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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涯—— by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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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谦光说了?一句出口,人反是镇定下来,见宋回涯出手如此?狠辣,不留余地,咬咬牙,干脆尖声叫道:“除却魏凌生?,宋回涯只有一个师弟,她在不留山脚下自己捡来的?,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勉!早被魏凌生?扔北胡去了?!”
青年皱眉思索,狐疑道:“陆向?泽?”
宋回涯心神一乱,真气走岔,再精绝的?剑术也有了?疏漏,被正面见缝插针的?一拳打中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
她在空中调整身形,手腕一转握住剑柄,半跪落地时狠狠刺入泥地,又滑出数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其余武夫未有追击,不敢侥幸分寸,重新摆开阵型,严密护在青年轿前。
宋回涯缓缓起身,沉沉吸了?口气,擦去唇边鲜血,不紧不慢地抽出长剑,指向?谢谦光,笑意森然道:“很好。”
先前纷扬的?雪飘在她的?肩头、发?梢,凄寒的?光彩映照着她的?脸。加上?肃杀的?剑光与怒火熔融的?眼?眸……即便隔着重重人影,谢谦光依旧震慑于她的?杀意跟威势。
他深知自己已别无选择,惨烈中胸口犹如翻腾着滚滚的?铁砂,抽痛不已,顶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嘶声指证道:“如今的?陆向?泽,该是当年被宋回涯半道劫走的?贼子季归年!魏凌生?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仅有几人见过你师弟的?真容,将那贼子送至偏远的?边关,顶着陆向?泽的?名字,靠易容慢慢修整脸型跟五官,假以时日,就?能瞒天过海!可?是我父亲知道!他不仅见过年幼时的?陆向?泽,也见过落魄前的?季归年!如今我父亲死了?,你们才敢堂而皇之地叫那逆贼回京!”
宋回涯平静听?着,脸上?仍旧是那种阴冷的?笑。
“好!好!”高姓青年醒悟过来,抚掌大?笑道,“我说那畜生?当年逃去了?哪里,怎么会无故没了?消息,原来是偷梁换柱,跑去边关做将军了?!”
他快意中夹杂着难以遮掩的?痛恨,矛盾的?情绪叫他面目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丑陋,重重咬字道:“季家那小畜生?倒行逆施,早该被斩首示众,魏凌生?不仅欺君罔上?,还扶他一路高升。我早知那厮是狼子野心,却不知他竟图谋甚早,果然啊……”
青年骂过几句,面上?涨起一层激奋的?血色,又不知想通了?什么,浑身松弛下来,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放缓了?声音,假仁假义道:“本想试试,你宋回涯愿不愿意卖我一个面子。你若是肯,那我也礼尚往来,送你一条命,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他捧过一旁的?手炉,轿内温暖的?热意与外面的?寒气相冲,化成一阵阵肉眼?可?见的?白?雾,晕花了?他的?视野。
青年慨叹道:“江湖再大?,在浩茫无际的?朝廷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水洼,宋大?侠受惯了?他人的?吹捧,似乎忘记了?这?件事。”
宋回涯听?到他这?傲慢贬低的?言词,却是恍惚想起了?北屠,不由自主喃喃了?句:“不要小觑江湖。”
她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摇了?摇头,拔高声量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这?座千峰百嶂的?崇山前,谢仲初不过是山脚下的?一块石头。你只见过他,就?以为自己了?解江湖了??”
对面青年不以为然地狂笑道:“随意,我不是江湖人,不必了?解江湖。只是宋大?侠和你的?二?位师弟,不知将来是要人头落地,还是同你一般沦为丧家之犬,四海漂泊。哈哈哈!”
他说罢随意一摆手,四名舆夫旋即调转方向?,准备离去。
谢谦光惊惶中拽住了?垂帘的?一角,仿佛拽着救命的?浮木,谄笑斜肩地道:“郎君你去哪里?你万不能抛下我啊!”
