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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涯—— by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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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洗对着看了会儿,因字写?得有些过于豪放,龙飞凤舞的,她认不?得一个。本打算递给严鹤仪过目,抬头发现对方脸上只差写?上“兴致缺缺”四个字,怕被扫兴,便欢喜地?将东西收了,放进怀里。
严鹤仪从鼻间哼出一气,冷笑了声。
青年?举起?筷子,露出虎口处的一道红痕。梁洗眼尖,一下瞥见,弯下腰,就要去捧他的手细瞧,皱眉问:“你手怎么了?谁人打你了?”
青年?握紧手心,回避地?将手揣进袖口,扬起?脸乖巧笑道:“犯了些小错,父亲罚我抄书,所?以才出来晚了。”
梁洗张了张嘴,临要出口,又觉得自己不?好多说,只给青年?的碗里多夹了两块肉。
饭菜已是半凉,二人都没动?过几筷。
严鹤仪直接用手捏起?面前的一粒豆子,没个正?形地?往自己嘴里丢,咀嚼两口,视线在二人中间打转,扬唇笑道:“真是稀奇,这么点小伤你也会放在心上。只是梁洗,你看你满手的刀疤跟蜈蚣爬似的,担心别吓着小郎君了,还是不?要靠他太近。你与他虽然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可到底生分了些。”
梁洗听着他分明不?怀好意的话语,面上表情?不?变,稍稍坐正?了姿势,似乎未往心里去。
“我听说阿姐的刀法很厉害。严家堡前些年?在江湖上是很有威名的。”青年?放下筷子,两手虚按桌沿,看起?来十分拘谨,低着头惭愧道,“可惜我什么都不?懂,父亲只叫我念书。”
梁洗一点看不?得他受委屈,飞快说:“还是念书好,江湖里打打杀杀,没什么意思。”眼神落在严鹤仪身上,带着些许不?悦的责备。
严鹤仪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原本日子清闲舒服得很,莫名其妙收到这小子的信,哄得梁洗恨不?能插了翅膀地?朝北宁赶来。打那开始,什么都不?对劲。
梁洗的一句疑问从见面起?憋到现在,此时才忐忑地?问了出来:“你父亲待你好吗?”
青年?没有马上回答,舔舔嘴唇,出口时声音没什么底气,头垂得更低了,说:“……还好吧。”
严鹤仪看他这一脸欲说还休的,不?禁高声开口:“我看王家是积善余庆之家,对你管教?严苛一些,但肯叫你念书,该是不?错的。”
青年?点头,摸着自己手指,转向?梁洗,怯懦地?道:“他们待我是很好,从未短过我衣食,我亦感念他们大恩。只是我在王家,终究不?过是个养子,偌大家财与我无关,我也从不?敢奢望。可我养母许是觉得我会与两位兄长相?争,近几年?来,时常挑我错处,以致父亲与我日渐疏离。我在家中,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虽什么都有,却越发觉得寂寞。”
他擦了擦眼睛,声音含混地?对梁洗倾诉道:“我幼时不?更事,如今才明白,唯有阿姐才是我的至亲,血缘是谁人都断不?去的关联。我只敢在阿姐面前说两句真话。”
青年?看似忙碌地?给梁洗倒水,起?身时避开了梁洗搭来的手。
他双手捧着茶杯,躬身敬到梁洗面前。
梁洗受宠若惊地?接过,一口喝干,对他说:“阿姐找你很多年?了,你若觉得过得不?如意,就跟我回去。大梁如今兵强马壮,再不?必怕受人欺凌。你随我住在严家堡,过得不?会比现在差。”
青年?表情?肃穆,像是经过多番思虑,流畅说道:“父母养我多年?,尚未报恩,我不?能就此背信弃义,随阿姐到大梁享福。阿姐愿意常来看我就是。”
梁洗看着他神色,不?知?该不?该劝。
青年?坐了回去,不?等梁洗开口,又朝她讨好地?说:“阿姐既然来了,总会多住一段时日吧。我想听阿姐同我说说大梁的事。”
梁洗欣然应允:“好啊。”
严鹤仪从没见梁洗对谁这样体贴入微,还会仔细揣度对方的每一个神态、每一句话语。
只是脑袋前边儿的眼睛跟绣上去一样,虽然睁着却是个半瞎的,只顾盯着人家瞧,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梁洗,你忘了,你还有事。”严鹤仪硬邦邦地?提醒道,“宋回涯正?在不?留山等你,你不?过去看看吗?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何况宋回涯还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
