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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涯—— by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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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惋叹道:“你母亲……”
“我知道。”付有?言不等她?多说,佯装豁然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是我娘自己心存死?志。其实?我早想?到,只是亲眼见到她?的尸体才敢相信。”
付有?言黯然道:“这世上早有?人往她?身上插了无数刀,高清永、谢仲初……我,还有?这荒唐得可笑的世道。你的那位朋友,不过是往她?手中递了最后一刀。她?不是想?叫我怪你。她?……”她?是想?叫我离开。
宋回涯萦绕着的千言万语便都沉了下去,只“嗯”一声。
付有?言看着她?,似也有?话要说,可抿着唇角,始终不能出口。
宋回涯故作不知,沉吟着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要下山了。山下还有?许多事。”
付有?言提起?的那口气轻轻散了出去,笑说:“那祝你一切安好。来?路诸事顺畅。凡有?所愿,皆得成。我就不送你了。”
宋回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付有?言凝望着她?背影,久久方收回视线,低下头一笑,自言自语地道:“娘,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不回头的。”
梁洗握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郁闷道:“他们为何要在山里挖那么多的洞,建这样?一座庄子呢?”
树枝断了,她?拍拍手上的泥:“从来?只听说死?人会埋在地下。你瞅瞅,多不吉利。”
严鹤仪冷得直打哆嗦,抱着双臂,声线低沉地道:“确实?也算是半座墓吧。”
梁洗茫然道:“啊?”
“啊什么啊?你好歹也在我严家堡住过十几年,怎么这也不知道?”严鹤仪很想?敲一敲她?的脑袋,见她?因?受伤面色惨白,忍着将手收了回来?,解释说,“当年先帝渡河南逃,为何是直奔华阳?外敌侵扰非朝夕祸患,先帝怕胡人攻破京城,掘了他魏家的祖坟,早早便命工匠在此地建造机关阵,也算是在华阳留了条退路,以免自己的骨灰将来?无处安葬。十多年前?,北胡强攻,先帝真带着一干财宝往南逃来?,却不幸死?在半道,京城最后也守下来?了。这木寅山庄倒成了江湖中的一个谜团。”
梁洗唏嘘,烫嘴似地翻过几个词,最后干巴巴地道:“多不吉利啊。”
严鹤仪扫见人影从树丛后绕出来?,拍了下梁洗肩头,示意她?准备动身。一时间忘了她?身上有?伤,手上失了力道,激得后者一声惨叫。
“你怎么了?”宋回涯抬抬下巴,“走?吧。”
梁洗一瘸一拐地跟上去,满肚肠都是打翻了的愧疚,难受得她?脸上五官也皱成一团,纠结道:“她?娘还让我给他捎句话呢。方才未抓着时机,现下觉得也不好说了。”
宋回涯问?:“什么话?”
梁洗张口欲言,不料脑子空了,碰碰一旁的严鹤仪。后者无奈接嘴道:“成败由己,输赢自负。”
梁洗忙不迭地补充,以证明自己的脑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有?什么,儿子,对不起?。切莫回头,之类的。”
宋回涯被?她?这不着调的传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又觉得疲惫,说:“想?是不说,他也会懂的。”
严鹤仪道:“世上自困者,莫非是不懂吗?即便是再粗浅的道理,圣人早就说尽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三人相伴走?进机关阵,互相简短叙述了各自在山上的境遇。
宋回涯提了谢仲初的一干布置,轻描淡写地说他死?在剑下。
“就那么死?了?”梁洗还想拐去瞅一眼踢两?脚,又怕三人迷路,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遗憾道,“便宜他了。”
宋回涯放缓脚步,觉出些蹊跷,又捋不明白。
梁洗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挑眉询问?。
宋回涯严肃道:“我只觉得此行一遭,好似真叫人给算计了。”
梁洗心道谁能算得准她??她?亲娘来?了都得败下,但听宋回涯说得神神叨叨,跟着发愣道:“谁啊?”
宋回涯低低说了个名字:“高观启。”
严鹤仪觉得耳熟,可一时想?不起?,听见姓高的便意思地惊讶了下,紧张问?:“他算计你什么了?”
宋回涯也不确定起?来?:“杀谢仲初?”
严鹤仪迷惑道:“那不是如你所求吗?”
