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成熟时by雨后红袍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6
还有一份安全感,源于她手上的百航股份。
百航和安汇是今年年中合并的,合并的事情闹得沸沸汤汤,上了财经头版头条,温杭太忙以致于顾不上关注,但合并后没多久,百航就以激励中高层为由,给了她股权奖励。
猜是许柏安的授意,但送到手上,还是以合情合理的方式,她没理由假清高不要。
出神想了会,温杭脑回路又绕到工作上:“年会安排好了,几个客户也记得发邀请函。”
何思慧:“知道,我都发了,对你穷追不舍那客户我也发了。”
“……”温杭瞪她一眼:“我可谢谢你。”
回看电脑又抬眼说:“马上放假了,今年大家都辛苦了,你让大家早点下班,卡不用打了。”
何思慧装模作样冲她一鞠躬:“谢谢老板。”
外面的人刚走光,温杭微信收到何思慧口中‘对他穷追不舍的客户’消息,李凯业邀她晚上吃饭。
温杭还想拒绝,对方继续发来,介绍一个客户给你认识。
她盯着对话框,指尖悬空,从‘发送’紧急转移到‘删除键’,心想,我差点撤回一个潜在客户。
关了电脑显示器,准备去赴约。
看徐恬恬还坐在电脑前,温杭问:“恬恬,还没走,你老公还没来接吗?”
徐恬恬:“他有事,来不了,我等车,排队,一直叫不到。”
她家住在郊外,外面的天已经墨黑,怕不安全,温杭去给她拿钥匙:“你开公司的车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到了说下。”
徐恬恬笑了笑:“好。”
她交代完准备走了,还没穿过走廊,感应玻璃门倏忽自动打开——
前台接待领进来一位身形颀长的高大男人,如同演唱会现场乱入镜头的路人,因皮囊优越,五官立体而被摄影师青睐,一帧又一帧停留。
四目相对,阔别已久的脸明晃晃闯入眼帘,来得猝不及防,许柏安站定,看着她。
比睡梦里见到的真实,也不狼狈,衣冠楚楚;温杭木讷,大脑数据加载中断。
前台看见她,像抓到救命稻草,快走两步贴到耳边,小声告知:“温总,这位是总部来的老总,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说是来视察的。”
前台也不懂啊,谁家领导视察是挑下班点来的,公司里的人跑得差不多了,皇帝民间暗访都没那么离谱,见她不说话,摇两下手臂:“老大!”
神绪被她拽回,温杭应声:“我、我知道的。”
许柏安迈步走来,视线一直在她脸上:“病好了?那么快就出院?”
这话问得出奇,温杭没来得深究,手机不恰时宜地响起来,是李凯业的电话,说是路过,过来接她。
“好,你等我一下。”
挂完电话,才发现挡在眼前的人面容不加掩饰的不悦。
温杭强行启动主机,用官方说辞粉饰惶惑:“许总,这个点视察不太合理,您明天再来吧。”
“不是。”
“我来找你。”
沉磁声线单刀直入,杀她个措手不及。
这种隔空对视,比肢体接触更让人头皮发麻,是一种精神接吻,如朦胧夜色黏糊糊的,热度居高不下,躲不掉抽不开。
前台目光在两人脸上徘徊,眼球左右移动,体内的八卦因子早就压制不住,好家伙,有旧情?
温杭噎声,“找我干嘛?”下半句‘我又不欠你钱’被她生生忍住。
又想到什么,豁然抬眼:“我昨天看到的人,真是你?”
许柏安一直盯着她不放,好像她说的是什么废话:“你自己按的紧急联络人问我?”
温杭缓怔了下, 她是什么时候按的?
那会已经没有意识,但记得那年她车祸,紧急联系人被许柏安动过。
“哦, 我不小心的。”现在追溯起缘, 已经毫无意义, 斩断根源才是最优选。
“忘记改了。”她低头看手机。
一时间找不到设置路径, 指尖还没调出,一只骨节清晰的大掌摁住她屏幕, 强硬的:“不要改。”
温杭装不下去了, 跟前台说:“没什么事的, 你赶紧回家吧。”
前台有眼力见,点点头,立刻就跑了。
许柏安悄无声息地朝她走近,距离不过一寸,低头看她浓密的睫扑簌着,也闻得她身上的甜橙气息,熟悉的, 魂牵梦萦的。
温杭睃他, “你还要说什么, 我真的有事。”
她不想搭理的态度明显,许柏安不悦且警惕:“你刚病好, 要去见谁?”
