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三载后by月下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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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彩音坊每日都有贵客上门,但凡谁出点什么事,整个京城都要被翻过来。能?入坊做工的人,祖上八辈她?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更别提一个来历不明的毁容婆子。
这婆子第?一天上门求她?收留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夜派人把此事告诉了云拂衣。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管事”,也是拂衣安排过来的人。
“坊主?机敏善谋,侠肝义胆,世间多人不及。”管事作揖:“在下还需要再贵坊叨扰一段时间,有劳坊主?。”
“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奴家,奴家一定鼎力配合。”坊主?笑?了笑?,“能?帮到云郡主?就好。”
管事沉默再作一揖,对坊主?与云拂衣只留下敬佩。
他?是太子詹事府的官员,以前只觉得?云郡主?纨绔,这些玩乐场所也尽是浅薄好利之人,直到来了彩音坊,接触过这里?的人以后,才发现真正浅薄的人是他?。
无论是云郡主?还是彩音坊主?,亦或是彩音坊里?的乐师以及帮工,每个人都有了不起的地方,如果没?有他?们相助,他?的差事不可能?如此顺利。
傲慢容易使人产生偏见,他?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并不比别人高尚。
秋猎结束前的最后一晚,皇帝举办露天篝火宴会,正是君臣和乐的盛世景象。
几位留在隆国进学的他?国王子王孙饮着酒,既向往又羡慕。隆国是礼仪之邦,不似离岩那般爱折磨他?国之人,他?们在隆国过得?十分?滋润,但仍旧希望本国的百姓过上如隆国这样的生活。
他?们生于王室,远赴隆国求学,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国家寻求一份安宁。
有礼部官员过来向他?们敬酒,相互间做足礼貌与客套。等隆国礼官离开,他?们向彼此举了举杯,融入这场热闹之中。
“南胥的王孙一个没?来。”长列国的王子对南乡王子道:“看来南胥是彻底得?罪了隆国。”
“明知道太子对云郡主?情深似海,他?们还给太子送美人。”
“还想让他?们王孙做隆国的赘婿,连吃带拿真敢想。”
与暴虐的离岩相比,隆国堪称仁厚大?度,南胥发癫惹得?隆国如此不给他?们颜面,实在让他?们不理解。
在座诸位王子王孙没?有任何人能?理解南胥的行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写话本需要逻辑,现实发生的事却让人匪夷所思吧。
“见过郡主?。”莫闻端着盘子过来,里?面放着考好的肉:“郡主?,殿下亲手烤制了一些猎物,请郡主?您尝尝。”
“都是殿下亲自烤的?”拂衣见盘子里?的肉色香味俱全?,当即尝了一块:“殿下好手艺。”
莫闻但笑?不语,殿下这两日,每晚都躲在帐子里?练习烤肉的手艺,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浑身上下都被腌入味了,味道岂能?不好?
“刚好我也烤了一些肉,味道不及殿下,劳烦莫闻公?公?帮我带给殿下尝尝。”拂衣把烤架上冒着油花的肉放进盘中,还放了两个剥了一半的橘子。
“你怎么把吃了一半的橘子送给太子?”坐在她?旁边的刘小胖不解,伸手想尝太子烤的肉,被拂衣一巴掌拍开。
“吃你自己的。”拂衣把盘子挪远:“你不用?懂。”
刘小胖嗤了一声,伸手剥自己桌上的橘子,瞬间被酸得?龇牙咧嘴。
他?怀疑地看着拂衣,她?该不会是想戏弄太子,把最酸的橘子给殿下尝吧?
云拂衣这纨绔女?,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橘肉甜香,现在还不是橘子最成熟的时候,但拂衣送他?的橘子很甜。
岁庭衡动作温柔地拿起盘中两个剥开一半的橘子,抬头望向拂衣的方向。
明明两人之间隔着明艳的篝火,但是在岁庭衡望过去的那个瞬间,云拂衣也抬起了头。
他?们的视线在夜色中交汇,在篝火上方化作最明亮的火焰。
我吃到了最甜的橘子,所以想留给你一半,仅此而已。
刘小胖看了看云拂衣,又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太子,胖胖的身躯充满大?大?的疑惑,这破酸橘子又不是绝世大?宝贝,太子怎么稀罕成这样?
“在笑什么?”皇帝把烤好的兔腿划开,放到皇后碗里?,见她?笑?得?一脸开心,以为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去跳篝火舞:“我去陪你一起跳?”
