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 by陈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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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星序在楼上等了十来分钟,见闻冬迟迟没回消息,输完最后一点拔了针头下楼找她。
刚下一层,就听到闻冬在厉声质问,声线抖得不行,隐约藏着哭腔:“我说没说过不能给他开这个药?!他在服用帕罗西汀你们给他开这个药是想害死他吗!”
张星序心脏倏尔一停,伫立在原地。
原来她是知道的。
张星序是在张家众多殷切期盼下出生的, 也是同辈里最小的孩子。
周岁抓周,他一把抓住最远的五帝钱,老爷子欣慰不已, 说张家后继有人。
老爷子给他取名叫张星序。
星为黎明之星, 序则是一切的开端。
他想让Dawnstar在他手里发扬光大, 所以从一开始,张星序就被当做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
幼年时张易源夫妇忙于生意,张星序是被老爷子一手拉扯带大的。
老爷子虽说宠溺,但也严苛。宠溺在物质上的纵容, 严苛却随着生活浸透到他的方方面面, 家庭为他提供了绝对优渥的成长环境, 同样, 因为起点比别人高,所以不允许他有任何一丝的失败和退缩。
在古板思想的教育下,张星序从小到大各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不同的老师从早到晚进出张家大院,从课业到金融,从市场到集团股权结构划分,十几年来, 他的童年和青春被分割成事无巨细的日程表钉在墙上, 宛若随着钟表转动的机械发条,按部就班地活着。
他鲜少见到父母。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看重结果。
上学看重成绩,他就一步步从全校第一到全市第一,但往上还有全省, 全国, 他们告诉他野心要大, 目标应该放远。
他向来听话,各项兴趣也从未落下, 连老师都夸他进步斐然,父母却说他离张越铭还差很大一截。
为了得到他们一句称赞,十四岁那年他顶着极大的风险,借着老爷子的名义做空了一家药品销售公司,压住骨子里的那股疯劲儿赚了两千万。
老爷子开心得不行,特例为他组了次家宴。
在饭席间他首次得到了父母的认可,家中各个长辈对他刮目相看,但更多还是对老爷子的恭维,说他孩子培养得好。
后来他在老爷子的强烈反对下考了国内大学。
老爷子年纪大了,想留个人在身边,这个人就是张星序。
然而他却在保送考试前一个月骑马摔断了手,几度握不起笔。
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考试结束后私自拆了石膏出门飙车,伤口破裂血染红了方向盘,最后横冲直撞冲上护栏,被交警扣车拦下通知了家里。
他未成年又没有驾照,老爷子气到昏厥。
付岚雪在百忙中抽空去警局接他,说他把张家的脸面丢尽。
那会儿已经深夜,手上血迹凝固,像一条钻入皮肤里的虫,连带着骨头隐隐作痛。
但没人关心他的伤,也没人关心他是不是差点死了。
回到家他就被张易源带到房间罚跪,让他对病床前的老爷子忏悔认错。
冰冷顺着地板缝隙渗透到膝盖,张星序低着头说自己考砸了保送。
老爷子一口气没顺过来,剧烈咳嗽着让他滚出去。
张星序在外面跪了一夜。
疼不能说,痛不能喊。
老爷子就此一病不起,病逝于炎炎六月。
集团股份重新整合,张星序继承遗嘱,年纪轻轻就成了最大股份持有者。
老爷子一死,那根在他身上紧绷了十几年的弦倏然松弛,弹出荒腔走板的调子,不堪入耳。在坠入无边茫然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更改高考志愿。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但他清楚自己绝对不要跟以前一样的人生。
股市下跌,所有人忙得焦头烂额,等从这场葬礼中反应过来时,张星序哪也没去,既没听从付岚雪的安排出国,也没有读金融商科,上了一所看似随便的本地农科大学。
荒唐至极。
张易源不懂为什么向来听话的儿子会突然叛逆,父子俩在书房大吵一架。
张易源常年身居高位,言语中处处透露出对从他的贬低,反而是张星序冷静发问:“如果我做不到超越你的成就,是不是就不配当你的孩子?”