时隔两年,温杭没想过能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精彩神色,一时意气,淡淡吐出两个字:“男人。”
“什么男人?”他蹙眉, 眼睛里是恨不能刨根问底的不解。
温杭不急不躁反问:“你说呢?”
不打算为他解惑,温杭昂首阔步, 越过他肩头一溜烟走了。
她坐电梯下楼,下意识透过梯面镜照了照脸,皮肤依旧白皙,但病中状态不佳,透着憔悴怅惘,眼下因熬夜长出几粒微小雀斑,不明显她从不在意,今天却觉得刺眼。
梯厢随重力往下坠,她能感受到心跳起伏带来的极速强流。
许柏安紧随其后,看见她下楼,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米黄色的针织长衫一角消失在眼前,他站在原地薄唇紧抿,想追上去阻止,却发现自身没有立场,冷眼看那辆车轰鸣而去。
温杭上了车,跟李凯业打完招呼,看向窗外。
李凯业看她一眼,灯光描摹下的温淡神采像幅静止的水墨画,正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夜景,没什么生气。
“脸色不太好?”
“今天应该喝不了,”温杭打起精神,提个笑问:“那位傅总,是做直播行业发家?”
“嗯,对你们的APP感兴趣,上次见面跟我提了一嘴,这次吃饭特地把你叫上。”
“真是谢谢李总了,”温杭客气说:“真的签下来,我给李总提成。”
李凯业比她还小一岁,是个子承父业的二代,虽靠金钱堆砌出的一身光鲜,但不是脸谱化的二世祖,也力求上进,爽快好相处,温杭并不排斥他。
李凯业笑了笑:“都认识多久了,你跟我客气什么?”
温杭想说也没多久,但社交礼貌迫使她公事公办:“应该的。”
到了地方,是一家标榜口味正宗的粤菜馆。
傅总还没到,李凯业把菜单递来,问她喜好。
温杭应酬起来,从来不挑,清亮眼瞳佯装认真,瞟一眼,“都行。”
没过多久,那位傅总入席,年纪稍长,穿服帖笔挺西装,戴黑框眼镜,周身儒雅,看不出半点铜臭气。
温杭舔了舔唇,有些心虚,这客户要是来一嘴谈诗词歌赋,她一个理科女怎么招架得住?结果这位傅总上来就叫了两瓶酒。
再想赚钱,也是小命要紧,温杭不敢下肚,从包里掏出一张疾病证明书,日期新鲜,她早上刚跟医生要的,一连卖惨,贡献出奥斯卡绝佳演技。
傅总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都不行。”
温杭微微颔首:“亚健康,又脆又皮。”
“心梗发病率都提高了,我早上刚看的新闻,熬夜喝酒导致……”
她话还没说完,傅总默默把拿起来的酒放下,改端一旁的茶杯,饭局立刻绿色健康起来。
服务员开始上菜,李凯业介绍:“这家新开的,好评如潮,你尝尝正不正宗。”
温杭低头看一眼,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牛肉丸是空心注汤的,煲的汤里面放葱花和八角,白切鸡蘸料是辣椒酱,全都是前所未见的搭配,跟正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还能忍受。
结果上来一碟鸡蛋肠粉,上面的鸡蛋居然是煎蛋,她拳头彻底硬了,满脸菜色,全部加起来还没有她楼下玩具店卖的超大蟑螂公仔正宗。
于是整顿饭没吃多少,她心无旁骛的一顿推销,话术一套套的。
看时间差不多,温杭起身去洗手间,顺带主动结账。
等从餐厅出来,她想打车回去,李凯业坚持说顺路,要到她家附近见个朋友。
温杭也没拒绝,在路上跟他提及近期接触的项目,李凯业自然听懂了,知道她在投桃报李。
“行,那谈成了,抵消这顿。”
他说得过于直接了,显得温杭不够落落大方,源于与人交往时难以修正的偿还心态,觉得这样更能分清工作与生活。
她莞尔一下掩饰:“哪能,提成还是得给。”
