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作者: 石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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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人实在命大,几次三番都活了下来。
甚至陷害污蔑都躲了过去,对那人来说不痛不痒。
下一步计划邓意清还没有想好, 他也清楚眼前最紧要的是顺顺利利与何楚云成亲。
可夏满暴露了。
本来他是想等何楚云决心嫁给他后,便出手解决了夏满, 封了他的口。
早知如此……何楚云刚从萧州回来后,两人感情升温时, 就应该直接将夏满杀了。
毕竟这枚棋子现在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珠玉阁,不再需要夏满给他报信。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只希望何楚云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悔了与他的约定。
他想了半晌,还是觉得晓之以情更加好用。
毕竟何楚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他酝酿了一番,点点头解释道:“我看见你往山里去了。”
“那日我在山下寻意潮,正巧碰见你进山。”
“我从未见过让我这般……痴狂的女子。”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等了一天你也没出来。”
“山中危险,那时我也不算熟悉,就去唤了山下的村民,找来了何家的护卫。”
何楚云听后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他有些僵硬的手道:“该你了。”
似乎全然没有在听他方才讲了什么。
邓意清顿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不值钱的戏子,在做一出无人观赏无人在乎的独角戏。
不过没关系,即便何楚云不想嫁给他,他也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他有本事牵制她。不过那是最后的下策。
他这故事说得云淡风轻,心中也不慌乱。
因为他知道,他绝对要和何楚云纠缠到底。
如果不能见到她,不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那还不如直接叫他去死。
既然他死都不怕,那他就什么都不用在乎。
邓意清又拾起一枚子,落到了棋盘左下。
何楚云捋了捋胸前的一束墨发,似乎有些为难,叹道:“这步走得不错。”
不过马上便转为轻松,她想到了一个破解的好法子,利落地将子放下。
随后抬起头,看着邓意清的眼睛,轻笑道:“不过你输定了。”
邓意清也柔声回应着:“输给小姐,是清的本分。”
何楚云挑了挑眉,“油嘴滑舌。”
“恶心至极。”
邓意清看上去清高冷傲,在她面前却毫无自尊。
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恼火。
甚至在当她说着情话。
毕竟何楚云雍容娴雅,端正大方,从来不会对谁口出恶言。
她会这般不加掩饰地同他说话,那不就是将他当作了自己人。
思及此,邓意清还更加愉快了些。
两人又无言落了几颗子。
周围只有湖面偶尔传来的野雁叫声,以及浅风吹动荷叶的拍打声。
何楚云自信落了一颗子,没有抬眼,出声问道:“何度雨的事也是你做的?”
邓意清轻咳了一下,并非他心虚,的确是胸口闷痛。
不过他咳得的确不是时候。
不过既然她问了,他也不想继续欺瞒。
她问了什么,他就答什么。不主动交代,也不作谎欺骗。
邓意清点头又摇头。 何度雨的事他是参与了,可这件事并不全然怪他。
“不算是。”
因为他一开始要坑害何度雨的时候,被那个锦奴拦下了。是以没有成功。
但因祸得福,凑巧解决了锦奴这个最不该出现的人。
第二次他是直接给何度雨下蛊了,又诱骗广荣给他喝了弥兰酿。
他想让何楚云快些嫁给他,但又不忍心使手段在她身上,只得去害一些无伤大雅的人。
确切来说,除了何楚云,其他人都是不值一提的人。
包括那个早年被他带到上山故意弄丢的弟弟,包括那个伪君子父亲,也包括那个偏爱小儿子的母亲。
他不在乎任何,其他的人。
邓意潮从有记忆起,就喜欢做一些天理难容的事。
知道遇见何楚云,他才懂了是何意。
他想要满足何楚云一切的需求,希望她一直开心。
前提是她在自己身旁。
那样说起来,他更爱的或许是自己。
可这感情又十分复杂,若是何楚云不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
