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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成熟时by雨后红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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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谈谈。”他被挠也不松开,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走。
快到办公室,苏莹拿着文件夹迎过来:“许总。”
许柏安递过去一个眼神:“什么事都等会再说。”
苏莹怔在原地,看许柏安拉着温杭进去,‘啪’一声,门被关紧。
苏莹看着门,往额头上一拍:“要命了,这是闹哪一出啊!”
进了门,许柏安总算肯松手,情绪慢沸,他低头质问:“让我别找你,这就是你说的冷静?”
温杭面无表情:“对,有问题吗?”
许柏安朝她逼近,沉声:“去昆明没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我不是说过,再等等吗?”
“你会算我也会算,留在总部对我来说麻烦太大了,”温杭往后退两步,隔一道安全距离再出声:“以及离开,我们才能断得更彻底,不是吗?”
“彻底?”许柏安脸色沉郁:“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放你走的。”
温杭猜到他会这样说,她错开眼,神色平静:“如果三天后你还不批申请,我就辞职,劳动法规定辞职不需要批准。”
没等说完,手腕被一道遒劲力量攀上,许柏安把她往门后抵,撑着墙壁的手背有青筋暴起,他低头凶猛吻她,在她身上汲取温暖。
温杭没有躲,唇瓣被吮嘬,一遍又一遍,她温顺的接受他的舌尖,目光麻木。
许柏安摸了摸她的脸,指腹温热,口吻轻淡:“你知道我最近多忙,为什么一定要跟我闹?”
“你自私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别人会无私。”
一滴泪从她上扬的嘴角划过,对比鲜明,温杭迎着他沉冷目光,不紧不慢:“我不会等你,我的首选永远是我自己。”

第85章 再静候
他们其实是很相像的人, 是天平秤上最旗鼓相当的砝码,自私自利,没有趋同的思想, 却有一样硬臭、尖利的脾性。
当不顺路的时候, 情爱是最微不足道的绊脚石, 抛起来比谁都利落。
不到三天, 她的申请通过。
温杭已经在联系昆明那边,提前做准备工作, 邮箱里何思慧也提交了申请, 要申请跟她一起去昆明。
温杭看见, 皱了眉头,没通过直接打回去。
何思慧一看见,立马来敲她办公室的门。
她眼巴巴:“温杭姐,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去昆明可以带助理的,我去给你当助理,我会认真做事的。”
温杭不知道她哪来的想法, 郑重其事:“昆明分公司发展不好, 业绩一直都是垫底, 说句难听的,随时有可能倒闭, 你去的话人工会降低,而且离家那么远,对你完全没有好处。”
何思慧闻言,陷入沉默。
温杭以为她在憋什么长篇大论的理由, 结果她摇摇头,倔强又坚定:“我不在乎, 你不会让我吃亏的,这些年我跟你学了很多,我就想跟着你工作。”
这不是假话,她是温杭招进来的,一直跟着温杭做事,很多技能都是温杭手把手教的,在总部发展是比分公司好,但她有江湖道义,就想跟着温杭混。
也是很少见她这样纯粹的人,温杭张了张唇,有些眼热,说不感动是假的,可这趟浑水没必要再多拉一个人。
“你还年轻,有冲动是很正常的,留在总部对你以后的发展才有帮助,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忙。”
她把弊端说得很清楚,但何思慧没放弃,接连两天死皮赖脸地堵她。
温杭不知道她哪来的毅力,一直在躲,结果下班在家门口发现蹲着个人。
她呆愣,也是没撤,手抵了抵额头:“你怎么在这里?”
何思慧蹲得脚都麻了,扶着墙沿站起来:“温杭姐,你就带我去吧,好不好。”
“何思慧你傻的吗?”温杭急了,忍不住说她:“我去昆明是被放逐,不是升迁。”
“我不管,”何思慧跺跺脚,眼眶发热,真怕温杭不肯带她走,开始发烂渣:“我是你招的,你去哪我去哪,你不带我去,我就只能离职了。”
温杭心里熨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了半晌沉吟:“那你以后可别后悔。”
“你同意了!” 何思慧笑起来,伸手抱住她,摇着她手臂。
分明也不算职场新人了,但她身上那股纯真依旧,无所畏惧的胆劲挺触动温杭的。
温杭也笑了:“过完年就走了,时间很赶,你来得及吗?”
