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三载后by月下蝶影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5
云望归看着?远处与太子并肩走在?一起,自己在?伞下遮得严严实实,让太子大半身子都在?伞外的女儿,默默垂下眼睑。
女儿似乎从不?会?对朋友这样……
“云大人。”那?位“眼神不?好”的大人拉了云望归一把,小声道:“陛下快要宣召我们了,你赶紧站好。”
“多谢提醒。”云望归转过身,对这位大人感激一笑?。
陆绅偷偷打量云望归的脸色,云大人对太子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从临华别苑到怡安居,会?途经好几个园子。皇帝只有皇后一人,这些提供给妃嫔居住的别院,全都空置着?。
先帝在?世时,这些别院从来?不?缺人,拂衣每次经过这些地方时,总会?与一些妃嫔巧遇,她们都想借着?她到先帝跟前邀宠。
“先帝的太妃,有子侄愿意奉养者,已经送回了家。无子侄供养者,全都送到了长宁行宫安享晚年。”岁庭衡见拂衣望着?这些别院,解释了太妃们的去处:“她们大多是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苦命人,母后不?愿意为难她们。”
“娘娘慈悲。”拂衣这话并非吹捧,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先帝不?干人事,后宫不?少妃嫔都是家族的牺牲品。皇后愿意如此善待他们,而不?是把她们全部送去庵堂,堪称宅心仁厚。
“那?些被强抢进宫,而家里?又希望与她们团聚的女子,我已经做主把她们送回了家。”
拂衣觉得此刻的太子似乎在?等她去夸夸他。
“殿下仁善。”
“有些女子还不?满双十。”听到拂衣夸赞自己的话,岁庭衡唇角微扬:“她们的一生?还有无限可能,不?该为先帝埋葬一生?。”
那?时候父皇刚登基,他面?对那?些惊慌不?安的年轻女子们,想起她们比拂衣大不?了多少。若他愿意善待这些无辜的人,老天会?不?会?看在?他行善的份上,保佑落崖的拂衣好好活下来??
都说?行善积德,只要他行足够的善事,总能等到拂衣活着?的消息传回来?。
拂衣停下脚步,她笑?望着?岁庭衡:“臣女没?有看错,殿下果然是很?好的人。”
身为上位者,能看到平凡人的苦难,愿意为他们寻找一条更顺遂的道路,这是上位者最难得的品质。
路过莲池,有几只鸳鸯在?池中戏水,拂衣偏头多看了几眼。
“你在?看鸳鸯?”
拂衣摇头,她其实在?看林小五他们有没?有回去,上午她们就是在?这边钓鱼。
“鸳鸯确实不?算忠贞的鸟。”岁庭衡道:“古籍中有记载,狼与鹤、大雁才是从一而终的忠贞动物。”
“所以那?些歌颂鸳鸯的诗词都是骗人的?”拂衣恍然:“难怪有些地方成亲,新郎会?送新娘一对大雁摆件或是活的大雁。”
“世人总是喜欢把美好的感情,寄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动物身上,偏偏自己又极难做到。”岁庭衡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你以后喜欢的那?个人,一定要对你忠贞不?二。若他对你不?好,我会?帮你。”
“这句承诺一直有效?”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直有效。”
凉风吹得树荫下的光斑也摇摇晃晃,拂衣点?了点?头:“臣女明白了,若他不?好,我就让殿下以权谋私,挖坑把他给埋了。”
“好。”岁庭衡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
“怡安居快要到了。”拂衣走出伞下:“殿下,您请回吧。”
她朝岁庭衡行了一个万福礼,躬身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开。
微风吹着?她身后的披帛,披帛拂过路边的花卉,带走淡淡的花香。岁庭衡看着?她越走越远,即将消失在?花丛之后。
只需要等待几息,她便能走出他的视线。
“拂衣!”岁庭衡突然扔下伞,朝拂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殿下?”拂衣正准备取下缠绕在?花枝上的披帛,见岁庭衡突然跑了过来?,神情前所未有的慌乱,站直身体?等他跑过来?。
“拂衣。”岁庭衡在?离拂衣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弯腰替拂衣取下缠在?花枝上的披帛:“你刚才问我,做的那?些是不?是为了报恩,我撒谎了。”
“我做的那?些,并不?是为了向你报恩。”
“我确实想你遇见对你忠贞不?二的人。”
“我也想对你好,想你过得快活,想你永远肆意自由,不?被皇宫束缚。”
“可我心仪你。”
“我想做对你忠贞不?二的那?个人。”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方才说?我这样的就很?好,那?我能不?能……以身报你恩?”
