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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冬—— by陈倾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6

张星序朝床边走去,闻冬这才回神,说:“是,就明天。”
他毫无征兆解开身上浴袍,肩颈肌肤露出来那一刻,闻冬慌得立马转身,听着黄从英在那头说话,大脑乱成一片。
黄从英想随礼,田澄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闻冬说好,问她要随多少。
黄从英说:“本来是想送五百的,但你爸不同意,说怎么着也是别人家的闺女,况且一鸣还在上——”
闻冬打断她,“他是怕我以后结婚这钱收不回来是吗?”
冷哼一笑,“那他还真是猜对了,我结婚他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黄从英叹息,让她别这么偏激。
“我偏激?他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黄从英没办法,知道越说下去她会越生气,索性把钱用微信转给她,“我就不来了,你帮忙给她吧。”
闻冬这才挂了电话。
收款时动作一顿,迟迟没点下去。
五百块的转账明晃晃挂在聊天界面。
闻冬哽住,偏过头把手机放了下去,始终没有收款。
张星序换好衣服过来,察觉到她情绪异常,关心询问:“怎么了?”
闻冬摇了摇头,“去吃饭吧。”
那笔钱她到底没收。
一直到系统24h自动退款。
从吃饭到回酒店休息,闻冬始终一言未发,张星序也没问她什么,互道晚安后休息。
第二天闻冬照旧起了个大早赶去田澄家,接亲队伍在将近十一点才把新娘接到婚宴酒店。
闻冬跟着队伍抵达酒店时张星序已经到了。
他没落座,站在一边接电话,侧着身,看不清表情。
后面的婚宴流程时间卡得很紧,闻冬没空去找他,抽空给他发条消息让他记得找个位置吃饭。
而后张星序回的消息她没看到。
十一点半。
田澄一袭圣洁婚纱出现在宴会厅,穿着当初闻冬为她精心挑选的鱼尾纱款款而来。
一步一步走上T台,母亲为她整理头纱,她挽上父亲的手温婉一笑。
闻冬眼泪倏然滚落,砸到地毯,滚烫无声。
她待会儿还要上台送戒指,抬起手就要擦在衣袖上,眼前递来纸巾。
闻冬怔住,张星序不知道从哪找到她。
见她没接,微微低下头,替她擦去眼泪,动作细致没有蹭花她的妆。
“有人在拍。”他提醒她,“哭好看点。”
闻冬破涕为笑,轻轻打了他一下,“干嘛。”
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灯光照到台面,田澄的父亲牵着田澄向老赵走去。
走到尽头,老赵送上手捧花。
婚礼省去了主持人问誓环节,他们把时间留给彼此,互相说出婚礼誓言。
闻冬深呼吸了好几次,稳住情绪打开手机全程录像。
田澄说到最后,她还是哭了。
“你曾经问我在什么时候最爱你,我想了很久都回答不上来,但就在前两天,你洗着厨房里的碗问我明年夏天想穿什么样的裙子,于是我想,我在我们相爱的每一刻最爱你。”
“我一直认为最好的爱是两个人彼此作伴,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的身上挖掘到意义,而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看这个落寞的人间。”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殿堂,我不认同,甚至觉得它一地鸡毛、无趣至极。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想可以试一试。试试和你共同拾起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的残缺,拼凑成更多的爱。我想用这种最简单、也最明了的方式告诉大家,我们决定共度余生。”
闻冬这一哭不得了,眼泪压根止不住,张星序擦得没她哭得快。
相比田澄,老赵的誓词写得轻松许多,让她缓了好一会儿。
“怎么办。”闻冬紧紧抓住张星序的手,“我妆没哭花吧?”