“我们跳什么?”皇后贴在皇帝耳边道:“我在看拂衣与衡儿。”
皇帝闻言抬头,正好见到拂衣被几个小姑娘拉到篝火旁跳舞,而他?的好大?儿一眼不眨地看着拂衣,笑?得?半文钱都不值的模样。
“殿下。”拂衣一身红裙,比篝火还要亮眼,她?把手伸到岁庭衡面前,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带着他?融入了年?轻人当中。
向来克己复礼的太子,在橘红的篝火下,露出了年?轻人独有的快乐笑?容。
这一幕落在对礼节最严苛的官员眼里?,都不忍心说出任何挑剔的话。
年?少春光不重来,诗酒趁年?华。
第?二日一早,圣驾回京。
圣驾回京的第?三日,京城秋闱中举名单张贴出来,云照白不负年?少时的神童盛名,姓名高居榜首。
云家行事低调,并没?有大?宴宾客,而是关上门自己庆贺。
夜色未至,饭菜还没?上桌,岁庭衡却出现在了云家。
似乎察觉不到二老的惊讶,岁庭衡把大?包小包的礼物赠上,笑?得?一脸和煦:“听闻云兄高中榜首,晚辈厚颜来讨杯酒喝,还请伯父与伯母原谅晚辈的冒昧。”
伯父伯母?
云照白回过神,上前作揖道:“殿下光临寒舍,在下喜不自胜,请您上座。”
“我是晚辈,怎能?坐尊位?”岁庭衡笑?:“我坐云兄身边就好。”
云望归与柳琼枝见状,连忙劝岁庭衡上座,岁庭衡连连推辞。
“你们在干什么?”拂衣走进院子,见岁庭衡跟她?爹拜来拜去,听明原委后开口道:“要不殿下坐我旁边?”
“不……”
“好!”岁庭衡立刻走到拂衣身边,上扬的嘴角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一顿饭下来,云家父母从拘谨到震惊,从震惊到费解,又从费解到接受,最后从接受化为了担忧。
以太子对拂衣的态度,真怕拂衣指着一条狗说它是猫,太子都要夸拂衣眼神好。
等拂衣送太子出门后,云望归叹息一声,对云照白道:“没?事带你妹妹多看看书?。”
“看、看什么?”云照白也没?想到,太子竟待他?妹妹至此,原来外面传太子痴恋他?妹妹竟不是谣言。
“忠臣列传。”
拂衣陪岁庭衡坐上了马车:“殿下,你把我爹娘还有哥哥吓着了。”
“对不起。”岁庭衡垂着眸,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忧郁:“我只是想让伯父与伯母放心你与我在一起……”
“殿下。”拂衣拉了拉袖子:“今晚你在理王府住下吧,你陪我弹一会琴。”
“好。”岁庭衡眼眸立刻亮起来:“你上次住过的院子,一直都有人好好打扫。”
“殿下的意思是,想留我也在理王府住下?”拂衣笑?吟吟地看着岁庭衡,岁庭衡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突然马车颠簸,拂衣差点撞在马车上,岁庭衡伸手把她?搂入怀中,自己后脑勺被撞得?咚的一声。
拂衣趴在他?怀里?,抬起一只手掀开车窗帘子,见停在旁边的是康阳公?主?府的马车,皱眉斥道:“刘小胖,你又在发什么疯?”
马车里?的刘小胖没?有露脸,跟拂衣对骂几句后,就张扬地离开。
黑暗中,灰衣人看着被重重保护着的云府马车,最后还是遗憾地把目光挪向公?主?府的马车,隐身在黑暗中跟了上去。
这几日刘寿昌终于频频现身某处酒楼,据说是迷恋上楼里?的一个卖艺的琵琶女?,只是身边带的下人太多,他?很难下手。
今夜他?冒充琵琶女?的字迹写信相邀,刘寿昌虽然真的出门了,但他?十分?谨慎,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云拂衣与刘寿昌互相对骂,他?终于能?够确定,马车里?的人就是刘寿昌。
等公?主?府马车停在两人约好的江边,灰衣人飞身掠过车夫,直入马车里?,掏出匕首准备制服刘寿昌。
他?看着马车里?身着金甲的男人,意识到不妙,转身就逃。
“来都来了,怎么还想走呢?”