“也是。”宋回涯反复琢磨不出个味儿来?,索性抛之脑后,“罢了。那姓高的瞧着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管他做什么。”
付有?言绕去后院,找了两?件付丽娘最喜欢的衣服,捧在手中回去前?厅。半路听见一阵潺潺的水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溪边。
他盘腿坐下,将衣服铺在膝上,上身前?倾,对着清澈的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
他头顶盖着一片厚重的云,看得久了,只觉微微的波纹中隐约漾出一张宋回涯的脸。
付有?言伸手拨去,等着水波平缓,抱起?衣服再次起?身。
密集的细雪忽而打乱水面,付有?言抬起?头,瞳孔中落进一片细碎的雪花,冷得他闭上眼睛。
“怎么下雪了。”
梁洗走?出暗室,摸了把脸上融化的雪水,也同宋回涯一般,回首望向身后的高山。
古木连空,半山为白云断去,只是在山上时,不觉自己伫立在迷雾中。
梁洗倚着自己的长刀,颤颤巍巍地道:“忘了前?面还有?条河呢,这可怎么办,要我游过去是没那条命了,要不你回去找你那朋友借条船?”
“等等,你们看。”严鹤仪抬手指向一处。
只见茫茫湖水上,漫漫飘雪中,黑点?似的孤舟随风奔流而来?。
天水是如一色的灰,两?岸的山林浓荫与船头潇洒的虚影是浓淡相宜的墨色。
仙风道骨的老者立在风中,爽朗的笑声越过空寂的长空,传至覆着冰霜的山脚。
“宋小友,别来?无恙啊!老道可是依约来?接你了!”
荒寒河岸边。
昨日的人群已?大半散去,仅剩三三两?两?的侠客守在此处,等着不知何时归来?的游人。
宋知怯拍拍屁股,裤子被?草地里的水汽洇湿了一块,她?换了个姿势,跪坐起?来?,手中抓着石子霸气地拍下,见对面少年又开始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地思索。直起?上身,百无聊赖地冲边上人喊:“前?辈,你不去找我师父,光在这里等有?什么用啊?这天都亮了!还下雪了!”
周神医看着面前?的火炉,上头煎着药,不满道:“你师父的事叫你师父自己做,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要留在这里看你这两?个小孩儿,当我容易?”
宋知怯用质疑的眼神打量着她?:“你这么年轻就打算颐养天年啦?”
老儒生?冷哼道:“老夫没被?宋回涯气死?就算不错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你,还颐养天年?阎王都迫不及待要请我下去拜把子咯。”
他偏过头,瞥了眼地上的棋局,只觉惨不忍睹,拍了下额头道:“你们两?个蠢得出奇的臭棋篓子,可真是棋逢对手了。这拿脚也能下个有?来?有?回,还需要用脑子?”
少年手里捏着一块石子儿,左右游移不定。老儒生?看不惯他这温吞的性格,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
石头落进歪曲的网格,少年也不恼,仰头朝师父憨实?地笑了两?声,说:“师妹,到你了。”
那头宋知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迈着短腿朝着岸边狂奔,挥舞着手臂亢奋道:“师父!我在这里!”
老儒生?又惊又喜又怒,慌慌忙忙赶去:“那千年祸害回来?啦?”

第067章 但去莫复问
梁洗听见喊声,病恹恹地抬起头,瞧见远处徘徊不?散的?几个人影,提了提精神,用发?麻的?手臂抬起佩刀,抱进怀里。
严鹤仪嘀咕道:“那帮游侠怎么还守在此处?不?会是专等?着我几人上?岸,要将我们围杀了吧?”
梁洗呼吸间吞吐着团团的?雾气,眼?前已是白花花一片,站在晃荡的?竹筏上?,头重脚轻,只有嘴上?还留着两分气力,极尽真恳深情地道:“乖徒,纵是天?塌下来,为师也会顶在你身后。”
严鹤仪满耳朵都是她的?算盘声,翻着白眼?道:“此情此景,倒是不?必再讲什么师徒情谊。”
清溪道长笑了笑,尚未开口?,梁洗扯住他的?拂尘,一本正经地问:“这条尾巴能杀人吗?”
清溪道长对她的?古怪性情不?觉冒犯,慈和笑道:“老道平日?惯使的?兵器其实是把剑,不?过此番回来,是为与人讲道理,自不?好携利器相见,于是随手取来拂尘装装门面。”
梁洗若有所悟,颔首道:“这东西拿来杀人嫌碍手,抽人巴掌,确实不?错。”
话谈间,竹筏推着水花悠悠靠岸。这附近没有停泊用的?缆桩,且隔着几步的?距离,四人足下轻功一点?,相继飞身上?岸。
四散的?人群跟着汇聚过来。
宋知怯个头小,冲在最前面。她枯黄的?头发?上?覆着层薄雪,在浅暗的?晨光中,有种绵软柔和的?气质,不?那么张牙舞爪了,像只灵动乖巧的?小猴儿,仰着头问:“师父,你没受伤吧?我担心你一晚上?了!”
