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成熟时by雨后红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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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让,拉住温杭的手:“去哪?”
百航同事预备了两桌,许柏安明显不跟她们一桌。
“找我的小姐妹们啊,”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你的在那桌。”
许柏安这会才认真打量温杭。
她身上是一条乳白艾绿的长裙子,细肩带撑起胸前弧圆的轮廓,暴露在空气中皮肤白皙透亮,探向他的眼瞳也清凉,在炎炎夏夜里有神奇的降温效果。
他轻声问:“不能跟我一桌?”
他那桌都是张浩相熟的,男人偏多,吹水喝酒的,温杭不想应酬,看一眼说:“不合适。”
说完手抽出来就跑了。
刘嘉今天带了她老公来,也挨到这桌,看她跟许柏安站在那里商量什么。
“这桌也可以带家属,怎么不把许总拉来,哪有一家分开两桌坐的。”
温杭摇头,更正她说法,“不算一家,我们给的是两份份子钱。”
刘嘉:“……还是你会算。”
酒席中间过道是舞台,响起了‘结婚省歌’,《我的宣言》。
温杭瞥见一旁的矿泉水上贴着新郎新娘的漫画照,这个婚礼何思慧准备了很久,现场所有布置都很用心,张浩人模人样,西服领带,眼眶湿雾雾的,伸手去揉。
那句‘娶到心爱的姑娘会哭’好像在此刻具象化。
何思慧穿着婚纱被何爸爸牵出来,手郑重地交到张浩手上,彼此交换戒指,宣誓致词。
温杭看得出神,刘嘉一语总结说:“人通常在这种环境下,就会产生想步入婚姻的期待。”
温杭点头,但是补充:“那也就几秒钟的事情。”她过分理智,恋爱和婚姻不同,婚后是否一地鸡毛,存在未知风险。
隔壁桌的小女孩喜欢她头上的发卡,她扯下来,低头戴在小女孩头上,捏了捏她小脸蛋,笑容温婉。
刘嘉调侃,“喜欢小孩啊,干脆自己生一个?”
温杭抬起眼,“我就是喜欢逗逗,生养成本多大,而且我应该很难当一个尽职的妈妈。”
她没有健全的家庭环境,拥有得不多,往外拿的时候最是困窘,深知生长路程的艰辛,所以不愿有个小孩跟她走一样的路。
“可以学啊,”刘嘉不赞同她观点,笑着说:“你学什么都很快,工作也很认真,哪里会不尽职?如果真的喜欢,要相信自己能做好。”
温杭听着,思绪在脑中打转,像包礼物的缎带被人为缠成死结,她在动用脑子费力解绑,用了很久都解不开。
想到一半,被小女孩打断,她拿自己折的千纸鹤来换温杭刚才送的那个发卡,软糯着声,很有礼貌。
一顿饭吃完,流程走到抛捧花环节,温杭不感兴趣,在座位上没动,结果何思慧拿颗生菜出来,寓意生财。
她立刻精神,看伴娘们争先恐后去接,何思慧不知道拿来的力气砸到了许柏安那桌,现场哄堂大笑。
结束时,许柏安手里一颗生菜,温杭上手捏了捏,是假的,塑料质感的玩具,做工近乎逼真。
她抿嘴,愤愤不平说:“好不公平,你都那么有钱了,还生财,是要气死谁啊!”
许柏安抬起那颗生菜往她头上一拍,动作半点都不温柔。
“你是有多喜欢赚钱。”
“钱谁不喜欢,”温杭瞪他一眼,细腕抬起来捋被他拍乱的头发,警告他,“少碰我的头。”
许柏安往她怀里一塞,“送你了。”
温杭抱着颗生菜开心,清冷气质偏带一双黑眸炯炯,怀里绿油油的,倒跟是她今天这身格外搭。
刘嘉领着他老公过来,刚走近就嗅到打情骂俏的氛围,打趣说:“腻歪什么呢?”
温杭看过去,“你们要走了吗?”