到了她租的小区,温杭跟他道别下车,李凯业跟着下车,指了指不远处的麻将馆,说是朋友开的,要过去坐坐,问她去不去。
温杭摇头,如实说:“有点累了。”
看她疲惫,李凯业也理解,因车位不好找,把车停在楼下,自己走过去。
温杭上楼,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扇动门口摆放的珊瑚豆盆栽。
前几天阳台风太大,她才搬到门口,浓绿的簇茸毛叶中,饰着浆果红球状的豆子,玲珑小巧,是胜似玛瑙一样的珊瑚红。
明明是农村里常见的珊瑚豆,接地气却有‘明天会幸福’的名头,一抹秾艳的红,在黑暗中昂扬生长,温杭盯着看了会,盘踞在心口的阴郁散了,蹲下去抱回屋内。
租的房子里,有个大阳台,放了把躺椅,旁边养了很多绿植,伸手开了盏温黄的灯,温杭收了晾晒架上零零散散的衣物,叠好收纳,又给绿植们做养护处理。
也是奇怪,她跟这些花花草草呆在一块时大脑放空,心境平和,整个人都格外柔软耐心。
何思慧给她发语音问她到家了没,温杭想起来找她兴师问罪。
“我也不想的啊,是许柏安不告诉你的!”何思慧声音委屈,“我只是个苦哈哈的打工仔。”
温杭蹲得腿麻了,站起来说:“我看他是有病,不让你说,自己转头跑来跟我算账?”
何思慧装都不装了,口无遮拦:“你不懂,现在男人多臭美啊!一千多公里路来的,风尘仆仆呢,多帅都得大打折扣,久别重逢他肯定是想在你面前保持最佳状态!”
音量大得屋子里有回响,温杭半信半疑,互相拉扯那几年,许柏安什么德行是她没见过的吗?
处理完拿衣服去洗澡,等出来再发现随手拿的是上次出差找不到女装店,在男装店里买的衬衣,上身过于宽松。
正想到卧室换下来,外面门铃一声响,她趿着拖鞋过去,可视门铃看一眼,没有身影。
她狐疑,等了会才开门,发现地上放着个外卖袋,logo显眼,是她常点的一家粥铺,以为是谁家外卖送错了,刚想上邻居群问问,企业微信里冒出一个红点点。
许柏安:「粥给你放地上了。」
她看着这个联系人,呆愣两秒,又眼睫低垂看地上的袋子,心里五味杂陈,强制压下的心潮有复苏的趋势;但确实饿了,晚餐她没吃多少,于是没纠结太多,拎起袋子回去吃饭。
许柏安当晚的飞机回广州,落地时已经是凌晨,来回折腾,加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想来今晚是不用睡了。
冯聪给他打来电话,他问了地址,又赶去赴约,张耀比他还晚到,他刚喜得千金,晚上要哄娃睡觉。
一位聊娃趣事,一位商量婚期,唯独许柏安孤家寡人,混在中间格格不入。
他低头喝闷酒,耳边嘈杂,心烦瞟过去一眼:“你们说够了没?”
两个人眼神转了转,落到他身上,都是轻啧了声。
冯聪不客气地拿掉他手里的酒,意味深长:“你事情都办完了啊,最近不该意气风发吗?”
张耀打个响指,猜出来:“是不是孤独寂寞冷了!用不用我帮你介绍啊!”
“你是最近太闲,”许柏安冷冷刀一眼:“还是副业兼职媒婆?”
张耀遭他白眼也不恼,混不吝地搭他肩,细细想着:“难道是之前那位还没走出来?”
冯聪闻言,眼睛撑大了些,“是不是男人啊,拼事业不是挺厉害的吗?追妻都追不明白?”
被他们一言一语刺着,许柏安目光悬在空中微微虚焦,神情低黯:“她有别人了。”
刚到她家时,发现那辆车就停下小区楼下,某个猜想不自控地冒出,但他不愿相信;
于是上楼按铃,看她穿一件男士衬衣出来开门,几乎可以证实,怒气从胸腔夺涌而出,反复刺激着神经,他不想面对也接受不了。
冯聪看他神态,分明在意,“这算什么事,你是道德标准那么高的人吗?”
张耀:“什么意思?”
冯聪一下起劲,音量提高了八个分贝:“人还没结婚吧?你就天天搁她眼前晃,去她生命里发光发热发亮,让她重新爱上,男人嘛,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懂吗?”