梁洗半身血污,好似是从?死人堆里刚滚出来的?,如?此显眼?地杵在边上?,没得来半句关切,酸溜溜地接道:“我受伤了。”
宋知怯充耳不?闻,围着宋回涯转了一圈,不?遗余力地吹捧道:“太好了师父,我就知道师父是神仙在世,那些?土鸡瓦狗就算扑腾出个三尺高,也碰不?到?师父的?半片衣角!”
宋回涯轻轻拍落她脑袋上?的?碎雪,由着她吵闹,另一手按在冰冷的?剑鞘上?,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
四面的?游侠小步挪动着靠近,眼?神中透露着热烈的?殷切,又带着唯恐惹她嫌恶的?克制与小心,朝她抱拳一礼,恭谨道:“宋大侠,是晚辈蠢笨,贤才奸佞不?分,真以为谢仲初有那般过人的?胆识,浩然自守、丹心可鉴,还曾对其勇夫之举敬仰不?已、推崇备至。岂料到?头来,冯文?那狗贼原是为前辈所诛!谢仲初不?过是个诬洿清士,窃君子之名的?真小人罢了。”
几人赧颜道:“今朝窥破谢仲初的?真面目,才幡然醒悟,反省自己也不?过是下愚之士。前辈不?屑虚名,放逸离俗,却是照见我之卑劣,迷于浮华了。”
“‘不?知而自以为知,百祸之宗也。’,蹉跎半生,才学了这浅显的?道理。惭愧。”
宋回涯听得满头雾水,心道冯文?又是谁,不?动声色地转过眼?,人群外清溪道长一脸心照不?宣的?朝她轻笑点?头。
“只是可惜……”为首青年支吾着似有些?难以启齿,“叫谢谦光那贼人逃了。”
宋回涯又是一愣:“谢谦光?”
怎么她只在木寅山庄过了一夜,竟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了。
“就是谢仲初的?长子。前辈在谢府所杀的?那位,不?过是个李代?桃僵的?家仆。”青年侧过脸,对着边上?老道微微躬身,才又续道,“清溪道长识破那贼人奸计,让场中英雄将其拿下,尚未审问清楚缘由,太守便领着一群官兵冲进门来要人。城中百姓亦帮着阻拦,挤挤攘攘占了半条街,叫喊着我等?是顽匪,逼迫我等?放人。我几人势单力薄,又不?敢与百姓出手,实在强留不?住,只好任其逃脱。”
宋回涯恍然,几乎都要忘了这条漏网的?杂鱼。
这群少侠守在岸边,只是为了与宋回涯告知此事,担心她无所防备,步了歹人圈套。心意已了,又客套两句,便礼貌拱手告辞。
濛濛烟霭中,竹筏上?横着根长杆,风波一起,便在碎光粼粼的?江河里,逍遥散漫地朝远处走去。
鸟是天?上?鱼,船是水中云。
清冷山水间,片片雪屑自在漂游,几点?黑色的?人影聚在孤挺的?老树下,围着一个热气弥漫的?火炉席地而坐。
老儒生给梁洗处理着身上?伤口?,拿匕首细细剐去腐肉,见对方?双目紧闭一声不?吭,同?是一幅犟得出奇的?死牛脾气,恼怒之余颇感无奈,痛心疾首道:“大好一后生,为何要跟着宋回涯水里来火里去呢?只为一时心头快意,弄得这满身狼狈。”
梁洗皱了皱眉,小声道:“本是想闯出些名堂,好回去接个人。”
老儒生惊奇:“你家中还有别的亲人?”
梁洗感怀旧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老儒生用力一扯布条,勒得对方?倒抽一气,无动于衷地撇下一句:“那更该惜着些你的小命。一群兔崽子。”
他见宋回涯牵着小徒的?手朝这边走来,嘴边那些?骂人的?话艰难憋了回去,站起身来,袖口?高高卷起,盛出碗滚烫的?药汤。
宋知怯快跑上?前,两手端过,殷勤用麻布垫着,端到?宋回涯的?手中。
老儒生实在恶心她这番狗腿子的?模样?,忍不?住嘘了一声。
清溪道长倒是赞扬:“你这徒弟一腔赤诚,倒是不?错。”
宋回涯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谁?我徒弟?”