“快了。”刘嘉拉着她说话。
温杭跟许柏安这些年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在不久前,刘嘉逼迫她全盘托出,她只囫囵说了个大概,但刘嘉结合两人之前的相处,猜得清清楚楚。
于是拉着她胳膊,没忍住在她耳边小声说:“还是你牛逼,同一个人谈三次,你腻不腻啊。”
温杭愣了一下,面有灿笑地看向许柏安,“三次啊,好像是有点腻。”
“……”话落地,换来一个凶狠警告的眼神。
许柏安记仇,不理刘嘉,但跟刘嘉老公点一下头打招呼,接着去拽温杭的手,强势拆散这对小姐妹。
“走了。”
温杭忙跟刘嘉挥手,被他带着往外走去。
敬酒环节都喝了酒,只能拿手机喊代驾,他们站在车子旁边等,手牵手看来往的人流车辆,指尖攥得很紧,掌心迭汗,也不松开。
温杭抬眼看他。
路灯温黄,他一身干净白衫,柔和光线落到肩上,也圈起锋利眉眼,好像跟以前没多大变化,依旧是成熟气韵。
但低头回看她时,瞳孔里淌过光线汇聚而成的湛亮,足够打动人心。
明明什么也没做,但温杭想到。
有一种浪漫,是一起浪费时间。
给何思慧放了婚假,温杭变得更忙,来总部开会还得顺带跟进昆明那边的业务进程,时常躲在家里开视频会议。
何静诗带了小龙虾来找她,她刚开完远程,听见门铃声小跑去开门。
看她疲倦的一张小脸,何静诗皱起眉头,“怎么累成这样?我都看见黑眼圈了。”
温杭给她拿拖鞋,“在赶项目,最近是比较忙。”
何静诗摇摇头,极其不赞同她的工作方式,简直拿身体在熬。
“又不分昼夜了?你不要那么拼,注意身体。”
温杭领着她进屋,去厨房拿刚才泡好的玫瑰花茶,回她:“平时还好,就是昨天熬了个夜。”
说着打了个哈欠,揉揉眼,“也补觉了,就是有点不精神。”
温杭的新家何静诗还是一次来,但刚才进门瞥了眼鞋柜,这会转两圈参观什么都明白了。
“你跟许柏安住在一起吗?”家里有男人生活的痕迹,她把买来的小龙虾搁上桌,“他平时也不管管你。”
温杭点头,“管,他什么都管。”
许柏安在的话,会强硬管着她,温杭压根没机会熬夜,有时候也会觉得他太严苛了,但这种被照顾的感觉美好,温杭不舍得改变。
何静诗不经意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眼睛微眯,不客气地上手抓来细看一眼。
“戒指不是戴手上的吗?怎么戴在脖子上?”
温杭拉她坐下,解释说:“戴手上有点麻烦吧,好像是婚戒。”
“许柏安送的,”何静诗看出来了问:“那是你还不想结婚?”
温杭抚了抚自己衣摆上被坐出来的褶皱,说出深思熟虑过的结论。
“觉得我们可能不适合结婚。”
何静诗不解,“哪里不适合了?”
“我们闹过挺多少次的,”温杭眼睫低垂,认真说:“凑在一起不是斗嘴就是怄气,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他健康,我颠倒,不匹配的风险过高,结了再离不是很麻烦吗?”
她有理有据,一套风险评估下来,甚至连最糟糕的结局也提前预设。
何静诗想了想说:“我记得你们刚有苗头时,我说过你们性格太像,不太合适,但现在我不这样觉得,情侣之间哪有什么固定搭配。”
有互斥属性,在受尽阻力时却依旧被吸引,不是更难得吗?