张易源说是。
张星序扯了抹笑,毫不犹豫签了股权转让协议。
从那时起,父母就放弃他了。
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失败者,所以将目光投放到别处,对他不闻不问,只等他结婚生子后将老爷子剩下那部分隐藏资产渡出。
一个人能对你造成的最大伤害并不是他不爱你,而是摧毁你的自信。从前他只知道是自己不够好,但经过他们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差。
张星序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家里的叔叔婶婶开始为他的婚事操心。圈内想跟张家攀关系的人数不胜数,相亲一场接一场,从学校安排到家里,哪怕他去下田上课,都有人打着小洋伞等在一边。
他嫌烦申请了校内交换生项目,大三就去了荷兰。
但没想到会撞上疫情,就这么在异国他乡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三年。
后来跟闻冬说起,他说每天都想在后院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说的是真话。
他是真的想过活埋自己。
坑都挖好了,又被前来借口罩的邻居打断。
他选择结束并非觉得痛苦难以承受。
而是看透这一切,认为没有存在的必要。
腕的上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两只手都有,新伤叠旧伤,清醒的时候把所有刀具反锁进柜子,后面躯体化严重,神经衰弱到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时而耳鸣时而痉挛颤抖,严重失眠睁眼到天亮。
在这期间只有张越铭去看过他。
开始服药后他正常了几天,记忆却开始模糊衰退,课程做不好,计划被打乱,从小到大从没在成绩上操心过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于是开始逼自己戒断。
他在生死之间反复挣扎,最后苟延残喘拖着一条命挨了过来。
拿到学位毕业后又被疫情困在荷兰半年,等回国见到父母,他坦然陈述了这几年患病的事实。
他知道张越铭一直在帮他瞒,可那一刻他就是想知道当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废物会有什么样的神情,他用伤害自己来报复他们,那丝爽意撑着他回到观花,站在他们面前。
但他到底低估这对夫妻的承受能力。
外界所有人都说张家的小儿子在老爷子去世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在他回国的第二天就被父母送到精神病院住了整整两年。
闻冬惊叹他游手好闲了两年失去应届生身份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他的所有记忆被电疗和药物打散重组,部分遗失,部分混乱。
药一把一把吃,情绪逐步恢复稳定,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他时常会想,不是他的病好了,而是他妥协了。
他放弃了那些记忆,放弃了和父母作对,也放弃了自我。他不再写笔记,不再看那些日复一日提醒自己的东西。
他可以结婚。
但他想在这之前出去走一走。
他知道身边有十几个保镖跟着,所以他一路都在甩开他们。
他也知道白叶每次只给他开一个月的药量,叮嘱他每月回去一次。
但张星序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想找个地方自杀。
所以当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女生气喘吁吁冲到他眼前时,他会觉得这个人奇怪。
穿得奇怪,说话也奇怪。
她是怎么看出他想寻短见的?
风在她耳边流转,吹起的细碎发丝缠到彩色发夹上,让他惨淡的世界有了那么一瞬的明艳。
于是他想,或许可以再等等。
等他把身份证还给她再说。
如果所有故事都要有一个开始。
那他和闻冬的开始,大概就是玉泽山的那阵风。
起初他嫌她烦,嫌她没有边界感自来熟。
可慢慢的,他开始觉得她可爱、明媚、绚烂。
她拥有他所缺乏的一切,拥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靠近光。
自私贪恋着属于她身上的温暖。
所以清明节他回去取了药。
他不想死了。
他万一出事了她这个做房东该有多麻烦?到时候估计没人敢租,她又要哭上好几天。
他不想她哭。
哭起来吵死了。
况且她还帮他找了工作,他还没来得及谢谢她。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乐城留下来。
当初司机指着广告牌告诉他,那个字念[yào],与‘药’同音。
他就真的在这里找到了根治的良药。
他没想过告诉她这些。
老爷子不许他袒露脆弱,从来都是他独自打掉牙和血吞。
但同时他又在害怕,怕她知晓这一切后离自己而去,他对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害怕眼前景象化成泡沫随风消散。
他自私地想留住这束光。
他的情感史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爱意,于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想要的一切。
烂尾楼停工了就重启,想中彩票就不停地买,喜欢画画就注册版权给她开工作室。
她多好。
不好的是他。
他满怀亏欠地爱着她。
后来他开始一点点减少服药。
戒断反应引起心悸手抖的时候,他会抱紧紧住她。
她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答应他的求婚。
心脏泛起阵阵酸涩,他不敢去细想。
只好抱住哭泣的她轻声安慰。
她哭得好凶。
感觉哄不好了。
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
从观星庙离开前他曾去偷偷找过她写的祈福牌。
他当时不懂她为什么写那句话。
可假如她在哪之前就知道他的病呢?