马车外,云拂衣拉着弓,箭尖直指他?的喉咙:“从西巷一直等到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出手,你再走就不礼貌了。”
灰衣人浑身一凉,他?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与护卫,握着匕首的手渗着冷汗:“老子不过是想打劫求财……”
拂衣手里?的箭飞出,射穿他?的大?腿,她?一边新的箭搭上弓射穿他?第?二条腿,一边不疾不徐道:“慢慢狡辩,我很有耐心听。”
灰衣人两条腿被箭洞穿,无力地跪趴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他?疼得?满头冷汗,不甘地抬头问:“你们早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拂衣拿弓的手微微上抬,箭尖对准灰衣人握匕首的手:“发现你们就是当年?追杀云家的人?”
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岁庭衡站在拂衣身后,与她?一起拉紧弓弦。
利箭离弦,灰衣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右手被箭扎穿。
他?闷哼一声,痛得?浑身颤抖却没?有求饶,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拂衣与岁庭衡。
“殿下,郡主?。”大?理寺卿小声道:“请二位给下官留个活口。”
人死了,他?就不好问话了。
“呵。”灰衣人嘲讽一笑?:“我不像你们隆国人,是贪生怕死之辈。”
“没?关系,你死了不要紧。”拂衣把弓扔给岁庭衡,把玩着手里?的弓道:“我现在去把你的主?子抓回来也一样。”
灰衣人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不让拂衣发现自己的异样。
“以为我是诈你的?”拂衣翻身上马,对岁庭衡道:“殿下,你先回理王府,臣女?带兵去茶楼抓一个人。”
“一起去。”岁庭衡跟着上马:“这次我想陪在你身边。”
三年?前他?无能?为力,现在他?可以陪她?做任何想做的事。
“好。”拂衣点头。
大?理寺卿目送太子与云郡主?带兵离开,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走到躺在地上的灰衣人面前,他?想问话又觉得?支棱着的箭有些碍手碍脚,下意识地拔掉了灰衣人手臂上的箭。
“啊!”灰衣人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对不住,忘了这箭拔出来很疼。”大?理寺卿礼貌且诚意满满道:“下次一定注意。”
夜雾弥漫,妇人神情麻木地推着?夜香桶穿过小巷。
更夫路过她身旁,似乎闻到了臭味,嫌弃地加快步伐,迫不?及待远离了她。
很快小巷只留下妇人的脚步声以?及木轮车吱嘎作响的声音。
“喵!”
一只黑猫从墙角蹿过,发出?凄厉的叫声,扑到她的脚边,被她一脚踹开。
这只猫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谁在那里?!”
巷口传出?厉喝声,她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没有?遮挡的脸。
模糊的月色下,那张本就沟壑起伏的脸,显得格外可怖阴森。
被这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盯着?,骑在马背上?的岁瑞璟微微皱眉,这是一个肮脏丑陋甚至低贱的妇人,但她看他?的眼神,却藏着?万千的情绪。
“王爷小心。”岑楚拔刀挡在岁瑞璟面前,隐隐觉得这妇人有?些奇怪。
“什么味道?”岁瑞璟突然皱了皱眉,嫌恶地看了眼妇人推着?的木轮车,驱马离开。
“王爷,那妇人容貌可怖,应该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岑楚骑马跟在后面,小声劝道:“夜色已?晚,外面行?走?的人身份不?明,我们?先回府。”
秋猎过后,王妃就已?经回了王府,可是两人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天里都说不?了几句话。
对于岑楚的多言,岁瑞璟没有?理?会他?,但也没有?斥责他?,如今他?身边唯一留下的旧仆,也只有?岑楚了。
酒楼大门两旁挂着?的灯笼红艳喜人,他?忽然回过头看着?岑楚:“你刚才说,那个妇人的伤口是烧伤?”
“是,属下见过烧伤的人,伤口愈合后就是那样。”
不?知为何,岁瑞璟心里隐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弯月,今夜雾重,连月亮都多了一层朦胧的毛雾。
哒哒哒哒。
街道上?响起了马蹄声,有?很多骑马的人正在经过这边。
天子脚下规矩森严,除非有?天子诏令,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敢在街上?纵马。
他?循声望去,一群人从夜雾中骑马而来,为首者一男一女,女子身着?红衣,腰佩匕首,发间金钗摇曳。男子身着?紫衫,一手握缰绳,一手握着?弓。
他?们?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金甲卫兵,金色甲胄在月色中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王爷,是太子与?云郡主。”岑楚心里不?安,太子与?云郡主为何会带这么多持兵刃的卫兵出?现?
