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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涯—— by退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6

众人?互相推攘着,只当他前半句是?玩笑?,崇拜地叫道:“沈哥!”
宋回涯下意识回了下头。
弟子们默契地高声惊呼。
宋回涯一脸的莫名其妙,朝山上走了几步,再次回头。
身后弟子跟着喊声如潮,不知是?在兴奋什么。
沈岁乐了,打趣说:“你去村里玩了一圈,这?是?叼了群猫猫狗狗回来?”
宋回涯用手指点了点他,又指指地上几人?,示意将他们绑了,一并抬到山上问话。
不留山上原有一间议事?的厅堂,如今成了门内弟子每日上早课的地方。
边上一棵古树的树荫盖住了大半的楼阁,屋檐上如水的浓阴不停流淌,隔断了午后的暑气。
他们回来的动静浩浩荡荡,刚过大门,郑九那边便得了消息,跟着朝这?里来。
郑九一只脚跨过门槛时,屋外飞扬的风恰巧吹起他的长发与衣袍,他从泛着金丝的炽烈日光下,走到屋内浅淡的阴影中,露出一张温润的脸,真好似个不在尘世的云中仙。
有弟子当场脱口而?出:“好俊俏的一位郎君!”
边上人?低低地笑?出声来。
沈岁酸溜溜地“嘁”了一声,不修边幅地坐在门外石阶上,脱下脚上的鞋子,在地上使劲拍打,震散鞋底沾着的泥沙。等弄干净了,才大大咧咧地走进厅里,自己找了个位置坐。
弟子挤挤挨挨站了半间屋子,几名伤患只能被扔在走廊上。
郑九听青年说完头尾,慢条斯理地道:“把他们留下,给口水喝,别叫他们死了。青淮门想要人?,叫他们拿钱来赎。”
青年站在宋回涯跟前,一脸认真听训的模样,等了等,见宋回涯不开口,主动问:“不知多少价钱合适?”
“做买卖,该留点余地。”郑九略一思索,说,“一千两。”
无人?吭声。
宋回涯端起茶杯,悠悠喝了口水。
过了许久,众人?才意识到他们是?真有如此打算。
青年大惊发出一句:“啊?”
满堂弟子轰然炸了开来,一迭声地问:
“外面那几个人?值一千两?”
“青淮门是?长在金山上吗?”
“一千两有多少?”
“他们若是?狠心不给,我们还要养着外面那帮家?伙?”
宋回涯手指轻敲了下几案,众人?迅速安静下来。
宋回涯理直气壮地笑?说:“他们这?回是?主动犯在我手里,做贼被抓,区区一千两,怎么算多?还没算这?些年里他们骚扰百姓该给的赔偿。欺负了我不留山,想拍拍屁股草草了事??我要是?这?么好说话,早不叫宋回涯了。”
郑九已在考量具体?的事?宜,觉得大有可为。
沈岁都被说得心动,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让赌鬼带着宋知怯过去叫阵。骂得他们不能缩在壳里做王八。”
青年急声问:“他们若是?直接派人?来抢呢?”
“岂不正好。”郑九平淡地说,“那就一起抓了。”
沈岁满意点头,补充道:“到时候再来要人?,就是?两千两了。一串再一串地来,不定能再起一座不留山啊!”
弟子们听着这?见风就涨的价钱,都有些慌神?,脑子险些转不过来。
一人?扬声问:“他们若是?舍了人?不救呢?不留山怎么关得下这?许多人??”
郑九扫去一眼。宋回涯也对他们这?问题感到奇怪,理所?当然地道:“送官啊。”
这?一句把所?有人?都给弄沉默了。只觉脑子被搅成一团浆糊,感觉他们嘴里的世界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宋回涯饶有兴趣地问:“青淮门的掌门值多少钱?”
郑九摇头表示不知。
宋回涯盘算着道:“查一下他手下人?做过多少恶事?,我为民除匪,总该有些赏银。到时候让县衙的差役一路敲锣打鼓地把人?绑回去,受他欺负的百姓顺道能出口恶气。县令除匪有功,辖内清明安定。”
她拍掌道:“皆大欢喜啊。”
青年顾虑重重,还是?放心不下,又不敢指责宋回涯托大,硬着头皮道:“事?情若是?闹大了,不能收场怎么办?诸位许不了解,如今不留山临近的城镇里,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门派。逼得他们联起手,怕招架不住。”
“闹得再大,也不过是?些秋后的蚂蚱。”郑九轻描淡写地说,“狠狠打一顿,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宋门主回来了,往后只有他们求着不留山的份,不留什么相安无事?的脸面。”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霸气,奈何众人?心里没底,心头激荡了会?儿,感觉两脚悬得太空,跟摸着一栋海市蜃楼似的。
青年忐忑问:“宋门主会?一直留在山上吗?”