“彼此相爱最重要,”她笑了下,“你们能在一起那么多年,说明还是很喜欢。”
“是喜欢,”温杭承认得干脆,又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能是我不会爱人。”
她本性是慢热的,被生活打磨而变得快节奏,但这些年与人接触愈发功利心,就像面对李凯业这些客户,所有交际,更多是因为有利可图。
就连面对她父母,也是一样冷漠,不让沈云萍干涉她的一切,也不肯见温庆最后一面;她有时觉得自己实在理智冷情,全靠幸运,才会拥有那么多真诚的朋友。
“怎么会呢?” 何静诗连忙摇头,打断她的沉思。
“我在北京应酬醉酒,你打四十公里的车也要来接我回家,连我妈的忌日都记得,知道我难过,想办法哄我开心,虽然你不表达,但跟你相处久的人都能感受到,我爸这种市井老顽固,也很喜欢你;还有啊,刘嘉何思慧,你这些同事们,个个都清清楚楚的,那年饯别会,一个哭得妆花,一个非要跟着你去昆明。”
“你会这样觉得,是因为你常年孤立无援,所以需要包装坚韧硬壳。”
她难得文艺,用起比喻,“就像贫瘠土壤下开出的小花,所有铜墙铁壁都是为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但不代表你没有柔软时刻。”
温杭还在缓慢消化,没什么表情木讷着,心口塌陷一块,眼眶也有点潮热。
何思慧对上她迷惘的眼,歪了一下头,发挥小太阳属性,肯定且认真说:“其实啊,你最最最会爱人了。”
她们窝在沙发上聊了一下午,日暮时分,何静诗接了个电话要回去,温杭把人送下楼再回去。
到晚餐时点,她刚想叫外卖,想起许柏安出差前,跟她说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她翻出来,煮着吃了几个,有饱腹感后干脆窝到沙发睡到晚上。
不清楚睡了多久,程宗给她打来电话,着急忙慌说有个功能需要她审核确认。
温杭赶紧爬起来工作,只是开着睡眠模式的电脑突然黑屏,她尝试重启也无济于事。
刚好许柏安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吃饭了没。
“吃了,冰箱里的饺子。”温杭单手拿着手机,还在捣鼓自己黑屏的电脑。
许柏安听见声音,“你在弄什么?”
温杭叹了一口气,“我的电脑好像坏了。”
想到什么,又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一个你的备用电脑?”
许柏安:“嗯,在书房最里面的柜子里。”
温杭着急说:“我能用一下吗?就一晚上,我的电脑明天再拿去公司让技术员帮我修。”
许柏安不理解她总是改不了的客气,“随便用。”
知道她急着工作,最后再交代一句,“自己注意点,别太晚。”
“知道了。”温杭挂了电话,去翻找他的笔记本电脑,抱上电脑桌。
书桌上摆放着个解压的吸盘拍拍球,球面图案是张微笑脸,因为小巧轻盈,被风一吹,圆球前后摆动,扯出大大的笑容,但吸盘粘性不佳,风吹猛了,会立刻倒下。
温杭没功夫管倒下的小球,她开机输入密码。
备用电脑不常用,是许柏安用来处理私人事务的,一眼望去,能看见不少文件命名,购房合同、保险保单、股权协议等,桌面被密密麻麻的word和excel布满,他居然连文件都不整理一下。
温杭赶紧登录自己的账号去远程访问,花了快一个钟评估完,给了程宗答复。
处理完靠椅背活动了脖子,随手抓了拍拍球玩了玩,书房的窗户日常开着,突然起了一阵风,她把球随手一搁,起来去关窗。
风力强劲,立在电脑旁拍拍球被吹倒了,球面弹性双击,砸在触摸板上,点开了桌面某个不知名的文件。
温杭回来,拿起球放好,又想去关电脑。
眼前word文件被打开,‘遗嘱’两个黑体加粗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温杭一下心惊,大概是出于对生死的敬畏,人们总是对这种未雨绸缪产生无端恐惧。
她实在不明白许柏安为什么要去写这种东西,但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可耻,她移动鼠标想去点右上角的叉,余光不经意多瞟了两眼。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看见自己的名字时,当即顿住。
窗户紧闭,书房万籁俱寂,连最微小的风声都听不见。
温杭握着鼠标指骨微颤,耳边清清楚楚响起几年陈娟跟她说过的话。
——“他外公说话不好听,说他们许家人活不过四十岁。”
回忆纷至沓来,有画面在眼前奔袭而过。
记得她曾经质问过许柏安,自己在他的清单里是否有一席之地。
他不肯说,她也不再问,却在今天看到答案。
温杭呼吸微窒,有不断往上涌来的涩疼,像心口最坚硬的那道玻璃隔门骤然炸裂,一点点剜刺着心脏,疼得难受。
原来,无论是以前还是未来,是生前还是死后,自己从来都在他的人生列表内。
强大泪腺再抵抗不住,她盯着电脑的眼睛蓄满热雾,是眼泪不受控地滚下来,一颗颗滴落到键盘上。
该怎么做才能表达爱?