一直垂眸不语的人,倏忽撩起眼皮:“你说什么?”
他目光犀利,冯聪以为说错话,怕刺激到他,小心翼翼问询。
冯聪:“去她生命里发光发热发亮?”
许柏安:“不是,下一句。”
冯聪:“让她重新爱上?”
许柏安:“不是,最后一句。”
冯聪:“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只要她肯回来,在他本就不算秩序井然的世界,做一次恶又算什么?
许柏安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嗯。”
冯聪保持着瞪眼看他,心想,兄弟啊!我就口嗨一下,你丫的才是个敢干大事!
时间划过两天,到昆分的年会,定在假前最后一晚,不算过分隆重,但除了自家,邀约了合作方。
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行政部主办,还搞了个别出心裁的红毯。
温杭在门口象征性签过名后进场,何思慧比她早来,会场已经布置好。
里头人头攒动,舞台灯光亮起来,开场唱的粤语歌《落花流水》。
吉他手坐在舞台中央,低声婉转,“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真的身份不过送运。”[1]
温杭微微出神,何思慧歪头靠在她肩上,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新鲜,”温杭问:“从哪请来的?”
何思慧:“酒吧乐队。”
温杭冲她竖大拇指,两人正不亦乐乎地咬耳朵,有客户过来打招呼,温杭立刻戴上招牌微笑,寒暄交谈,习以为常的进入工作状态。
许柏安刚进场,衣香鬓影里,一眼看见她端着高脚杯,正跟人清谈把盏。
身上是细腻绸质的白裙,裙面简约,没有任何繁复暗纹,一手捏着个Chanel小包,眉目清冷如画。
他正要走过去,李凯业先他一步靠近。
温杭听见声音,微一回眸,看见李凯业的同时,视线跟不远处的许柏安交汇。
李凯业在她眼前站定,“气色好多了,怎么还喝上酒了?”
温杭回神,跟他解释:“其实是王老吉。”毕竟是她的场子,造点假也无伤大雅。
李凯业愣一下笑了。
程宗迎上前来:“许总,我们温总在那?”
他领着许柏安一块走过去,程宗是昆分的架构师,经常去总部开会,认识许柏安。
他过去冲温杭使眼色,温杭明白他意思,看向许柏安:“许总,怎么有空来参加昆分的年会?”
许柏安视线掠过两人,淡淡:“问我?邀请函不是你发的吗?”
温杭一噎,阴阳怪气,“没记错的话,总部的年会也是这两天,许总来回折腾不累?”
程宗第一次听温杭如此直接又不悦的语气,懵了。
张耀跟着过来,他现在也是百航二把手的人物。
一来就替许柏安找了个体面的借口:“总部的年会什么时候参加都行,昆分今年扩建,得来撑撑场子。”
温杭颔首:“张总。”
张耀别有意味地看眼李凯业,“不介绍一下?”
温杭忙说:“凯乐集团的李总,跟昆分常年有合作。”
这个介绍听起来正式又官方,不像有私情,张耀看眼许柏安,他板肃着一张脸,半点情绪都懒得给。
李凯业跟他们碰了下杯,打过招呼,聊了些可有可无的行业资讯。
程宗想到工作上的事,在旁边跟温杭交谈两句,张口老大,又意识到场面正式,赶紧切换成温总。
张耀听见,笑道:“你们这企业文化很不一样嘛,喊老大?”
温杭刚要回答。
许柏安瞥了她一眼,嗓音清寒:“又不是□□,搞古惑仔那套干什么?”
张耀看他,闭了闭眼,他这嘴是没救了吗?
第68章 旧情人
温杭脸上牵出一个虚假的笑, 云淡风轻:“昆分氛围没总部严肃,大家爱说笑而已,许总的管理制度那么严苛吗?”
张耀虎躯一震, 赶紧搭腔:“对对对, 我就觉得这种氛围挺好的!开明!”
许柏安清了清嗓:“太松散。”
温杭神色平静:“许总一米八六的个, 心眼那么小吗?”
认识那么久连他准确身高都记不清楚吗?许柏安皱眉。
“错了, ”他懒着声纠正:“我一米八八。”
“……”温杭脾气压不下去,嘲谑:“许总这两年不打拳, 改抬杠了是吧?”