何思慧连连点头:“来得及来得及。”
温杭退了租,也把车卖了。
过年前跟沈云萍吃了顿饭,通知她要离开去昆明的事情。
广州的天气忽冷忽热,主打一个措手不及,今天格外冷,温杭穿件宽松大衣,冻得鼻尖微红,半张瓷白小脸掩在围巾里,双手扶碗暖手。
沈云萍不能接受,呵出一口白气:“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能留在广州吗?”
温杭摇摇头:“去昆明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可以为我的决定买单。”
沈云萍急了:“我不同意!”
温杭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波动:“您没有资格干涉我的决定,毕竟您以前做决定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我。”
沈云萍定定看她,慌张又难过:“阿杭,以前的事情是妈妈不对,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
温杭看着她着急,觉得奇怪,那么多不闻不问的岁月都过来了,为什么会在年迈时才感觉到亏欠?
“我只是离开,不会不管您,赡养是义务,但情感上再多我给不了,希望您明白。”
隔阂和伤害不会随时间消散,温杭永远记得童年时的情感诉求,沈云萍从没满足过,包饺子大团圆结局,只会在荧幕中出现。
她们注定无法跟其他母女一样亲密,也无须勉强。
临走前,何静诗真的给她搞了个饯别会,租了个轰趴别墅,把温杭在广州的朋友全都请来了。
他们在里面打牌,氛围热闹。
温杭玩了会觉得闷,跑到阳台上看毓秀风景,腰身倚在栏杆上感受拂面的风,对空中浮动的微光粒子发呆。
看她视线微虚,闻初豪走过去问:“怎么不跟着打牌?”
有风吹过,温杭挽一下耳边的发,淡笑:“运气不好,每次开局即烂牌,所以不想跟着赌了。”
闻初豪牵了牵唇角:“但你都能打成好牌。”
他沉默了会,又问:“你马上要走,许柏安没来?”
上次的不愉历历在目,温杭摇头:“没喊他,我们闹翻了。”
“发生了什么对吗?”闻初豪视线掠过她略带闷沉的脸,笃定问:“你很喜欢他。”
温杭没否认,“嗯,但成年人不能只有喜欢。”
闻初豪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不想她难过:“如果舍不得,不能把话说开吗?”
温杭微怔,眼前有朦朦迷雾,又混杂丁点紊乱情绪,想到阴差阳错的初见、重逢后的点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来的倾吐欲。
“我20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小初出事那天,我赶高铁是为了去见他,后来我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我以为再也不会有联系了,可回广州后又再遇见……”
她曾经以为人力可以扭转乾坤,也不信缘分这种荒谬说辞,但这些年分合拉扯,总是铆足劲让对方不好受,宁愿双输,也不让对方独赢。
走到这份上,任谁也要怀疑一句,是不是真的有缘无份。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重蹈覆辙滋味不好受,我不想再继续了。”她姿态随性,年纪轻轻,却像是看开释怀。
何静诗在里面喊她进去玩,温杭应了声要出去。
闻初豪喊她名字,温杭回头听见他说,相信自己,你永远值得好运。
外面是许靖安来了,她伸手递来一个盒子说是礼物,温杭上前跟她拥抱,“欢迎。”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平安玉,总不能兄妹俩都爱送玉。
温杭看了会,迟缓问:“你哥的吧?”
许靖安知道瞒不过,磕磕绊绊:“也就是一点心意,不值钱的,你就收着吧,不然我回去要挨骂的。”
怎么可能不值钱?温杭又不傻,这种玉石有市无价,市场拍卖售出,大多是行家买来投资,但没兴趣再玩那种归还礼物的牵扯游戏。
“帮我跟他说声谢谢吧,祝他心想事成。”
许靖安看她,“其实我哥他……”
眼神交换,温杭好像猜到她会说什么,“靖安,我今天很高兴,别说我不爱听的,行吗?”