拂衣从未想过,冷静自持的太子,会?在烈日中奔向她?,说出这些?话。
从她?第?一眼见到太子时,便觉得他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他沉稳、优雅、文武双全又仁德知礼,还有着令人心动?的容貌。这样的他,不该患得患失惊慌失措,而是矜贵从容,无需为任何人低头。
即使是与心仪之人在一起,也应该有清风明月相伴,以才诗为诺。
可就是这样的他,弯下?腰替她?解开与花枝缠绕在一起的披帛。高贵的太子殿下?低下?了他的头颅,以仰望的姿态,毫无保留的向她?献出了一颗真心。
她?身边从未缺过追逐她?的人,但?这是她?第?一次心生不忍。若是她?拒绝,这双温柔深邃的眼睛,会?不会?盈满悲伤?
“殿下?。”拂衣笑了:“我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此事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反对?”
“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你?。”见拂衣没有明确拒绝,岁庭衡眼中的快乐已经无法掩盖:“我会?让他们知道,是我执意想与你?在一起,与你?无关。”
拂衣:“……”
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看着岁庭衡一副准备与文臣争斗到底的模样,拂衣把头微微一扭:“殿下?,我从未想过与谁成亲,相伴一生的事。”
“我知道。”岁庭衡没有因为拂衣的话而失落,“我只是想对你?好,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与不快乐,那我就不配站在你?身边。”
拂衣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子,若文官说三道四,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配得上你?。”
什么理智,什么矜持,都敌不过心头喷涌而出的情爱与奢求。
他只想紧紧抓住那一缕缥缈的希望,在无限可能中,找到那条他能与拂衣相携不离的路。
“给我十日时间,给我一个?证明我配得上你?的机会?。”
爱是自我怀疑,爱是亏欠,爱是不自觉仰望。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国之储君,在所爱之人面前,也会?怀疑自己不够好。
“好。”
拂衣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有他配不上自己的想法。
难道他没听?过自己这些?年的英勇事迹?
听?到这声?“好”,岁庭衡脑子里嗡嗡作响,许久后才哑着嗓子道:“这是……真的吗?”
“殿下?,臣女?可不敢犯欺君之罪。”拂衣踮着脚尖,伸手把他因为奔跑而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轻笑了一声?:“那臣女?先回去了。”
岁庭衡愣愣地看着拂衣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仍舍不得离开。
“殿下?。”莫闻轻手轻脚走过来,把伞撑到岁庭衡头顶,小心翼翼开口劝道:“日头大了,您先回去吧。”
看到莫闻手里的伞,岁庭衡想起拂衣还没打伞,夺过莫闻手里的伞就准备追上去。
“殿下?,前面不远就是怡安居,这会?儿云郡主恐怕已经回屋了。”莫闻看了眼太子泛红的脸,您站在太阳下?发了这么久的呆,以云郡主的脚程,说不定都已经躺在床上午憩了。
“你?说得对,不能打扰她?休息。”岁庭衡怔怔回神,自己撑着伞往回走,途径一个?花草丛时,对花草丛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
藏在花草丛后面的三人:“……”
等太子带着宫侍与护卫离开后,岁安盈从草丛里钻出来,挠着身上被蚊虫咬出来的红包道:“林小五,以后我再也不跟着你?胡闹了。”
说什么看到拂衣回来,她?们躲在草丛里吓她?一跳。
这下?好了,受到惊吓的只有她?们。
卢似月面色有些?尴尬,她?摘去头发上沾到的草叶:“刚才太子殿下?……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然?怎么会?对草丛点头,还对她?们笑。
“皇家长大的人,向来多疑又警惕,太子不仅知道草丛后面有人,而且还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岁安盈神情还有些?恍惚:“两年多了,太子第?一次对我笑得这么友好亲切。”
以前太子对他们宗室向来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展露在他们面前的笑容从不带半分笑意。
今日的这个?笑容很不一样,是很纯粹的快乐以及……皇家人难得一见的少年气。
多难得啊,面面俱到完美无缺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有少年气的一面。
“不可能,这不可能……”
林小五蹲在草丛里,抱着膝盖喃喃自语:“太子怎么会与拂衣扯上关系,拂衣怎么会?给太子机会?……”
“我不相信,这都是假的……”
“安盈,小五这样没关系吗?”卢似月很担心林小五。
“她?从小与拂衣一块长大,每次拂衣参加蹴鞠比赛,只要有她?在场,胜利花环永远都是戴在她的头上。”岁安盈双手环胸,神情有些?无奈:“她?平等讨厌每一个对拂衣有企图的男人。”
卢似月闻言更加担忧:“那……”
“你?也别担心,等她?见到拂衣就好了。”岁安盈把林小五从地上拽起来:“行了,你?还是拂衣最好的姐妹,不要太难过。”
“我愿意为了拂衣冲锋陷阵,太子能跟我比吗?”