两人面面相觑。
须臾,清溪道长挪开眼?,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远处山景。
宋回涯笑说:“看来我这徒弟,如?今是改好了。”
宋知怯身弱体寒,哪怕穿了厚重的?袄子,还是有些?发?冷,坐在边上?紧紧偎着她,抱着她的?手臂直打哈欠。
梁洗看着这对师徒和睦的?融洽场景,目光偏移,谴责地瞥向严鹤仪。
严鹤仪深有同?感,当即开口?请求:“宋回涯,不?然你收我做徒弟吧。”
梁洗鄙夷一声:“啧。”
宋回涯没有理会,专注地喝手中那碗浓得发?苦的?药汤。
老儒生从?包袱里翻出些?点?心,饿了一天?的?几人纷纷上?前取用。
严鹤仪手中抓着把蒲扇,走到?宋回涯身侧,一个劲地劝说:“宋大女侠,你若是肯收我为徒,我直接将那辆马车送你。这等?寒苦天?气,坐马车可得比坐驴车舒服上?百倍。你也不?需你教我什么,绝对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宋回涯对其投去平静目光,仍不?搭腔,只接过他手中的?蒲扇。
严鹤仪欣喜若狂:“你这是答应了?”
宋知怯从?后面冒出来,在他耳边无情地说:“我师父是让你去一边儿凉快去,少做白日?梦。”
严鹤仪愤懑不?平,反手将宋知怯推远了些?,抗议道:“你连她都肯收,为何不?能收我做徒弟?”
宋知怯登时跳脚,龇牙咧嘴地叫骂:“我怎么啦?你这厮自己不?行!拉我下水做什么?!”
梁洗在旁讥笑:“呵。”
严鹤仪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胡讲,激得宋知怯哇哇吵嚷不?停。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一圈,发?觉周围人都不?当真,怀疑严鹤仪是在故意逗着她玩儿,绷着脸说:“你真想做我师父的?徒弟啊?”
“你这臭丫头,攒了八辈子的?狗屎运,还问别人羡不?羡慕?”严鹤仪似真似假地说,“江湖中学剑之人比比皆是,往常无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唯独你师父横空出世后,杀得整个武林再无人敢吹嘘自己的?剑术。这样?绝顶的?高手,若有机会,有几个不?想当真?”
宋知怯瞄了边上?一眼?,声音低了点?:“你师父不?厉害吗?”
严鹤仪叹息道:“她还差着道儿呢。”
宋知怯骄傲地挺起腰板。
“若要论刀法中的?高手,北屠当算一个。他年轻时随意提着把废铁就奔上?战场,一路过关斩将,夺人兵刃。后来抢来把神兵,融成一把环首刀。”严鹤仪说起这些?江湖轶事如?数家珍,神采奕奕,充满神往,“世人都想给那把刀起个名字,诛胡?屠胡?北屠?叫到?后来,北屠即指人,也指刀了。就像你师父,回涯是她的?剑,也是她的?名。”
梁洗垂眸望向手中刀,深情款款地念道:“梁洗刀。”
严鹤仪勃然大怒:“这是我严家的?传世刀!”
清溪道长朗声大笑。
古树遮蔽外的?枯草上?,慢慢积了层柔软的?雪子。
渐宽的?天?地间,一辆马车从?雪景外破风驶来。
驾车的?武者翻身下车,黑色布鞋停在一丈外,弯下腰行礼。
“宋门主。”那青年敬顺低头,说道,“我家郎君请门主上?车一叙。”
老儒生面色古怪,与清溪道长对视一眼?,放下手中陶碗。
宋回涯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拍了下徒弟的?后背,示意她安心等?候,缓步走上?马车。
布帘掀起,暖风一霎涌出,香气浮动,连成银线的?茶水倾倒入杯中。
换下先前那身杂役粗服的?青年,此时一身锦衣,丰神俊朗,光彩之下,看起来更像是个衣冠楚楚的?败类了。
宋回涯见过许多人,果不?然只有他会叫自己“宋门主”。
宋回涯坐到?几案对面,弯腰擦了擦鞋上?沾着的?泥点?,两指将面前的?杯盏推了回去。
高观启拍着手夸张道:“宋门主这样?大的?本事,也需畏我如?豺狼吗?”