许柏安盯着她, 面不改色:“温总记性挺好, 还记得我以前喜欢打拳。”
在互相捅刀这方面,他们一贯平分秋色,程宗全程听他们斗嘴,瞳孔地震,像一尊石化的塑像。
李凯业听出点不对劲,笑着开口:“温杭做管理很有一套,昆明百航这两年的发展在行业里是实打实的, 我们都想跟温总取取经。”
舞台上有员工在表演脱口秀, 底下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投向舞台。
许柏安视线没动, 一瞬不瞬地停在她身上,在一片喧嚣中低声说了句:“是挺有本事的。”
鼓掌声热烈,盖过会场内其他细微声响,但温杭稍抬了抬眼皮。
有其他人来打招呼, 张耀懒得应酬,拉着许柏安到角落里的沙发歇息。
“你注意点, 别动不动就耳提面命,你这不是发光也不是发热,这是发疯!”
张耀数落着,眼睛又眺过去,看李凯业跟温杭还在交谈。
“我看也没多特别,介绍多官方啊!”张耀怀疑说:“李总,不像小情侣的称呼。”他摇头。
许柏安脸色黑沉地接上一句:“她跟我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说。”
“……”张耀瞪目结舌,又笑了会:“私下也管你叫许总?听起来像不熟啊。”
“不过,”他看许柏安一眼,精准往他心口插刀:“看上去是挺不待见你的。”
许柏安没说话,任他数落,又抬眼安静看温杭一会。
她眼睛里多了些沉淀的阅历,单薄身影在人群中迎来送往的,笑容温淡,但眉眼有不易察觉的懒倦,知道她这两年辛苦,但比不上亲眼所见。
往事总在回忆中赋予意义,许柏安想到她躺在病床上惨白的脸色,又想到她以前,深夜独自一人在办公卡座里加班。
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永远倔强不服输,要征服世界,要跟打压她的命运对抗,现在她成功了,奋勇直前的人值得一切嘉奖。
许柏安自认为同理心在他这里接近于无,可每次看着她这样,心都会抽动一下,是密密麻麻的痛感,他咽了下嗓子,偏过头,抹了抹眼尾,指腹沾上点潮湿。
张耀见状,叹了一口气,别人或者连许柏安自己都不懂,但他有迹可循的知道,许柏安是深爱着温杭,身心都是,不然不会共情心疼,不会怎么多年来回折腾,也记得那年他们吵架,他颓丧喝着酒,说了句‘她没有代餐’。
可许柏安嘴硬,死鸡撑饭盖!
替他想了会,张耀总结道:“你就是输在表达上!”
许柏安回神看他:“什么意思?”
张耀指尖一抬,指了指前面,“你自己看看别人,多殷勤啊!”
不远处,李凯业拿着块蛋糕又走回到温杭面前,见她捏着包,手上还有个高脚杯,应该腾不出手,于是拿起叉子送到嘴边,想喂她一块蛋糕。
黄澄色泽的芒果突如其来地映入眼帘,温杭连忙后退两步,摇摇头拒绝。
许柏安目光停留,一张脸沉得难看。
张耀以为他是嫉妒了,拍拍他肩:“多表达,说话注意点态度。”
许柏安难得虚心问:“怎么注意态度?”
张耀认真给他出注意:“不要老给命令指令,你是想当领导,还是想当男友!提要求说问句的时候,结尾要加个‘好不好’,恳求语气,别人听了才会舒心,知道吗?”
许柏安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另一边,何思慧上洗手间回来,往会场环视一圈,远远就看见两拨人,吓得一拍额头:“什么鬼热闹啊?”
程宗看出点苗头,缓步凑近,问何思慧知不知道什么劲爆绯闻。
何思慧瞪过去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程宗挠挠头,把内心猜测说出:“真没有吗?我看温总和许总不太对付,许总我是不了解,温总好脾气,很少给人脸色,而且温总以前是从总部来的,还在总部信息技术模块干过,四舍五入就是在许总手下干过!”
三言两句,何思慧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年温杭临走前在会议室被许柏安拽出去,多少个人看见了,就有多少个人猜出来。
“还能怎么回事?有过节呗。”
程宗微惊:“啊?”
何思慧斜睨他一眼,警告:“所以少让两人凑一块,懂吗?”
程宗连忙摇手,撇清责任:“不是我凑的,是许总一来就说要找咱们温总。”
何思慧摇头:“那你不会拉着点,打起来你信不信?”