梁洗想起?前几日收到的信,顿时有些摇摆不?定。
“阿姐。”青年?在旁轻唤了声,眼巴巴地?看着她。
梁洗瞅他一眼,抿抿唇角,扭头对严鹤仪道:“我顶多能帮宋回涯打打架,可不?留山的事,她有自己的主意在,不?会愿意叫我插手的,就算我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老管事替我去是一样的,且老先生持重练达,反比我更合适。就请严家堡帮忙备份厚礼,给宋回涯捎几句话,说我过段时日再去找她,与她叙旧。”
梁洗是极少给自己行为找理?由的人。下了决定,严鹤仪同不?同意,她都会去做。
如今说了这许多,反常到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严鹤仪本要冷冰冰地?刺她一句昏头转向?、不?知?所?为,可听她游移地?反问自己“你说呢?”,又狠不?下心了。
不?由暗自反省,劝自己他姐弟二人骨肉分离,纵使这青年?别有所?图,连惺惺作态都装不?像样,但能叫梁洗圆此生夙愿,解多年?心病,自己又何苦咄咄相?逼。
遂放软了语气,顺着她的话说:“不?留山这次的是非不?会少,你这样的脾气过去,不?定真会给宋回涯惹上麻烦。算了,我请父亲多拜托几位老朋友,看能不?能给宋回涯捧个人场,你就留在这里,多陪陪你阿弟吧。”
梁洗察觉青年?侧着耳朵听得认真,扯出一个笑容,对他许诺道:“等到来年?开春,天气暖了,我去不?留山见见宋回涯,回来告诉你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还同她说过,要给她介绍一个朋友。就是阿弟你。”
她说起?宋回涯,笑容才变得真切一些,没了那种无形的束缚跟窘迫,冲着严鹤仪抬抬下巴,炫耀道:“她比我晚一步,还是我更早接任严家堡。算她欠我一杯酒。”

第108章 南风吹归心
入了初伏,天气一下子燥热,白昼拉得漫长,四面环绕的山林拢住了热气,化?成一个巨大的蒸锅。
草木疯长,蚊虫跟着肆虐,夜里难得有几缕凉快的风,高卷门帘,灯下全是?环绕的飞虫,叮得人满头满脸是?包。
原本清幽僻静的不留山在短短一月间变得门庭若市,天下武者?群涌而入,小小的池子里鱼龙混杂。有些脾气爆的,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斗上一场。
局势陡然变得剑拔弩张,在这酷热的烈日下,仿佛一把火就能着了。
沈岁守在山门前,夜里睡觉都感觉有人站在自己床头,整日不敢掉以?轻心。
倒是?不留山脚的百姓喜出望外。生意做得红火,迎来送往没个停歇,短短数月赚了往常三五年?都不曾有的积蓄。
哪怕遇上一些面貌凶恶的客人,也宛若见着财神,眉开眼笑的,只挑好?话,点头哈腰地伺候。
用宋知怯的话说,活似个画了笑脸的泥人,软绵绵的一团,任谁打都发不出气。
这么?一帮祖宗聚在山下,如若无人看管,恐怕一个晚上就能掀翻了天。
宋回涯只管拿着剑每日往客栈门前一坐,一壶酒一碟菜,与路过的村人谈笑风生,便压得一众好?汉收敛了脾气,不敢作乱。
至于别处的地方,她安心做个甩手掌柜,诸事不管,全丢给当日青淮门内的一众豪杰。
她自己挑起的事端,最后数她最为清闲。
眼见着定?好?的七月日渐接近,赌鬼频频去往街巷巡视,所见所闻叫他?胆战心惊。
若不是?他?眼力出错,汇聚在山脚的这帮武者?,该是?来者?不善的居多。连同周边那些大小门派的弟子,其实也对宋回涯暗藏怨念。
偶尔听到他?们几句密谋,不是?在拿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指责“宋回涯揣奸把猾”,便是?一同就着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宣扬“宋回涯罪孽深重”。
气得赌鬼捏碎了一个杯子,几次呼吸,才克制住没上前送他?们一顿毒打。
路边的野狗都没宋回涯招人讨厌。
赌鬼深感事态危急,去找对方探问对策。
夕阳斜斜照来,橙黄的暮色之中,宋回涯正在马厩里洗马,见他?出现,擦干净手,热情招呼道:“走,带你去吃饭。”
近日伙食丰盛,餐餐都有好?菜,连宋知怯都吃得面色红润。
宋回涯吃饭时没什么?心思说话,如今好?似连眼力价也给丢了,全程看不出他?快要拉到地上的臭脸。
赌鬼见她这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极不平衡,筷子提起又放下,问:“你什么?打算?”
