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三载后by月下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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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领命。”大理寺卿接过手谕,走出成衣铺才发现外面站了不少人。
杜太师的孙子,工部尚书家二公子,礼部尚书家那个娇娇弱弱的闺女也在,手里好像还拿着块砚台?
察觉到大理寺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陆妍手背到了身后,偷偷把砚台往袖子里藏了藏。
“天色已晚,诸位这是?”大理寺卿希望这些公子小姐们赶紧回家,别都挤在这。
“今晚夜色好,我们出来散散步。”
“我们出来喝酒。”
大理寺卿叹气:“请大家早些回去歇息,本官告辞。”
“大人慢走。”
大理寺卿离开后,大家三三两两散开,只是谁也没提回家的事。
杜郎君走到陆妍身边低声道:“放心吧,陆姑娘,云拂衣吃不了亏。”
陆妍扭过头轻声道:“我知道。”
她提起裙摆,踮着脚尖看向成衣铺里,院子里闹成那样,她担心皇子会对拂衣心生不满。
院子里,岁庭衡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生气,直接问刘小胖:“刘寿昌,你来说。”
“殿下,微臣是跟着云拂衣过来的。”刘小胖向来欺软怕硬,见皇子问自己,不敢有半点犹豫:“我也不知道这三个是什么人。”
“殿下,臣女只是好奇这家成衣铺卖什么东西,所以就来瞧瞧。哪知道会有三个人从石板下面爬出来,臣女寻思着他们在闹着玩呢,结果我刚开口,他们就掏出匕首威胁臣女,吓人得很。”拂衣往旁边挪了挪,好像真的被这三人吓着了。
刑部侍郎看着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三人:“……”
刘小胖斜着眼睛瞅拂衣,谁家好人逛铺子爬别人的围墙?
想到这三人从石板下爬出,刑部侍郎很快反应过来,他神情一肃,用力掀开拂衣所说的石板,看到下面竟然有一条地道。
“殿下,这里面有暗道!”刑部侍郎后背升起一股寒意,能在东街布暗道还不被人发现,这是多大的势力?
岁庭衡走向暗道,行至半路被拂衣拦下:“殿下,这条暗道不知通往何处,里面或许还藏有歹人,请殿下暂时不要靠近。”
“我知道。”岁庭衡见拂衣的裙摆沾着尘土,发间步摇歪了,耳珰也丢了一只,目光在院中探寻了一遍:“云姑娘可有受伤?”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没有受伤。”拂衣注意到岁庭衡在看自己左耳边,伸手一摸才发觉耳珰丢了一只。她右手虚握成拳,假意咳嗽两声:“殿下,臣女有些好奇这条地道通往何处。”
岁庭衡唇角微微上扬:“等金吾卫确定暗道里的安全后,云姑娘若是好奇,就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
“多谢殿下。”拂衣双目一亮,这位殿下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刘小胖见皇子同意拂衣跟着去瞧热闹,赶紧也上前请求:“微臣也想……”
“你想也没用。”拂衣打断他的话:“我怕你把暗道给堵了。”
刘小胖咬牙切齿地瞪着拂衣,拂衣往岁庭衡身后挪了挪,朝他得意挑眉。
“云姑娘担心你的安危,那你就留在外面。”岁庭衡笑了:“不要浪费她一片好意。”
刘小胖:“……”
殿下,你对云拂衣实在太不了解了。
他心有不甘,却不敢反驳岁庭衡,只能悻悻地挪到旁边,蹲角落里生闷气。
宁王府。
金吾卫进府后不仅没有强闯任何房间,反而还跟管家说,他们要先给王妃见礼。
管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只好以王妃在照顾王爷为借口来敷衍。
“王爷病得这么重可有安排御医?”金吾卫统领面上一派焦急:“陛下若是知道,不知该有多心疼。”
“多谢将军关心,王爷已经用过药,应该很快就能醒了。”管家干笑,扭头见王府长随给他打了个手势,他顿时心中大定,面上的笑容都轻松起来:“不知将军准备从何处搜查,请您随意。”
“这是哪的话,末将领的命令是保护王爷,可不是搜查王府。”统领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王爷找到藏在王府中的歹人。”
“呵呵。”管家拱了拱手:“那就有劳诸位将军了。”
他就要看看,这些金吾卫能在王府找出什么来。
“这暗道里好多蜘蛛网,他们平日都不打扫吗?”拂衣爬到地道口,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她仰头看着洞口处的岁庭衡,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把手递了过去,借着他的力道爬出枯井。
金吾卫把两人护在中间,没有轻易走动。
“这里……”拂衣拍了拍衣衫上的土:“好像是宁王府的西后院?”