“你?还记得三年前太子被先帝砸得头破血流,又在雨中跪了一夜,差点连命都没了那件事吗?”岁安盈之前不明白,为何近来几个?月,太子频频出现在她?们身边。
直到方才听?到太子对拂衣的那番表白,她?终于明白,太子用尽了力气与手段,都是为了让拂衣能够看到他。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之人用尽全力的强求罢了。
“什么意思?”林小五渐渐回神。
“太子跪在先帝殿外时,是不是拂衣落入悬崖的消息传入京城后的那几日?”
林小五猛地点头:“对,就是那几日。这事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想去找拂衣,无诏出京被抓了回来,母亲带我进?宫请罪那日,太子就跪在殿外。”
那时候太子满头满脸都是血,她?以为是先帝心情不好,所以又拿理王一家出气,从未想过此事会?与拂衣有关系。
“如果说太子是想求先帝派人寻找拂衣的下?落呢?”
先帝极其厌恶理王一家人,那时的太子是抱着何种心情去乞求的先帝?
“这……这不可能吧。”林小五结结巴巴道:“明知道先帝讨厌他,他去求先帝,不是自找麻烦,又不是傻……”
太子满腹才华,怎么会?做那种明知不可能有结果的傻事?
“我听?说在先帝跟前伺候过的宫人,有些?被发配到了行宫伺候。”卢似月比两人冷静:“你?们如果想要查清此事,只需要召见他们问一问。”
“不过你?们都是皇室后人,召见先帝身边的人询问太子之事,恐怕不太合适。”
“若是不查清楚,又怎么知道太子对拂衣是真心还是假意?”林小五来了精神:“就算被太子知道,看在我们是皇家后人的份上,他也不可能重罚我们。”
卢似月愣了愣,随后笑了:“好,我陪你?们一起。”
岁安盈闻言多看了她?两眼,眼神里对卢似月多了几分亲近。
倒是没有辜负拂衣对她?的保护与情意。
长央行宫确实?有好几个?曾经在先帝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不到两个?时辰,这些?人就被带到了岁安盈等三人跟前。
听?岁安盈问的是太子的事,这些?人吓得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这几个?人有些?眼熟。”林小五看着这几人:“你?们以前是不是在拂衣身边出现过?”
听?到拂衣二字,这些?宫女?太监神情有了些?微变化。
“云郡主刚进?宫时,奴婢在郡主身边伺候过几日。”
“云郡主小时候爱爬树,小的曾把郡主从树上抱下?来。”
“奴婢、奴婢没有伺候过云郡主,只是有一次曾贵妃欲刁难郡主,奴婢不忍郡主受苦,假装没有发现宁王,让他与云郡主一起进?了御书房。”
听?完这些?宫女?太监的话,岁安盈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还能好好活着。
如果她?们今日没有问及此事,那么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太子会?为拂衣做到这一步。
“你?们尽管回答本?郡主的问题,所有后果都由本?郡主承担。”岁安盈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都站起来回话。”
“安郡主,您问的这些?,与云郡主有关吗?”