青年低下头,仿佛在看一个污浊的?秽物,奇怪询问:“谢谦光,你父亲自作主张,给我高家惹来多少麻烦,我没找你问罪,你还敢拿个狗屁秘密来要挟我,凭什么觉得,我会带你走?”
他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那锦缎织成的?垂帘,往外扯了?扯,说:“我没杀你,已是慈悲。”
谢谦光半张着嘴,狼狈僵持,瞳孔颤动中还在思考着自己的?末路,胸口突地剧痛,已被舆夫一脚踢飞出去。
眼?前一抹寒芒猝然闪烁,浑身的?痛感都?在须臾间侵袭上?来,叫他看着地上?喷溅开的?鲜红血液,一时间都?未察觉是自己的?手被砍了?下来。
青年朗声道:“宋回涯,这?废物的?人头送给你了?。你若是能杀,那就?拿去。”
又对躺在地上?嚎啕翻滚的?谢谦光逗弄地道:“还不快跑?宋回涯要来杀你了?。”
谢谦光疼得满身冷汗,嘶哑哀嚎,近乎失去神智,又无法彻底昏死过去,嘴里开始无所顾忌地破口大?骂:“高成岭,你这?狗娘生?的?野种!一个见不得人的?逃生?子!”
高成岭狞笑道:“你找死!”
空气震动着发?出一声低吟,宋回涯内力灌入长剑,无视地上?那条惨叫的?败犬,直要取高成岭的?性命。
一众护卫霎时跟上?,与她的?剑光绞在一起。
高成岭旁观着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对招,稍作犹豫,还是克制住汹汹的?恨意,沉声道:“走!”

第071章 但去莫复问
一名护卫当即上前领路。四位舆夫脚下运劲,雄壮的体格借着轻功瞬时腾空寸许,展翅般飞蹿出去,带得轿身跟着上下起伏,甚至有种在夺命狂奔的忙乱。
宋回涯手腕一震,剑势疾如雷电,霸道荡开周遭层叠而来的光影,若虎踞鹰趾,傲然威猛,无以摧折。脚下一步两步,凶蛮不顾地迈前。
骤然爆发的搏杀之意,很快便从对面密不透风的阵型中撕开一道口子,宋回涯敏锐察觉,剑锋调转,朝着那气势发颓心生退却的武夫专注攻去。
那武夫被?她紧盯,看着她锋利的剑尖凝成?银白的细点,发出声声短促的风啸,不住朝自己胸口与咽喉刺来,惊恐之下又连连后退,生出种孤立无援的绝望。
侧面一刀客见难以制止,将要斩落的兵器凌空转向,蓦地朝着门后的宋知怯砍去。
女童正捏着把汗看得入神,心脏猛地一突,两手一撑就要机敏跳开。刚一动?作,才?发现蹲得太?久,加之天?寒地冻,肌肉被?冻得麻木,截然不听使?唤,情急中拽得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刀也来得实在太?快,她清澈的瞳孔不断放大?那抹串着半融雪花的刀片,觉得小命也越飞越远。
这边生死?一线,宋回涯竟忍住不回头。
电光火石之际,始终悄无声息坐在角落的郑九出手了,宽袖拂风,一掌将身前摆放着的那尊泥塑横拍过去。
泥塑重?重?砸在刀片上,崩裂飞溅成?无数碎片,刺向袭击的刀客。同时一根细绳圈住宋知怯的脚踝,将她拉扯出那块危机四伏的险地。
郑九应变得急,顾不上留力,宋知怯瘦小的身躯在拖拽下好比被?巨浪拍打的一朵水花,在地上接连翻滚数圈,直到撞上墙壁,才?勉强停下趋势。
这一下摔得她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趴在地上半晌动?弹不起,吃痛地喊了句“娘诶……”。
刀客一招落空,亦是大?惊,眼珠急速转动?,搜寻那无端出现的武者?踪迹。
郑九空出手来,从地上弹射而起。他骨架削瘦,身法有种说不出的灵巧飘逸,腰身拧转间,两手从背后隐蔽地挥出数把短刀。
刀客抽身速退,刚用?刀背打落暗器,便听见有人对他高喊:“当心!”