原来有人爱我这一切。
爱我的裂痕与不完美。
她接受我,等于否定了我所否定的我。
我答应她会岁岁平安。
因为还要陪她岁岁年年。
等张星序的感冒好起来, 已经是一周后。
闻冬从诊所回来又带着他下楼输了两天的水,烧退得快,但感冒一直迟迟缠着不走。
附近邻里都认识。
张星序第一天输完液回来, 整个小区都知道了他俩在谈恋爱。
第二天回来, 所有跟闻冬碰面的人都要问上一句什么时候结婚。
给闻冬整得满头雾水。
回家一问张星序, 张星序说他哪也没去,就听她的话去王医生那儿打完吊瓶回家休息。
因为感冒这事连跟那几位老太太的麻将都推了,老太太念得紧,看见闻冬特例还送只老母鸡, 让她拎回去炖汤喝。
闻冬一边剁鸡一边问:“是不是有人找你聊天了?”
锋利的刀刃将鸡骨一分为二, 砍到菜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隔断了前半句话。她没回头, 捡开掉到一边的骨头碎渣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撞见吴婶她跟我说什么。”
张星序捧着一杯温水,“什么?”
“她说——”闻冬拖长尾音,侧眸看了他一眼,“她家媳妇儿去年请的那个月嫂很不错,如果我需要她可以帮我去联系。”
又一刀落下,鸡腿分离。
“再这么传下去, 咱俩孩子都要上初中了。”
“是吗?”张星序唇角微弯, 放下杯子过去给她打下手,“那你怎么说。”
“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闻冬切下皮肉装进碗里,“你户口本拿到了吗?”
“还在偷。”
张星序起锅烧水,灶台燃起一圈跳动的蓝色火焰。
闻冬切姜动作一顿,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跟我暗度陈仓?”
她抓住那丝不对劲, “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啊?”
她想起上次在咖啡店外见到付岚雪的场景, 那会儿她一脸阴沉,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张星序不答反问:“他们要是不同意, 你还会嫁给我吗?”
“当然了,这还用问。”闻冬把姜片放进锅里,“我是跟你结,又不跟他们。”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幸福几十年。”闻冬眯眼一笑,倒了点料酒进去,“你忘了当初问我择偶标准我怎么回答你的?”
张星序想起那次傍晚,眼眸染笑,轻嗯一声,“你说你喜欢无父无母有钱命——”
闻冬猛地捂住他的嘴,打断:“命长的。”
她手上还沾着生鸡肉的荤腥,连忙抽了两张纸让他擦干净。
冬日阳光照进客厅,将那盆进入休眠期的茉莉拢入日光下,整个屋子洋溢着暖意。
张星序的感冒一好,就开始不着家了。
闻冬好几次回家都没看见人,打电话一问,无一例外都在外边。
在外边干嘛?