是以邓意清也不清楚他是更爱何楚云还是他自己。
至于为何处心积虑地要与她成亲——
他知道自己性子在世人眼光看来是卑劣可恶的,所以他明白,如果没有那一纸婚约的束缚,绝对不可能让何楚云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何楚云撑着下巴无聊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邓意清倒是真不知,“愿闻其详。”
“就是你的啰嗦。”
“我喜欢直话直说的人。”
“而你说话向来只说半截,另一半还要人去猜去问。叫我厌恶至极。恶心得想让你立刻消失在我眼前,再也不见。”
邓意清看着她的眼睛,从她的清澈的瞳孔中见到了自己受伤的模样。
原来听见她说厌恶也会心痛。
她说再也不想见他。先前,她说讨厌自己,都没有说过如此戳他软肋的话。
他什么都能答应,唯独做不到不见她。
邓意清手中的石棋脱落,掉在棋案上。落到了一个不合适的位置。
他抬起手准备将子拿起来,却被何楚云伸胳膊阻止。
“落子无悔。我不管你是如何落的。”
邓意清有些没有了刚来时那般镇定。他动了动喉咙,缓缓道:“好。”
何楚云满意勾唇笑道:“那到我了。”
她食指与拇指捏起一枚子,落到棋盘上,“到你了,最后一次机会。”
邓意清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交代。
可他根本不清楚,何楚云到底知道多少。
若是说少了,她会因他待她不实而厌恶他,再也不理会他。
若是说多了,她知道了那件事,绝不会原谅他。
邓意清总是十分自满。从小便是。
任何活的死的,在他眼里都是脚下的蝼蚁,供他取乐。
全是蠢货。
自贱的心情,还是遇见何楚云之后才有的。
他知道该做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但本性难为,他又做不到。
邓意清思索了半晌,先是问道:“你可心悦意潮?”
何楚云脸冷了几分,“邓公子最后一次机会也不要?”
这个问题是邓意清明知故问的。他自然知晓何楚云对邓意潮毫无感情。
只不过他现在需要用用邓意潮这个蠢东西。
当时他让广荣误以为是邓意潮介绍的贩酒商人,又命广家的暗线诱劝,果真让他买了酒去坑害何度雨。
而那广荣也没叫人失望,直到死都深深以为是邓意潮要害他。也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何楚云。
想罢,邓意清接道:“你可怨他?”
他在问何楚云会不会因为‘邓意潮’间接害死了俞文锦而怨恨于他。
邓意清一边期待着何楚云说怨,一边又不想她怨。
因为他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何楚云会把这怨恨转回到他身上。
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当时他也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广荣死前之言也没有必要骗她。
可,还是有些担心。
何楚云无所谓地点点头,“怨。”
知道了。该杀了邓意潮封口。
邓意潮想。
手背上的红痕已越发浅淡, 邓意清轻声叹了口气,问道:“我们的婚约可还作数?” 在何楚云听来他话中的意思有两个。
一是何楚云是否会因为他之前的欺瞒而责怪他,放弃婚约。
二是何楚云是否会因为邓意潮间接害死了俞文锦而迁怒于自己。
怪是怪, 厌是厌, 但这不是何楚云拒绝这桩婚事的理由。
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要邓家的财产。没有银子, 她如何能维持她一个落没王室的尊严。
只要邓意清没做出什么想让她杀之后快的事,她都可以不在乎。
俞文锦的仇她会报,但不是现在。
邓意清虽面上不显, 但眼神中的狠厉还是被何楚云瞧了出来。
她懒洋洋地说道:“不用打什么坏主意了, 你那点脏心思我还不清楚?”
“邓意清, 我不傻。”
何楚云轻轻歪头看着邓意清。
身后的墨发随着清风与薄衫一同向外飞舞。
“婚约作数。”
这话落地, 邓意清心里也安定了些。
“多谢小姐。清, 没想到小姐如此坦率。”
“和你这种贱人无需藏着掖着。”何楚云打断了他的话。身体向后倾, 离开石桌几寸, 微微眯起眼睛,感叹道:“我还真是没见过像你这般无耻之人。”
“不过, 我讨厌你呢, 与和你成亲是两码事。”
“今天即便不是你, 是什么张三李四,我也同样会应。”
邓意清看着何楚云无所谓的姿态, 想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不介意。只要小姐愿意嫁给我就好。”
何楚云嗤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不介意?你有什么资格介意?”