岁庭衡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拂衣:“嗯。”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说话之人语气高昂,似乎心情极好。
“这边是王府的西院,里面没有住人,将军一定要仔细查验。”管家取下腰间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道:“希望诸位将军能帮我们王爷把歹人揪出来,让王爷安心养病。”
院门打开,他震惊地瞪大眼,连嗓门都破开了:“你们是谁?!”
金吾卫统领大跨步上前,看清院子里的人后,惊诧道:“殿下?”
管家这才注意到,这群突然出现在西院的人穿着金甲,明显是金吾卫的打扮,被他们守卫在中间的人是皇子?
“老奴见过皇子殿下。”管家跪下行礼,肩膀在微微颤抖。
金吾卫不可能从天而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发现了那条暗道。
他不明白,暗道建得如此隐秘,怎么会被人发现?
正院,“昏迷”几个时辰的宁王终于醒了,他靠坐在床头,接过内侍端来的药一饮而尽,对坐在床边的宁王妃道:“本王这一病,让王妃担心了。”
“王爷醒来就好。”宁王妃从他手里接过药碗,笑容温柔体贴:“明日妾让厨房多熬些益气补血的药,给您补一补身体。”
“有劳王妃。”宁王看向门外:“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京城里出现胆大包天的刺客,陛下担忧您的安危,所以派了些金吾卫来保护您。”宁王妃用手帕擦了擦宁王嘴角:“王爷早上在京兆府时,难道没人告诉王爷此事?”
宁王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人,淡淡道:“皇侄确实跟本王提过。”
宁王妃把手帕递给身后的丫鬟,起身道:“王爷刚醒来,需要多休息,妾就不打扰了。”
“似月。”宁王叫住她:“这些日子本王精力不济,府中的事需要你多操劳。”
“王爷不要担心,妾会安排好府中一切。”宁王妃点头,见管家连滚带爬跑进来,侧身微微一避,停下出门的脚步。
“王爷,西院……”管家注意到宁王妃在屋子里,匆匆朝她磕了一个头:“西院不知何时被人挖出一个地道来,求王爷与王妃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宁王猛地坐起身:“西院有暗道?”
宁王妃的目光在宁王与管家身上扫过,不疾不徐道:“王爷病得厉害,此事妾去看看……”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本王又岂能坐视不理?”宁王苍白着脸:“给本王更衣。”
“皇叔身上有伤,怎能轻易挪动。”岁庭衡走进屋,对宁王妃作揖:“侄儿不请自来,请婶婶见谅。”
宁王妃侧身避开半礼:“都是一家人,侄儿不必多礼。”
衣服穿一半的宁王见岁庭衡进来,推开帮他整理衣袍的婢女,把外袍随意披在自己身上:“侄儿何事如此着急?”
“半个时辰前,有人助金吾卫抓住了三个形迹可疑之人,这三人是从暗道出来的,而这条暗道正好通往皇叔府邸。”岁庭衡眉眼疏淡:“侄儿担心皇叔安危,失礼闯入你的寝屋,还请皇叔见谅。见到你安好,侄儿就放心了。”
宁王盯着岁庭衡,片刻后才露出笑:“多谢庭衡关心。”
已经把脚迈到门口的宁王妃默默走回屋里,示意婢女上茶点。
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她不着急。
“不知是什么人帮金吾卫抓住的歹徒?”宁王笑得极其温柔:“本王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王爷不用太感激,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门外探出一个人来:“请您放心,以后王府如果还有歹人,臣女会继续帮着抓,一个也不会放过。”
“云、拂、衣……”宁王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喉咙中泛起阵阵血腥味:“是你?”
