微皱:“父皇,你?在说什么?”
皇帝见儿子平静的模样,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有些?失望道:“为父还以为你?喜欢上了哪家姑娘,想把她也带去长央行宫,原来是我想多了。”
“父皇,儿臣的奏折已经批完了。”岁庭衡把折子整理好,放到御案上:“剩下的您自己慢慢批,儿臣告退。”
“哎!”皇帝赶紧伸手抓住他?袖子:“为父不过是跟你?说笑,你?别?当真嘛。”
他?对儿子讨好一笑,把一堆没批的折子放进儿子怀里:“江山虽然是朕的,但早晚也是你?的,你?帮着治理是天经地义的事。”
“唉。”想到去行宫要?花不少银子,皇帝就叹息连连,拿过随行名单看了又看,又删去一些?名字。
六部有左右两尚书?,每部门留一个尚书?驻守京城。
宗亲里,爵位低于郡王的也别?去了。
能减就减,能省就省,坚决不能浪费。
等皇帝在名单上涂涂抹抹完毕,把名单下发给礼部后,岁庭衡把朱笔一放:“父皇,天色不早,儿臣该回去休息了。”
皇帝看了眼还很亮堂的天色,他?的崽睡这?么早吗?
岁庭衡回宸玺宫的路上,刚好遇到殿中省的掌印女官捧着女眷随行名单,叫住掌印女官,翻开了这?份名册。
看到郡主一栏里,写着云拂衣的名字后,指腹轻轻摩挲过“衣”字,把名册递还给女官。
“殿下。”女官小心?问道:“可是这?份名册有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母后行事向来妥帖。”岁庭衡抬头看了眼仍挂在天空的烈日?,长央行宫空气凉爽,还有跑马场与蹴鞠场,她若是去了,一定能玩得很开心?。
官员与家眷随行的名单,在第二天就下发到了各府,云家一家四口有三个人能去行宫,只剩下云照白一个小可怜留守家中。
“没事,哥,虽然你?不能感受行宫的凉爽,但是能继续体会家里的炎热。”拂衣啃完井水浸泡过的凉甜瓜,一边擦嘴一边笑得幸灾乐祸:“林小五约我去逛街,等我回来给你?带酥山。”
云照白气得要?去拧她的脸,拂衣提着裙摆就跑,带着夏雨与秋霜嘻嘻哈哈跑出了云家大门。
“这?么热的天,他?们两兄妹也不怕热。”柳琼枝摇着扇子,吩咐下人收拾去行宫要?带的行礼。
“夫人,奴婢瞧着小姐与公子的感情再?好不过,别?人家的兄妹,可没小姐与公子感情好。”
“都没个正形。”柳琼枝无奈一笑,继续整理行礼。
拂衣陪林小五逛了半个时辰的街后,奄奄一息坐在首饰铺子的木椅上,这?么热的天,林小五逛起街来怎么一点都不怕热。
“我不行了。”在林小五无数次问她哪个首饰更好看时,她站起身道:“姐妹,你?先慢慢挑着,我去旁边甜饮铺子买酥山。”
“再?过几日?就要?去长央行宫,到时候咱们未出阁的女眷会安排住在临近的院子,你?不多准备点首饰?”林小五晃了晃手中的步摇:“我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随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拂衣摇着扇子:“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更高的追求。”
林小五:“什么追求?”
“追求国泰民安。”拂衣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先挑着,我等会就回来。”
“明明就是想偷懒。”林小五揉了揉脸蛋:“你?去吧,等会再?来找我。”
拂衣掏出帕子,帮林小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等着,我给你?带冰饮回来。”
走出首饰铺,因为太过炎热,连路上的行人都比往日?少,拂衣来到常去的甜水铺,发现铺子里多了一个帮忙的伙计。
“掌柜,又请帮手了?”
“云姑娘来啦,还是老规矩?”掌柜看到拂衣,笑得挤开伙计,亲自为她制作酥山。
“还是老规矩。”拂衣摇着扇子:“多冰少糖。”
“好嘞。”掌柜把碎冰装了满满一竹筒,在上面淋上甜汁与果肉,怕果肉多了装不下,他?还使劲往下摁了摁。
新伙计看着掌柜殷勤的举动,主动把竹吸管放进冰碗中。
“云姑娘,欢迎下次再?来。”掌柜把酥山递给拂衣。
“下次来就要?两月后了。”拂衣把钱递给掌柜:“最近两个月我不在京城。”
“那?我给您留些?冰,等你?回来再?给您做。”掌柜愣了愣,随后笑道:“那?时候山楂正好成熟,酸酸甜甜的酥山最是开胃解渴。”
“谢谢掌柜。”拂衣笑眯了眼:“我一回京就来找你?。”她注意?到新伙计似乎对她好奇,频频偷望自己。
“唉。”掌柜连连点头:“好嘞。”
新伙计也跟着笑,似乎心?情很好。
拂衣用竹吸管戳了两下竹筒中的碎冰,没有立刻饮用,那?新伙计的目光,也跟着拂衣的动作,转来转去。
“掌柜,你?家新伙计什么时候来的?”