“不会?。”宋回涯说,“等你们这?边安定下来,我就要去接我师弟回家?了。往后我也不定会?一直留在山上。”
青年问出众人?的心声:“那宋门主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宋回涯将视线偏向郑九。
郑九不挑这?重担,清隽的面容也随他的话语而?显出几分冷酷:“靠你们自己。不要什么都仰赖宋门主。她不是?神?仙,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撒豆成兵。江湖上就算不起风雨,浪头也大,你们若是?觉得怕了,可以现在走。莫到时候再生怨怼,觉得是?宋门主没护你们周全?。”
“不要一脸怯生生的,让人?看着想欺负。”沈岁抬脚轻踢了下就近的一位弟子,“宋门主没回来之前,你们能过得下去,怎么她回来了,你们反倒开始害怕了?事?实一直明摆着,你们是?要明哲保身,还是?要快意恩仇,自己想清楚。什么都要,那就找根柱子撞一下,早点醒了。”
众人?低下头,被说得惭愧万分,却无一人?说要走。
郑九微一侧头,询问宋回涯的意见。
宋回涯笑?说:“很好。”
事?情在她两字中就这?样下了定论。
宋回涯转而?道:“让郑九理一理不留山的账务,还缺哪些物件,看怎么补齐。”
青年应下,命人?搬来账册,按着时间分门别类,一摞摞地摆在中间的空地。
宋回涯随手拿过一本,翻看上面的账目,发现记录得颇为详实,一纸一笔都写了下来。遂问道:“这?些年里,你在不留山一共花了多少银钱?”
青年抬起头,表情看着不大聪明,还沉浸在方才的谈话里,憨厚挠头道:“不是?我的钱啊。”
宋回涯笑?了:“那是?天上掉下来的?”
青年转头看向郑九。
“你看他做什么?你认识他?”宋回涯着实大吃一惊,“九哥果然是?知交遍天下啊。”
青年连连摆手,谦虚道:“鬼手一门是?江湖上传了近百年的响当当的名号,我哪敢高攀说是?前辈的朋友?我与郑大侠仅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他送我出京城的那次。”
郑九低头迅速翻阅,回答道:“你离开山门之后,谢仲初将不留山进献给高清永。可高清永对江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四姑娘顺口讨要,就送给了她。”
他停顿了下,狐疑问:“你不知道?”
宋回涯自我怀疑地道:“我应该知道吗?”
郑九闻言,也有些迷糊:“郎君说,他本打算将不留山还给你,是?宋门主自己不要。”
宋回涯直呼冤枉:“他什么时候给过我?”
说完便想起高四娘离京当日,高观启是?要转赠她一个木匣,被她回绝。
高观启当时说的什么,她已经差不多忘了,抬手按住额头,有种天昏地暗的错觉。
郑九失笑?道:“算了,也不用在意,郎君难不成还会?回来找你讨要?”
宋回涯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侧,朝青年抬抬下巴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青年如实答道:“晚辈马英长,家?里原本是?开客栈的,生意做的不大,但南北往来的客商跟侠士都结识一些。后来被卷进一场无妄之灾里,客栈叫两个争斗的帮派一把火给烧了,死了好多人?。我爹娘也没逃出来,全?家?只剩我一个。后来四姑娘说山上缺个管事?的,郎君举荐了我,问我想不想来不留山,我就来了。”
他说起这?段话时,已能做到古井无波,好似没往心里去。可眉眼垂得很低,呼吸也有些粗重。
青年平铺直叙地往下说:“起初,四姑娘每年会?给我一笔银钱,叫我操持不留山的大小事?务,但多年不见起色,她兴致渐失,就把银子断了,叫我也不用再管。可山上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我放不下手,只能找各种办法,勉强维持生计,直到今日。”
宋回涯知道各中辛酸,绝不是?这?三言两语可以概括,她静默片刻,还是?问道:“若只是?一个生计,何苦这?般劳心?”
青年抖抖宽袖,朝宋回涯深深一拜,声线终于?有了些起伏,说:“我自知百无一用,若只凭自己,怕是?此生也难报大仇。但那几个放火烧客栈的人?,后来被宋门主给杀了。”
宋回涯沉吟道:“是?吗?”
