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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冬日by面包有毒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6

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刚才在医院, 连医生都否认了摔伤的可能性, 但陈琎仍旧什么都不肯说。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六点半, 陆陆续续开始排队登机,不知为什么, 姜筠总感觉有人在不远处看她。
可她每次回过头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像是她的错觉。
大概是心里有了猜想,她开始不断地验证,寻求答案。
她登上了许久没登录的社交平台,特意点开了温礼昂的主页, 但那里没有显示任何有关IP地址的消息。
转瞬间,她又想到了温礼昂的助理, 她记得那人叫周嵚。
没花费太多时间,她找到了这人的手机号码。
电话拨通,对方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把她认了出来。
“我记得您,您是姜小姐对吧。”
“嗯, 是我, ”姜筠思忖了片刻,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请问温礼昂在公司吗,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周嵚操着一贯公事公办的口吻,回道:“真是不巧,温先生可能要到下周才回国,您是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果然不在国内。
姜筠心里揪紧:“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周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变得谨慎。
“这是温先生的私人行程,我也不便过问,希望您能谅解。”
姜筠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好说:“那麻烦他回国的时候,你告知我一声。”
“没问题的,姜小姐。”
挂了电话,姜筠思绪变得更乱,走路都心不在焉,差点不小心撞到了人,幸好阿黄及时拉住了她。
上了飞机,阿黄帮她放好行李,又在旁边坐下。
“怎么了,一整个下午精神恍惚的,遇到什么事了?”
姜筠摇头,靠在椅背调整座位。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
话音刚落,姜筠的手机频频弹出消息,阿黄看到聊天框显示的名字,识趣地说:“要不我和陈先生换个座位,让你俩可以呆在一起,毕竟要飞七个小时呢,和我呆在一起多难熬。”
“别别别,”姜筠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浑圆,见他要起身,连忙按住他的手臂,“这也太明显了。”
这么多天都装作不认识了,可不能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瞧你吓得,”阿黄嗤笑了声,又和她开起玩笑,“要我说,姜筠你真是命好,男朋友对你这么好,你哥也对你这么上心,前几天,你哥说这边治安不太好,担心我们遇到问题,还要了一份我们的行程。”
飞机即将起飞,空姐走过来提醒大家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姜筠大脑仍是一片空白,木讷地关了机,嘴唇渐渐失去血色。
“所以,你把我们的行程给他了?”她问。
阿黄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呲着大牙乐。
“给啦,连我们酒店的地址,我也抄送了一份过去。”
飞机升至高空,姜筠深呼吸了一口气。
至此,她几乎可以断定陈琎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陈琎的座位在她斜后方,舷窗外云层翻涌,她回过头看他,似乎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本来低着头的陈琎在这一刻忽然抬起头。
双目对视,他脸上戴着口罩,她看不见他下半张的表情,可从眼睛来看,他应该是在对她笑。
她竟有点想哭。
飞机上这漫长的七个小时,她睡得并不好,连做梦都是断断续续的。
下了飞机,等游客们全都离开了,她才去地下车库找陈琎。
他的车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见她出现在车库入口,陈琎下车,帮她拉开后排的车门。
她快步走了过去,只是她没有上车,而是先抱住了他。
冬天的拥抱无比炽热,凌晨的地下车库来往的车辆不多,姜筠很反常地抱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陈琎愣了愣:“你怎么了?”
“我都知道了,”姜筠声音闷闷的,“是温礼昂做的,对不对?”
陈琎眼角跳了跳。
他的沉默,在姜筠看来就是默认。
她松开环住他的手,认真地打量他脸上的伤口,越看越心疼。
“痛不痛,在飞机上都没办法帮你换药,伤口这么捂着,会不会不好?”
姜筠不是个很有生活经验的人,此前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她正要上网去搜,陈琎就按住了她的手。
“不痛,”他眼底含笑,摸了摸她的头,“别紧张,过两天就好了。”
姜筠把他的手拿下来,皱着眉:“伤得这么严重,你都不知道还手的吗?”