眼前逐渐看不清,她眼眶湿红,良久才缓出一口气。
抬手用力擦掉眼泪,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伸出拿手机的手微微抖颤,找到最熟悉的那个号码播过去。
对面没接,温杭冷静下来,用电脑又查了一遍航班。
过了会,许柏安电话打过来。
“怎么了?”他问。
她声线有颤,咬着唇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在那边很忙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好,张耀跟我一块,明天还有一个不算重要的酒会,大概后天回去。”
许柏安察觉到不对劲,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温杭吸了吸鼻子,“我查过了,最快明天有一班回广州的航班,你能回来吗?”
心跳声急促有力,眼泪挂不住,再次掉下来,她好像找回了当时那份孤勇。
“如果你回来,如果你愿意。”
“我们明天去领证。”
隔天, 温杭去了百航找技术员修电脑。
刘嘉来找她,胳膊搭在她肩上,“你今天怎么来了, 又不用开会。”
温杭提着电脑包叹口气, “我电脑坏了, 好多资料都存在里面, 没办法工作。”
刘嘉陪着她去找公司里专业的技术维修,对方看了看说没那么快修好, 得到下午。
温杭看眼时间, 她今天连一封邮件都还没查阅过, 回头问刘嘉:“能先找个电脑借我急用吗?”
她来出差开会的,在总部没有工位,去了小会议室办公,一上线,各类办公图标疯狂闪个不停。
逐一点开处理,忙完已经到中午,玻璃门被敲了敲, 是刘嘉靠在玻璃门上冲她勾了勾手。
她们下楼, 走了一段路, 拐到以前常去的那条美食街,有些小店已经换了商家, 但猪脚饭、白切鸡、烧鹅濑还是常年屹立不倒。
去了家快炒大排档,店里重新装修过。
温杭走进去感慨,“好久没来了,都大变样了。”
刘嘉常来, 老板认识刘嘉,热情问她今天要吃什么。
刘嘉点份牛肉河粉, 说要爆炒的那种。
老板开玩笑说:“包镬气回肠!”
上菜还是用的不锈钢盘,扫码到账的提示音响个不停,连带街市的鼎沸声息冲进耳膜,是熟悉且生动的。
老板动作很快,两碟菜端上来,温杭吃到中途,收到许柏安的消息。
是发来他下午的航班信息。
刘嘉看她一眼,随口说:“领导不在,要不下午干脆翘班,我带你去探店。”
温杭掐灭手机屏幕,抬头,“下次吧,我下午有点事。”
刘嘉正在吃河粉,一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问:“什么事情?”
温杭如实说:“去民政局领个证。”
刘嘉瞪大眼睛,当即咬断嘴里的河粉,“什么时候决定的啊?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昨晚决定的,”温杭看她诧异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呢。”
“……”刘嘉惊滞,吓得筷子都掉了,“你当领证是买菜啊,那么冲动,也不挑个黄道吉日?”
温杭平静说:“有时候是需要一些冲动的。”
刘嘉显然没听进去,视线移动到温杭的肚子上,露出大彻大悟的表情,“你该不会是……”
温杭咳了两下,忙说:“没有。”
刘嘉不信。
温杭在她怀疑的目光下,再次郑重其事说:“是真的没有。”
刘嘉快纳闷死了,鼓着腮,“结婚诶,可是头等大事,你不像会那么冲动做事的性格,许柏安跟你求婚了?”
温杭一下被问住了,转了转眼眸想,“应该算是我求的。”
“哈?”刘嘉不理解,“求婚都要你求,他是不是男人啊?”
又恨铁不成钢地瞥温杭一眼,着急传授经验,“男人不能宠的,你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都知道的,就是……”
她清冷面庞在人来人往的露天小店里,衬出点不常见的烟火气,纤浓眼睫眨了一下,嘴角有上扬的趋势,“第一次想主动抓住什么。”
她能拥有的东西从来都很少,是真的很喜欢,才会贪心想抓住,但她仍旧理智,清楚明白馈赠来临,是需要冒险与博弈,就算有朝一日会输,如果对象是许柏安,她愿意去承担这个试错成本。
刘嘉看着她,也笑了,“行吧,你开心最重要。”
吃过饭,温杭拉着刘嘉到商场买戒指,来不及定制,她现场挑了枚铂金男戒,款式简洁大方,是他们彼此都会喜欢的。
回到百航,许柏安的车已经停在公司楼下,温杭上去拿电脑,再过去找他。
拉开车门坐进去,温杭低头扣安全带,“我们直接过去吧,证件我都带了。”
许柏安盯着她,没说话。
他看得太认真,熟悉的幽深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温杭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刚才补的通勤妆出错。
“怎么了?”她急促得嘴唇轻抿,“不好看吗?”