青年躬着腰背,鼻子发酸,浓厚的悲怆堵在喉咙口,憋着股气,艰难才能发出声音。
“当年宋门主前来投宿,我父亲怕引火烧身,拒收你的银钱,将你赶走。客栈当夜就起了大火,谢仲初领着一帮江湖人?士声讨你的罪行,我起初真以为是?宋大侠所?为,与人?痛骂你的无耻。
“宋大侠本有千百条理由?可以不管,可偏偏管了,一句不作辩解,只将罪人?的尸首挂在客栈的残虚上。隔了一年我才查明事?情的真相,想同宋大侠赔个不是?,一直没有机会?。”
宋回涯旷达笑?道:“我不记得了。”
青年声音粗哑,每个字都像变了音调:“宋门主可以不记得,但我一辈子都该记得。”
他招招手,将一小童揽到身边,介绍道:“这?山上还有几人?,也是?那场大火后的遗孤。一是?无路可去,二是?想报宋门主的大恩。人?微言轻,这?江湖不听我等的辩诉,想着能帮宋门主一点小忙,叫外人?别扰了不留山的情景,也是?好的。其实山上大多人?,都是?因?宋门主的侠义之举才来。只要宋门主不嫌弃,我等绝不离开。”
“宋姐姐不认得我了吗?”小童举起手,等不及地踮着脚,笑?容灿烂地道,“宋门主的屋子是?我每日打扫的!我连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保管没有半点灰尘!”
便有人?争先恐后地喊:“后院的花是?我养的!我照料得精细,一株没死过!还长得那么高了!”
宋回涯弯下腰,对着几个邀功的小童柔声赞许:“好。”
又是?谁说,人?情翻覆,衰似草木,薄比秋云?
草木逢春生,秋云去复来。
只当随心,不定哪时,哪日,能见一朵花开。

第105章 南风吹归心
在别处疯玩的宋知怯慢一步赶到,碰上走廊前跟蚕虫一样?扭曲爬行的几人,吓得一个激灵,上前便是?一脚,大叫道:“嗬!哪里来的妖怪?”
宋回涯还在奇怪怎么听见了鸡叫,下一刻,宋知怯两手举着只鸡活蹦乱跳地冲了进来,献宝似地给宋回涯展示:“师父你看!我抓到只彩色尾巴的野鸡!肥得很!”
她还掐不稳那对鸡翅膀,一个甩手的动作,鸡直接挣脱禁锢飞了出去,她手中仅剩下一把色彩鲜艳的羽毛。
边上弟子失声叫了出来:“我的鸡!”
那鸡一辈子没受过如此隆重的围观,惊恐地鸣叫,死命扑腾着翅膀,满室飞奔。
沈岁眼疾手快将它?拿住,递给边上还目瞪口呆的弟子。
宋知怯不高兴了,刚要说自己?是?如何英勇才在后山林里找到的这小东西,就听宋回涯吩咐:“放回山里去。”
宋知怯只能失望道:“好吧。”
厅内全是?飞扬的绒毛,众人一面散开,一面用?手挥挡。
赌鬼狡猾地躲在门外没进来,宋知怯意识到自己?或许又犯错了,一步两步地后退,打算偷偷开溜。
“跑什么?”宋回涯叫住她,“我有件事要交代?你。”
宋知怯一扫脸上颓靡,竖起耳朵问:“师父你说,什么事?”
翌日?正午,领了重任的二人不紧不慢地出发。
穿过花木扶疏的山道,进入城门,赌鬼单手拎着宋知怯,敏捷跃下马背。将马交给客栈的伙计后,挽起袖口,与?宋知怯一路打听着朝青淮门走去。
见识过京城的纸醉金迷,这座小城的青砖黛瓦都显得有些失色,只有袅袅的热气与?食物的浓香,带着别样?诱人的美味。
宋知怯一路吃得满嘴油光,到地方时,撑得直打饱嗝。
赌鬼平白被讹了一顿饭钱,笑骂道:“倒是?给你这鬼精的小丫头?玩了个痛快。”
宋知怯“嘿嘿”地傻笑。
两名年轻弟子站在门前阴影里,正靠着闲话打发时间。
赌鬼清清嗓子,从胸口取出张皱皱巴巴的纸,展开在二人面前晃了一圈,煞有介事地说:“你们门中弟子昨日?来我不留山闹事,毁坏了许多?贵重物品。这是?他们画押认罪的证词,你速去通报你们门主,拿一千两来,将他们赎走。”
左侧弟子满头?雾水地接过一看,发现字写?得潦草不说,内容也极为草率——“青淮门欠我不留山一千两,速还。过时加价。”
他将纸张一丢,火冒三丈道:“哪里来的骗子?当这是?什么地方?滚别处发疯去!”