张星序拿出一支口红旋开给她,“补一下。”
色号居然跟她今天用的一样,要不是膏体全新,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翻过她的化妆包,简直神了。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她正要调转手机前置,张星序把手机拿过去帮她掌着。
他说:“猜到你不会带。”
闻冬皮肤好,也不太爱出汗,平时化妆出门很少补妆,口红都是包里装着什么用什么。今天忙着婚礼没带包,穿的裙子没有口袋,连手机都没地方放。
闻冬补完轻抿晕开,把手机和口红都给了张星序。
她缓缓吐气,准备上台送戒指。
结果上去对上那双田澄含笑的眼睛,泪水跟泄洪似地流。
送完下来,田澄和老赵拥抱亲吻。
闻冬只觉得天都塌了,仰脸去看张星序。
张星序这次没用纸,抬手捧住她的脸,温热的指腹拭去泪痕,安慰:“哭也很漂亮。”
“不会给田澄丢脸。”
闻冬这才好受一点,扯出抹笑。
饭席间两人没坐一起,田澄大多数朋友闻冬都认识,这会儿一个个打招呼,等她看到张星序,两人隔桌遥遥相望。
她过去找他拿手机,有几通未接来电。
张星序说:“是阿姨的。”
不光是黄从英,还有闻一鸣和闻静,每个人几乎都给她打了一遍电话。
闻冬右滑清除,直接没看消息。
张星序的手机停在一道心理测试题,闻冬感兴趣扫了眼,笑道:“你还测这个?”
张星序嗯声,“随手刷到了。”
测试题是:用“我、钥匙、兔子、桥”不限顺序造句。
闻冬问:“你组的什么?”
“我带钥匙过桥遇见了兔子。”张星序说,“你呢?”
闻冬俯身在他耳边掐着嗓子说:“我桥,兔子钥匙了!”
张星序忍俊不禁,解释:“兔子代表爱人,桥代表人生,钥匙代表金钱。”
“很好啊。”闻冬直起身,“这表示我在人生途中遇到了爱人和金钱,还是突然降临的那种。”
闻冬狐疑,歪着头打量他:“怎么和你不太像?我的真命天子是不是你啊?”
张星序和她对视,跟着歪头:“哪里不像?”
闻冬忽地一笑,伸手捏他脸:“骗你的,就你了!”
手机震动,是闻一鸣打来的。
闻冬微不可见皱了皱眉,给他挂断。
下一秒改成语音通话弹出,闻冬正烦着,闻一鸣的消息率先发了进来:【爸都要死了!你在发哪门子疯?!】

起初她没信闻一鸣的话,接通电话问怎么回事。
宴会厅放眼望去全是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张星序就在身边, 但她仍然觉得冷。
电话那头闻一鸣的声音忽远忽近, 落到闻冬耳里仿佛蒙上一层薄纱。
“爸在工地上出了意外!已经送到医院抢救了!”闻一鸣语速很快, 也没管她听没听清,喘着气说,“妈和大姐已经过去了,我买了票马上回来。”
说完见闻冬没回话, 头上响起高铁站的检票播报。
闻一鸣彻底不耐烦, 吼她:“你人呢?!?!”
闻冬压下心头慌乱, 迅速镇定下来, 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哪知道!我他妈人都不在莲山你问我?!”
闻一鸣又气又急,撞到人也没道歉,骂骂咧咧闯进队伍插队检票。
张星序握住闻冬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抑制不住在颤抖。
她挂断电话给闻静打了过去。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响了很久闻静才注意到手机。
黄从英不停掉眼泪, 抢救室外的走廊一片安静, 闻静去了楼道。
相比闻一鸣的急躁,闻静话音里全是担心,跟闻冬说了目前大致的情况,说到后面隐隐裹了几分哭腔。
闻冬来不及想那么多, 转身就走。
田澄刚换完敬酒服下来, 撞见闻冬跑出酒店, 连声招呼都没打。
她想喊她,张星序直接找了过来, “闻冬家里出了点事,我陪她过去一趟,这边你见谅。”
田澄眼疾手快拉住张星序,担忧:“谁出事了?”