一会还要拍照,她刚刚下来的时候明明问过刘嘉的。
午后的斑驳日光挥洒进车窗内,她半张脸沐在橘光里,清澈的眼里透着柔光,唇调暖红色。
“好看。”
许柏安诚实,可惜懒淡语调说出来,显得极其敷衍,但他不在意,转而问:“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对吗?”
温杭一怔,“嗯。”
许柏安微顿。
“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点开的。”她解释。
“我不是说这个,”许柏安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逐渐板肃,“愿意结婚,是因为那份遗嘱才是一时冲动的吗?”
“对。”她点头坦诚。
许柏安脸上有少见的慌张,奔波来回的嗓音微微沙哑。
“你想清楚了吗?不怕将来后悔吗?”
温杭摇头,灿光在她眼里跳跃,认真说:“是冲动,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世界是瞬息万变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截止到这一秒她都是愿意,于是,目光跟他持平,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清晰且坚定。
“但我现在就是想,跟你结婚。”
她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上,“你呢,敢不敢。”
许柏安一愣,抿直的唇角逐渐往上抬,低低笑了,笑声闷闷的,像含着沙雾。
温杭在低醇的笑声中,听见他磁沉的一句,求之不得。
很像餍足事后贴在她耳侧的细碎呢喃,意识自己在想什么黄色废料,温杭脸热催促:“时间不早了,还要去拍照,你快开车吧。”
到了照相馆拍了结婚照,他们再到民政局排队办手续,等拿到红本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落日熔金。
温杭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许柏安替她把戒指戴上。
她手掌抬起来看了看,“好像有点闪。”
又从包里翻出那枚男戒,去抓许柏安的手,没给他反应时间,一口气套进他修长的手指里。
许柏安低头看,神色微动:“哪来的?”
温杭诚实说:“下午临时去买的。”
跟他的钻戒比起来,好像显得过于简单,温杭弱声补一句:“你要不喜欢,以后我再定做一个?”
“不用,我很喜欢。”他眉目舒展,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
又伸手去牵她,十指紧扣,广州的夏日热烈,他们的手交缠紧握,一起走回停车点。
温杭想到他刚下飞机就来领证了,抬头问:“你中午吃饭了吗?”
许柏安说:“飞机餐。”
温杭心有歉意,温声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许柏安盯着她,好像看不够,替她开了车门。
“回家,我做给你吃。”
他新学的手艺还不错,温杭欣然接受。
先去了趟超市采购,买了菜,温杭站在货柜上挑日用品,回头看他就站在目光所及的地方。
这种感觉是她以往从没有想象过的,但又好像期待了很久。
许柏安注意到她目光,回看她,“怎么了?”
温杭摇头,问他喜欢哪款沐浴露的味道。
买完必需品到收银台结账,许柏安视线停留在其他更为必需的东西上,握着温杭的手捏了下,示意她看过去。
“不是嫌弃我每次只买一个款式?来,你自己挑。”
温杭有些无言以为,但在买套这件事上她从来没参与过,一时间面对琳琅满目的牌子,也下不去手。
许柏安牵手改为搭肩,垂在身侧的手将跟她距离拉近,贴在耳边小声问她喜欢什么味道。
队伍还排着,前后都有人,温杭要脸,于是随手一抓,“随便吧。”
许柏安看着她手里捏着的蓝色方盒冷声提醒,“有尺寸的,你仔细看。”
温杭愣了下,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你什么尺寸?”
许柏安明显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你不知道?”
有些打码片段涌上脑,她确实握过摸过,但不代表就能敏锐计算出尺寸啊。
温杭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许柏安扯了扯唇角,闲闲看过来,“行,晚上回去让你量。”
“……”
最后还是由他来挑,依旧是那盒‘超薄裸入’。
开车回家,到小区楼下时,温杭远远看见一个熟悉身影,是沈云萍。
她侧头看眼许柏安,“好像是我妈来了,我先下去,你去停车。”
温杭下车,快步走到沈云萍面前,“妈,有事吗?你怎么来了?”