他下意识回了下头,一双冰冷似铁的手先行从背后锢住他的脸,扭动?脖子往反向掰去。
刀客惊恐残留的双目中,最?后一个画面,是宋回涯的长剑正从背后刺穿一个护卫的胸口。
长剑抽走?时,喷涌而出的血液红得刺眼,失去支撑的护卫缓缓滑落在地,刀客宛如镜中的另外一面,也跟着倒了下去。
现场竟一时没了声音,只剩下瑟瑟的北风。
此?时宋知怯按着后脑冲出来厉声叫声:“我去你大?爷的!哪个烂肚肠的狗东西那么不讲江湖道义,连你那么小的活祖宗都要杀——”
她见到地上的两具横躺着的尸体,满嘴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又一溜烟躲了回去,生怕冒头惹得他们拿自己泄恨。
“鬼手易九?”护卫中有人认出他,声音沙哑,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怎会与宋回涯相识?”
郑九慢条斯理地捏住自己手指,往外一拔,关节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顿了顿,又道:“你素来不管江湖事?,缘何今日忽然来插手?”
郑九说话一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就听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宋回涯:“……”
远处谢谦光正捂着伤口趁乱奔逃,滴滴哒哒淌下一路的血迹。跑出足有十来丈了,宋回涯仿佛才?发现他,足尖勾起尸体手中的兵器,错开半步,以左脚为轴,旋身横腿踢去。
刀刃化作利箭,破风而去。
无人援救,谢谦光被?刺中的背影抽搐了下,不甘扑倒在雪地上。
护卫们的心气也散了大?半。
一个宋回涯已是万分棘手,再加上鬼手门的当家,能有几分逃脱的生机?
先前说话的武者?干涩笑了两声,嘶哑着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道:“尘俗之人,纵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也是舍不下的,所以才?会出来替人卖命。如今才?想抽身远祸,恐怕是没有机会。”
寒冬的风雪凌冽如刀,将道道伫立的人影割出饱经沧桑的孤寂与萧索。
人影浮动?间,舆夫身形矫健,步履如飞,一路朝北狂奔,很快远离了那兵戈是非之地。
高成?岭从座位下的暗格中翻出纸笔,简短写明“陆向泽”的身世与来历,盖上私章,折叠好后交予外面人。
“马上送去京城,务必要我爹亲启。”
“是。”
领路的护卫应下一字,接过信件后仓促远去。
高成?岭这才?松下口气,坐在软垫上,静静思量,片晌后欢喜地笑出声来。
他手指按在膝盖上,就着哼唱的小曲拍打节奏,像是已经看见了陆向泽与魏凌生这对师兄弟的丧亡景象。
帷帐外逐渐有了些人声,并愈发热闹,伴随着商贩的叫卖呐喊,该是重?新进了华阳城。
舆夫小声开口:“公子,要去院落里休息会儿吗?”
虽留下一众高手阻拦宋回涯,高成?岭心下亦不安宁,念及陆向泽正在来京途中,不敢懈怠,谨慎道:“不必了,走?。都打起精神来!”