张星序说在忙。
闻冬穷追不舍问他忙什么。
张星序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闻冬不知道,闻冬只知道下班回来家里没人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她,她的心有多凉。
虽说她也不讨厌做饭,但总归要抽出时间来忙活。
十二月一到,年关将近,工作上的事又开始多起来,她连双十二的预售折扣都没顾上,一头扎进各大电商的争夺战中。
某天偷懒不想做饭,于是点了外卖。
张星序回来看到冰箱里的菜没动,锅也是冷的,什么都没说。但那天之后他又开始在家做饭了,每天接她下班,陪她吃完饭再出门。
按理说车库两辆车,两人的用车压根不会有冲突。
但闻冬好像有‘开车恐惧症’,她对张星序说:“也就你坐副驾我才敢摸方向盘。”
当年她驾照刚拿到手,跃跃欲试开了李曼悦的保时捷,一个红灯让后面的车催慌了神,拐错了弯开进逆行车道,扣三分罚了两百。
张星序以为她是害怕,隔天就拿了一叠保单让她签字,几乎各类险种都来了一套。
闻冬蹙眉,“哪里需要这么多?”
况且保金还不低。
张星序坚持:“需要的。”
闻冬警惕,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你不会是想杀妻骗保吧?”
张星序捏她脸颊,咬着牙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翻出另外一叠,“我把能签的都签了,受益人是你。”
“你以后要是没钱了,可以杀夫骗保。”
闻冬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张星序在整理资料没听清,抬起眼眸看她,“什么?”
他蹲在沙发边上,闻冬略比他高,她倾身捧住他的脸,神情认真:“我说,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她双腿盘坐,帽子两侧的毛绒小球顺势下垂,轻轻落到的他身上。
张星序心中微动,目光下移,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下拉,微凉柔软的唇便印了上去。
气息辗转交换,他起身跪进沙发,长指挤进她的指缝。
帽子掉到一边,长发松散,张星序捻着她的指骨摩挲,唇瓣分离,微微喘息:“怎么不戴戒指。”
他送了之后就没见她戴过,他以为她是不喜欢,但她又把那天晚上在车里的拍的照片置顶到了朋友圈。
他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
闻冬抿了抿唇,“太大了,我怕戴出去被抢。”
张星序:“抢了我再买。”
闻冬没忍住笑,“你当抢劫犯会耐心等我把戒指摘下来吗?”
张星序低头亲吻她的手心,“那给你换个小的。”
“要不咱们一起去打一对吧?”闻冬眼睛亮亮的,“作为婚戒。”
张星序轻笑,呼吸扫过掌心,掠起一丝痒意。
“好,听你的。”
这头婚戒还没开始打,闻冬先接到了李曼悦的电话,说给张星序修的沉香串好了。
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天寒地冻,闻冬裹着张星序给她织的毛绒围巾赶到店里时,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
室内温度宜人,李曼悦穿着一条露肩黑长裙,脖子上的项链奢华贵重,闻冬一眼注意到,摘下兔子手套问:“你不冷吗?就穿这么点。”
李曼悦抬眼看她,没忍住笑:“这才什么时候,你就冷成这样?”
闻冬举起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没办法啊,你没看见外面下雪了?”
酒液顺着喉咙流下,果香蔓延发酵。
闻冬皱了皱眉,看着盘子里的意面,招手问服务员要了双筷子。
她吸了吸鼻子,把脖子上的围巾松了松。
李曼悦移开视线,缓缓抿了口酒,只两秒,又转过头来盯着她。
闻冬摸了摸脸,莫名其妙:“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李曼悦嗤笑:“真服你了。”
她偏头点了点颈侧,“张星序留的,你出门前没看见?”
闻冬心下一惊,抓起手机照。
吻痕半遮半掩在围巾下,位置不算隐蔽,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
啊啊啊!!!
难怪他昨晚抱着她又哄又骗亲了那么久!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脸颊热意升腾,闻冬把围巾系好,咬牙切齿:“等我回去找他算账!”
李曼悦无语一笑,把方形礼盒推给她,“你看看,需不需要返工。”
盒子打开,文莱沉香圈圈缠绕摆放其中,那股熟悉的淡香勾起了某些记忆,闻冬晃了晃神,拨弄了两下,“可以,就这样。我待会儿拿给他。”
“话说,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李曼悦问。
“是啊。”闻冬拿起筷子粲然一笑,“怎么,大小姐想扶贫啦?”