岁庭衡站起身,顺手取下炕屏上的披风披在宁王身上:“皇叔身体虚弱,不要着凉。”
看着被岁庭衡裹得严严实实的宁王,拂衣心下感慨,宁王私底下作妖不断,皇子殿下还不忘关心宁王的身体,他人还怪好呢。
“皇叔今年已二十有六,不像侄儿这般年轻。”岁庭衡笑容优雅:“还请你多顾惜一些身体。”
第17章 嚎哭
“多谢贤侄关心。”宁王跟岁庭衡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在拂衣身上:“不知那三个歹徒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在我的王府中挖暗道?”
“王爷您身为这座府邸的主人都不清楚,别人就更加不知情了。”拂衣笑了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讽刺:“说不定是有些人做贼心虚,见到金吾卫就跑。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做了又怕被人发现,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惹人厌恶。”
“云姑娘,王爷与殿下说话,您贸然插话实属无礼。”管家开口道:“若姑娘再这样,老奴只能请您出去。”
“王妃还没说话,你反倒做起主来,我看是你狂妄无礼。”拂衣拍了拍袖口处的尘土:“臣女好心帮王府抓住坏人,贵府的管家却想撵我出门,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抓的不是坏人,而是宁王府的三个心肝宝贝?”
“拂衣当然是宁王府的恩人……”
“请王爷不要直呼臣女的名讳。”拂衣打断宁王的话:“臣女惶恐万分。”
“皇叔,云姑娘说得对。”岁庭衡似是无奈,又似是晚辈对长辈行为的不解:“你是成了婚的男子,怎能直呼云姑娘名讳,岂不是玷污她的清名?”
宁王把目光从拂衣身上收回:“多谢贤侄提醒,本王固守旧日情份,倒是忘了春水东流易去不复回。”
“春水何辜,说不定是溪河无能,才留不住那最好的春水。”岁庭衡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在手中转了一圈:“皇叔的话侄儿听不懂,不过云姑娘的相助之恩你可千万别忘了。”
“王爷不必太感激臣女,这都是臣女真心想为您做的。”拂衣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朝宁王与岁庭衡微微屈膝:“金吾卫办案,臣女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岁庭衡放下茶杯,正准备说话,就见坐在对面的宁王妃站了起来:“云姑娘稍候,正好我要去外面园子采些花,不如我们同行?”
“王妃请。”拂衣没有拒绝宁王妃的邀请。
宁王妃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京城有名的云姑娘,她身上的绯色襦裙粘着些尘土,不过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动作自在又洒脱。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心情很好的模样。
“王妃,臣女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大概是宁王妃看得太仔细,拂衣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云姑娘姿色出众,我一时看花了眼。”宁王妃没料到自己盯着云拂衣看了这么久,自觉有些失礼:“我失礼了。”
“能让王妃为臣女失神,是对臣女容貌最大的褒奖。”拂衣屈膝行礼:“多谢王妃。”
宁王妃被她逗笑,因为失礼带来的不自在,也在笑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初来京城不久,发现这里与岭北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王妃来京城不过两月,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也正常。”拂衣笑:“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以宁王现在尴尬的处境,勋贵家中举办宴饮几乎不会邀请宁王妃,皇亲国戚倒是会碍于情面请她,不过这种宴饮她去了比不去还要为难。
论揣摩人心看人脸色,谁能比得过皇亲宗室?
说是采花,实则是宁王妃一路把拂衣送到了大门口。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几个年轻男女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王妃,臣女的朋友还等着臣女,请恕臣女先行告退。”拂衣给宁王妃行了一个屈膝礼,才拎着裙摆冲向细雨中。
宁王妃见拂衣刚跑过去,就跟朋友们围拢在一起。小厮丫鬟们支着伞,他们嘻嘻哈哈躲在墙角,浑身上下都是快活的味道。
“王妃,雨越来越大了。”陪嫁丫鬟把伞撑在她的头顶:“我们回去吧。”
宁王妃看着身后的王府,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云拂衣等人的方向,慢慢走回府中:“你们谁是京城人士,给我讲讲这位云姑娘的事。”
“这……”原本是殿中省分配到宁王府的婢女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进宫的时候,云郡君已经跟随家人到充州赴任,奴婢只隐约听说过几件传闻。”
“没关系。”宁王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闲聊而已,你不必紧张。”
在宁王妃安抚的眼神中,婢女讲了几件云拂衣的旧事,比如当年有多讨先帝喜欢,纨绔的名声有多响亮,以及跟谁家公子打过架,倒是避开了王爷与其的旧事。
宁王妃追问道:“我听闻云姑娘在随父赴任的路上,遭遇过刺杀?”