老赵也看了过来,张星序眉心轻皱,“她父亲。”
田澄心漏一拍,松开张星序,“帮忙照顾好她。”
十月天气渐冷,正午阳光直直照在头顶,闻冬被光线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眼角涩痛。
她拦了好几辆出租,好不容易才有一辆肯停下载客,关门前一瞬张星序追出来跟她上了同一辆车。
酒店到市人民医院车程一个钟头。
闻冬从来没觉得时间头这么难熬,喉咙很干,仿佛被炙烤到干裂的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闭上眼睛胡思乱想,思绪纷杂。
电话内容张星序听到一些。
他拿出手机点开联系人发了几条消息。
抵达医院,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闻冬跟在人群后面等电梯。
这会儿临近中午,电梯门外众生百态,有打着吊瓶下楼吃饭的病人,穿着黄色外套送外卖的小哥,也有提着保温桶的家属。
没什么人说话,大都低头看着手机。
张星序揽住闻冬,给她披上外套,“别太担心。”
她还穿着在田澄婚礼上的那身裙子,后背蝴蝶骨凸起,挽起的头发松散下垂。
外套是他一早出门带的,想着她今天大概没时间回酒店,怕她晚上会冷。
闻冬拉着抓着衣领,指尖泛白,牙齿咬到发酸。
“我怕。”她看着他说,“我怕他活,但更怕他死。”
说完她低下头,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只剩无边荒凉。
张星序没接话,紧紧握住她的手。
电梯很慢,几乎病房的每层楼都要停上一段时间。
等赶到抢救室外,手术还没结束。
闻静坐在等候椅上轻抚黄从英的背。
黄从英哭得无声,眼泪一串一串往下砸,看到闻冬,别过脸擦了擦,“冬冬来了。”
闻静回头,把纸巾放到母亲手里,起身走了过去。
目光落到张星序身上半秒又移了回来,眉毛蹙起,旋即松开,想故作轻松却怎么也做不到,垂眼说:“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一进医院任何检查治疗都需要钱,闻静承担了部分抢救的手术费用。
她结婚这几年一直在家带孩子,没有工作,手术费还是问老公要的。
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三年前闻冬去看她,强硬拉着她出去买的衬衫。
右手袖口的扣子磨掉了,被她用一颗同色纽扣替换上去。
与闻冬相比,她朴素暗沉,岁月在眼角留下细纹,头发随意捆在脑后,衣袖半挽,手腕干干净净,和她的前半生一样,什么都没有。
闻冬看了眼抢救室,牵住姐姐的手,“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闻静抬眼,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着装,“你从田澄的婚礼上过来的?”
“不重要。”闻冬说,“你跟妈先去吃饭,这里我守着就行,闻一鸣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闻静叹气,转头去看黄从英,“现在怎么吃得下。”
工友说闻代平从楼梯上摔下去不省人事,送到医院判定脑出血,直接进了抢救室。
闻冬想到什么,“送他来医院的工友呢?”
闻静说:“我让他们吃饭去了。”
闻冬面色凝重,“谁让他去的工地,负责人是谁?签合同了吗?”
闻静摇头,“我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爸又回了工地。”
闻冬两步上前,正要问黄从英,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喊了声“闻代平家属”,闻静和黄从英立马走了上去。
闻冬一时愣在原地,双脚如灌铅沉重,迈不开半步。
闻代平躺在病床上,只两秒又被推入病床电梯。
医生的话飘到耳边只剩‘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和‘重症监护室’几个字眼。
说完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隔断了闻冬的视线。
黄从英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哆嗦地抓着闻静的手,像在抓救命稻草,泣不成声,嘴里喃喃:“怎么会去重症监护室……”
她转身想找楼梯,一时忘记方向,眼神空洞望着。闻静搀住母亲,路过闻冬时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闻冬说要跟闻代平断绝关系时她在现场,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比谁都倔。
闻代平骂她不孝,清脆的耳光落到脸上,闻冬也只会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三个子女中,闻代平最不喜闻冬。
因为她不听话,也因为她无论怎么打都敢顶撞他。
所以她离开的这两年,闻代平心里反倒舒坦不少。
可闻静不能,也不敢。
她从小被灌输要以家庭为重的思想。因此毕业没两年就早早结了婚,辞职在家当家庭主妇。
从前她是别人的女儿,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子,是孩子的妈妈,婚前婚后她都被家庭捆缚,只有在看到闻冬的时候,才会让她短暂醒悟——在那些身份之前,她是她自己。
闻冬缓慢眨眼,转脸去看张星序,嘴唇轻动,“你要不先回去,这里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说完沉默了好几秒,似是做出决定,“等他转入普通病房我就回乐城。”
张星序走近,扣住她的手腕,“一起。”
他手心的温热源源不断传递给她,闻冬心口酸楚,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捏住,苦涩无边。
这一守就是一下午。
闻静下午被催着回了家,闻冬陪黄从英守在病房外。
张星序回酒店拿两人的行李和证件。
他们走得急,什么都没带。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属陪护,免不了要住酒店。田澄的婚礼还有晚宴,大概率也在担心闻冬这边。
她无暇顾忌的事,他会替她一件件处理好。
还有她父亲的情况。
张星序前脚刚走,闻一鸣后脚就到了。
两人在医院大门擦肩而过,张星序在接电话,没注意到飞奔下车的少年。
闻一鸣看到他脸色一变,狂奔上三楼,见闻冬独自一人站在监护室外面。
他怒气十足:“你把那男的过来带过来几个意思?你还怕爸病得不够重是不是?”