宋知怯叹气道:“我就说王八池子里没只好鳖,你们还非要白费这功夫。”
弟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个孩子骂了,赌鬼又扯着嗓门,声如洪钟地道:“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这是?要不认账?你们门主在哪里?我亲自与?他说!”
弟子恼怒,上手推了一把,一掌按在赌鬼胸口,用?了几分内力,本是?要将人摔个跟斗,岂料对方竟是?纹丝不动,知他武功深浅难料,当下语气收敛不少,咽下嘴边的辱骂,只敷衍地道:“谁弄坏的东西你们找谁赔去,我们门主不在。”
赌鬼一根筋地坚持问:“你们门主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吧,你们给我搬两张椅子,我跟我这小侄就坐在外面等他。”
弟子见他油盐不进,没个好脸色,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什么不留山,不鬼山的,别来我们这里找事。”
宋知怯跑开两步,免得挨揍,深吸一口气,在街上大喊道:“青淮门欠钱不还啦!好大一个门派,闯出祸了,光着屁股不擦,好不要脸!”
路过的百姓很快被吸引过来,碍于门派平日?的威势,又不敢靠得太近,驻足在远处旁观。
弟子见状就要来拦,怒叱道:“哪里来的小东西?太过放肆!”
赌鬼双臂一张,逗狗似地将二人拦下。
宋知怯又喊:“青淮门的门主躲在里头?不敢见人,喊两个小鱼虾出来打小孩儿,我要是?他们,脸上不蒙块尿布,出了门都不好意思见人。”
宋知怯吃得太饱,气喘得又急,腹中一时翻江倒海,弯腰呕了出来。
她捂着肚子,张口就来:“打得我都吐了。这是?内伤,得赔钱。”
弟子勃然大怒,从没见过这样?无赖的市井泼皮,手上下了力气,在赌鬼肩头?重重一拍。
赌鬼微微侧了下身,见他先动手,跟着发作,一拳擦着青年耳朵,带着暴烈的气劲,砸在靠墙的朱门上。
木块在耳边崩裂的巨响,如同一记雷霆轰在脑门上。守门弟子浑身一个哆嗦,僵硬在原地,不敢再动作。眼珠一寸寸地往边上挪。
赌鬼拉开门板,隔着那个大洞与青年无辜对视,挠了挠脸,满怀歉意地道:“对不住啊,你说你拦我做什么?我一激动,下手失了分寸,可?不就打偏了?”
弟子瞳孔震颤。
这要是没打偏呢?把他脑袋砸成?一个烂瓜?
赌鬼不理?会他面上的惊悚,走到另外一扇门板前,抬手又是?一拳。欣赏着两个对称的大洞,点头?道:“这样?就好看多?了。”
他出招时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上一下,好似打穿这寸余厚的木板不费吹灰之?力。
听着动静赶来的弟子恰巧看见这一幕。众人尽皆骇然。
赌鬼再次转头?看向他们时,几位弟子一致后退。
宋知怯仰着脑袋说:“你把他们吓坏了。”
赌鬼反开始叫屈,摊开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想要把椅子,好等他们门主答复。”
他说着面色一沉,嗓门粗大地抱怨起来:“这青淮门确实好没礼数。我特意来登门拜访,不说请我进去喝杯热茶,连个口信都不肯替我通传。想是?宋门主太久没回不留山,这颜面已经?不好使了。”
里面管事走出来,抱着拳问:“请问壮士所说,是?哪位宋门主?”
赌鬼抬手点点额侧,淡笑不语。
管事弯下腰将纸捡了,认真看了遍上面的字,面上不动声色,抬手一挥,示意弟子依言搬两张椅子、再上壶热茶来,道一声“失礼”,转身进去找人。
“这么听话?”宋知怯拽着赌鬼衣角,小声说,“他们看起来没什么出息,别是?一群怂货,搬个名字出来就怕了。”
赌鬼俯下身,高深莫测地道:“你懂什么?你师父结下的死仇,多?得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她还不记事。这帮人就算打落牙齿,也不可?能与?你师父低头?。”
宋知怯撇嘴,不屑一顾:“这么一群臭鱼烂虾,还配跟我师父结仇?”