许靖安还没开口,话打碎又咽进肚子里。
打了会牌,外面已经日暮西沉,这别墅有套不错的音响,一群人围在一块唱歌。
大家兴致昂扬,刘嘉起哄让今天的主角唱歌,何静诗拿了她的吉他过来,记得她之前报过班。
何静诗:“考验一下你最近功力。”
温杭很久没弹了,忘得差不多,拿上手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是许柏安教过她的那首粤语歌。
拨着弦,唱了两句:“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你要静候,再静候……”[1]
许靖安偷偷拍视频,发给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
许柏安收到消息时正在开会,瞥一眼消息,没忍住点开。
视频里,她穿白裙,棕栗色的头发剪至锁骨,薄背平肩,唇色天然红,白嫩指尖拨弄吉他,有种与世隔绝的柔冷。
缓缓的,有清柔声息从他手机里传出,许柏安眼里掠过点稍纵即逝的波澜,又滞过寒凉。
有人投来视线,他掐灭屏幕,抬手:“不好意思,继续吧。”
温杭到昆明的第一年并不顺利,昆明百航跟总部比起来简直是一盘散沙,摸鱼混日子还不够,连按时打卡都做不到。
温杭开了两个跟她公然唱反调的员工,又马不停蹄开始招技术人员。
招聘专员把简历和面试情况送进她办公室。
百航招程序员第一轮简单面试,第二轮会出编程题,以成绩择优。
招聘专员递过资料:“经理,开发工程师初步筛选两位。”
温杭翻着资料查看:“第一名为什么反倒不考虑?”
招聘专员解释:“第一名是女生。”
温杭皱了下眉:“还有呢?”
招聘专员稍愣,以为她没听懂暗示:“女生抗压能力不如男生,有经验不是刚毕业的年纪有婚育风险,而且编程是男生的强项。”
温杭听不下去,脸上冷肃:“我不接受任何性别歧视,按照招聘要求,谁高分就录取谁很难吗?”
招聘专员登时语噎。
温杭不是想为难她,把文件夹合上:“去给第一和第二名打电话,通知下周来入职。”
分公司的规模不大,很多事宜都得由她直接决策,她用了将近两个月才把分公司的业务往来摸透。
处理完招聘,温杭通知开会,PPT放映,上来先敲打业务部。
“为什么今年有两家企业都停止续约。”
业务主管吞吞吐吐:“可能我们的系统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温杭看着他,犀利:“那为什么不做售后调研,需求改进?”
业务主管被问得没话说,“他们用户量不算庞大,没必要……”
温杭眉梢往上扬,透出些许凌厉:“销售不用坐班不用打卡,签不下一家公司,还能跑了两家,连基本客维都做不到,你这个业务主管是不是需要检讨一下。”
“昆分不能再丢客户,只要合法,我不管用什么办法,让这两家企业重新签约。”
没有生存压力的人是不会感到危机的,头上一柄利刃悬来,都不用逼,手指缝里全是出路。
一场会议开得低压,众人坐如针毡,等温杭走了,几个主管在骂街。
“长得不赖,什么母老虎?”
“别骂了,她是总部派来,新官上任三把火。”
“总部什么待遇,昆分什么待遇,八成在总部混不下了才来昆分。”
徐恬恬打断他们:“应该是为了今年能达标,我收到风,昆分一直亏本,总部想关了昆分,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得失业了。”
同事啧了声看她肚子:“你还替她说话,你马上要休产假了,指不定她找茬,把你开了,节约成本。”
徐恬恬摇头:“我觉得温经理不会的。”
徐恬恬的工位在温杭办公室旁边,有次收拾资料,掉了一地,她撑着肚子艰难去捡地上的纸。
温杭在里面看见,走出来弯腰替捡起来。
资料放到桌上,还温声细语跟她说:“小心点,下次可以让其他同事帮忙。”
徐恬恬每次请假去医院检查,温杭批得也很快,谁家里有急事,跟她说一声也能打外勤卡,她施压更像是看中工作成果,但会在规则内给大家便利,女性们对她很有好感。
会后,何思慧低头看眼电脑里的数据,叹气:“总部给的压力很大,这个业绩情况难保明年昆分还在,别说他们,我们也得卷铺盖走人。”
温杭思忖:“所以明年昆分真倒闭,早走晚走都得走,有想走的,你让他们提前知会,走解聘流程给赔偿,至于不想走的,指标能达上来,升职加薪,他们会愿意的。”
话说完,她自己顿了一下,印象里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第一年她加班到深夜是常态,几乎快跟门卫阿伯一个下班时间。
那年年尾昆明罕见的下雪了,绵绵密密的雪渣砸到衣服上,连月光都透着层薄薄冷冽。
邈远深邃的天,她跟雪景适配,薄薄一片,走在雪地里跟雪一样白皙柔净,有种北国雪松的味道。
看她提着电脑包走出来,阿伯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小温今天又那么晚啊?”