宋回涯怀中抱着剑,靠在车壁上?,只淡淡地笑。
高观启伤心道:“真是无情啊,宋回涯。我待你真心一片,你对我百般猜疑。”
他右手端起桌上?那杯茶,抿了一口?,见宋回涯始终不?为所动,方?意兴阑珊地从?袖口?抽出一封信件,在指尖翻转着,意味深长地道:“宋回涯,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宋回涯盯着那封信,眼?角不?自觉抽搐了下,猜到?是谢仲初临死前提到?的?那封告密信件。
高观启已随手将东西扔进一旁的?香炉。
燃烧的?纸张冒出呛人的?白烟,高观启坐得近,忍了会儿没崩住,闷声咳嗽起来,挥着手想要散开烟气。
宋回涯无语地抬起剑,用剑柄顶开身后车窗。
冷风从?一线缝隙里吹进来,等?到?信纸燃烧殆尽,车厢内还是有种刺鼻的?焦味。
宋回涯嘲弄道:“你是怕我觉得无聊,来给我添些?笑话?”
高观启讪讪道:“你还会觉得无聊?杀一个谢仲初,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我本想好意替你遮掩,看来你是不?愿承我的?情。”
宋回涯又不?说话了。
高观启对她这冷淡高深的?态度看得火冒三丈,没好气地道:“木寅山庄的?那笔钱,我劝你暂且不?要动。你们运不?出去。即便运出去了,也用不?了。”
宋回涯问:“你说了算?”
高观启自嘲笑道:“毕竟这世间最大的?贼,不?就是我高家吗?”

第068章 但去莫复问
宋回涯带着略微审视意味的眼神?,直白地落在他身上。听着他这番语出惊人,也没有多少的起伏变化。
高观启不喜欢她的打量,表情变得极为难看,正要恼火骂人,宋回涯不紧不慢地开口:“谢仲初听你的话??”
高观启以为她是?在讽刺,语气?不善道?:“不然呢?若不是?我?推波助澜,谢仲初那等贪婪庸鄙之徒,哪舍得去一世?功名利禄,去换一个杀你的机会?”
他眸光微暗,杀机外?露:“不过,那狗贼确实老奸巨猾,临死前写了封信,却不是?寄给我?的,只是?叫我?暗中截下。”
宋回涯说?:“原来如此。我?也觉得金蝉脱壳,不像他的作?风。”
高观启等的不是?这个反应,暗暗生疑,目光探究地望向对面人,只觉得今时这位算不上朋友的故旧,颇有些陌生。
他面色严峻道?:“我?为了说?动他,可是?废了好一番本钱。谢仲初虽目光如豆,但诛求无厌。我?既送他钥匙,又为他出谋划策,应许他数不尽的财宝,冒上了赔命的风险,这才?叫他肯听信我?言语行事。他在华阳城里本已死过一次,你若直接在木寅山庄杀了他,谁人能知道?死人会死第二次?届时你悄然带着山中金银离去,一切罪责皆可推到这个没死利落的‘死人’身上……偏偏啊,我?为你煞费苦心,全成了徒劳无益!”
他说?着油然生出一股怒火,抓着几案边角的手指也越发用力,像是?怨恨自己的真心实意受人辜负,而这人还对此全无半分的珍惜。
“你会吗?”宋回涯听着他一段邀功似的谴责,不由笑出声来,“你会送我?这么大的便宜?”
高观启凝神?注视着她,一点点笑了出来,像是?再忍不住,到后面笑得快要挤出眼泪。
他坐姿变得疏懒,长长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不喜欢你,宋回涯,有时候你太聪明了。别人都会心甘情愿听我?的谎话?,唯有你不屑一顾。即便你觉得我?这人惺惺作?态,可我?还是?要说?,凡是?有资格同我?做买卖的人,我?从不会叫他吃亏。多数时候我?不是?想要害你,只是?与?你殊途同道?,想搭你的船,顺路走一段罢了。”
“你不适合扮好人啊。”宋回涯也很无奈。
“世?人皆有欲求,所以能被名利所惑。再淡泊无尘的人,也不可能离得了俗世?的根土,但宋回涯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高观启上身前倾,两手按着桌面,由衷新奇地询问,“他们都说?你最想要报仇,可你偏生能忍这十多年的仇怨。哪怕我?把谢仲初的头颅捧到你手上,你也可以视而不见?。那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回涯笑而不语。
虽然算是?误打误撞,可她思量一遍,觉得即便是?失忆前的自己,也不大会接高观启抛来的这根高枝。
行者只信脚下路,不屑空中华楼阁。
要知道?,山头来去、青天浮游的叫苍云,她所图若有万余里,再飘飘然,又怎敢一脚踩在云端上。
“你呢?”宋回涯镇定反问道?,“如你这般风流,寥寥数句能骗得他人相召既来,那知心有几?”