说话的宫女?知道安郡主与拂衣交好,她?见岁安盈点头,鼓足勇气开了口:“太子殿下?那日闯入御书房,确实?是求先帝派兵寻找云郡主的下?落。”
“先帝很生气,骂他狼子野心,想借此机会?讨好天下?文人。”
“先帝一怒之下?拿砚台砸破了太子殿下?的头,可是太子不愿意离开,仍旧跪在殿外求先帝派兵寻找云郡主的下?落。”
“后来……”宫女?记得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雨下?了整整一夜,我们谁也不敢靠近太子殿下?,直到他晕倒,在雨中躺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被金吾卫拖回了理王府。”
岁安盈与林小五都沉默了。
多可笑啊,那时候她?们去求宁王帮忙,宁王称病不见。
从未出现在拂衣生活中的太子,却为拂衣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
“你?们退下?吧。”岁安盈给这些?人赏了一笔银子,等他们全部退下?后,才喃喃开口:“此事,也许应该让拂衣知道。”
林小五:“说不定太子已经跟拂衣说过此事。”
这种讨好卖乖的机会?,哪个?男人愿意错过?
但?是看着岁安盈分外严肃的表情,林小五还是跟着她?赶往怡安居。
半个?时辰后,怡安居。
“此事……”拂衣听?完岁安盈的话,沉默许久:“太子从未跟我提起过。”
卢似月与林小五都有些?意外。
倒是岁安盈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难怪陛下?刚登基的那半年,太子频频往京城外派人。”
“我怎么没听?过说?”林小五一脸震惊。
“在皇家,知道得越多就越麻烦。”岁安盈喝了一口安神茶:“我名下?有两个?书铺,太子有段时间经常买一些?侠义话本?。”
她?仔细回忆着太子买书的时间:“后来拂衣与家人团聚的消息传回来以后,太子身边的人再没买过侠义话本?,转而买女?子喜欢的话本?子。”
“那时候我以为太子有了心仪之人,所以不敢胡乱揣测,更不敢告诉别人。”岁安盈叹息一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
只是谁会?想到,与拂衣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会?对拂衣痴心一片呢?
“侠义话本?……”
拂衣想起太子送给她?的那些?话本?中,有些?话本?被人翻阅过,尤其是那些?有关落崖修得神功重回江湖的话本?,几乎每本?都被人反复看过。
那时候她?以为是胆大识字的宫女?太监偷看过,没想到会?是太子……
“安盈,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拂衣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天已经黑了。”林小五欲跟上拂衣。
“我去见爹爹与娘亲。”拂衣取下?挂在墙上的宫灯:“小五,安盈,卢姐姐,你?们先回去吧。”
温暖的烛光下,云家四口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后,云照白顶着父母灼灼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拂衣,你……当真?想好了?”
“嗯。”拂衣点头:“我想试试,人总不能为了还没发生的事?,让自?己活得不自?在。”
一家人都明白,如果拂衣对太子没有半点心思,是?不会特意赶来告诉他们的。而?且还是?天黑之后,提着灯笼来告诉他们。
“你确定?自?己不是?一时冲动或是?感动?”柳琼枝眼神温柔又包容:“如果不是?因为动心而?选择在一起,对你对他都是?伤害。”
“母亲,女儿身边出现过?很多好看的儿郎,但太子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云照白很是?好奇。
“嗯……”云拂衣举例:“比如太子给?我撑伞的时候,我会想这?只手真?好看,想……”
“咳!”云望归轻咳一声,打断兄妹二人越来越不像样的对话:“拂衣,只要你下定?决心就?好。”
他轻拍女儿的头顶:“爹爹与?娘亲都明白。”
他闺女只是?看中了一个品学兼优的男人,又不是?杀人放火,他们为何要阻拦?