陈琎没有反驳。
姜筠这下更是诧异,甚至还有些生气:“你还真的没有还手?陈琎,你是傻子吗,你大学不是学过格斗吗,你就这么站在那任人打?你到底——”
下一秒,陈琎打断了她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因为,他是你哥。”
大脑里轰地响了声,姜筠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也要学着和他好好相处,不是吗?”陈琎眼睑半垂,神色有些失落,“其实我更害怕,如果他受伤了,我怕你会心疼他,我怕你不站在我这边。”
说完,陈琎才抬眼看她,眼底的温柔几乎可以溺死人,此刻脸上的伤口让她想起了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狗,灰扑扑地回到家和主人告状。
姜筠喉咙开始泛酸,眼眶里的泪在打着转。
“傻子,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陈琎捧着她的脸,抹掉她眼角的泪,动作轻柔。
“别哭了,又没有很痛。”
他这么一说,姜筠的眼泪全掉了下来,陈琎这下彻底手足无措,突然又觉得自己该死,怎么能利用她的同情心呢。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大衣上洇开,陈琎安抚地轻拍后背,又听见她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的。”
陈琎轻声笑了笑:“你要保护我啊?”
“对啊,我不能让他再这么欺负你。”
姜筠觉得自己有责任这么做,于是,刚上车,她就对陈琎说:“我要去找温礼昂。”
陈琎慌了:“啊?”
“如果他明天不在,我就后天去找他,如果他后天不在,我就周末去找他,总之,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的生活?”
陈琎慌忙拉她的手:“不用了,就让这事儿过去吧,他应该也只是一时冲动。”
姜筠摇头,态度坚决:“不行,这事过不去,至少在我这过不去。”
接到周嵚电话的当天,姜筠立刻就打车去找了温礼昂。
站在公寓门口,她拼命按着门铃,直到那扇门打开为止。
温礼昂午后醒来,身上只穿了睡衣,头发没有打理,自然地垂落在眼睑处,看到姜筠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他还以为他在做梦。
但显然,并不是美梦。
很快,他发现了,姜筠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眼中有尚未熄灭的怒火,看向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生气发怒的小猫,眼睛瞪得浑圆,要伸出爪子挠人。
温礼昂嘴角弯了弯,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把门敞开。
“先进来吧。”
说完,他去厨房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回过头,姜筠还站在玄关处,没有走进来,而是戒备地看着自己。
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她如今连门都不愿意进。
温礼昂的心在快速往下沉,他无法不关注到这些细节,这个家曾经承载过他们之间那么多回忆,可如今她站在这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
姜筠语气很强硬:“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陈琎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温礼昂没有犹豫,点头:“是。”
下一秒,他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当下他并没有反应过来。
姜筠打了他。
为了陈琎。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姜筠,脸上只剩下错愕,与此同时,姜筠从前说的话在耳边响起,为此情此景增添了讽刺色彩。
她说:“温礼昂,以后你有我了,你不会孤单的,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事的。”
她说:“是上天把我补偿给你的,我要一辈子对你好。我要当你的骑士,我要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曾经对他说这些话的人,现在为了另一个人,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切远远还没有结束,紧接着,话语如同暴风雨砸下。
“温礼昂,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做什么,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现在我好不容易喜欢别人了,你又来破坏我的生活,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来找我,我根本不想看到你,连你出现在我身边,我都觉得恶心。”
最后一句话实在太重,温礼昂渐渐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
他眼里的光悉数熄灭:“你心疼他了?所以来找我兴师问罪。”
“那我呢?”他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阿筠,我也受伤了。”
姜筠这才看向他手臂上绑着的绷带,还有额角处贴着的纱布。
她冷笑道:“你别骗人了。”
陈琎都没有还手,他从哪儿受的伤,他只不过是绑了个纱布装模作样罢了。
她走过去用力地扯下温礼昂手臂处的绷带,想要拆穿他。
只是,绷带刚扯到一半,她就愣住了,指尖都在轻微发抖。
绷带下大片的伤口,有淤青,也有擦伤,虽然已经愈合了一半,但也能看出来伤得有多重。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这一瞬间,她的想法都有些动摇。
与此同时,姜筠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陈琎发过来的。
【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
显然,温礼昂也看到了。
“他是不是告诉你,他根本没有动手?”温礼昂勾了勾唇角,“那这些伤是怎么来的,阿筠,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姜筠低头没有说话,像是在认真思考,大脑很乱,只是想到陈琎的脸,她眼神又变得坚定。
“反正,他肯定不会骗我。”
就算有人撒谎,那也肯定不是陈琎。
沉默在蔓延,室内的空气变得闷窒,温礼昂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攥紧的指节泛白。
“阿筠,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了吗?”