婢女闻言面色惨白,低着头不敢看她:“此事、此事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时宫里人都说,云姑娘中箭掉落悬崖必死无疑。后来陛下登基,奴婢在王府当差半年后,外面人又传云姑娘死而复生……”
云姑娘刚出事那会儿,不少人都猜测,云家遇袭与曾贵妃有关,可这些话她哪里敢在王妃面前提?
宁王府外墙角落里。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拂衣吸了吸鼻子:“有些冷。”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夏雨担忧地看着拂衣的左腿:“刘大夫说了,您的腿还要养上一两年,万万不能再受寒。”
“嘘。”拂衣捂住夏雨的嘴:“别让小五他们听见,不然他们又要呼天喊地大惊小怪。”
“拂衣,你跟夏雨在说什么呢?”林小五把脑袋凑了过来。
“在说你们等会去彩音坊玩得开心些,我想早些回去睡觉。”拂衣掩着嘴角打个哈欠:“下次聚会我请客。”
林小五见她眼角确实有些困意,点头道:“那好吧,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听说拂衣要先回去,大家怕拂衣又遇袭,纷纷要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陪她一道回去。
“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这里是东街,满大街都是巡捕,有什么可担心的。”以这群人惹是生非的本事,身边没伺候的人,拂衣还真不放心。
“那我先送你回……”
“云姑娘。”岁庭衡走到众人跟前,“春日雨寒,我送姑娘一程。”
林小五与其他纨绔见到岁庭衡出现,齐齐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多谢殿下。”拂衣跺了跺有些冷的脚,跟在岁庭衡身后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暖烘烘的,中间放着个大暖炉。
“擦擦头上的水。”岁庭衡取出干净手帕递到拂衣面前。
“谢殿下。”拂衣接过手帕,啪的一声拍自己头发上,乱七八糟擦起雨水来。
岁庭衡手指动了动,看着拂衣发间将落未落的步摇,还有被拂衣擦得毛绒绒的头发,默默移开视线。
“臣女今日浪费了殿下两块手帕。”拂衣取下发间的发饰,把头发随意挽成髻,用一支玉簪固定好。
“云姑娘无需这般客气。”岁庭衡执起小桌上的茶壶,为拂衣倒了一杯热茶:“幸亏有你相助,才没让那三人逃走。”
茶香杯暖,拂衣把茶杯捧在掌心,垂着眼睑轻声道:“臣女听闻曾贵妃葬身火海时,好些宫女太监都没有逃出来,被大火烧成了一团灰?”
岁庭衡点头:“当日在祥坤宫当值的宫人中,有三十二名太监,三十六名宫女,最后逃出来的仅十余人。这十余人皆被登记在册,前日刺杀你的王三,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拂衣没有问为何只有这么点人逃出来,皇家秘辛可不是她该知道的。实际上皇子殿下愿意跟她说这么多,已经让她足够意外。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云家大门外。
“云姑娘。”岁庭衡走下马车,叫住准备进门的拂衣,他取下腰间的荷包:“方才忘了把这个东西给你。”
拂衣回身接过荷包,打开后看到里面装着她掉的那只耳珰。
“多谢殿下。”拂衣朝岁庭衡展颜一笑。
“回去吧。”岁庭衡从莫闻手中接过一把撑开的伞,把它塞在拂衣手中:“不要着凉。”
拂衣举着伞屈了屈膝。
岁庭衡转身上马车,马车启动,他看到她转身与婢女回了云府大门。
因为他是皇子,所以他若不走,她只会站在原地静守。
三年前,他在御花园遇见过她。
那时她走在前,皇叔在后。
软垫下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他拾在手心,是一支小小的金蝉玉叶簪。
“宁王若是聪明,此刻就该拖着病体去宫中请罪,就说自己御家不严,让歹人钻了空子。”夏雨把刘大夫开的药包放进浴桶中。
“宁王不是蠢货,可惜守在宁王府的金吾卫不一定会给他这个机会。”拂衣趴在浴桶边:“更何况他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就算这两年低调许多,但骨子里的傲慢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但凡是个不要脸的,此刻已经跪在王府门口痛哭流涕,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卑微以及他对陛下的忠心。
陛下登基不过两年,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仁爱之名,也会把这件事轻拿轻放。
可惜了,傲慢是岁瑞璟最大的缺点。
若不是明白这点,她也不会特意跑他面前刺激他。
第二日早朝,果然有官员弹劾宁王,说他窝藏犯人,心思不正,有谋反之意。
皇亲国戚们此刻却站出来说,此事或许有误会,两边很快吵得不可开交。
突然上首传来皇帝的嚎哭声,大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瞬间整个朝堂除了皇帝的哭声,竟无人敢出声。
“瑞璟年幼不懂事,即便是对我这个兄长心存不满,也是我这个兄长做得不好。”皇帝哭得捶胸顿足,连冠冕歪了都不在乎:“诸位爱卿不要再吵了,宁王虽有造反之心,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先帝走后,便是朕这个长兄教养他,他纵有万般不是,难道朕就没有一点错吗?”