拂衣抱住云望归与?柳琼枝的袖子:“我最最最最喜欢爹爹与?娘亲啦。”
云照白:“……”
从小到?大妹妹都爱这?么撒娇,偏偏父亲母亲就?吃这?一套。
他叹了口气,在拂衣的脑瓜子上拍了又拍。
陛下对皇后情深一片,从无二心,希望太子也能有这?样的美好男德。
等拂衣离开后,柳琼枝脸上的笑容被忧愁代替,她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太子身份特殊,我怕拂衣受委屈。”
与?别人家结亲,夫妻不睦还能和离,进了皇家的门,就?再没有回头路。
“可若是?拂衣真?心喜欢……”柳琼枝苦笑:“若非真?心,以她的性子,不会在晚上打扰我们。”
“不要担心,陛下与?太子都不是?昏聩荒唐的人。”云望归揽着柳琼枝的肩:“我们要相?信孩子的眼光。”
第二日?上午,云望归刚踏进天地元合前殿,就?看到?了坐在陛下右下方的太子。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诸卿不必多礼。”皇帝近几日?心情不错,因为每天的奏折都有太子帮忙处理。
想到?这?,他转头去瞧儿子,就?看到?自?家好大儿走到?云望归身边,亲手扶起了云望归。
与?云望归同行的几位大人眼瞳瞪大几分,死死盯着太子扶住云望归的双手。
不是?,大家都在这?里,太子凭什么就?只扶云望归?
云望归只是?太子名义上的太傅,真?正的陆太傅就?站在旁边呢,太子是?没瞧见吗?
大家偷偷拿眼角瞥陆绅,陆绅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玄色皂底靴,坚决不与?任何人的目光对视。
大家本以为太子此举已经足够奇怪,谁知大家离开时,太子又扶着云尚书下了几级台阶,态度亲近无比。
“太子殿下,您折煞老臣了。”
“应该的。”等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太子松开云望归的手臂,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夏日?暑热,云大人公务繁忙,这?里有一些避暑的药丸,请云大人收下。”
云望归接过?这?个散发着药香的锦囊,深深看了岁庭衡一眼:“多谢殿下赏赐。”
“不是?赏赐,是?我对云大人的一点心意。”岁庭衡似乎浑然不觉自?己此举会引得多少朝臣吃惊:“大人为户部事?宜殚精竭虑,平日?要多保重身体,免得家人为您担心。”
就?算再蠢笨的朝臣,此刻也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堂堂太子殿下,即使再礼贤下士,也不该有如此谦卑的姿态。
这?哪是?太子对待朝臣,分明是?子侄对待长辈。
几位大臣心中疑惑不已,也没听说云家有皇家血统啊。
大家心中疑云丛生,不过?都是?稳重之人,所以谁也没把这?事?宣扬开来。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有意替太子的行为做遮掩,太子却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今日?给?云家送赏赐,明日?到?户部办事?的地方与?云尚书亲切交流,后日?又留云尚书在天地元合殿下棋喝茶。
不出五日?,连长央行宫杂役房的老太监,都听闻了太子格外亲近云家的事?迹。
住进长央行宫的宗亲们觉得不对劲,纷纷跑去询问皇帝与?皇后。
康阳公主作?为宗室女眷的代表,求见了皇后。
“唉,姑母。”皇后叹息一声,满脸为难:“你应该还记得云家不打算嫁女儿吧?”
“对。”想到?云拂衣,康阳公主表情就有些别扭:“也不知道云家看得上谁,云拂衣天天在外面晃荡,瞧着就不像是安稳过日子的人。”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顿:“本宫倒觉得拂衣这?孩子有侠义之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想起云拂衣对皇后有救命之恩,皇上还封了她为郡主,康阳公主话锋立刻一转:“娘娘说得是?,云郡主与离岩六皇子比箭的飒爽英姿,京城无人不夸。”
“谁说不是?呢。”皇后笑着点头:“衡儿难得喜欢一个姑娘,可云家与?拂衣都没有与?皇家结亲的心思。云尚书对皇家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功劳无数,我们也不好强逼着他把女儿嫁进我们岁家。姑母你见多识广,能不能替我们想想主意?”
“啊?!”康阳公主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颤抖着嗓门问:“娘娘,您说太子喜欢谁?”
“云家的姑娘呀。”皇后诧异道:“本宫以为大家都知晓了,原来姑母不知道?”
“云云、云家?”康阳公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云尚书家,只有一个闺女对吧?”
皇后点头:“云家除了拂衣,难道还有其他闺女?”