她连查证都没有查证,就判了他死刑。
也就是说,她无条件相信陈琎。
姜筠避开他的视线,别过脸说:“如果你没有来跟踪我们,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温礼昂,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其实很久之前我就说过的,我说以我们的关系,一年见一次就够了,要不是春节实在没办法避免,最好五年、十年都不用见。
虽然那时候我说的是气话,但现在我是认真的。你现在对我来说就像是手上的倒刺,就算撕下来会划开一道口子,流很多血,甚至还可能会发炎,但我也一定要把它彻底拔掉。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心软了,以前你受伤我比谁都心疼,但现在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话音落下,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就像处在真空世界,听不见任何声响。
“真的吗?”
温礼昂眼神失焦,轻声问道。
像是为了验证她话里的真实性,温礼昂拿起一旁的美工刀,在手臂的伤口处用力地扎了进去。

手臂垂落,任鲜血流淌,往下蜿蜒, 最后沿着指尖滴落。
白色的地毯很快被染成了红色, 洇开的痕迹像是鲜花铺在地毯上, 美得诡谲又瘆人。
刀口拔出的瞬间, 温礼昂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仍在看着她, 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他伤害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姜筠大脑嗡了一声, 脸色惨白, 那血沿着柚木地板流到她脚边,像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温礼昂, 你是不是疯了!”
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姜筠手忙脚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止血的绷带,可是没有用,这些绷带怎么可能止得住这么多血,她崩溃得朝他大吼大叫, 大滴的眼泪砸在手背,她急得快疯了。
拿出手机给救护车打电话, 温礼昂却拉住了她的手。
“阿筠,你是心疼的,对不对?”
他还执着于刚才那个答案。
姜筠没理会他,拿着手机往后退了几步, 温礼昂又把刀锋利的一面对准了自己的脸。
“不要!!”
刀已经接触到了皮肤, 在最后一秒,姜筠跑过去抱住了他。
久违的拥抱。
温礼昂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哐当一声, 刀掉落在地,他听见姜筠低声重复着同一句话:“别,别做傻事。”
姜筠颈间白色的围巾染上了他的血迹,像是动物留下的标记,温礼昂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不要伤害自己,算我求你,不要这样……”她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开口时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温礼昂说了句:“好。”
浑身失去力气,身体都在发冷,姜筠松开抱住他的手,想给医院打电话,但下一秒,温礼昂在她面前跪下。
他眼神湿漉漉的,仰头看着她,手臂上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涌,斑驳的血迹印在脸上,高挺的鼻梁在她手背蹭了蹭,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跪在她面前,低声哀求:“不要离开我。”
“阿筠,不要离开我。”
姜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鼻间是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身上还穿着来时那件沾着血迹的大衣,过往的人都朝她看,和旁人窃窃私语,她无心理会,半躬着身,几乎把脸埋进了膝盖。
坐在这里,她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知道从白天一直等到傍晚,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她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
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对她说:“手术已经结束,家属可以进去了。”
眼前黑白的世界终于有了色彩,姜筠急切地走进病房,温礼昂是醒着的,他靠在床背,脸色是病态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极其虚弱。
她打量他身上的伤口,关心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温礼昂摇头:“我没事。”
“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说完,姜筠就要起身。
“不用,我不饿,阿筠,你别走,我想看到你。”温礼昂拉住她的手,片刻后想到了什么又松开,“还是你觉得恶心?”
姜筠疑惑,皱眉。
“什么?”
“你下午说,连我出现在你面前,你都觉得恶心,这句话是真的吗?”
刚才手术昏迷的那几个小时,他大脑里萦绕的只有这句话。
他真的让她感到……恶心吗?她已经厌恶他到这种程度了吗?