众臣被皇帝逆天的言论惊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请诸位看在朕的面上,饶过宁王一次。”不等众臣说话,皇帝又道:“如果诸位爱卿还不满意,那就再罚宁王三年……不,八年俸禄,若他下次胆敢再犯,朕就重罚他?”
大理寺卿:“……”
刑部跟他们大理寺还没查到宁王谋反的切实证据,陛下怎么就先哭着求情了?
“陛下慈爱之心,令微臣动容。”云望归站了出来:“只是希望宁王能牢记陛下今日的拳拳爱护之情,不要再行如此谋逆之事,不然臣等宁死也不能饶过宁王。”
皇帝继续捶胸痛哭,口中不断念叨着“朕教弟不严”“朕心痛难忍”等伤心之言。
就连担心皇帝会对宗室不好的皇亲宗室们,都被他深深感动了。
他们就知道,陛下心里是有他们的。
跟宽厚仁爱的陛下相比,宁王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第18章 酒坛
“陛下,您如此轻易饶恕宁王犯下的大罪,岂不是纵容了某些心怀叵测之辈的不臣之心?”曹将军视线扫过大殿上的那些皇亲国戚,目光如炬。
皇亲宗室们心里打鼓,曹将军这话是何意,难道怀疑他们是宁王同伙,或是妄图皇位?
泼天富贵轮不上他们,滔天的黑锅怎么全往他们头上砸了?
两年前二王逼宫夺位,他们宗室受到牵连死伤不少。两位王爷逼宫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把先帝给气死,还把曾氏那个妖妃也烧死在了宫中。
先帝驾崩,又没留下遗旨,除开造反的两位王爷,膝下就只剩下两个儿子,当时还是理王的陛下跟宁王。
当时有朝臣建议,先帝爱重宁王,应该由宁王继承大统。他们宗室可没有同意,而是按照祖宗家法立嫡立长的规矩,支持理王登基。
一位辈分比较高的老郡王在此刻站了出来,他怕自己再不代表宗室站出来,明天外面就要传他们宗室想要造陛下的反。
“陛下,老臣认为曹将军的话有道理。”老郡王头发花白,声音却很洪亮:“陛下虽宽宥宁王的罪责,但却不能轻易揭过此事,以免他人效仿。”
谁会效仿他不知道,反正不是他们宗室。
“您老的意思是……”皇帝立刻停止了嚎哭,按照辈分,他要喊这位老郡王一声叔祖,他怕自己把这位老叔祖给嚎晕过去。
“不如削去宁王的亲王爵,降为郡王,小惩大诫一番。”老郡王抚着胡须,觉得自己这个建议不错。
“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一些,四弟自幼娇养……”
“陛下!”老郡王见自己意见没有被采纳,作为宗室里辈分最高的他,当下不乐意了:“俗话说,惯子如杀子,难道您要任由宁王继续糊涂下去?!”