康阳公主脑瓜子嗡嗡作?响,后面皇后说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满脑子都只有太子心仪云拂衣这?件事?。
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太子,怎么就?看上云拂衣那个纨绔女了呢?!
她走出侧殿,遇到?同样神情恍惚的老王爷。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个瞬间,仿佛看到?天塌了。
“糊涂,糊涂啊。”老王爷痛心疾首:“云家对朝廷忠心耿耿,陛下与?太子怎能强求云家把女儿嫁进皇家?”
“王叔,陛下与?太子怎么说?”康阳公主对宗室这?位辈分最大的王爷还是?很尊重的。
“你可知云家无意嫁女,太子却想强求?”老王爷问康阳公主:“我记得前些日?子,刘家的有个小子也想娶云家姑娘?”
康阳公主支支吾吾:“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
“当日?离岩国意图比箭羞辱我朝,是?云家姑娘站出来扬我大隆国威。”老王爷把手里的拐杖杵得咚咚作?响:“人家小姑娘为国比斗,太子却对人动了歪心思,你说这?像话吗?啊?!”
康阳公主咽了咽口水:“太子文武双全,怎么就?配她不得?”
这?种声名远扬的纨绔女,哪里配得上太子?
“你也糊涂!”老王爷训斥道:“太子再好,也要讲究你情我愿,难道他要效仿先帝,以势强夺美色?”
先帝那种后宫无数的老登,也配与?太子相?比?
康阳公主怀疑老王爷是?被陛下与?太子的话气糊涂了。
可她不敢说,她怕老王爷骂不了皇帝与?太子,拿她当出气筒。
不出三日?,京城的文臣都知道太子欲求娶云家姑娘之事?。
大概是?太子讨好云家的行为太过?明显,竟无一人说拂衣是?纨绔,配不上太子这?种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是?太子动了心思,云家人是?无辜的。
拂衣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用这?种激进自?污的手段。
现在外面确实没有文官说她的不是?,因为骂全被太子挨了,不知内情的友人纷纷赶来安慰她。
送走第三波友人后,拂衣实在坐不住,从侧门抄小道去了临华别苑。
她赶到?临华别苑时,岁庭衡正在给?桃树小苗浇水,原本只有一点点嫩芽的桃树苗,现在已经有半个指节长了。
临华别苑的宫侍们见到?拂衣出现,纷纷躬身行礼,就?连院门口的禁卫军都没有阻拦她,任由?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大门。
“殿下。”
岁庭衡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水壶,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她。
“这?小芽长了一点。”拂衣走到?花盆边看了两眼,对岁庭衡笑了笑:“殿下把它照顾得很好。”
“那日?在桃园,我给?殿下特意摘了一个很大的桃,这?根小苗苗,该不会跟那个桃有关系?”
岁庭衡耳尖泛红:“那个桃很好吃,所以我留下桃核,想把它移栽到?宫里。”
原来真?的与?她有关……
“外面议论纷纷,殿下的好名声都受到?了影响,你还在院子里浇小树苗。”拂衣走到?树荫下的石桌旁落座:“你当真?不在乎这?些?”
岁庭衡跟在她身后落座:“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不重要。”
“殿下,以你的才思,可以用很多办法解决此事?,实在没有必要自?污。”拂衣叹气:“你这?又何必?”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有现在这?个办法快。”
更没有这?个办法对拂衣有利。
他自?然有很多办法,温水煮青蛙,潜移默化?改变朝臣的看法,或是?为拂衣作?势,让大家忘记她的纨绔行为。
可是?他不想等那么久,更不想拂衣为了他改变。
想要靠近拂衣的是?他,凭什么要拂衣配合他作?势,甚至去做他人眼中合格的太子妃?
他就?是?想要天下人知道,想要与?拂衣在一起的是?他,想强求的是?他,一切因果都是?他。
无论拂衣是?何等模样,他都想与?她在一起,她不需要有任何改变与?委屈。
就?算有人要骂,该挨骂的也只能是?他。
“真?是?……”
拂衣伸出手,在岁庭衡泛红的耳垂处轻轻一捏:“太子殿下,你这?个最聪明的人,选了最蠢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