眼见要进入闹市,几人严阵以待,警惕应道:“是。”
纵是华阳城里也鲜少出现这等华丽的轿舆,一行人从街道上过,两侧路人皆放缓脚步,新奇地聚在边上围观,还有人呼朋唤友,跟在轿子后方一路尾随。
一泼皮无赖样的青年混在人群中,嬉皮笑脸地指着轿子说着什么,在舆夫即将靠近时,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把,“哎哟”大?叫着摔到了轿子前头。
舆夫如处堂燕雀,刚要发难,那泼皮倒是醒觉,生怕开罪了贵人,还没辨清方向,已屁滚尿流地朝边上爬去。待让出路来,忙拱手胡乱朝轿子叩拜告罪:“对不住啊,对不住!几位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轿子的另外一面,挑着担子的货郎停下步来,也伸长脖子朝那边看。
明烈日光下,薄如蝉翼的刀片极不起眼,稍不留神的功夫,随他一个抬手的动?作,从他指间射出,穿过厚重?的帷帐,刺向轿内人。
几名舆夫端量泼皮两眼,未觉出丝毫端倪,无意生事?,便不做追究,只加快脚步,意图尽早穿过这条拥挤的街巷。
货郎表情夸张地大?笑,嘲讽那泼皮原是只软壳的王八。
轿舆内,高成?岭脖颈的侧面,深深扎入一枚两指宽的刀片。毒素顺着血脉迅速上涌,他双手死?死?捂住喉咙,大?张着嘴,竭力之下却只能发出抽气的声音。
那微弱的动?静恰巧被?外面那厢泼皮的辱骂声给遮掩下去。瘦猴似的青年冲向街对面,不由分说,揪着货郎的衣领与其扭打起来。
“定然是你这个畜生玩意儿方才?使?坏,在背后推攘你老子!”
“关我何事??你这混账东西,自己没用?,不过笑你一声,就来找我晦气!”
无人察觉处,高成?岭从软座滑落,挣扎着伸长手臂探向垂帘。几案上的金炉随他动?作被?掀翻在地,扬起的飞灰扑在他未阖的眼球上。短短几个呼吸,毒性发作,人已不能再动?弹了。
舆夫脚不停步,待行至城郊,周遭人烟稀少,一辆早早套好的马车停靠在土道旁,才?又开口请示道:“公子,换马车吧。”
他说罢静等片刻,没听见回音,迟疑稍许,抬手示意,与同伴将轿子放了下来。
车夫戴着草帽立在旁边,身上披了层厚重?的蓑衣,撑得体型庞大?,好似只野熊。
舆夫弯下腰,凑到门前:“公子?”
迎面一游方术士手执布幡,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潦倒模样好似喝醉了酒。
舆夫齐齐抽出别在腰身的兵器,又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竟是先前那与人争吵的货郎,对方手中摇着面拨浪鼓,悠悠走?来,乐呵呵地道:“主子都死?了,狗还那么忠心护着做什么?”
舆夫骇然之下又颇为麻乱,下意识望向轿身,将四面围得更?紧了些,不敢当下就去探查高成?岭的境况,只当这几人是诈唬。
为首壮汉强压着心神客气道:“不知几位好汉从哪里来?能否高抬贵手,让一条路?”
术士一身灰色长衫,没骨头似地拄着布幡,讪皮讪脸地笑道:“寂寂无名的江湖草莽。若真要论个出处,就当是高攀,算作宋门主的朋友吧。”
又听远处飘来一声音调侃:“没见过面的朋友?”
几名舆夫倏然扭头,果然还是个熟悉的人——那衣衫脏旧的泼皮盘着条腿坐在老树上,一根手指点着术士打趣道:“不怕宋门主追赶着来打你,怪你败坏她的名声?”
舆夫紧绷道:“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术士掐着手指装模作样算了番,老神在在地说:“高家的求死?之路走?了几十年了,哪里去找什么余地?”
舆夫还要再说,忽而一拳迅猛砸在他的腹部,饶是他心有防备,也避不开这快若奔雷的拳击。胸口五脏六腑仿佛被?捣碎成?肉泥,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车夫摘下草帽,挥动?着手臂活动?肩膀,此?时转过身来,一身雄壮体魄才?显露无疑,蓑衣下全是紧实的肌肉。他朝边上啐了一口,脾气火爆道:“哪那么多废话?等得你爷爷都快睡着了!”