话音落下,姜筠又陷入了沉默。
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温礼昂望向窗外的枯木,眼里的期待在慢慢褪去。
就算他此刻躺在病床上,她也不愿意说些软话哄他。哪怕是同情,她也吝啬于施舍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慨道:“这个冬天好漫长。”
漫长得好像永远都不会过去了。
“嗯,是吧。”姜筠含糊地应了声。
“阿筠,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陈琎,在科德鲁的那个夜晚,我对他说,只要他和你分手,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公司、房子、股票,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弃,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温礼昂笑得讽刺,眼睛望向面前雪白的墙壁,渐渐失去焦距。
“他没有一刻的犹豫就拒绝了我,他说,他什么都不缺,我奋斗了那么久、我所珍视的引以为傲的一切在他眼里原来一文不值,连作为交易的条件都没有。
因为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什么都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童年,所有人对他百依百顺,所有人都要看他眼色,他没为钱发过愁,他没有体会过被邻居亲朋冷嘲热讽的滋味,没有体会过寄居在他人屋檐下小心翼翼的生活,没有体会过连幸福的那一刻都感到战战兢兢的日子。
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可我呢,阿筠,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我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夕阳消失在天边,走廊外的灯光亮起,姜筠摇头,纠正他的说法:“不是这样的。”
“温礼昂,你并不是一无所有,虽然你亲生父母没能陪你长大,可是从你来到家里的那天开始,爸妈就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他们关心你的程度和关心我是一样的,妈每次和邻居提起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自豪,她说,你是我们家的骄傲,他们从来没把你当成是外人……”
温礼昂的眼睛霎时红了。
正是因为他们对他那么好,他才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他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这既是上天补偿给他的奖励,亦成了此时束缚他的枷锁。
再开口时,他声线沙哑:“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我会去和爸妈说的,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愿意承受——”
他话还没说完,姜筠立刻打断了他:“可是,我不愿意。”
她眼神清明,表情严肃,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其实刚才在病房外,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我想到了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或许和从前一样,你每天早上给我做好了早餐,然后送我去上班,傍晚我们在外面的餐厅吃饭,再一起散步回家,我们可能会养一条阿拉斯加,因为你说过你喜欢温顺的狗狗,我们坐在沙发看电视的时候,它会趴在我们脚边吐舌头……这一切看起来很美好,但是,我发现我竟然一点都不憧憬,也不觉得幸福。
所以,我很确定,我不爱你了,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如果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幸福的话,我希望是我自己。
如果你愿意,我们以后会是家人,你还是我‘哥’,我也会关心你,照顾你,但这一切只是基于‘家人’的前提。”
“家人”,温礼昂对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他从前拒绝她时总爱用这样的托词。
他以前常说,他这一辈子和她只能有一种关系,就是亲人。
而现在,位置互换,他从她口中听到了同样的话。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心脏像被重物反复碾压,难受得喘不过气,手臂上的伤口远没有心里的伤更痛。
晚些时候,窗外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温礼昂忽然记起了他最后一次拒绝姜筠时的场景。
那时,他语气是那么坚决,说的话是那么狠心、不留余地。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原来那一天,是他最后一次拒绝她,也是今生他最后一次有机会触碰到世俗意义上的、所谓的幸福。
在雪花融化在窗户前,他转头望向窗外,对姜筠说:“你走吧。”
下了雪,室外的温度已经在零度以下,陈琎在医院楼下等了好几个小时,姜筠还是没有下楼。
等待是那么漫长,好像永远都没有终点,忐忑的心情随着时间逐渐加重,陈琎口中呼出长长的白气,仰头望向楼上。
刚才无聊时,他认真地数过,这幢楼一共有十九层。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并不知道姜筠在哪一层,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打扰她,今天在她出门前,他就说过要给她个人空间。
所以,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他是下午三点才知道温礼昂进了医院。
姜筠给他发了定位,说她可能会晚些回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并不清楚,但温礼昂住院却是事实。
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还要阴险,他根本没有碰到温礼昂一根手指,可温礼昂竟无端弄出了一身伤,现在还进了医院。
这人比他想象得还要更阴险,更不择手段,他不得不提防。
一直到晚上七点,姜筠的身影才出现在住院部楼下,他看到她的那一秒,姜筠也发现了他。
她身上穿得单薄,只有一件素色的毛衣,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疲惫,走近,他急切地想向她解释。
他想告诉她那天的真相,他想让她知道他根本没有伤害温礼昂,他身上的伤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担心姜筠会误解自己,责怪自己。
只是,没想到她走过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陈琎,我们结婚吧。”
