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7
“是你救了我吗?”
手的主人低低“嗯”了一声。
她觉得顿时有一股热气直烧发顶,微微抬眸,只看了他一眼,又赶忙垂下头去,继续把目光落在他随意搭在床沿的手上。
“……那,那也是你在水中吻了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好似春日里随风飘摇的蒲草,丝丝缕缕地挠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觉得她今日有点奇怪。
看来脑子果然进水了。
“没有。”他平静道。
沈砚私以为亲吻和救人完全是两码事。
亲吻是为了增进感情。
救人是为了见义勇为。
目的不同,性质自然也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他管那日水下的唇齿相依叫渡气。
……难不成那是她的幻觉?
宁沅一时有些不确定。
她看话本的时候,便时常想找个心仪之人,尝一尝情窦初开的滋味。
她是不是想得太多,已致成为执念。
人往往会在濒死的时候,看见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可总不至于她的执念就是和沈砚接吻吧?
她偷偷摸摸地瞄了他一眼。
他上次不慎看见自己褪了半扇衣物的后背,脸都红成了那个样子,如今提起那个水下吻,他反倒面色如常。
看来当真是自己的幻觉。
宁沅的一颗心落了地,与之一同落地的,还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谢谢你救了我。”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出了事啊?”
“我记得那时天色很暗。”她回忆起那夜的景象,面上有些难过,“她们骗我说是辰时,可我被他们绑在河边的时候,瞧着天色,约摸着才刚到寅时。”
沈砚并不想把自己能通晓她心意一事告诉她,便随口胡诌道:“我睡不着,起来散步。”
“路过你房间,看你房门大开,便猜是你出了事。”
“一打听,说是你继母驾着马车急匆匆去了城东,便跟过去了。”
他顿了顿,道,“仅此而已。”
“哦……”宁沅若有所思,“你的房间在五楼,而我在三楼,你大半夜散步,居然也能散到我房间那边去……”
他分明就是在时刻留意她。
“在下喜欢爬楼,不可以吗?”沈砚的视线冷淡扫过,“还是宁小姐想听在下说,我心悦你,想要娶你为妻?”
“要不然,你就干脆依我母亲所言,以身相许罢。”
他故意拿话堵她,接着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欲饮,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可若是此时放下茶盏,就会显得他方才之举不够从容。
沈砚想了想,干脆虚饮了一口,继而淡定地阖了茶盖,放回原处。
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令宁沅看呆了,不由心下赞叹:原来没水也是可以硬装吗?
可能这就是战术喝水罢。
她好心地没有拆穿沈砚,殊不知沈砚已经把她的心声尽数听了去,此时正足尖微蜷,略略蹭了蹭地。
所幸他还维持得住面上的平静。
“你现下脑子如何?”
“哈?”
“若是没坏,不如随我去给你自己讨一个公道?”
宁沅收敛起笑意,神色凝重,对他点了点头。
“应该是没坏。”
宁沅随着沈砚走至一处房间,刚入屋内,却赫然瞧见了陛下。
她赶忙拜伏:“参见陛下。”
“平身。”陛下瞧了眼沈砚,递去一个八卦的眼风,和善道,“私下会见时只问候便好,无需全礼。”
“听说这几日你始终昏迷着,如今可大好了?”
她乖顺地垂头作答:“已然无碍了。”
“那好!那朕就卖沈卿一个面子,插手一下老师的家事罢。”
陛下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率先走去了沈砚前方。
……沈砚居然叫陛下坐镇吗?
比起宁国公,沈砚算是晚辈。
纵他权势滔天,可她爹在朝中亦是门生无数,若无陛下授意,他确实不大好为她出这个头。
可若陛下在场,听着宁府家中的丑事,她那死要面子的爹,不得活活气死了?
宁沅没经历过这样大的场面,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沈砚缓步等她,轻声道:“你不必怕,也什么都不必说,我只是带你看一场热闹。”
那日她身临险境,都不曾把他带她见武叔一事抖落出来,他自然是要回报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宁沅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疑惑。
……她害怕得有这么明显吗?
拐进另一处更大的房间,宁沅见明薇和爹爹已然端坐在那里。
爹爹望向她时,还递过来一个责难的眼神。
她知道他是嫌她把家事闹大了。
宁沅有些寒心。
他怎么不想一想,若没有沈砚,她或许已经死了?
还是说,她的生死对这个家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她之所以还在宁国公府尚有口饭吃,皆仰赖于她和沈砚的婚约。
她垂下眼眸,依他路上所嘱,站在了他身后。
沈砚扫了眼众人,并未命人开口说话,只道:“拿上来。”
明决颇为麻利地递上两个册子。
他各翻开一页,信手丢在案前。
“宁夫人,你先前以宁小姐私通客栈小厮王强为由,欲借家法之名将其沉塘,可有此事?”
他指尖敲了敲其中一册。
“这册,是客栈的出值登记。”
“依照那天人证口述的私通时辰,王强正在与其余三人一同搬货,在下将他们分开问询,皆有详实的口述与画押。”
他冲明决招了招手,示意他呈与宁国公瞧。
“好生不巧,宁小姐是有独自待着的时间,王强却抽不出空来。”
“那……那他那儿怎么会有宁小姐的银子!”先前那杂役冒尖发问。
其实是宁沅从他那儿买了套乔装改扮的衣裳。
沈砚敛眸道:“有银子如何?你那儿不也有宁小姐的银子吗?”