李曼悦眉尾轻扬,没回答她,反而问:“你家那位就没什么表示?”
“要有什么表示?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日子。”闻冬歪头看她,“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李曼悦说:“没事,就关心关心你。”
闻冬吃完一口面,双手抱拳:“谢大小姐关心。”
“诶对了,我前两天还在跟张星序说。”闻冬擦了擦嘴角,“我俩结婚请你来当证婚人怎么样?”
李曼悦不解:“我?”
闻冬点头:“对啊,你。”
“张星序能答应?”李曼悦冷哼,“你出来跟我吃个饭他都要宣誓主权,防谁呢?”
闻冬喝了口热汤,“但我说的时候他没反对啊。”
李曼悦提醒:“没反对不代表同意。”
静了两秒,又问:“我说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了?现在都敢对我蹭鼻子上脸了。”
“有吗?”闻冬似无所觉,“没吧,他不还跟以前一样?”
李曼悦恶毒评价:“装吧他就,死绿茶。”
闻冬纳闷:“我看你俩前段时间在群里聊得挺和谐的啊,什么时候结梁子了?”
“和谐?”李曼悦呵笑,牵了牵滑肩的衣领,“我跟他见面都快打起来了。他非说你喜欢粉色,你喜欢粉色么?”
闻冬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放下汤勺眨了眨眼,小心翼翼:“也不是……特别喜欢。”
“我就说你最喜欢薄荷绿,你见过谁家工作室装得花花绿绿跟个幼儿园一样?”李曼悦想到那天见到张星序就来气,手里刀具一扔,脸上不耐。
等了会儿没等到闻冬的安慰,李曼悦收回视线看她。
闻冬双唇紧抿,略微颔首,一双眼睛满是好奇,“你刚才说……工作室?”
李曼悦怔愣一瞬,矢口否认:“你听错了。”
闻冬倏尔就笑了,“什么什么!你快告诉我,我想知道!”
李曼悦不看她,又喝了一口酒。
哪想闻冬毫无顾忌,直接拉着椅子坐到李曼悦旁边,“哎呀求求你了莓莓,你给我透露一点点,我保证不跟张星序讲。”
她指尖拽着她的裙角,委屈巴巴地轻轻拉拽,“我最好的朋友,你难道忍心看我——”
“行了。”李曼悦打断她,“坐回去。”
闻冬乖乖坐回原位,脸上藏不住笑,“快说快说!”
李曼悦拿她没办法,“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他给你开了个工作室,准备生日送你。”
“听说你嫌城郊那块儿远,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买了一层楼要改工作室,这几天估计还在忙着装修。”
李曼悦拿叉子指着她放狠话:“我可告诉你,他跟你说这事儿的时候最好给我演得像点,不然你死定了。”
闻冬双手捂嘴遮住下半张脸,眉眼满是笑意,压不住心底的雀跃一个劲儿点头:“知道知道。”
第69章 一起回观花
闻冬是个憋不住事儿的性子, 尤其提前知道张星序给她准备了惊喜,满脑子都想看看工作室什么样。
吃完饭张星序来接她,闻冬哼着小曲上车, 开心得不行。
她眼睛亮亮的, 抓着张星序手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打戒指。”
酒后脸颊透粉, 脸上带笑一动不动看着他。
“随时可以。”张星序想了想,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和李曼悦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闻冬脸上笑容变大, 从他手中抽出, 朝他摊掌:“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 大张同志有什么表示吗?”
“你想要什么表示?”张星序重新牵住她, 抬眼和她对视。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闻冬哼声,屈指轻轻挠他的掌心,“李曼悦说可以帮我出版小豌豆的绘本,要我提前把稿子整理好。”
她故意停顿。
但话都抛得这么明显了,张星序还是不为所动,轻声一嗯, 说:“那出版了我给你冲销量。”
闻冬:“……”
他这嘴一直这么紧吗?