“凭你这病恹恹的身体?还是假仁假义虚伪卑贱的性子?”
“我选你,就是看上了你的臭钱。”
“而且嫁给你, 我也有条件。”
邓意清面上并无异样,任何楚云说尽侮辱的话, 也不为所动。
他点点头道:“小姐请说。”
“邓家的银子由我支配。”
这点对邓意清还是有些难。因为他清楚一旦何楚云有了银子便不会受他所制了。可不答应,何楚云便不会再给嫁给他。
邓意清思索了很久, 最终还是同意了。
“好。”
何楚云听后站起身来,轻蔑地道了句:“被你盯上了,真是我这辈子遇见最大的祸事。”
她不懂,何苦呢?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男女之情耗费如此大的精力,成日装模作样,耍尽手段。
这几个疯子,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没别的事!
几缕发丝顺着风绕过了她的脸颊。何楚云摇摇头,“何必。”
罢了,她也不想了。
既然有人上赶子给她送钱,她接着就是。
邓意清也起身相送拘礼,“那三日后,清亲至府上,行纳采之礼。”
何楚云走出亭子,抬头望了眼澄澈如玉、万里无云的天空,轻声回道:“随意吧。”
今日和风徐徐,何楚云背着风回了话。
也不管身后的邓意清听清没有。说罢,便带着喜灵循着湖案石板路离开了凉亭。
而邓意清则独自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直至月坠湖面,晨曦微露。
何楚云回了珠玉阁,心情不佳,想着叫雪来过来捶捶腿,才想起她还没把雪来赎回来。 广荣之事已了,雪来的任务也该结束。
“夏满,去暗奴坊将雪来赎回来。”
何楚云命喜灵将夏满唤了过来,吩咐他去做事。
她并没有将夏满赶出府去。毕竟这些年也用惯了,且现在将他赶走也无济于事。
何况,她相信,即便她不出手罚他,按照邓意清的性子,夏满也活不久了。
不用过多管他。
夏满带上了足够的银子,又因先前邓家与暗奴坊主打过了招呼,是以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没多时,雪来便被带回来了。
不过这些被忽视的日子里,雪来作为广荣的私奴在暗奴坊过得水深火热。
趁着新主将他买走前,暗奴坊为了榨取他最后的价值,不顾其性命地频繁将他送上斗场。
导致雪来现在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脱臼的手臂都算得上是轻伤了。
他像一条濒死的流浪狗,被两个暗奴坊的护卫提回了何府。
旁人看来还以为是何家小少爷看上了这个私奴将他买回去养一养继续出来作斗奴。
夏满将雪来扶回了珠玉阁。
将近两个月,他终于摆脱了那个地方,重新回到了何家。
他浑身瘫软,倒在珠玉阁内室干净的地板上。
害怕脏了何楚云屋里的地毯,他没有靠太近。
此时何楚云正在书案上随便翻看话本子,正巧看到了先前教雪来习字时,自己示范写过的字。
她拿起那张写着‘雪来’的黄纸,还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字迹。
没有瞧上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壮奴,只是盯着纸张,问道:“手怎么样,还能写字吗?” 雪来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无力的右手,哀声回道:“是奴没用。”
像是怕何楚云嫌弃他,又连忙说道:“奴还可以用左手练字。”
“嗯。”何楚云随口哼了一声便算回过。
本来她见到雪来这般模样,只觉麻烦,想让人将雪来带下去,任他自生自灭,养好就算,养不好那也是他命薄。
不过她又想到自己将雪来赎回来的初衷——她还需要雪来给她捶腿揉肩。
雪来走的这段日子,再没有一个下人手法好过雪来。
不能白白让他死了。
还是得治。
想到此,何楚云才让喜灵去叫了大夫。
她放下纸张,看向地面上那个狼狈的壮奴,问道:“后悔吗?”