货郎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唇角带笑。
低沉的云雾中翻腾着细密的雪,打斗声很快消散,货郎哼着小调,伴着鼓声,走?上前,一脚踢开挡在轿门前的尸首。
他扯下悬挂的垂帘,见里面的青年面色青黑,血液已近干涸,冷淡收回视线,问道:“这小畜生要怎么处置?”
泼皮青年擦拭着脸上血沫,笑容灿烂道:“郎君叮嘱过,说老爷最?喜欢吃狗肉,他特意挑了几条好狗,现下运去京城,恰好能赶上给老爷贺寿。路上可得养肥了,别饿着那几只宝贝。”
他抢过货郎手中的拨浪鼓,在“叮叮当当”的响声中怅叹说:“至于?另外几位江湖同道嘛,好歹算是天?涯沦落人,还是挖个坑给他们埋了吧。免得曝尸荒野,死?无全尸,太?过凄惨。”
术士捶打着腿脚,问:“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我亲眼瞧着驿站的快马出的城门。”泼皮满嘴幸灾乐祸的语气,“等老爷见到信件,定然就会知晓,公子犯了大?忌,招来杀身之祸,平白断送了自己性命。这世上惹谁不好?偏要到宋门主面前求她杀了自己。多大?的胆识?”
车夫记挂朋友,声线粗犷地催促:“赶紧收拾干净,去看看易九,别叫宋门主恼怒下把他当菜剁了。”

崎岖山道上,雪似梅花,层层妆点。
护卫劈断拦路的荆棘与?杂草,确认没有机关,立到一侧,右手按着刀,坚毅的面庞上刻着沉稳。待高观启走过,还是禁不住斜了视角,朝山下的方向瞥去一眼。
“你在忧心什么?”高观启淡然说,“从他走出京城开始,便再?也回不去了。”
高观启抬手拍打落雪,冬日枯黄的枝叶又失了颜色。
他回首眺望,来路远在云山湖水外,高处则耸立着一座活在无数传言中的木寅山庄。
“这条路不知多少年不曾有人走过了。”高观启微微眯着眼睛,怀念道,“我?父亲第一次带我?走这路时,还曾面色和蔼地抱着我?,教我?辨认南北。说这高崖之下的苍生,来日都在臣服在我?脚下。哈哈,你说他再?想起昔日,是羞愤更多,还是憎恶更多?”
护卫不敢答话,只弯低了腰。
高观启转过身,继续往山顶爬去。
护卫忍不住问:“宋门主若真不记得旧时恩怨,未与?谢谦光起冲突,决定放他一马,该怎么办?”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宋回涯,也不了解那小?杂种?。”高观启成竹在胸地笑道,“谢仲初知道高家太多肮脏事,谢谦光又是那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那野种?留他做什么?无用的废物,自然是死?了最干净。宋回涯就算要一笑泯恩仇,小?杂种?也会让她想起来的。”
他说完反省自己骂得太脏了。许是多年图谋圆满在际,有些过于得意忘形。又改了个称呼,快意笑道:“我?的那个好阿兄啊,最不知天?高地厚,或许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若是早上几年,这消息不定真能叫他讨到好处。可惜,现如今,天?下人谁会在意陆向泽姓甚名?谁?大梁好不容易才结束近百年的穷兵黩武,他要来败国?亡家,自然由不得他活了。”
“人人都精明,想做名?利双收的黄雀。可惜太精明的人不够聪明。分不清究竟谁才是螳螂。她宋回涯是吗?魏凌生是吗?”
高观启越说越是慷慨,越是激昂,血液随着狂热的情绪奔涌起来,仿佛此?刻伸手就能扼断高家人的命脉,纾解这十几年里难解的积愤。
“我?愿意将这座木寅山庄拱手相送,不是只为买宋回涯一剑,更不是要买陆向泽一命。我?要高家的百丈基业就此?崩塌,我?要高清永跟那贱妇不得好死?,尝尽悲苦,再?去九泉下为自己的累世孽债赎罪!”