宋回涯迷茫反问:“我什么?打算?”
赌鬼登时感觉一口气堵在肺里,整个胸膛都要炸了。
宋回涯这始作俑者?毫无自知之明,将空碗往桌上一放,擦了擦嘴,提起边上的剑,乐呵呵地说:“走了。”
窗外的绿叶被卷进屋里,彤云四垂中光色一片艳红。赌鬼捻起一枚落叶,感觉有些惆怅。
一个藏不住心事的莽汉,硬生生憋着不敢与人表露,夜深时分,实在忍不住了,去找郑九竹筒倒豆子地宣泄。
赌鬼焦灼不安地在屋内走动?,竖起两?根手指,颤抖着道:“我愁得都要睡不着觉了,那矮子也是?憔悴成一副鬼样?,就宋门主,今天还吃了两?碗饭!她怎有胃口吃得下去?”
郑九为宋回涯叫屈:“你晚上不是?吃了三碗吗?”
“我什么?体格?她怎么?同我比!”
赌鬼冲到桌前,说话间口水四溅,吹得蜡烛火光扑朔。他?两?手将烛台推远,拉着郑九喋喋不休道:“难怪郎君说我难成大事,从前我还不服,如今见了宋门主这种天塌了还要拿来当被盖的狂人,才知自己确实少?了几分定?力。可我实在是?不明白,她究竟哪来的底气?就青淮门里的那些弟子,叫她如此得罪,亏得她还敢用。”
郑九是?为宋回涯说话的:“他?们自己开宗立派,若连一亩三分地都不能看护,任由别人撒野,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用?”
赌鬼满腔倒不尽的苦水,郁郁寡欢地叹息:“宋门主这信,雪花似地寄出去,没一封回来。你说她真有朋友吗?”
郑九实在烦他?,听他?说得耳朵起茧,始终没完,挥挥手逐客道:“你出去,我要睡了。”
赌鬼脱了鞋直接往他?床上躺,枕着手臂,厚颜无耻道:“不出去,我以后都在你这里睡了。我怕你们这些聪明的,提前跑了不知会我。”
郑九:“……”
“我怕,九哥。”赌鬼学着宋回涯的语气,拿腔捏调地说,“你就让我留下吧,到底是?半个兄弟。”
郑九背过身,吐出口气,又转回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过去拿起墙边的铁剑,与他?半夜打了起来。
兵刃的冷光交错中,不觉月落日升。
院中花朵开了又谢,一院芳香。
时间转瞬而逝。
七月初一,不留山迎来了数十年?里最为繁华的日子。
蜿蜒的山脉刚在晨光中显出轮廓,山道两?侧已?被挤得水泄不通。
郑九等人领着一众弟子,搬来一张香案,几面大鼓,摆在山门前。等着吉时。
赌鬼目光在攒动?的人群找了再?找,奈何一眼望去,要么?是?闲来无聊的看客,要么?是?成群集党的仇敌。不由两?眼发黑,与身边人耳语道:“果不然,这回怕是?要完了,别是?刚回来没几月,就得卷铺盖滚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不惯宋门主?”
沈岁冷笑道:“江湖都要变天了,射利沽名之徒自然是爬着也要过来。不留山的规矩可与谢仲初的不同,他?们过惯了坐在权势上呼风唤雨的日子,怎舍得自己的子孙后代丢掉这份唾手可得的荣华?宋门主一旦得势,无异于在革他?们的命。”
赌鬼扭头问:“话说你的那些朋友呢?我叫你写的信,你写了吗?”
郑九镇定?自若,给他?递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小声说:“应当是?在路上。村里无处投宿,总不能倒街卧巷吧?何况宋门主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沈岁说得直白,皱眉道:“火星子都撩到屁股了还不急?来的若是?朋友,手上总该带着礼物。看他?们一个个悍戾凶猛的眼神,跟要活吞了人似的。这几月里,看是?早商量好?了对策,要叫宋门主难堪。今日定?要见见血,才能摆平事端,都小心着吧。”
沈岁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倒是?不怕,可见局势如此悬殊,还是?大失所望,胸膛起伏,愤恨交加道:“总说正道式微,还不是?因为嫉善憎忠之人齐心并?力,旦暮奔走。自诩高洁之士,却不懂唇寒齿亡的道理,试试今日,尤在闭门自守,这偌大江湖沦落至此,满满当当凑不出几个有胆识的豪杰,真是?替宋门主不值!”