闻冬循声回头,手一滑挂断了李曼悦的电话。
看到闻一鸣心里顿时烦躁,“你声音小点行吗?这里是医院。”
“你也知道他见不得人?”闻一鸣四下瞥了眼,“妈呢?”
闻冬移开目光,“洗手间。”
她点进外卖软件,把可能会用到的医护用品加进购物车,下单付款,听见闻一鸣问:“爸现在什么情况?”
闻冬反问:“进ICU了还能是什么情况?”
眸光掠过他脚下那双鞋时微微一顿,轻呵:“谁买的?”
闻一鸣:“关你什么事?”
闻冬:“的确不管我什么事,但你爸住在里面一天要五位数的医药费,你在这儿穿着三千块的鞋大声嚷嚷,要不换你进去躺躺?”
闻一鸣登时语塞,狠狠瞪了她一眼,“滚,和你那个男人滚得越远越好。”
“我的确不想来,因为他要是死了,这个家日子最难过的不会是我。”
“闻一鸣,真正该慌的人是你。”
恨意会随着死亡消散吗?
闻冬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闻代平如果出事,这个家会彻底垮掉。
黄从英被规训成了一位好妻子,骨子里的三从四德让她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和闻静一样,这辈子都在围着家庭转,人生简单到一眼能望到头。
她到时候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重新踏入社会能找到什么样工作?
一个失去丈夫、指望守着儿子过下半生的女人,没有稳定经济来源却又肆意宠着儿子的女人,她不会问她索求么?
如果说她对闻代平是恨。
那她对黄从英是又爱又恨。
母亲对她有爱,所以会关心她吃穿冷暖,会在一次次碰壁后坚持打电话询问她的近况,也会在她跟父亲起争执后主动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因操劳生出的白发,渐渐佝偻的脊背,难过掉下的眼泪,闻冬都知道。
她爱她,她也知道。
但她不敢接受,不敢期待。
都说痛苦的根源是比较。
这份爱一旦碰上闻一鸣,瞬间化为齑粉一文不值。
她不明白为什么爱着自己的母亲会忘记她花生过敏,为什么会找还在上学的她索取接济家里,为什么她爱着她却一直在做伤害她的事。
她能接受母亲不爱她,但她不能接受她把她受到的伤粉饰成爱的痕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认为爱是压抑、痛苦、窒息的源头,以为爱是剥离自我的过程,是带着伤害降临到身上的。
等她花费极大力气从原生家庭中逃离出来才明白——从来都不是这样。
只是很幸运她能明白。
而有的人一辈子也不明白。
傻傻的蒙在得益者的谎言中自我欺骗。
她怕闻代平活,是替过去的自己本能畏惧暴力。
而怕他死,是她清楚无法彻底挣脱母亲,她对她的那丁点爱意足以将她杀死。
爱恨都不够纯粹,所以才会痛苦。

第48章 “你想让他活着吗?”