雪花落在肩膀,陈琎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
姜筠表情认真,凑到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结婚吧。”
刚才在病房外的那几个小时,她想了很久很久,她发现她想过的无数种幸福的可能,全都和他有关。
所以,结婚吧。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她爱着眼前这个人,她想要和他共度余生。

温礼昂住院这几天, 来看望他的人只有周嵚。
周嵚几乎每天都要往医院跑一趟,毕竟有大大小小的文件需要温先生本人签字,他每次来, 病房里都很冷清, 墙角处的花瓶里永远都只有他带过来的那一束鲜花。
病房四面都是白色的墙, 蓝色的剑兰映衬得更加凄清。
其实他知道温先生并不是没有朋友, 只是他喜欢清净, 不喜欢吵闹,也厌烦那些虚与委蛇的问候, 所以没把住院的事告诉第二个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 温先生似乎非常信任自己, 周嵚觉得他有义务把老板照顾好,于是每天来时都记得带上果篮。
“温先生, 你得保重身体。”
这短短两个月,这已经是第二次进医院了,而且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周嵚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留意老板的神色,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姜小姐知道吗, 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他不清楚这个姜小姐到底是温先生的什么人,也不敢问, 但肯定对他很重要。
几乎每天傍晚,他都能看到温先生翻看手机上他和姜小姐的合照,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是拥有了人类正常的情绪, 眼神变得温柔。
“不用, ”他看到温先生眸色暗了暗,低声说, “她不会来了。”
周嵚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
自此,他再也不敢在温先生面前提起这个人。
出院的前两天,温礼昂午睡刚醒,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周嵚过来送文件,没想到门打开,后面还跟着邹淑玢和姜永晟。
温礼昂表情变了变,放下手里的书。
触及到他们心疼的眼神,温礼昂脸上闪过愧疚的神色:“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果然有什么事都闷着,不告诉家里,连生病都是这样,”邹淑玢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一旁,在床沿坐下,“最近打视频你都不接,只愿意接电话,我就猜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打电话给小筠,她也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一看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事瞒着家里。”
温礼昂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应。
直至今天,他都害怕或者说是不习惯接收到来自家人的关心,他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邹淑玢心疼地打量着他脸上的伤,还有手臂处的绷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温礼昂实在难以启齿,也不愿意欺骗她,只说:“发生了一些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
“什么意外能弄成这样?”
邹淑玢语气强烈,还要继续追问,姜永晟朝妻子使了使眼色:“没事,孩子不愿意说就不说,我看这伤口也快好了,没什么大碍。”
眼看着这事终于揭了过去,温礼昂松了一口气,他做事一直都很有分寸,不愿意让邹淑玢和姜永晟担心,在他眼里,他们是对自己有恩的人,他向来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
“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让你们担心。”
邹淑玢立刻纠正他的想法:“我和你爸担心不是重点,你要多考虑自己,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顾忌我和你爸的想法?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应该多关心自己怎么想,不要总考虑别人。”
说着,她拧开保温盒的盖子,给他盛了一碗汤,递到他跟前。
汤还热腾腾的,在冬天的病房里冒着白气,温礼昂喝了一口,眼睛变得酸涩,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他们察觉到异常。
邹淑玢眼里满是期待:“怎么样,好不好喝?妈今天可炖了两个小时呢。”
“很好喝。”
温礼昂低头,声音几近哽咽,因此没有多说。
邹淑玢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喝汤:“那妈明天再给你煮,你爸现在也放假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回去。”
温礼昂心里沉甸甸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此刻他既愧疚又不安,如果他们知道他竟然对姜筠存了那样的心思,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后悔对他这么好。
喝完汤,周嵚带着邹淑玢下楼去找医生,病房里就只剩下姜永晟和他两个人。
一向寡言少语的姜永晟站在窗边,忽然开口问他:“阿礼,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温礼昂正要否认,但顺着姜永晟的视线,发现他正在看自己手腕处自.残时留下的划痕,大脑里轰地一声响,脸上再无血色。
“爸——”
温礼昂的话突兀地停了下来,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时间像按下了暂停键,姜永晟迟迟没有开口,他只是解下了自己手上戴了很多年的石英表,缓缓走到他跟前,把手表戴在他手上,那表带恰好遮住了他手腕上的伤痕。
“这块表是你刚来家里那年我去百货商店买的,到现在也有快十六年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爸今天想把它送给你。
这么多年了,你这孩子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就不爱说话,我还和淑玢说,你虽然平时看起来乖巧,但其实脾气倔着呢,有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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