郑九“嘘”了一声,打断二人的牢骚。
待到辰时的钟声响起,风停雾散,天山共色,宋回涯依旧没有露面。
一刀客率先出列发问:“宋回涯呢?怎么?还不见人影?别是?临阵脱逃了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喧闹的吵闹从山下传来,隐约夹着宋回涯的名字。
人潮当即朝下方涌动?,混乱中咒骂声不断。
直至宋回涯清越的嗓音逆着风向在众人耳边响起,将那些聒噪的杂音压了下去。
“多谢诸位同道今日赏脸,不辞辛苦,来我不留山观礼。”
就见她信步地从人群中走出。清风拂面,眉眼淡泊,带着种悠游自在的惬意,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下,可却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气场,使?得满山豪杰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一青年?快步冲出山道,拦在她的面前,振振有词道:“宋大侠这些年?是?杀得痛快淋漓了,可脚下尸骨盈野,欠了多少?血债?满江湖都是?有冤无处诉的苦主。如今你既然放话要给江湖立规矩,请天下英豪来作见证,那么?我也趁此机会,斗胆请宋回涯与诸位英雄讲讲道理,这些因宋大侠而一夕落得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该遵什么?规矩?”
他?抬手一扬,一群披麻戴孝的人随之走出人群,抱着牌位跪在山道上,低下头哀怨哭泣。
一时间凄惨的哭诉宛如山间低回的风声,萦绕在林野的每一处角落。
赌鬼脸色骤然阴沉,怒斥道:“好?生卑鄙,玩这等阴损的把戏?”
他?就要下山与人争辩,被郑九拦住。
人群再?次浮躁起来。
宋回涯随手从路边折了根树枝,摘去上面的细叶,面无表情道:“我今日,不是?要与你们说道理的。”
青年?当即使?了内力,将声音震荡开,传遍山野,质问道:“宋大侠是?不敢认了?”
宋回涯漠不关心道:“我杀的人是?多,各个死有余辜,没有不敢认的。世?上道理,也不是?谁更会哭丧,就能站得住脚。只是?今日宾客盈门,我懒得浪费唇舌,与你们争辩是?非。”
她甩了下手中树枝,觉得不大顺手,又给丢了,一步步朝上走去。
青年?如临大敌,当即横过佩剑,挡在身前。
两?侧武者?同是?惶恐,手忙脚乱地按住兵器,蓄势待发。
宋回涯停下脚步,笑容和熙道:“我也知道,今日诸位备足了好?戏,等着轮番登场。可我实在没有耐心应付,也无暇一个个招架。这次设宴,本是?为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至于什么?蛇虫鼠蚁,与我并?不相干。但你们既然非要找我不痛快,我干脆也给你们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两?侧哭声小了下去,一群人纷纷抬头看她,备好?的腹稿无从出口,想要回骂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宋回涯朝上方一指,风流豪爽地笑道:“我的剑,就摆在山门前,我今日赤手空拳,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不管你们初心如何,也不管你们召集多少?高手,能在这条路上杀了我,就算作你们本事。”
她分明站在山脚的最低处,可昂首扫视众人的眼神仿佛在睥睨天下。傲然张狂之意尽显。豪情荡气回肠。
宋回涯夹枪带棒地道:“真相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但狗不咬到包子,是?不愿意撒口,为了省些麻烦,我今日大发慈悲陪你们玩玩。在此之后,谁若还敢拿些肮脏下作的手段到我面前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一群人彼此对视,交换眼神,有些诧异于她敢当众设这样?的赌局,是?浑然不将自己等人放在眼里。同时又被她那刻毒的言辞骂得怒气填胸,难以?克制。
青年?咬牙切齿道:“宋回涯,你要不要睁眼看看,你哪来的同道中人?今日在列的,都是?等着要你命的!”
宋回涯见他?们尚在犹豫,眸光扫去,笑容轻蔑,问:“怎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仗势欺人都不敢?”
她的讽刺太过尖锐,青年?被激得气息紊乱,当场变了脸色,抛却原先定?好?的诸多计划,嘶吼一声,执剑杀了上去。
一众同伙见状,跟着抽出刀剑,冲杀而下。
腾腾杀气朝一处凝聚。
山上擂鼓声骤然作响,“咚”得一声,引得众人心神俱震。
郑九转身,不紧不慢点了柱香。
赌鬼瞠目结舌道:“她打的是?这主意?!”