闻冬不死心, 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在外面干嘛?”
张星序挑眉,“你怀疑起我来了?”
闻冬皱了皱鼻子,“不行啊?”
张星序安静打量了她两秒,察觉到什么, 嘴角微勾, “李曼悦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完蛋!露馅了!
李曼悦知道还不得把她给撕了!!
“没有!”闻冬睫毛眨个不停, 心虚移眼,“她什么都没说。”
又怕他不信, 连忙找补:“是你晚上回来得太晚,每次都让我等你,被窝很冷的好不好?”
雪粒纷纷扬扬飘到车窗,转眼化成滴滴不算明晰的小水珠。
张星序温笑,“工作室的装修已经在收尾了,改天带你去看。”
“真的?”闻冬一激动将刚才的辩驳统统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什么样了,你有照片吗?”
张星序翻出工作室的设计图给她,“照片没拍,但我让他们照着这个图纸装的。”
工作室位于市中心写字楼,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占地面积还不小。
闻冬瞄了眼,嘴巴微张,不可置信抬头,“你这是要开公司吗?”
张星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你想开公司?”
“不是,我就是觉——”
张星序说:“也不是不行。”
闻冬:“?”
“别别别!真别!”她及时斩断他这个延伸的念头,“工作室就挺好的,没那么麻烦。”
说着几乎快要攀到张星序身上,双手牢牢抓着他大衣上的扣子。
张星序垂眼,“真的不要?”
闻冬重重点头:“真的不要。”
“那我以后晚上在家陪你,不出去了。”张星序顺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闻冬微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跟前面有什么联系,张星序环腰将她往后一抱,拉过安全带系上,轻声:“给你暖床。”
闻冬面颊愈加发烫,酒意上头醺得她大脑发昏,后知后觉去捂他刚才亲的地方,微润的触感仿若错觉。
张星序驱车驶离,街边雪景在窗外倒退。
闻冬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小声提醒:“该买套了。”
张星序侧眸看她,轻笑:“好。”
乐城夜间气温低,雪下得比白日大,颇有种掩盖这座城市的架势。
屋内门窗关得严实,空调运转输送着暖气。
一串凉意蹿上腕骨,张星序在黑暗中抬手,缠绕三圈的珠串在空中轻荡。
闻冬绕上第四圈穿过他的手,解释:“我找人给你串好了,你戴上看看紧不紧。”
张星序半撑起身,故意:“哪紧?”
“这里啊。”闻冬握住他的手腕,“紧了多不舒服。”
“冬宝,没人在床上戴这个。”他拿下她的手,摘了珠串放到床头。
闻冬一噎,也觉得不太合适,万一又绷断了怎么办?
但她好不容易想起,怕像下午那样忘了,这才摸黑去翻了外衣口袋。
手里倏尔被他塞进一个边缘锯齿装的包装,“等会儿给我戴这个。”
闻冬脑子空白一瞬,顿时飘过下午看到的‘螺纹颗粒’、‘超薄水润’等系列关键词。
“这……”她难得结巴,“这怎么——”
‘戴’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湿热缠绵的吻掠走,薄荷的丝丝甘甜在唇齿间交织弥漫,张星序握住她的手往下带,嗓音低哑:“我教你。”
大雪纷飞,天地间银装素裹。
吻痕簇簇绽放,闻冬捂住脖子偏头,气息不稳,“别,李曼悦都看到了。”
张星序向下衔住她的锁骨,齿间轻磨,扣腰的手随之收紧,顶到深处,“你是不是忘了,上床的时候不许叫别人的名字。”
娇而短促的喘息从喉间溢出。
骂他的话被撞得零碎,落进耳里就只剩名字。
张星序,张星序。
张星序万事克制。
但有两件事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一是见她哭。
二是她在这种时候叫他名字。
他唯一的失控便是在她身上。
他怕她难受,但更怕她不尽兴。
他也知道她在这方面脸皮薄,所以很少问她感受,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她身体的直接反应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