白马之上?,云拂衣神情冷冽,她的目光从岁瑞璟身边轻飘飘掠过,连多余的视线都没有?分给他?一缕。
反而是岁庭衡朝岁瑞璟微微颔首,这一眼仿佛天上?神祇居高临下的恩赐。
两人带着?卫兵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秋夜寒凉,岁瑞璟后背却无端渗出?了汗意。
“跟上?去。”岁瑞璟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朝两人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王爷!”岑楚出?声阻拦:“王爷,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岁瑞璟冷笑:“有?本事他?们?就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杀了本王。”
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竟然陪未婚妻在夜里带兵纵马,这是何等稀奇的事。
南湘把夜香桶推到角落,弯腰找到角落里的标识。
刘寿昌果然已?经现身。
她用头巾把散乱的头发绑好,掏出?匕首朝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以?康阳对刘寿昌的宠爱重视程度,只要掌控了刘寿昌,康阳便能为她所用。
在隆国皇宫近三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忘记年少时的苦难与?坚韧,她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在隆国京城的大道上?,做着?最后的拼搏。
夜雾越来越浓,她扶着?墙微微喘着?气,想?着?近在咫尺的成功,脸上?露出?了笑意。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云拂衣!”
眼珠被愤怒染红,她看着?马背上?持弓的女子,声音里满是恨意与?怒火:“是你?”
“是我。”云拂衣打量着?眼前形容狼狈,浑身脏污的妇人:“曾贵妃娘娘。”
南湘看着?云拂衣身后的金甲卫,还有?御马与?她并肩的岁庭衡,慢慢直起了佝偻的腰:“你的命真大。”
“托娘娘的福,我还好好活着?。”拂衣一箭射落南湘手里的匕首,岁庭衡立刻取了一支新的箭递给她。
“娘娘见到我,似乎很失望?”拂衣搭箭上?弓:“若没有?娘娘屡次执意杀我,又哪来我们?的今夜相遇?”
南湘笑了,她的面容丑陋,但是这个笑仍旧有?几分曾经宠冠后宫的风华:“你是个很聪明又有?运气的女人,如果你不?是隆国人,我会很欣赏你。”
“娘娘派人追杀我们?云家近十次,这样的欣赏太过沉重,我无法接受。”拂衣把箭对准南湘的头颅:“当?年二?王叛乱,娘娘能在这种绝境中逃生,才是令人敬佩。”
“错了,我只派人追杀过你八次,还有?离岩国也曾出?过一次手。”南湘嗤笑道:“至于还有?谁想?要你们?云家的性命,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跟我唱反调。你离了京城,老皇帝还想?召你回京,我不?得不?杀你。”南湘看了眼地上?的匕首:“你我立场不?同?,我想?杀你有?什么不?可?”
“贵妃娘娘或许不?知,先帝召我回京可不是为了重用我,而是想?取我的心头血炼丹。”拂衣看着曾贵妃突变的脸色:“若非你多次派人追杀我们?云家,闹得满朝皆知,也许先帝早就找借口把我召回来,让我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京城。”
南湘想?说拂衣是在骗她,可是她了解老皇帝,他?确实是这种无情又自私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南湘捂着脸笑:“你们隆国的文臣们?都说我是祸国乱政的祸水,可是真正乱国的只有我吗?”
云拂衣身后的金甲卫们?避开了南湘的眼神。
“如果你们?隆国的皇帝没有?赋予我权力,我如何杀得了朝臣?”南湘问:“如果不?是他?贪图享受,那么全国各地的进贡如何送得来后宫?”