赌鬼瞅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蠢货,嗤声道:“你以为无名涯上的那帮义士,知道你师父活着,就随谢仲初一起吊死了?还有这些年里受命追杀过你师父的那些江湖客。你师父是?只想叫他们赔些钱,他们可?不敢这样?想。”
宋知怯一拍脑门,醍醐灌顶,她都快忘了这桩大仇了。
她问:“我师父是?真忘了,你怎么不提醒她?”
“易九不也没说?”赌鬼抠抠耳朵,无所谓地道,“说不说都一样?,当时那人山人海的,差不多?半个江湖的人都涌过去了,我怎么知道里头?都有谁?说错了别又赖我诬了他们。只管等着吧,是?或不是?,他们自己?能露出马脚。”
后院,书?房。
管事将闲人屏退,关紧了门窗,谨慎地道:“人就在外面坐着,看起来是?个高手,可?江湖里对不上这样?一号人。”
中年男人垂眸看着手上纸张,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心?乱如麻,将纸捏成?一团,扔了出去。
竭力保持冷静,说:“这不是?我青淮门一家的事,将他们都叫过来。”
管事问:“叫到哪里商议?”
“就到这里!还怕丢脸吗?”中年男子骤然发了火,端过桌上茶杯摔了个粉碎,咆哮道,“让他们都来看看,她宋回涯的刀已经?贴在脖子上了,是?谁还做梦痴想说她不会回来!叫他们自己?掂量着看,就算是?当初没动过手的,又有几个清白,没跟着一起骂过?!凭宋回涯那睚眦必报的性情,能不能独独放过他们!”
管事应了一句,匆匆退下。
很快,门中弟子一个个出去,朝四面八方派送急信。
傍晚时分,赌鬼坐得累了,领着宋知怯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大早,天色将晓未明,又来青淮门门前露脸。
昏昏晨雾中,一众彻夜不眠的武林豪杰相继赶来。
赌鬼在路边掐了根柳条,无聊地在手中把玩,目光不时从门前扫过。
年轻弟子被他看得寒毛直竖,无暇核实身份,索性敞开大门请人入内。
宋回涯戴着顶斗笠,与?那弟子礼貌一颔首,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庄内还亮着灯火,路上一片敞亮。
宋回涯照着弟子指引,进了议事的主厅,找一清净的角落坐下,打量起到会的众人。
要想在江湖站稳脚跟,哪怕仅是方寸之地,也需得有一身八面玲珑的处世功夫。今日堂中坐的各路英雄明显彼时相识,哪怕不熟也有过一面之缘,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你来我往地打探消息。
宋回涯有用的没听到,倒听了一耳朵稀奇古怪的名?号。什?么蛇、熊、虎、豹,像是要把天下猛兽给?包圆了,还有各种东南西北大?小剑,风雨雷电无影手,跟大?锅炖出?的杂菜一样,难分你我。只感慨世上好听的字还是太少,不够他们起的。
宋回涯喝两口茶,转了个方向,欣赏起窗外的红花绿柳。
过了约半个时辰,云雾散尽,天朗气?清。从窗户望出?去,古台芳谢都带着一层浅蓝的柔光。
议论声骤然小去,一健硕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屋内众人见他出?现,纷纷起身。
青淮门门主粗粗一扫,见人已?差不多到齐,朝众人抱拳问候。
他该是真的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场面话都顾不上多说,开门见山地道:“今日请诸位同?仁前来,缘由我想大?家已?经清楚。宋回涯的人就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外,从昨日开始,寸步不离。还拿了我门中几位弟子,扣在不留山中凌虐折磨,想是如今凶多吉少。”
男人适时停顿,喉结滚动?,面上露出?兔死狐悲的凄怆。
宋回涯手中的茶凉了,随意朝窗外一泼,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水流碰撞瓷杯的清脆声音,在满座寂静中尤为刺耳。
众人克制住冲动?没有回头,暗想着哪家小辈如此上不了台面,到这里来混水饱来了。
男人续道:“谢仲初纵有过错万千,死后?叫人掀了棺材,落得一个身败名?裂,可到底管了江湖几十年太平。自他离世,武林群龙无首,宋回涯凭一身滔天杀焰,恣行无忌,视道义为无物,压得天下英杰都抬不起头,这世道更是暗无天日了。如今看?,谢仲初当初号令群雄讨伐宋回涯,倒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善事,只可惜功败垂成。”
他重重一叹,一拳落在桌上,震得杯盏微微晃动?。
男人扬声道:“江湖虽大?,可你我既为心中公义同?生共死,便是同?气?连枝的异姓兄弟,大?难当头,没有独善其身的说法。今日宋回涯拿我青淮门开刀,明日又该轮到谁?她?若要重新入主不留山,岂会容我等安然在侧?诸位辛苦经营数十年的山门,难道舍得就这样拱手让人?”