上次沈云萍问她地址,说想寄点自己做的酱菜给她,也是十几年来头一次,温杭不想关系太僵没拒绝,但没想到她会自己找过来。
沈云萍看她,“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不能来见见你吗?”
温杭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一我不在家,您应该至少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许柏安停好车,提着两袋东西过来。
沈云萍看着身后走来的高大男人,刚才也看见温杭从那辆车里下来。
“你交男朋友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许柏安站定,颔首跟她打招呼。
温杭有些头疼,领证第一天就被撞上,又觉得趁这个机会交代刚刚好。
她挽住许柏安胳膊,轻声介绍,“不止是男朋友,我们今天去领证了,所以他还是我的合法丈夫。”
沈云萍惊怔:“什么?”
一时沉默,沈云萍的脸难看到不行,许柏安率先开口:“在这里不方便说话,先上去再说吧。”
上楼进去,温杭觉得自己可以处理,不许许柏安开口,指使他去厨房做饭。
沈云萍跟她在客厅里,温杭倒了杯水递过去。
沈云萍没接,越想越觉得荒谬, “结婚是小事吗?你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响的。”
又猜到什么,目光看她肚子,温杭一个头两个大,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怀疑她奉子成婚的。
温杭沉吟说:“您别乱猜了,我没有,我也没把结婚当小事,我认真考虑过的。”
沈云萍松了口气,看向厨房,仍是不悦,明明是个高大挺拔的靓仔,不出去外面打拼,却在家里当家庭煮夫。
“长得还像个人,住你在家里,难道吃软饭靠你养。”
“……”
温杭没想到会出现这种误解,但沈云萍对许柏安的态度过于恶劣,“我知道我没通知你,你一时有气,但你可以对他礼貌点吗?我很喜欢他。”
“喜欢值几个钱,”沈云萍气得脸色铁青,“我是怕你被人骗,我当初就这样被你爸给骗了的!”
温杭倏地顿住,有些忘不掉可怖回忆在脑海中重现。
无数个童年时刻,沈云萍都在用‘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那么痛苦’之类的言论,来绑架她。
“所以关我什么事?”
她抬眼,面对自己的母亲,防御机制被迫开启:“是他骗你,不是我骗你,你的痛苦并不是我造成的。”
没等沈云萍再开口,许柏安违背约定从厨房里出来。
他蹲下身握住温杭冰凉的手,“你去厨房看看汤,我来处理。”
温杭摇摇头, 有些执拗地看向他:“我妈,她说话不好听。”
“没事,”他撩起眼, 嗓音有意低缓, “我说话也不好听。”
“……”温杭被他说得有点想笑, 有种用魔法打败魔法的荒谬。
她看眼厨房, 隐隐有沸腾滚起的水蒸气,还是站起来去了厨房。
把灶火调小了些, 转身想回客厅, 又没勇气面对, 只好站在门口,探半个身体看向客厅的方向。
气氛凝固,紧张,充斥着压抑。
他们坐在沙发上交谈,面容严肃,温杭听不清声音,但可以想象对话不是那么愉快。
沈云萍没留下来用饭, 等汤好了, 温杭关了火从厨房里出来, 人已经离开了。
温杭问:“走了吗?”
许柏安面色如常:“嗯。”
他起身,要去厨房做饭, 温杭跟在他后面进去,着急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许柏安随手递过来一颗大白菜,使唤她:“洗干净。”
温杭不情不愿接过来,一边掰着白菜叶子, 一边观察许柏安的脸,他还是那张冷脸, 一点表情都懒得往外给,做饭的时候也很认真。
洗完的菜叶子被她捞起来用盆装好,递过去,她脸也凑过去,“可以说了吧。”
热油下锅,冒出‘滋滋’声,许柏安长臂一揽,怕油溅她身上,让她出去。
温杭被他赶出来,身上沾了点油烟味,拿衣服去洗澡,出来后习惯性地收拾办公台面,带回来的结婚证拿出来看一眼,再锁进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