她还是不懂,也没有奴契束缚,雪来这般的忠心是哪里来的。
何楚云认为寻常情况,被如此利用虐待的奴隶,肯定早就投靠旁人了。
雪来强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忽地,眼睛一痛,原来额角留下一道血进了眼睛里。
雪来立刻用袖子囫囵将血擦了,免得掉在地上脏了主子的屋子。
他不知道何楚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本来已经因失血过多虚弱得头晕目眩,却还是强挺着跪坐起来,慌忙地解释:“奴不后悔。请小姐别不要雪来。”
何楚云轻笑,“随便问问,你慌什么。”
“没有你,事情怎能办得如此顺利,我怎么可能将你弃了。”
雪来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眼睛翻了翻,身子一软倒回了地上。
何楚云嫌他晦气,摆了摆手让喜灵将人带下去。待会儿大夫来了也让人去下奴的小院儿里医治。
莫要污了她的眼。
看见那身伤与污迹,她就觉得恶心。
就养在府里吧,反正花不了几个钱,用处还多,留着不亏。
雪来被喜灵带回了下奴的屋子。
“你且先等着,明日大夫便来了。”
喜灵对雪来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说不上尊重。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下等奴隶,用不着自己好言好语。
喜灵又随便嘱咐了几句就回了主屋。
雪来趴在床上,头侧着,脸颊贴着枕头。
他背上的伤十分严重,皮下的肉都向外翻出,粘在内衫上。
痛得他呼吸都不敢使劲。
右手也无法自由活动,顶多能抬起来,却不能拿东西使筷子。
不过这些疼痛抵不过他心中的幸福。
这是他的家,他终于回家了。
这感觉熟悉极了。
雪来甚至还能闻到枕头上的灰尘味。
他没有抱怨旁的奴隶不帮他打扫床铺,而是感激地想:主子没有将他的床铺给别人睡。
太好了。
这次虽受了重伤,但他帮到了主子。即便是死掉也值了。
主子待他可真好。
其实这几天他也想过主子会将他遗忘在暗奴坊,任他被人当做没人性的牲畜一样,死在斗场上。
可主子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派人将他带回了家。
那几日若说没有担忧害怕是假的。他怕临死前见不到主子最后一面。
他死可以,但也想见主子一次再死。
广家已经没了,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他还知道那么多事,任他死去,或者将他杀死灭口都属正常。
可主子还是将他带回来了。
雪来阖上了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到灰布枕头上。
他是主子的东西,是主子的狗,这里就是他的家。
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真幸福!
比得知主子让他进珠玉阁主院伺候还要幸福,比主子差点吻了他的额头还要幸福,比主子让他捶腿捏肩贴身服侍还要幸福。
不过最幸福的,还是他生辰那日,隆冬腊月,薄雪初降,主子赐给他名字,给予他新生。
雪来,他叫雪来。
不是那个没主的粟多。
这会儿同屋的另一个奴隶不在,只他自己。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很安心。
雪来终于放松,沉沉睡去。
他要伺候主子一辈子。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 提亲之事很顺利。 七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邓家娶亲之队浩浩汤汤, 绵延三里, 金鼓齐鸣, 极为壮观。
随行之人皆衣着锦绣,擎红伞执花篮,吹笙击鼓。
冠绝一时。
这场面本应是何楚云想要的, 可她坐在十六台的花轿上, 心中竟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她是得了颜面, 可却并不快活。
有些结果, 许是自多年前祖父选错了人开始, 就注定了的。
罢了, 罢了。
拜过堂, 喜宴午时开。
何邓两家的亲眷好友生意同伙,加起来摆了百十来桌。
靠近主桌的则是邓何两家关系最深的人。