前方的山路出现一段延绵的石阶。
高观启踩着石阶阔步上前。
老儒生站在石阶尽处,面容被雪光遮掩,只见一身衣袍在风中涤荡,高声?朝他吼了一句:“滚!”
护卫如临大敌,手中兵刃已然出鞘。
高观启反手将他按住,和和气气地开口:“老先生,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亭台内烧着纸钱的付有言听见动静,就要起身赶去查看,一只布满皱纹的老手沉沉按在他膝盖上。抬首望去,就见对面的老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慈眉善目地朝他笑说:“小?友,此?事与?你我?无关,莫要操心。”
老儒生挡住去路,朝下咆哮说:“老夫再?说一遍,滚!”
风雪间的陡峭山岭如同天?地开凿出的一扇锦绣屏风。
高观启偏过头,看着重叠山影中低头走来的削瘦身形,唇角笑意更盛,开怀乐道:“老先生,这话您说了不算啊。”
少年脸上不见平日常有的憨实痴愚,眼神中有种?复杂难言的沉郁,又有种?风雨终临的平静,面无表情地投向他。
高观启抖抖宽袖,朝着少年寒暄道:“季小?郎君,好久不见。”
宋回涯与?郑九合力?杀去几人。剩下寥落几名?护卫早已无心恋战,只艰苦支撑,于生死?煎熬中辗转反复。
待算得时间,觉得高成岭该已脱身,为首武者低喝句“散”后,诸人迫不及待往南北遁逃。
宋回涯与?郑九各自追袭。
未出多远,就听空旷长路上,又一人策马长驱而至。
宋回涯以为是高成岭布置的后手,蝇虫鼠蚁似源源不绝,眉头皱起,正感?闷火。却见马上两道箭矢若流光飞来,是冲着窜逃的武者而去。
护卫挥刀去砍,失了预料,刀身竟未撼动箭势,反被那流畅的弧光弹开。胸口顿时被射出一个大洞,无力?回天?。
对方迅速又搭上一箭,截去前方生路。宋回涯伺机剑出封喉,与?那神箭手前拦后截,留下他们性命。
马蹄声?愈近,来人一身黑色劲装,斗篷翻扬,右手举着把大弓,俯身拍拍骏马的脖颈,纵身从马上飞下。
他掀开兜帽,露出下方英俊而温润的脸,走到宋回涯面前,犹豫片刻,还是低头恭敬叫道:“师姐。”
宋回涯若无其事地轻笑,赞许道:“好箭法。不愧是叱咤百战,豪气纵横的卫国?英雄。”
陆向泽低垂着头,耷拉下来的眉眼好似听见的不是夸赞,而是损毁。苦思?半天?,没憋出一句。
宋回涯也未多说,转身回去找自己徒弟,怕她一人待着害怕。
宋知怯已从荒屋中跑出,朝着她张开手臂大喊:“师父!”
宋回涯将她一把拎住。郑九那边也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市井打扮的游侠,还多出辆马车。
几人相会时,货郎熟稔大笑道:“遗憾,晚来一步,没凑上宋门主这边的热闹。”
他转向陆向泽,只礼貌点头算作招呼,没有多话。
郑九从荒屋中取回自己的竹篓,将杂物都扔了进去,走出大门,在地上随意捡了把刀,过去砍下谢谦光的头颅。
宋知怯目睹这血腥一幕,回忆起他先前摆弄那泥塑头颅的画面,以为他是有什么特?殊嗜好,不由打了个寒颤,两手紧紧抱着师父的大腿。
郑九不多看一眼,抓起头发扔进背后的框里,解释一句:“拿回去,放在我?娘子坟前祭奠。”
宋知怯心下大声?叫道,往后谁要是拿人头祭她,她能吓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给对方一巴掌。
几人利落将尸体裹上草席抬进马车,又扛着锄头将染血的土壤翻新一遍,以免吓到过路的商客。
收拾干净后,拱手作揖,与?宋回涯告辞。
宋回涯喊住他们,困惑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为何要叫我?宋门主?”