“是晚辈的错,叔祖不要动怒,你别气坏身体。”皇帝走下龙椅,亲自扶着老郡王:“多谢叔祖的教诲,是朕糊涂了。”
“嗯。”老郡王被皇帝扶着,自觉面上有光,伸手拍了拍皇帝的手臂:“您能明白过来就好,瑞璟这孩子自小就被先帝宠得无法无天,早该管管了。”
“是,都听你老的。”皇帝点头连连,还让太监搬来椅子,让老郡王坐着说话。
老郡王越看越对皇帝感到满意,对长辈尊重,对幼弟宽容,还比先帝心胸宽厚,多好的皇帝啊。
在皇帝一番努力哭求下,宁王只降为郡王,罚了八年的俸禄。
散朝后,大臣们见陛下眼眶都是红的,离去的背影失落又孤寂,看得老郡王一阵心疼。
“周大人。”大理寺卿叫住刑部尚书:“宁王府的案子……”
“陛下待幼弟宽容慈爱,此案不必再查了。”刑部尚书微笑:“我们抓到的那些人,还有查到的证据,全都移交给金吾卫统领。我们做臣属的,也不好让陛下太过为难。”
“多谢大人指点。”大理寺卿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早朝就没人多嘴问一句,宁王究竟有没有造反?
“渴死我了。”皇帝大步走进昭阳宫,端起桌上的茶喝个精光,哭了一早上,他嗓子都哑了。
“陛下这是做了什么?”皇后又倒满一杯递给他。
“我今日罚了岁瑞璟八年俸禄,还削掉他亲王爵,让他成了郡王。”皇帝神清气爽道:“以后咱们衡儿给他行晚辈礼,他还要老老实实给咱们衡儿还个礼。”
皇后顿时双眼放光:“快给我仔细说说。”
等皇帝讲完事情经过,皇后笑了:“你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
“我也是没办法。”皇帝叹气,先帝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他登基后,面临的是空虚的国库,麻木的朝臣,安逸享乐的宗室,还有边疆将士被拖欠了几个月的饷银。
“你这哭着以退为进的手段跟谁学的?”皇后倒是有些好奇。
“你猜?”
“猜不出来。”
“云尚书的闺女。”皇帝得意洋洋,取下头上的冠冕:“十二年前我见过那小丫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就是她教我的。”
皇后闻言笑了,十二年前云家闺女才六岁,陛下这么大把年纪,竟然学小孩子的手段:“那你该好好谢她。”
“小姑娘喜欢什么,朕也不清楚,不如你召她进宫说说话,吃吃饭,让别人知道你喜爱她。”谈到“谢”字,皇帝面上露出心疼之色:“皇后的赏识,金银俗物怎比得上?”
皇后知道他又犯了抠门的老毛病,不过还是亲自写了帖子,邀请拂衣明日入宫小聚。
回京后的第二次入宫,拂衣带上了秋霜与夏雨。来宫门口接她的,还是上次那个内侍。
拂衣眼见内侍待自己的态度,比上次还要殷勤,心中就明白,陛下对她专找宁王麻烦的行为是十分赞扬的。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拂衣走进昭阳宫,还没行完礼就被皇后扶了起来。
“早就跟你说过,不必如此多礼。”皇后握住拂衣的手:“可用过早膳了?”
“臣女想早些见到娘娘,所以只用了几块点心垫肚子。”拂衣平日起得晚,今天早起梳妆,哪里有时间吃早饭。
“那正好陪我一起用。”皇后牵着拂衣在餐桌旁落座,宫女太监们端着各色膳食入内,拂衣想起身伺候皇后用膳,被皇后拦住。
“规矩是做给外面人看的,你我私下不必讲究这些。”皇后把鱼翅羹端到拂衣跟前:“坐着好好吃饭。”
这话让拂衣下意识挺直了背,因为在家里,娘亲也是这样说她的。
皇后娘娘就这么轻易的把她当自己人了?
会不会略……草率了些?
用完早膳,皇后听闻园子里桃花开了,便带着拂衣一起去赏花。
桃花开得并不多,大多只长出小小的花苞,瞧着有些伶仃可怜。皇后遗憾叹息:“这花开得还不够好,过几日花开得旺盛时,我再让人接你进宫。”
“多谢娘娘。”拂衣走过一株桃树时,想起自己十三岁时在这棵树下埋过两坛酒,那时候还跟宁王约好,等她满十八岁时就挖出来尝尝。
“这棵树下有东西?”皇后注意到拂衣眼神有异。
“回皇后娘娘,臣女几年前在这棵树下埋了两坛酒,也不知道酒还能不能喝。”拂衣朝皇后羞涩一笑:“臣女想把它们挖出来。”
“挖出来好,挖出来本宫也尝尝。”皇后跟着好奇起来,“埋的是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