高观启眼睛微微睁大,忍俊不禁:“我?要知心人做什么?”
“是?吗?那看来是?我?多想了。”宋回涯推出一指的剑光,斜着视线,在刀锋上照看自己的脸,“我?见?过的王孙贵胄,大多不擅长如何去讨人喜欢。更不会绞尽脑汁,去猜别人想要什么。我?还以为是?凉薄惯了的人,偶尔也会图求一两分真心,就同高侍郎这般。”
“宋回涯啊……”高观启拖着尾音,低低一声笑,“你总是?知道?怎么能最叫人伤心。”
他脸上的笑容向来没什么感情,喜怒哀惧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几张好用的面皮。
车顶上的雪化开,连串的水珠一滴滴下落。
宋回涯靠在窗边,静静听着微弱的水声,忽然问道?:“付丽娘也是?因你筹谋而死的吗?”
“付丽娘死了?”高观启诧异一瞬,很快便明白过来,敛了眸光道?,“像是?她的作?风。”
宋回涯的剑收了回去,神?色没有大的变化,可凭高观启对她的了解,知道?她已经动怒了。
高观启不管面前已经冷掉的茶,又翻出一个杯子,往里面倾倒热水,和?和?气?气?地道?:“你知道?这世?上最难做到的是?什么吗?”
不等宋回涯接话?,他自行答道?:“是?了断。恩怨两消,不过是?多少人的痴梦。从付丽娘选择跟着我?高家做事开始,她就注定了没有回头路。她帮我高家敛财、作?恶、杀人,走投无路了再来说?自己幡然醒悟、是?迫不得己,谁认?离开木寅山庄,她找不到第二个容身之地。
“可她而今一死,付有言与?高家便再没有关联了。那小子要走什么路,想做个好人还是?坏人,都只能随他去。你宋回涯是?不是?都得承他的情?你的情面,或许远比你想象的值钱。”
这世?上荒唐的事,才真真比她想象的多。
高观启端详着宋回涯的神情,喝了口茶,笑得玩味:“宋回涯,你该不是?在想,若付丽娘肯退半步,事能两全?”
他狗嘴里吐出的话很不动听,可语气?中其实不带奚落或轻视,细细琢磨之下,甚至有些欣赏。说到后面,声音轻了下去。
“付丽娘那样的人,亲手送走自己的儿女、丈夫,是?不可能再让自己输的。不舍得付出代价的人,没资格上场作?赌。”
如果?这是?付丽娘的代价……宋回涯问:“那你帮我?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拿。”高观启防备道?,“宋回涯,就你的性情,我?请你做什么事,你会顺从听我?的话??你不上来踩我?一脚,我?已是?谢天谢地了。”
宋回涯无辜道?:“你也很懂得怎么伤人心啊。我?岂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
高观启一个人喝茶,只觉得没滋没味,端起又放下。大抵觉得宋回涯这张欠揍的脸看着枯燥,将?头一转,说?:“我?这次来找你,是?再给你送个消息。谢谦光叫人给救走了。谢仲初有没有将?你那好师弟的秘密告诉他儿子,我?也不知道?,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不过他们不会走远,你往北去,他应当就在前面等你。”
宋回涯古怪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救他的那个人瞧不起你。”高观启皮笑肉不笑,那一瞬的杀戾之气?几乎隐藏不住,“不过是?一个贱种,却自命不凡。”
宋回涯:“贱种?”
“懒得说?他名字,脏了我?的嘴,反正你与?他也不相识。”高观启讥笑道?,“这回你可以见?识一下,他有多异想天开。”
宋回涯没再追问,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向他探听师弟的事情,动摇一刹还是?收了心思,起身准备出去。
“送你把伞。”高观启从下方取出一物丢了过去,“打伞的时候,也烦请宋门主多念念我?的好。”
宋回涯顺手带上。耳朵一痒,顺道?滑溜过去一句好没用的废话?。
荒林之中,草屑遍地。风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宋回涯从马车下来时,梁洗师徒已不见?踪影。
木讷少年带着宋知怯,蹲在湖边冲洗药壶,老儒生收拾好了一应杂物,正盘腿坐在地上为清溪道?长把脉。
他闭着眼睛没有抬头,听见?脚步声时率先解释道?:“走了,说?是?该回严家堡执刀去了。看来也是?个麻烦缠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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