几人面面相觑。
“这世上只有一座不留山,不留山也只有一个宋门主。”郑九道,“宋门主在一日,不留山就在一日。这不是宋门主自己说的吗?”
宋回涯恍然:“哦……”
可惜她这不孝逆徒已将师门败了个干净,曾经那座不留山是不复存在了。
郑九补充:“郎君说,他还等着宋门主重振不留山。”
宋回涯了然道:“哦,原是那厮不怀好意,在奚落我?啊。”
郑九笑着摇头,但没为高观启辩解,弯腰进了马车。
等无关闲人都散去,宋回涯提着剑坐到门槛上,将剑身横在膝上,摸出块布细细擦拭上面的血污。
她问:“这么巧,能在这里遇上?”
陆向泽与?她并排坐下,捏着拳头,几经斟酌,还是讨嫌地提醒一句:“高观启这人……”
他想了几个词都不大贴切,最后只道:“不大可信。”
“我?知道他在利用我?。”宋回涯不以为然,往剑上吹了口气,“可是他送了我?一座金山啊,我?怎么能跟他生气?”
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算高观启脸上刻满了“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宋回涯也乐得做。
谁叫她是个宽宏大量的好人。
陆向泽知她脾性不再?多劝,旋即道:“师兄说师姐不大记事,让我?来将一些缘由与?师姐解释清楚。”
宋知怯蹲在二人后方,表情严峻地点头。
宋回涯朝她使了个眼色,女童依依不舍,打着喷嚏进屋避风。

第073章 但去莫复问
陆向泽左手按住大弓,冻得红肿的手指扣在弦上,发觉即便有拔山扛鼎的巨力,亦有些难以拉动“当年”二字的分量。
多年前那叫作另外一个?名字的人生,早已在日月轮替的碾磨下?,流散于岁月之中,只余些残破碎末,拼拼凑凑写成一个?“恨”。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临到嘴边都作罢成空。
良久、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从自己的来历开始详细讲起。
“我本名季归年。我父季知达,是武夫出身。因钦慕街谈巷说中的少年豪侠,弃身报国?,半辈子都在戍边烽火中厮杀。后来险在马蹄下?丧生,断去一条腿,才结束这段戎马生涯,回京领了个?闲职。他?不喜这种闲散冷落、无所作为的日子,自请出守外郡。他?非经?纶济世之才,可胜在勤勉、清严、忠直,辖下?民安其业,颇有治绩。
“安王失势后,我父也几经?贬谪,不为大用。直至师兄回京,于朝中站稳脚跟,才复得重任,提为越州太守,执一州政务。只是上任不到两年,南方大旱。”
靠在檐下?的骏马跺了跺脚,甩去鬃毛上的雪粉,对?着陆向泽的方向温顺低下?头颅,叫了一声。似想靠近,走了两步不见他?抬手招呼,又?缓缓退了回去。
陆向泽喉结滚动,心平气和?地往下?叙说,无论如何克制,字里行间都有种尖锐的嘲讽。
“我父与各县官吏征募米粟,救济贫弱。坚持数月,库钱仓粟皆空。祸不单行,又?起大疫。可朝廷赈灾的粮草始终出不了华阳城。
“走投无路的百姓只能?沿途流离,成千上万地汇聚在城门外,我父亲不敢开门放人,又?不忍驱逐他?们离去,进退维谷之下?,只能?使?个?昏招,召来城中富商,集出一笔银钱,请人送去华阳。顾不上此?举是否会叫人留下?把?柄。”
“银子果然好使?,送出不过几日,那边就来了消息。像是就等着我父亲孝敬,只怪他?先前不识大局、不知变通。”
“我父亲得信后,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那日大早就带着人去城门外等候。转运使?传来的消息说是早晨到,我父拄着拐杖,一直站到傍晚,才见车马遥遥出现?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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