他从窗户里递出一盒东西:“吃鲜花饼吗?”
温杭有点饿了,拿了一块吃,人溶在雪景里絮絮柔柔的。
“谢谢阿伯。”
“进来吃吧,外面冷。”
斯文有礼貌的姑娘,长得又端庄漂亮,讨长辈喜欢。
阿伯想点鸳鸯谱,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说是自己远房亲戚,嘴里夸赞着要介绍给她认识。
温杭连忙拒绝,他又语重心长地劝:“小姑娘别那么累,结婚找个人依赖,过日子嘛,按你们现在流行的说法是找个靠山共同抵御社会风险。”
温杭稍滞,结婚这个想法多年前曾经是有过的,但别人不能给她安全感,那些靠山,有的山长满荆棘,有的山全是野兽,所以她自己才应该是那座山。[2]
她笑了下:“阿伯,其实我是不婚主义。”
话出口,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是瞎扯的,还是认真的。
来昆明的第一年在忙碌中昏天黑地过完,年底指标堪堪合格,第二年为了能突破,温杭下半年一直跟业务拉客源,应酬喝酒。
有晚温杭应酬到深夜,喝了不少酒,她和何思慧租的房子挨在一块,何思慧送她回家,又下楼给她买醒酒药。
温杭睡得迷迷糊糊,不到一会爬起来呕,吐出来的酒带血丝,胃烧得难受,她察觉不对,蹑步回房间拿手机打电话。
疼痛侵袭的手在发抖,无意间连按了5次电源键调出紧急联络人,又昏过去。
等何思慧回来,温杭倒在客厅地面上,她吓得赶紧拨120。
送进医院打点滴,温杭特别疲累,睡了很久,半夜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魔怔了。
光影昏昧,许柏安坐在她床头,背脊微躬,捉着她的手,通红眼眶灰烬明灭,淌过失态的狼狈,而身上那件垩灰色风衣,是那年生日温杭送的。
真是见鬼了。
温杭睡了那么多年的觉,从来没梦见过他这副鬼模样。
她瞠目,不敢置信,抽回手又赶紧把眼睛闭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自顾喃喃。

等再睁眼, 旁边坐着的人变成了何思慧。
酣睡一觉温杭舒服多了,缓了口气,想坐起来问何思慧情况。
何思慧去扶她起来, 叹气:“喝酒喝到胃出血, 你也太拼了吧!”
“几点了。”温杭看向门外, 一小块衣角掠过视线, 听见鞋底踏过地面带出的步响。
她下意识伸手,用指腹蹭了蹭额头并回溯记忆, 那小块肌肤睡梦中似乎被谁轻吻过, 仍留有余温。
视线聚焦又再迷蒙, 像她精心架构的世界程序,运行卡顿继而疯狂报错,她慌张的定位寻错,最终在满屏代码中只找到一个bug。
编写者懒惰,耍流氓似的不写注释,可温杭清清楚楚知道,许柏安就是那个棘手的bug。
何思慧递过来一杯热水:“还早呢, 喝水吗?”
她喝了口水压惊, 微干的唇角恢复湿漉, “我睡着的时候有谁来过了吗?”
一开口,发现声带因病气变得飘渺无力。
何思慧微顿, 目光躲闪:“没有啊。”
错觉太真,温杭往门外又看一眼,像被附体,目光彷徨想了会, 蹙着眉心木讷收回,笃然一声:“我刚才好像看见许柏安了。”
“啊?”何思慧脸色变化, 眼睫急促眨动着,显得慌张:“你梦里见的吧。”
她脸上有细微涟漪,可以归解为酸涩,刺激着已经不发达的泪腺,但冒头不到两秒迅速压制。
服务器恢复平稳,配置参数无误,足够调试正常,一个浅显bug不足以中断,被粗暴的忽略不计,她深信自己仍能良好运行。
“应该是吧。”说完,抿一点苍白的笑掩饰。
何思慧说:“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了,快把我给吓死了。”
温杭看眼吊瓶,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喝酒喝到进医院的事不是没听过,但是否落到自己头上,视为小概率事件,身体倒下去那刻,她真有种要完蛋了的懊悔,想想也是后怕。
何思慧看她出神,“还想什么呢?”