简单粗暴的一个“杀”字?
围观众人只见宋回涯被刀光剑影所围,看不清具体的战况。
几位游侠实在看不过去,豁然出手道:“我呸!什么?孬种,也真下得去脸动?手!宋大侠,我来助你!”
宋回涯并?不领情,厉喝一声:“让开!”
鼓声陡然加急,奔放激昂,似暴雨来袭。
宋回涯运劲踏下,身形拔高,俯冲向前,脚底如踏云驭风,倏然向上蹿出丈余远。
本在她上方的武者?正要劈落一刀,断她去路,奈何宋回涯身法太过诡谲,好?比一片沾衣的落叶,不过错眼之间,已?将他?抛到了身后。
而山道上全是?围靠来的人影,出鞘的刀身遏制不住砍落的趋势,险些误伤自己的同伴,一收一放间,拖累了追袭的速度。
人群陡然大乱,不分敌我地对骂起来。
刚抽出兵器准备援手的少?侠们茫然站在原地,见确实帮不上忙,只得羞愧离场。
最先发难的青年?本以?为占据高处地形更为优势,见宋回涯腾飞远去而他?被人群阻碍时,才意识到这陡峭狭窄的山路于他?们不利。
越多瓦合之卒,越是?不便,嘴里喊出一句:“且慢!”
又喊:“武功不行的,自己退下!莫要挡路!”
然而那声音彻底被鼓声盖过,如同石头落水,仅起了些无人关注的几朵水花。
看客们追着宋回涯的身影往上奔跑,很快见到了苔痕青绿的巨石。
宋回涯身形急停,反手一掌,朝后拍去。
掌风掀起飞沙走石,如同翻滚的波涛,瞬间迷了众人视线。
宋回涯横脚踢去,扫倒一片。
高空鼓声又变了节奏,高低不一地起落,时而急促,时而沉缓。
后方的武者?越过地上的伤患,前仆后继地杀来。
刀片刺到眼前,宋回涯两?指夹住,内力顺着刀身一震,轻而易举地卸下对方兵器。自己也不用,任由它掉落在地。
宋回涯或拳或掌,打出来的招式杂乱无章,难以?抵抗。而那些武者?不知是?功夫不到家,还是?受了鼓点的影响,脑子跟手仿佛不是?一具身体上的器官,出招总握不准时机。
香很快燃到了尽头。
宋回涯不再?与众人纠缠,纵身去取桌案上的长剑。
直到最后一点香灰落下,深红的火星熄灭。
弟子们放下鼓槌,四下出现一片空荡的寂静,只剩下宋回涯长剑出鞘发出的低吟。
“锵”的一声,山间似有无尽的回音。
偏斜的日光照在剑身上,反射出一道堂皇正大的白光,从众人面上闪过。犹如神兵降世?。
宋回涯一转手腕,剑尖前指。剑身上带着一道贯穿的裂纹。
所指处的武者?动?作凝滞,冰封在原地,再?不敢上前半步。
宋回涯抬起下巴,低笑一声。
郑九心下感慨:这世?间能照净江山,令众邪自息的,
也可能,是?把平平无奇的断剑。
它叫回涯。

这帮人的颜面算是毁了个彻底。
谢仲初死后,余下的一些?尽是群土鸡瓦狗,惜命得很,唯有仗着?声势才敢冒头,是断不敢只?身领教?宋回涯的剑的。
只?僵持片许,见无人愿意出声,便自觉退回山道两侧。
宋回涯意犹未尽地扫过一圈,眸中讥诮之?意不言而明。
被她注视者无不低头屏息,任由四面诸般探究轻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抿着?唇角,强装镇定。
不留山众人顿时士气大振。一扫颓靡,与其余看客欢呼呐喊。
在?那响彻凌云的欢声之?中,宋回涯收剑归鞘,走到香案前,将剑平放在?桌边,点香祭拜。
众人自发噤声,神色庄严肃穆,与她一同,向峰顶方向鞠躬。
宋回涯随即端起中间酒杯,先敬天地,再敬先祖,最?后转身面向一众豪杰,字正腔圆道:“自宋某离开不留山,已有十五年之?久。这十五年间,苦于时乖命蹇,造化弄人,只?能四海流荡,目视山门败落,有负师长嘱托,心中常怀惭愧。幸得际遇,蒙故友不弃,得以?重掌山门。自今日起,我宋回涯,接任不留山第十三代掌门。感谢诸位同道不辞辛苦前来观礼,愿意做个朋友的,都?请入山饮杯水酒。”
她两手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缓缓将杯子倾倒,朝众人示意。铿锵有力?道:“开席!”