当天傍晚, 闻冬才从工友和黄从英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大致经过。
闻代平年近六十,早年工厂裁员,他下岗失业, 之后家里用仅剩的积蓄开了面馆, 但没开几年又因为闻一鸣的事把店面转手了, 这些年一直在莲山附近打零工。
工地上的活儿是一个亲戚朋友推荐的,外墙抹灰,按天结算。
上午那会儿工友见闻代平上楼拿工具,半段楼梯还没走完, 他整个人直直朝后倒下去, 当场失去意识, 打了120送医院。
工地上班时间长, 经常早六晚十,再加上闻代平爱喝酒,种种因素堆积在一起……
闻冬听到这儿脸色变了变,“他上工之前喝酒了?”
工友想了想,“今早没喝,昨晚好像喝了一点, 今早还在跟我们说他头痛来着。”
闻冬问他要了他们包工头的电话, 哪想打过去关机。
工友没有项目负责人的电话,说回工地帮忙问问,闻冬让他存了自己的号码。
工友一走,闻冬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问黄从英:“他脑出血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从英移开视线不语。
闻冬压了半天的火这会儿直接发泄出来, 语气很差:“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他们没签合同?!”
“现在包工头和负责人都联系不上, 工伤没办法认定,他躺在里面一天一万多, 你能拿几天?”
闻冬说完四下一静,背过身抓了抓头发,紧绷的头皮舒缓了些许压力。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重新转过身,问:“他手机呢?”
黄从英眼角带泪,从黑色布口袋里拿出一个碎了屏的手机,哽咽:“他年前就在说头痛,我让他来医院检查,他非说没事……我哪知道会是这么大的病……”
闻冬拿过手机上划,需要输入四位密码。
她想也没想直接点了闻一鸣的生日,界面卡顿一下,进主屏幕。
图标和字都很大,闻冬点进微信余额,查看账单。
除了一些小额的零钱支出,每天都有一笔三百到五百不等的转账。她用自己手机一张张拍下,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日结工资的洪老板,备注后面留着电话,闻冬打过去,电话没一会儿接通,是个声音粗犷的男人。
闻冬说明来意,洪老板一番惋惜,询问闻代平的情况,知晓手术做完进了IUC,整个人高度紧张起来,语气都变了调,说明天来医院看人,还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
对方提醒:“不过小林总最近比较忙,会不会接就不一定了。”
闻冬道谢,挂断电话给负责人打过去。
闻一鸣提着饭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闻冬站在楼梯口打电话,黄从英肩膀下塌,白炽灯照在头顶,映得头发花白。
他把盒饭拿给黄从英,让她多少吃点。
黄从英抬头看他,嘴唇轻颤,“怎么办?你爸怎么办?”
闻一鸣宽慰她,说着没事,“会好起来的。”
闻冬打了两次,和包工头一样无人接听。
她坐不住,转身要走,“你照顾好她。”
闻一鸣叫住她:“你去哪?”
闻冬脚步一顿,眼神冰冷,“闻一鸣我告诉你,你要么趁着探视那半个小时把你爸氧气管拔了让他去死,要么去准备个几十万放这儿往医院里砸,你自己选吧。”
她话说得毒,黄从英胸口一阵刺痛,低下头揪着衣服,嘴角抿着苦楚。
闻冬下楼打车,去了闻代平上班的工地。
临时工没签任何合同,连意外险都没买。
现在出了事用人单位不配合,自行申请工伤认定光有工资记录根本不够,她得去找其他能证明他们劳务关系的证据。
路过缴费窗口,一个拿着缴费单子的人满脸凝重,眉宇间愁云不散。
闻冬闭了闭眼,暗暗咬住下唇。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冬骂完自己走到门口打车,上车后给李曼悦回了通电话。
李曼悦以为她在参加婚宴,有些意外,说:“也没别的事,就是球球估计快生了,你这两天有空没?”
闻冬没回答她,下颌紧绷,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她在这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剩窗外刮过的风声。
李曼悦‘喂’了两声,像是察觉到不对劲,又问:“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么?”