其中自然有邓家的庶子们。
邓意潮阴沉着脸, 喝了半个时辰。突然像是忍不下去, 将杯子一摔, ‘蹭’地站起身来。
吓了周围人一跳。
旁边几桌的人都循声望了过来。
邓意潮从来不怕惹人看,旁若无人地端起酒壶望嘴里洒去。
湿了一身。
还嘟囔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似乎是北洲语。
就这般喝了两壶,也将两壶盏摔了,众人终于觉得他有些反常, 几个小厮见情况不对去禀报了邓意清。
而正在面带微笑与宾客招呼回礼的邓意清,听见下人来报, 说了邓意潮的事后,面上也并未表现不悦。
他今日身着大红喜袍, 气度非凡。躬身拘礼,对众人道了一句‘失礼’,就回到了主桌附近。
而何楚云也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回了主桌。
敏州习俗同京城不一样,新娘除了被迎回新郎家后需在房里休息半个时辰之外,皆得在席上一同回敬宾客。
邓意潮似乎是喝醉了,他眼眶通红,不知是哭了还是怎地了。
都已经好一会儿,嘴里还是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北洲话,吵吵嚷嚷,就快将桌子掀了。 几个下人都拦不住他撒欢胡闹。
邓意清对一旁的宾客道了句‘抱歉’。随后又吩咐下人:“潮儿今日许是喝多了,将他搀下去醒醒酒。”
邓意潮一抬手挣脱开了下人的拉扯,“我不走!我凭什么走!”
“邓意清!你!”
他将要说什么,却一眼碰上了何楚云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冷冷淡淡地,没有什么警告之意,也没有心意焦乱,只是像在看一个作妖的戏子。
邓意潮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他又环顾的一圈周围,看到宾客们耳贴着耳,议论说究的模样,他顿时就不想闹了。
本来今天他是打算将这婚宴搅乱,让他们都知道知道邓意清到底是个怎样的伪君子,是个人渣!
可这会儿他明白了。今日的婚宴不只是邓意清的,也是何楚云的。
他可以不在乎邓意清丢不丢脸,可却不能不顾及何楚云的面子。
如若他今天大闹婚宴,日后几年几十年,敏州城人会如何议论何楚云。
男子无碍,可何楚云的定会声名狼藉,再被传出私通小舅的恶名头。
可,可她明明是答应了,要嫁给他邓意潮的。 怎地几个月就变了卦了。
那他的委屈要找谁说去?
邓意潮自嘲一笑,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抢过旁人没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自叹:“今日兄长大婚,潮儿实在高兴,吃醉了酒,兄长莫怪。”
邓意清见他老实下来,便也不再管。安慰了一圈宾客,又去敬酒去了。
邓意清不怕他闹事,他知道这蛮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而何楚云一直默默无言,就像看着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戏。
事态平息,她轻轻倪了邓意潮一眼,便在婢女的搀扶下敬酒去了。
邓意潮见此更加伤心。
他不明白,两个人怎地就结束了。
他成天整日地想着何楚云,只要她对他笑上一笑都能让他高兴好几天。
为她喝了断子汤,为她与敏州好些子弟都结了梁子。
只要她想,他可以给她自己拥有的全部。
难道,就因为他当不成邓家的家主。
就因为他不是娘头一个生出的孩子?没有长子的名头?
邓意潮苦笑,又仰头灌了自己几壶。
这回是真真儿地喝醉了。
他该认命的,可他又不想认命。
既然何楚云认的是权势银子,他就努力便是。
那病秧子身子骨弱,他争不过他,还可以熬死他。
喜宴后,他辞了父亲,请命去北洲管理生意。
邓家在北洲的生意不多,由于不适应当地的规矩,前些年吃了不少亏,就再也没往北洲花费人力钱财。
邓意潮在北洲生长,对那边甚是了解,若是用心,没准真能让他闯出名堂。
是以邓父同意了他的请求。
还有一点也是因着邓父知晓了邓意潮的心思。
旁的事他还能劝说邓意清让让胞弟,可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他不好插手。
且经历广家的事他才清楚这个凡事都不争不抢的大儿子本事有多大,和那般人物都能攀扯上关系!