“他?们?那些文臣只敢骂我奸妃妖妃,却不?敢说岁家皇朝的不?是。”南湘讽笑:“真是一群虚伪的男人。”
拂衣没有?反驳,因为她也觉得先帝那个老狗登不?是好东西。
“今日南胥再次送来了请罪国书。”拂衣看着?南湘:“南胥国王在请罪书上?说,挑拨离岩与?隆国这件事跟他?无关,一切皆是南胥国罪人南湘所为。他?还说此女母亲是养马孤女,出?身低贱却勾引王君生下同?样低贱的女儿,此女名为曾湘。”
“我是出?身高贵的南胥公主,离开南胥时,父皇钦赐我南湘之名,意为足智多谋、聪明好学。”南湘垂下眼睑,很快又抬起头,眼中有?火焰燃烧:“我那个无能的王兄,只有?在推卸责任时,那颗蠢猪似的脑子才会变得聪明。”
若她是王后所生的王子,肯定比那个废物王兄适合做国王。
“你虽瞧不?起你的母亲,可是你潜入我们?隆国时,还是用了她的姓氏。”拂衣举着?弓的手一直放下:“我对敌人向来不?爱多说话,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乖乖束手就擒,或者被我射穿双腿就擒。”
“我的手下也落到了你手里?”南湘问。
“你说的是哪一个?”拂衣注意到南湘试图去捡地上?的匕首,一箭射穿她的手掌:“你是了解我的,我轻易不?会对女子出?手。”
“我不?是女人?”南湘捂着?手掌,恨恨地看着?拂衣。
拂衣再次搭箭:“有?些话你说得对,先帝确实罪无可恕,但这并不?代表你清白无辜。我是隆国的郡主,受全天下百姓的供养。当?你杀害忠良,还意图挑起两国战争,差点让隆国百姓陷入战争之时,你在我眼里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
对敌人的仁慈与?心软,就是对隆国百姓的残忍与?辜负。
金甲卫听到云郡主说先帝罪不?可恕时,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捂住耳朵,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太子殿下,你的未婚妻骂你祖父,你就这么听着??”南湘讽刺地看向岁庭衡:“你们?隆国自诩礼仪之邦,以?孝治国,难道要为一个女人例外?”
“孤什么都没听见。”岁庭衡面无表情开口:“你这个南胥派来的探子,为何凭空污蔑我朝未来太子妃的清白?”
“南胥国果真狼子野心,无时无刻都在算计我朝。”岁庭衡抬手:“金吾卫何在,把这个中伤云郡主的探子抓起来。”
“是!”金甲卫连忙下马,持刀把南湘包围起来。
南湘却没打算让这些人抓住自己,她拔下藏在发间淬毒银针,朝自己喉咙扎去。
“嗖!”
一支箭射穿她的手臂,她握针的手无力垂了下来。
她抬起头,双目赤红的与?云拂衣冰冷的双眸对视。
“贵妃娘娘不?要急于求死。”拂衣等金甲卫把南湘绑好以?后才徐徐开口:“你刚才也说了,我大隆是礼仪之邦,如何处置你,当?由?大隆律例说了算。”
“云拂衣。”南湘两只手都受了伤,她仰望着?马背上?的拂衣:“我利用老皇帝祸乱大隆,而你利用太子为云家报仇,你我其实是一类人。”
即使是死,她也要在岁庭衡心里扎下一根怀疑云拂衣的针。
金甲卫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
“谁跟你一类人?”拂衣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我看你瞎了狗眼,我家太子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克己复礼,风度翩翩,有?君子仁德之风,先帝那老登丑陋好色,残暴不?仁,他?拿什么跟我家太子比?”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金甲卫:“……”
啊,他?们?已?经失聪失忆,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差矣。”岁庭衡在寂静中开口:“你以?美色惑先帝,而孤以?男色惑云郡主真心,如此说来,不?怀好意的人是孤。你一个犯下累累恶行?的他?国探子竟敢说孤与?你是一类人,难道是想?代表南胥羞辱孤?”