话音落毕,众人鼓掌应和。
后方弟子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涨得满脸通红,慌忙抄起鼓槌,全力?擂响。
强劲蓬勃的鼓声,将气氛推至顶点。
就听山下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乐声,最?先来贺喜的,是村中的百姓。
他们挑着?猪、鸡,还有米面制成的各式糕点,从?山脚一路抬上。
走到半途,回首见身后无人,而观者如堵,心下开始打颤,暗道不好。在?为?首青壮的吆喝声中,刻意放缓脚步,拖延时间。两旁乐手也加大了吹吹打打的气力?,试图营造火热的声势。
然而这些?虚张声势的举动,如何能瞒过在?场武者的耳目。
那些?卑劣庸鄙的小人,多年来招摇过市,是不知自惭形秽为?何物的。先前比武落败,受人嗤笑,短暂的羞恼过后,发觉宋回涯在?江湖威望上到底要逊色三分,纵使?自己技不如人,此时却?是占了个地利人和,当下又猖狂起来。
青年再次出列,抱拳朗声宣告:“我等今日,也在?武林同道面前放句丑话,我等与宋回涯势不两立,谁人敢坐宋回涯的席面,便是与我等过不去!”
人声沸沸扬扬,本是欢天喜地的和乐气象,因他这败兴的一句,多出了几分沉重。
宋回涯屹立不动,眼神也不赏一个,面上保持着?欢欣的笑容,平静说:“那我今日也要看看,谁敢对我宋回涯的客人不敬。我让他一只?手,他都?没命走出这不留山。”
青年不听她的威胁,抱剑站在?一侧,肆意嘲笑:“宋门主说是要给江湖立规矩,怎么来的却?是一群走卒贩夫?不留山是准备要开客栈,还是下地种田了?宋门主早说如此,我等就不平白跑这一趟了。”
他那“宋门主”三个字刻意拉长了音调,当个笑话在?讲。
步伐轻盈上前,追到队伍的最?前方,张眉努眼,惺惺作态地说:“诸位若是腿脚不便的话,要不要我来帮你们一把?这不过短短十来丈,走到头,可别要等到天黑了。”
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挑着?猪头的壮汉眼神锋利射去,对他兴妖作怪的嘴脸颇为?厌恶,拿手肘用力?一顶,将人推开。
青年又是大笑,边退边说道:“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留山下的百姓,同宋门主一样,只?有脾气犟得厉害。可仅是如此,就妄想能称霸武林,未免太自命不凡了。经此一事,望宋门主能学会‘谦卑’二字。先给自己人立立规矩吧!”
宋回涯不为?所动,只?是被这苍蝇吵得烦了,余光不善瞥去,问:“你急什么?是怕自己短寿,今日就得归西,一时片刻都?等不了吗?”
青年上蹿下跳,朝她吊儿郎当地一拜,掀开眼皮,从?下方阴恻恻地看她,嬉笑道:“希望宋门主能一直这般沉得住气。”
铜锣声变得稀稀拉拉,鼓声也低沉了下去。好端端的喜宴,偏惹上这么一个大煞风景的玩意。
人群中传来厉声的怒骂:“吠够了没有!哪里来的狗,方才没被打乖,还想再吃几棍子?”
青年朝说话的人勾勾手指,叫他若有胆量就亲自来,看看是谁吃这棍子。
后者自知不敌,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赌鬼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早要上前舒展拳脚,被郑九跟沈岁一左一右地拦下。
他挣脱不开,暴跳如雷道:“我若这也能忍住不打他,我搬个蒲团来,就能直接剃度当和尚了!你们两个给我放开!”
沈岁还有心挖苦:“哪家和尚庙能收你?少做梦了。”
郑九好声劝解:“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你一出手,世人该要骂宋门主没有肚量,恼羞成怒了。你看看知怯,莫非连个孩子都?比不过?”
宋知怯绷着?脸,跟炮仗似地火爆道:“干嘛?”
没人想在?此时触她霉头,赌鬼面皮抽动了下,冷静下来,跟着?偃旗息鼓。
后面出场的,大多是没有跟脚的游侠,或是一些?声名不显的小门小派,一时兴起前来观礼,只?为?捧个人场。
有些?只?提了壶酒,有些?则是路上顺手捎来的特?产。不怎么撑得起这隆重的台面。
游侠们面带羞赧,朝宋回涯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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