“近来天热生意?好,我忙不过来,他?已经来了三四日?了。”掌柜以为拂衣对新伙计好奇,多说了几句:“他?手脚麻利,还会算账。”
拂衣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一个小孩窜出来撞在她身上,手里的酥山也被打翻在地。
见自己打翻了贵人的酥山,小孩吓得坐在地上不敢说话。
储藏冰十分不易,酥山这?种小食对普通人来说是昂贵之?物,普通人家很少有舍得花钱买来吃的。
“现在知道怕了?地上烫,起来吧。”拂衣把小孩从?地上拉起来:“下次走路小心?些?,早些?回家去。”
“谢谢漂亮姐姐。”小孩见拂衣没有责怪他?,对拂衣感激一笑,蹦蹦跳跳离开。
这?小屁孩虽然冒失,但为人很诚实嘛。
她转身看向新伙计,对方在低头擦拭桌面,连细小的角落也没放过,看起来确实是个勤劳小伙。
她作势欲重新买一份,就听?到有人唤她。
“拂衣。”
拂衣回头,看到太子殿下高坐在马背上,刺目烈日?下,他?的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在这?个瞬间,拂衣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山间清爽,连夏季的炎热都忘记了。
“天气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府中?”岁庭衡注意?到拂衣额头上满是汗,细碎的头发粘在她的耳侧,白皙的脸蛋透着淡粉,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巴巴。
他?翻身下马,从?内侍手里接过油纸伞,撑开遮在拂衣头顶:“身边伺候的人怎么也没带?”
“夏雨与秋霜帮我买东西去了,我在首饰铺坐得难受,就来买酥山。”拂衣看了眼地上已经化了大半的酥山,凑近看岁庭衡的脸。
岁庭衡撑伞的手僵住,努力不让自己显出异样,任由拂衣打量自己。
“殿下,这?么热的天你?骑在马背上,竟然不出汗?”拂衣惊叹,不愧是如玉似的人物,无论时候都如此不染尘埃。
“我不太容易出汗。”见拂衣好奇,岁庭衡解释道:“即使是夏天,手也偏凉。”
拂衣盯着岁庭衡撑伞的手,这?只手离她仅半臂距离,白润如玉,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拂衣的伸出食指:“臣女能摸一下你?的手背么?”
岁庭衡沉默片刻:“可。”
夏蝉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鸣叫,吱吱哇哇吵得他?心?乱如麻。
软软的指腹,如云朵般碰触到他?的手背,又风一般消散,他?甚至来不及感受云朵的温度。
“真是凉的哎。”拂衣忍不住再?摸了一下岁庭衡的手背:“殿下,你?果然有天人之?姿。”
手长得这?么漂亮,还这?里清爽凉快,牵起来一定很舒服。
未来的太子妃有福了。
遮挡在拂衣头顶的伞晃了晃,岁庭衡侧过头,深吸一口气,夏蝉怎么越来越吵了,吵得他?脑子都开始犯糊涂。
他?低下头,不敢让拂衣看到自己眼中翻涌的情绪,地上已经化开的冰水,吸引了他?全部注意?,仿佛这?样他?就不会再?慌乱。
地上的蚂蚁嗅到了甜水的味道,爬到了竹筒与吸管上,岁庭衡甚至在想,会有多少蚂蚁爬到竹吸管上。
“殿下,难得这?么巧,臣女先请您去茶……”
“拂衣!”岁庭衡突然紧紧拽住拂衣的手臂,力道大得拂衣有些?生疼。
她诧异地看着岁庭衡,见他?出尘如仙的脸上,出现了恐慌与无助。
“传御医。”他?丢了伞,手指不小心?碰到拂衣的手背,拂衣恍惚以为自己碰到是地窖冰块。
“传御医!”岁庭衡抖着声音对身后的金吾卫道:“即刻去传!”
金吾卫意?识到不妙,连忙把四周团团围住,还有人快马加鞭去请御医。
“殿下?”拂衣见岁庭衡手抖得厉害,以为是他?身体出了问题,顾不上规矩礼仪,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谁知下一刻她就被岁庭衡揽住了肩,他?似乎怕吓着她,极力想要?声音变得温柔,却?控制不住的颤抖:“酥山有毒,你?、你?吃了多少?”
“别?怕,别?怕。”他?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一点事都不会有。”
拂衣怔怔地看着太子,她从?未想过谪仙般的太子,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年她落下悬崖时,爹爹与娘亲似乎也这?样看着她,眼中只有无边的痛苦与恐惧。
“殿下。”她往后退开一步,连忙开口:“您别?担心?,臣女还没来得及碰它,它就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