没有他这番慷慨陈词,众人积蓄了彻夜的愤慨也早已?沸腾,断然道:“她?想强权威逼,我等誓不相从!”
可惜人心不怎么齐。
激愤的骂声过后?,几道声音稀稀落落地响起:
“宋回涯是何打算,只是我等臆测。或许没有丁门主猜得这般糟糕。不过一千两,丁门主不如先将钱交了,探探形势。”
“丁门主的意思该不是,想效仿无名?涯一战,将宋回涯杀死在不留山?谢仲初都没做到的事,仅凭我们几个,怕是白白送命。”
丁姓门主道:“今日请诸位同?道前来,便是想与大?家商议出?个对策。不是只有死斗一条路可走。”
“宋回涯”这个名?字仿佛是个禁忌。说话的人声逐渐小去,到最?后?鸦雀无声。
角落里传来一道失望的感慨:“怎么在座数十豪杰,对付一个邪魔外道,竟茫无一策?”
这话听着太像讽刺。
众人循声看?去,见窗边坐着个女?人,看?不清面容,一手搭在窗台上,端着杯茶坐姿懒散,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
在江湖上能混出?名?号的女?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众人不知她?是哪门哪派的,但?看?她?头上那顶斗笠极不顺眼,嘟囔道:“在这屋里,还戴什?么斗笠?晒不得太阳?”
差点以为是宋回涯来了。
丁门主干咳一声,将众人目光吸引回来,说道:“宋回涯的武学功底是远胜我等,可她?到底是肉身凡胎,只能只手遮天。她?门内弟子,山下百姓,难道不顾及吗?我等若勠力同?心,一致对外,便是宋回涯,也要心生忌惮。不是非得受她?掣肘。”
众人闻言沉思,心有动?摇,又觉得此举是取死之道,是以不反驳也不赞同?。
宋回涯惊讶于他们的胆魄,居然敢打这主意,再次开口:“宋回涯本可能是不打算杀人的,我们若是拿无关人去要挟,怕她下手就真不客气了。”
有人小声附和:“有理。”
当即便有人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去:“大家若是此时就心生退意,各自只想着明哲保身,那正正是中了宋回涯的诡计。当初无名?涯上,她?是怎么说的,该不是都忘了吧?在座有多少人去过苍石城,追随过谢仲初,是为了看?热闹还是切实出?了力,一张嘴说不清楚。宋回涯今日说是谋财,我觉得慢刀子割肉,故意叫我等煎熬,才更说得通!”
心怀鬼胎的一群人当即果决道:
“不错!谁人敢拿祖宗基业,去赌宋回涯的慈悲?”
“宋回涯正是如日中天,我等再化成一盘散沙,不是上赶着做她?的盘中餐吗?何其愚蠢!”
一众豪侠明显地分成了数派,眼看?着气?势要往一边倾倒。宋回涯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茶,再次开口:“诸位说得都有理。可江湖里哪些人真是她?杀的,哪些不是,一张嘴也说不清楚。唯有几次确信是她?所为的祸事,她?既没杀弟子,也没杀仆从,不像是那种暴虐嗜血的狂徒。何况,我想在座大?多数人,未必能叫她?记住。别是本烧不到火,因自己多虑,反招惹来杀机。”
边上一八字眉的青年听她?几次插话,都是空言无补,只动?摇了人心,不悦回头,想一见真容,呵斥她?两句。
可定睛细看?,越看?越是觉得不对。
那气?场、姿态、身形,无不透露着某种令他战栗的熟悉味道,同?噩梦中的某个画面一致无二。
大?抵是察觉到他刺人的视线,对方用手指顶开斗笠,露出?下方一双的眼睛。
幽深冰凉的目光与他在半空相触,刹那间,青年如遭雷击,浑身的寒意顺着腿脚飞速流失。
宋回涯意识到他认出?自己,甚至扬起唇角朝他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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