金甲卫:“……”
不?,今夜他?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第80章 正文完
南湘见过很多男人,位高者虚伪卑鄙,位卑者怯懦贪婪,但是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女人永远都不?会成为心里最重?要的存在,甚至在他们眼?里,女人根本不?是与他们平等的人。
权势金钱甚至他们虚无缥缈的颜面?,都远远高于陪伴他们一生的女人。
她那无能愚蠢的王兄,还有无能昏庸好色的老皇帝,甚至是她生养的废物儿?子,都是这种平庸无趣的男人。
乍然见到?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主动?把魅惑人心的责骂揽到?自己身上,让她有种虚假的荒诞感。
充斥着权利与地位的皇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位太子,难怪整个京城都在传太子痴恋云郡主。
金甲卫拔刀砍断扎在她手臂上的箭,锁住她的手脚,把她押上囚车。
囚车不?知押送过多少犯人,坐板上有难闻的臭味以及厚厚的污渍,栅栏上一道道或新或旧的凹痕,是那些犯人们不?甘挣扎时?留下的唯一痕迹。
“南胥的百姓如何看待我?”南湘隔着栅栏,眼?中的火焰犹未熄灭,她没有问岁庭衡,而是把眼?神投向云拂衣。
虽然她们是仇人,但她莫名觉得,云拂衣不?会骗她。
夜雾沉沉,拂衣沉默片刻:“南胥国主欺瞒南胥百姓,他们只知道有一位公主惹得我朝不?满。”
“呵。”南湘眼?中的火焰渐渐黯淡,最终消失无影:“云拂衣,你?对敌人还是太过心软。如果我是你?,就会说南胥百姓恨我入骨,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以平息离岩与隆国怒火。”
拂衣把手里的弓放下,眼?神清明:“你?是我大隆的罪人,但没有任何对不?起南胥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南湘笑得落了泪,她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扬起下巴看拂衣:“没想到?,临到?头为我说话的人竟然是你?与拂衣。若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血脉,我定?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难怪当年老东西有意为你?与岁瑞璟赐婚你?却找机会拒绝,岁瑞璟那个蠢东西配不?上你?。”
金甲卫竖起了耳朵,嚯!原来先帝当年真打算让云郡主与宁郡王凑一对?
岁庭衡默默伸出手,牵住了拂衣的手。
南湘看了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再说话。囚车门在她眼?前锁上,她格外平静,甚至连对云拂衣的愤恨也都化为乌有。
她隐姓埋名为南胥谋划了一辈子,临到?头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对她这一生最大的讽刺。
囚车与赶来的岁瑞璟擦肩而过,岁瑞璟停下马,看了眼?被金甲卫重?重?把守的囚车,问岁庭衡:“囚车里的人是谁?”
“皇叔很快就会知道了。”岁庭衡扬了扬他与拂衣握在一起的手:“夜色已深,孤还要与未来太子妃弹曲合奏,就不?陪在此陪皇叔了。”
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还有云拂衣冷漠的眼?神刺痛了岁瑞璟的眼?睛。注意到?守护在岁庭衡身边的金甲卫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了下来。
囚车远去,浓雾之下,囚车里的人似乎回了一下头,又似乎平静地坐着,仿佛天地间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存在。
三日后,朝廷揭露一桩惊天大案。
南胥公主乔装打扮潜入大隆,因美色被先帝纳入后宫,得先帝宠爱后,与先帝一起残害忠良,现已经逮捕归案。
子不?言父过,皇帝在朝堂上痛哭流涕,字字不?提先帝做的恶心事,句句都是对忏悔,甚至还大张旗鼓下发?罪己书,替父请罪。
皇帝登基近三年,先帝对他有多不?好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各州府,现在见他出来为父请罪,淳朴的百姓都觉得这个皇帝实在可怜。
小时?候被当爹的打骂,人到?中年登基兢兢业业当了三年皇帝,好不?容易让老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又被糊涂爹带回来的奸细宠妃算计,差一点就要带兵上战场。
老皇帝有多坏他们是知道的,现在的皇帝登基他们日子慢慢变得安稳,还把嚣张的离岩国打压回去他们也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的皇帝有什么?错呢,他错就错在太孝顺,帮糊涂的老皇帝背黑锅啊!
别说普通老百姓觉得皇帝不?容易,就连读书人都觉得皇帝是个好皇帝、好儿?子,夸他的诗词如雨后春笋冒出。先帝遗留下来的阴霾,在此次后彻底化为乌有,皇帝在民间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天牢由重?兵把守,非查案人员不得擅入。
拂衣拿着皇上亲手写下的手谕,第一次来到?皇家天牢大门外。
天牢共有四道大门,每道门都由皇帝掌管的金吾卫与金甲卫看守。拂衣在重?重?审查下,终于跨过最后一道大门。
天牢里的通道打扫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
“罪人曾南湘关?押在乙字四号牢房,郡主可需在下陪同?”一名金甲卫提了一盏灯笼给拂衣。
“多谢,不?必了。”拂衣接过灯笼,轻轻摇头。
明日就是曾南湘行刑之日,她跟曾南湘的恩怨也已了结。
拂衣走在长长的甬道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她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甬道两旁的牢房大多都空荡荡,偶有关?押着犯人的牢房,里面?的犯人也都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