“李曼悦。”闻冬喊她。
李曼悦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住,“到底怎么了。”
闻冬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叫她。
平时嬉皮笑脸耍宝会叫她莓莓,玩笑的时候叫她大小姐,就算是生气,也只会愤愤叫她姓李的。
“对不起。”
闻冬声音涩然。
她在医院看着闻代平躺在病床上没想哭,被闻一鸣吼着没想哭,这会儿刚跟李曼悦说两句话,情绪几乎崩溃。
“好端端的道歉什么歉?”李曼悦问,“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闻冬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说:“我爸快死了。”
李曼悦呼吸一窒,“怎么……等等,那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闻冬说不出话,泪水淌了一脸。
“对不起。”闻冬抹掉眼泪,言语混乱跟她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旋即做出承诺:“你放心,这笔钱我肯定还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个?”李曼悦抱着手臂,没忍住在屋子来回踱步,“这样,你把地址发我,我过来一趟。”
说完立即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望着落地窗外一片绚烂的霞云。
她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先告诉我,他会死吗?”
闻冬摇头,又想到她看不见,说:“我不知道,医生说得看他自己……”
李曼悦转身拉开桌下抽屉,一股脑倒出里面的东西翻找名片,“没事,我把我律师带过来,管他是死是活,你必须给我活着。”
挂断电话,闻冬用手擦干屏幕上的泪水,点进医院的小程序线上缴费。
她才出来工作两年,平时又没有刻意节省,存下来的钱始终有限。再加上田澄结婚她刚随了礼,现在卡里只剩几个月的工资和张星序先前转给她的房租。
高昂的住院费和医疗费她又能负担几天?
闻冬点进支付,犹豫半晌,还是点了最下面那张卡。
那是李曼悦某一年送她的秋天礼物。
那会儿闻冬还在上大学,羡慕说大家都在分享秋天第一杯奶茶,问她喝不喝。
李曼悦回了句不喝,下一秒走进她的寝室,往她怀里扔了张卡,说:“她们有秋天的奶茶,你有秋天的救济粮。”
卡里有五十万,密码是两人刚认识的日子。
闻冬笑她越来越会送礼了,其实压根没信。
哪想没过两天就有银行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理财的想法。
她去查账,看到余额后面那一串整整齐齐的【0】差点吓晕过去。
她问李曼悦为什么。
李曼悦说:“昨晚做梦梦到你生病没钱治,死了。”
“想着你这个性格也不会开口问我要,给你准备上,万一用得到呢?”
“不过你也别钻牛角尖,给你你就收着。”顿了顿,补充:“不生病也能用,知道吗?”
闻冬偷偷还给她好几次,最后把李曼悦彻底惹火,指着鼻子骂了她一顿。
闻冬不是没做过天降横财的美梦,但真落到自己身上,她又开始惴惴不安,小心翼翼问:“这不会是你爸洗的黑钱吧?我不会要去蹲局子吧?”
李曼悦无语,拉着她到商场刷卡,给自己买了条Tiffany的项链。
闻冬心惊肉跳,“这么一条两万多?!”
李曼悦把卡放到她手心,“把嘴合上。”
从那之后闻冬才收了卡,但这些年一直没用过。
那张卡除了买过李曼悦那条项链,就只剩一次快捷支付没注意,扣款49块9买了个保温杯。
结果买完失眠到半夜,到底说服不了自己,爬起来从余额转了五十回卡上,这才松口气。
闻冬以为自己能守着那点利息等到李曼悦结婚,她随份子凑够五十万把卡送回去。
没想到现在真的用到了这笔钱。
闻冬苦笑。
但用到钱的不是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工地在施工,闲杂人等免进,闻冬被拦在外面,她没办法只好找去闻代平的出租屋。
他们家在小县城,距市中心百来公里,闻代平出来务工只能租房。
为了省钱,租的都是城中村即将拆迁的老房子,外墙斑驳脱落,墙角散出着一股尿骚味。狗叫从小巷深处传来,分不清到底栓没栓绳。缠着蛛网的灯泡忽明忽暗,闻冬打开手电筒,快步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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