如今邓意清已经算是邓家实实的掌家,他也无力去插手太多。
只能任着小儿子伤心离去,到北洲闯荡。
一股悲凉感浮上邓父的心头。他还没老,却也不得不退了。
早该知道的,他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即便非豺狼虎豹,也不会是什么温顺鹿羊。
喜宴在一片庆贺中散了。邓家尾席则持续了整整三日,敏州寻常百姓皆可来吃上一席。
算得上是体慰寒苦,得了不少好口碑。
何楚云与邓意清成亲后,日子并无太大的变化。 甚至居所都跟在何府是极为相似,并无不适。
不过就是,多了个碍眼的病秧子。
何楚云没有禁止邓意清进自己的院子,相反,两人倒像寻常人家的夫妻,同餐同榻。
只是在珠玉阁内,邓意清更像是个无权无势的上门女婿。
婚后几日,成亲之事料理妥当,邓意清才出去经管生意。
出门前,何楚云还会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上一句‘早去早回’。
邓意清也扬着笑应了。
这几日喜气未散,府里比过年还要热闹。
时过一个月,府里依旧上下和气。
邓家几个伺候多年的老婆子在一起闲聊家常,说是这些日子大公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完全没了往常那般冰冷不近人的样子。
看来这门亲事是结对了。
听说大公子晚间回来后,老婆子端着大膳堂做的燕窝要往大夫人的珠玉阁送去。
刚进主院,就见到了端正笔直地跪在廊庭外的大公子。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这……这?”
喜灵见院里来了人,认出是常来送东西的婆子,连忙招呼人走过去接过了燕窝。
“多谢刘婆、马婆。”
喜灵俏生生朝婆子笑了笑,随后拿出了两锭银子作赏钱。
那两个婆子见院子里的人都是不惊不怕,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更是心中生诧。
“喜灵姑娘,这是?”
刘婆自小伺候大公子,知道他的脾性。大公子自小心高气傲,就连老爷在府里时,都不曾对他重言一句,今儿个怎地会?
喜灵回头瞧了瞧跪在梨树下的清瘦男子,道:“啊!姑爷犯了戒规,这儿正罚跪呢,再过半个时辰就完,刘婆不必担心。”
“戒规?”
喜灵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我们家小姐乃国公之后,自小受的是皇规王训,规矩少不得。姑爷既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的。”
说罢,就屈膝拜了两个婆子回屋子送燕窝了。
两个婆子深受震撼,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弓着腰,极为恭敬地远远朝珠玉阁主屋请了礼走了。
马婆是个嘴把不住门的,她回去后,不过两日,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邓府。
之后邓家众下人见自家公子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每每公子路过,众人请过安后,都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今日珠玉阁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公子又被如何责罚了。
此事新鲜了小半年都没冷下去。成了下人之间的趣谈。
其实邓意清耳朵好使着,他自然听见了下人们议论他与何楚云。
不过他心中并无不喜,相反还为此高兴。
他喜欢旁人时时刻刻将两人说到一起,喜欢别人觉得他怕何楚云。
喜欢坊间传着他是个妻管严。
他甚至希望别人见到他第一面,就能想起他的妻子是何楚云。
而且,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何楚云罚他。
平常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的,就当珠玉阁没他这个人。
想去听曲儿就去听曲儿,想去看舞就去看舞。只是稍作打扮,从不避讳着他。
对此邓意清倒是不介意,他清楚自己身子骨不好,也无法尝尝喝药服侍她。
她才不到二十,须得满足她一切想要的。
邓意清还会亲自去那些唱曲儿弹琴的地方看看,若是遇见太差的,他还会提前和何楚云说说,叫她不要点那些人过来伺候唱曲儿。
他在乎的不过是,何楚云太久地忽视他。
每当这时,他就会故意犯点小戒,让何楚云惩罚。
例如回来晚了却没有上缴银子赔罪,新得了地契没有写她的名字之类……
成亲之前他还担心何楚云得了银子就不要他了,真到了这时,他甚至恨不得让何楚云将他剥皮吃光,扒得一干二净。整个邓家姓何都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