温杭:“你帮给我记一下,我们昆分员工的免费体检得安排上来。”
何思慧:“……你就不能歇歇。”
两天前,苏莹送各分公司业绩汇报到许柏安办公室。
许柏安翻看着,一目十行的浏览速度,唯独在昆明那份汇报数据上生怕遗漏,仔细多看了几眼。
苏莹是个人精,自打两年前看见温杭被自家老板拽进办公室,那点事猜个一清二楚。
她清了清嗓,声线微扬,特地提一嘴昆分业绩情况。
“提了85%,不止达标,业绩在分公司的排名里面算高的,董事会不止不打算关了,还拨款了呢。”
许柏安听着,目光浮沉,没有落点。
她向来要强认真,有茧壳束缚时,不必等谁托举帮扶,她自己就会大刀阔斧,劈出一条康庄大道。
“挺厉害的,去年做成了跟税局连接的开票接口软件,总部目前也在推广。”苏莹越说越起劲。
许柏安用眼尾扫她,冷然地扯了下嘴,看不出来情绪。
苏莹感到威压,立刻闭嘴,牛皮袋被拆开,把租赁合同拿出来:“这个需要您签字。”
许柏安拉开抽屉去找笔,偏那么凑巧,看见摆在最里面丝绒方盒,定制的那枚戒指在温杭走后半年送来。
搁进柜底尘封了许久,冷不防撞进视线,威力是潜在的,随随便便就有蚕食情绪的效果。
记得她看戒指时眼神低落,也记得她离开时的决绝。
他很少把感情列入计划中,那瞬间是真的想有未来,想跟她结婚修成正果。
他顿了片刻,才找来笔签名。
苏莹翻了翻行程表:“下午三点在黄埔,有个交流会。”
许柏安走神:“知道了。”
到时间去了黄埔,大概是心情不佳,可有可无的应酬,他没想久呆。
迎面走来个人,面容熟悉,耳边恍惚回响一道轻柔女声介绍,许柏安眸光稍顿。
闻初豪走到他面前:“有空聊聊吗?”
出会场找了家茶室,两个人凑到一起实在不符常理,起初都在酝酿开场,不知该说什么,他们的交集源于同一个人,但她不在眼前。
热水煮沸,白色蒸汽袅袅上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许柏安对温杭这位哥哥的印象一般,源于对她身边亲密异性的警惕,但还算客气,茶杯碰响,给他倒了杯茶,单手递过去。
闻初豪不愿打太极,接来的同时开口:“阿杭跟我提过,你们认识很久了?”
亲昵称呼听得人不爽,但同时敏锐捕捉到其他信息,许柏安抬眼:“她说过我?”
闻初豪点头:“是说过一点,你让她很不开心?”
“她是这样说的?”许柏安扯扯嘴角。
闻初豪有意观察他神色:“我问过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一贯处变不惊的脸上稍滞,深色瞳仁里掠过显而易见的慌张,闻初豪清清楚楚看见。
因为有了答案,所以不吝啬给予答案。
“她说是。”
对面的人眼底有一瞬跑出波澜情绪,所有表现都跟本身的精英人设不搭。
闻初豪了然,转折话题:“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清楚。”
温杭临行前无意间提过那个失联的误会,闻初豪猜测许柏安应该并不清楚。
解释完,许柏安捋着思绪:“小初是你妹妹?”
“你知道?”闻初豪好奇。
豁然过后,零散记忆钻入脑,许柏安说:“她做梦的时候经常喊。”
闻初豪闻言一顿,有几秒失声。
许柏安回看他,同为男性,有些痕迹是逃不过探究,闻初豪多少是喜欢过温杭的,深浅不明,但爱意藏不住。
思维发散,他突然问:“她是不是有个小名叫坑坑?”