程宗又看过去:“不至于吧,真不至于。”
最后一个表演结束,温杭整个会场也晃荡了一圈,累得够呛。
台上主持人已经在念结束语,人群纷纷往外散,只有许柏安逆行朝她的位置走来。
徐恬恬拿着相机到处抓拍,准备做公司文化墙的素材,镜头怼着她脸上,喊她一声:“温总,看这里。”
温杭为了让她拍得更清楚,歪过头,唇角上扬咧了个笑。
镜头移动时,不经意间将后面的许柏安框了进去,她微微愣,停下来打招呼:“许总。”
许柏安点了下头,走过来,对着温杭说:“忙完了?”
温杭脸上挂着浮于表面的笑:“许总有事吗?”
笑得真勉强,许柏安蹙眉:“不想笑就别笑了。”
温杭也没客气,笑容立刻收回,唇角也拉下来。
他转而说:“一起吃个饭吧,我饿了?”
温杭觉得莫名其妙,会场里那么多吃的,他居然饿了?
“你没吃东西?”
“嗯。”
温杭手下捏拳,面上不在意说:“太晚了外面没什么吃的,你回酒店叫外卖吧。”
说完就想走人,许柏安直接上前挡住:“我在你的年会上饿着了,不该你负责?”
温杭扯了下唇:“行,我给许总转账。”
她拿起手机,又再次被他的大掌摁下,许柏安神色认真:“你知道我不缺钱。”
温杭抬眼看他,脸上愠怒,许柏安跟以前好像没什么变化,淡然的一张脸,能良好掌控所有情绪,她羡慕这种游刃有余。
“你到底想干嘛。”
“我们谈谈。” 许柏安低头望进她眼睛里,波澜不惊的眸色微深。
旧情人见面,很多对白都是无意义的磋磨;温杭甩开他搭在屏幕上的手,呼出一口气:“我没什么话跟你好谈。”
远处何思慧跟她招手,温杭没管他,径直走了。
徐恬恬提着相机跟过去,凑到她耳边说:“温总,那好歹是总部的老总,你就这样晾着会不会不好啊?”
温杭声音缓和下来说:“没事,”
变化微妙,徐恬恬狐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温杭声音立刻拔高了些:“他又不是人民币,我凭什么喜欢他?”
徐恬恬:“……”
在门口招了辆出租回去,何思慧喝多了,趴在她肩上,打个酒嗝问:“许总这是千里迢迢来追妻,你怎么想的?”
温杭又累又烦,“别提他,我懒得理。”
开到半道,何思慧看向窗外,微眯了眯眼:“我看你是不想理,也得理。”
温杭望过去,许柏安的车全程跟着她们。
她觉得脑壳疼,等车停到小区楼下,何思慧拍了拍她肩,不讲义气地溜了。
温杭看着许柏安从车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她轻笑了声:“尾随,我可以报警的!”
许柏安声音低沉:“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温杭目光锐利:“谈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许柏安:“嗯。”
温杭:“好。”
但外面太冷,不是适合谈话的地点,风一阵阵刮来,像卷起他们之间的点滴过往,刮得身心都不好受。
温杭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回过身往小区里面走,许柏安跟在她后面进去。
开了门进屋,温杭看他一眼,没了在会场里的好态度,“我家里没男士拖鞋,你随便吧。”
白色的喇叭吊灯亮起来,许柏安看了看鞋柜,发现确实没有,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说明她家里没有其他男人来过。
温杭不喜欢穿着束缚的礼服,回卧室换家居服。
许柏安打量她家里一圈,小而简约,原木的茶几上一整套崭新茶具,可升降的电脑桌就摆在客厅,记得她以前为了提神总站着工作,旁边是可书写的白板,黄色的圆形磁扣贴着稿纸,上面注释几个模糊不清的黑字。
他靠近,白墙上映着的微小黑影,被高大身影扑盖严实,眼前可以浮现她深夜站在电脑前的憔悴模样,心里很快又被划了一道。
温杭从卧室里出来,看他挺直地站在白板前,表情不太好。
她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所以你是来我家里视察工作?”
许柏安看她坐下,伸手揽了个抱枕,双脚也蹬上沙发,再躬身去按下电水壶煮水,一副回到自己地盘的轻松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