几年前她消遣写网文,连错打印机时,拿他当灵感塑造人设的事情记忆犹新,记得那篇文的作者叫坑坑。
“那是我妹妹喜欢喊她的,”闻初豪想了想,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她小时候学写字的时候,总把自己的名字写错,把杭写成坑。”
神游中断,许柏安点一下头:“我知道了。”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离开,临了回头,冲闻初豪多说一句:“谢谢了。”
回到家里,窥探欲使然,他开了电脑,去查她笔名。
专栏里平平无奇几个坑,跟她笔名出奇的适配,他紧着眉头,全神贯注得像批阅公文,迫切想了解有关她的一切。
鼠标往下,看见她第一篇文,《回到二十岁之前》。
像是恐惧遗忘,平铺直述的记录她与那位小初多年的琐碎日常,简洁不带滤镜的描写,看不出任何重点。
唯独最后一页——
在那个午后,女孩眼巴巴挽留,恳求拥抱,而她脱离现实走向,冲破时间束缚,转身抱住了她的天使。
他心有不满的电话背后,居然是一桩遗憾。
心脏浮震,是光看文字,都足以想象亲临者当下的崩溃,这份留有空白的未完待续,是余生都难得释解的潮湿。
第二年的年尾,总部发了公告,拨款给昆分建设。
从第一年踉踉跄跄达标,解除倒闭危机,到第二年扩大规模,窜起的速度,让昆分在整个集团里稍有名气,除了基薪涨幅,年底奖金翻了五倍,出粮那天大家脸上布满愉悦。
温杭刚出院,去看了新办公楼的装修进度,预计还得费两个月,交代工人做好消防,她回到办公室,碰见水果店老板来送水果。
温杭瞟了眼箱子,数量较之前少了,顺嘴问:“老板,水果是涨价了吗?”
每天下午发水果零食是她来了之后定的福利,老板点头。
“那不行的,多少钱报一下。”她赶紧让行政加预算,又溜到走廊那头看去年买的发财树,郁郁葱葱,被照顾得品相极好。
保洁阿姨看见她:“小温啊,我来浇吧。”
温杭拿起长嘴洒水壶:“没事,我自己来。”
俗话说‘家有罗汉松,一世唔使穷’,深信不疑的背后,是她再忙也不忘给树浇水。
源于这两年对神奇外力的盲目相信,被挫折无助席卷时,勤勉失效,不能免俗的期待天降神力,想想何尝不是一种‘上进’。
回去后开了个会,主要是通知办公室搬迁的事情。
“装修还有两个月,我跟总部提了申请,这段时间居家办公,工资照发,大家有问题吗?”
大家脸上面面相觑,除了涨工资,还有这种好事,都不装了,伸出手掌就鼓。
见他们没提意见,温杭补多一句:“可以申请网费补贴,有其他要求你们再提。”
交代完,还得把团建安排上来。
“团建人力定了好几个方案,预算我们不按总部标准,可以再加高,群里投票定一下。”
今年自主开发的几个小系统卖得都不错,手上有钱,温杭对下属一贯是大方再大方的。
散会后大家都挺高兴的,有社恐不愿意出门的,跟她请假不去,温杭直接让财务折部分单人预算的钱打进工资卡。
何思慧进来跟她汇报,顺便调侃:“两个月居家,鱼都能摸秃了吧。”
温杭钻空子地说:“山高黄帝远的,总部又不知道,不是达标了吗?”
何思慧:“……我看你是真飘了!”
心境会随阅历发生变化,何思慧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她当年一样,把赚钱当成人生驱动力,同事都打趣她是第二个‘温总’。
温杭唇角抿个笑弧:“都是打工的,没必要那么卷,之前是没办法,现在业务回归正常,还卷,那不是没苦硬吃吗?只要他们别给我干到倒闭就行。”
都是从基层上来的,她身上还有那股朴实无华的打工人底蕴。
何思慧跟她混久了,没有一点上下级的界限,张口就数落她:“之前是烂摊子,现在又不是,手底下多少人想升起来坐你这个位置,内斗啊内斗啊!要有危机感!你知不知道!”
把昆分保下来,温杭花了太多精力,三言两句过于轻描淡写,这份光鲜背后呕心沥血,全都是一个个大夜熬出来。
走上正轨后基层对她服气得很,中低层多是她提携起来的,而比她低一级别的,源于自身利益追求,盼着她出错,想揭竿而起占山为王也可以理解,这种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她没有危机也懒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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