“不仅有宁小姐的,怕是还有宁夫人的罢,照你这么说,难不成你与宁夫人也……”
最后一个“也”字难得拖得意味深长,让宁国公逐渐变了脸色,狠狠剜了身旁的明薇。
陛下轻咳两声,提醒道:“执玉。”
宁沅自知这两人是在唱双簧,既讥讽了回去,又让爹爹无法动怒。
毕竟陛下已率先斥他了。
沈砚敲了敲另一本册子。
“这册子是陛下入住以来全部的吃穿用度,最后皆会上报内务总管结清,我瞧着……里面并无宁小姐修窗框一项的开支。”
“宁,宁小姐既已给了我修补的银子,我怎么能再登记册上!那不是收客人两份钱吗!”
“你慌什么。”他淡声道,“不过这也恰是你的问题所在。”
“你若不贪钱,便不会指甲大小的漆,便讹她五两银子;你若贪钱,便该拿了钱后再上报在册,这样你也不必多花那三吊钱,买了与窗框颜色相同质地不同的劣质漆。”
“你……你什么意思!”
“你两头想贪,自然会留破绽。”他淡声道,“明决,把漆铺老板的收据和口供拿给他瞧瞧。”
“他说,你很奇怪,寻常人家买漆都喜欢要干得快些的漆,而你却特意问他有没有干得慢些的,哪怕贵一些也无妨。”
“你既想为她补窗框,为何偏选这种呢?”
“我思来想去,只有那一种解释,便是那日众人指摘她时,她抽不开身,你们的人好暗中留一道板上钉钉的印记,给国公爷日后一个交代。”
“好巧不巧,你们发现她的窗框竟已留下了印记对不对?”
他看向那日去她房中探查的老嬷嬷。
“对对对……我们还没来得及留,便已然被人踩去了,这还不能说明我们小姐就是与人私通吗?”
这老嬷嬷竟被沈砚的话绕了进去,不打自招……
宁沅抿了抿唇。
沈砚若有所思:“你口中那与她私通之人,或许正是在下。”
“那日裴将军给宁姑娘送药,恰碰见我一脚踩进了她的窗子,沾坏了她的漆。”
“她还让我赔钱来着。”
“可……可大人好好的,怎会一脚踩进了我们小姐的房间!”
老嬷嬷梗着脖子,面色通红。
“轻功不好,一时练岔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所以后来我在窗子外同宁小姐赔了不是。”
“不信的话,可以传你家二小姐问话,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不必了。”明薇紧攥着椅子扶手道。
她的女儿,她最是清楚。
宁澧心悦沈砚数年。
沈砚若肯屈尊降贵地让她出面作证,为不惹他厌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至于那沾了草灰的衣裳……”沈砚道,“既然连那私通之人都不曾存在,一件能被偷出来的衣裳,想必偷放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轻飘飘地便把她那日女扮男装随他出行一事遮掩了过去。
宁国公道:“既如此,小女私通一案实属她们母女之间的误会……老夫想,既是家事,沈大人便不必插手,老夫定会该发卖的发卖,该惩治的惩治。”
沈砚难得蹙起了眉。
“国公爷,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险些被人害了命去。”
“老夫知道,可那也只是险些,终究没有闹出什么命案!”他望向宁沅,警告之色愈重,“她如今不是好好站在那儿吗?”
宁沅咬了咬唇。
她就知道,纵然沈砚为她洗了冤屈,她那个爹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断不会容许他人插手。
她扯了扯沈砚的衣袖。
“要不然算了,你别同他争。”
沈砚只回头凝着她的细白手指,压低声线道:“你是软柿子吗?这般好捏?”
“果然是我的手太小了,你的就刚好!”
少女的软声犹在耳畔,他一时出神,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梦境。
……好捏?或许吧。
他的耳尖瞬间渡红。
沈砚转过身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家事暂且不提,如今咱们来谈一谈国事。”
国……国事?
她的事和国事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问他,却见沈砚耳朵都红了。
八成是方才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给气的。
既有人为她讨还公道,那她还是闭嘴吧。
“子星,带人上来。”
她好奇看去,却见是数日未见的揽星。
她瘦得有些脱相,蓬头垢面,见是她,便落下两行泪来:“小姐,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与她一同带上来的,还有两个昭徽的近卫。
陛下忽然坐直了身子,望向沈砚:“这怎么回事?”
“这可就要问宁夫人了。”他饶有兴味道,“为何夫人料理你家家事,还需当朝公主动用近卫,把她的贴身侍婢绑了去呢?”
“仅仅是怕人通风报信吗?”
明薇眸中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我确实是怕有人通风报信,才借公主之力绑了这丫头。”
“哦?是吗?”他轻笑一声,“陛下,你也知昭徽一向骄纵,在皇后娘娘生辰宴时还对宁夫人大放厥词,她们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换句话说,公主为何要帮夫人呢?”
明薇镇定道:“……我想,沈大人不会不知公主也心悦你罢。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仅仅是如此吗?可我与宁沅出生便有了婚约,她早不害她,晚不害她,怎么偏偏在戏院一案之后,想着帮你害她性命呢?”
沈砚心中明白,昭徽八成是知道那日宁沅在客栈外面吻了他,故而才一时激愤,想要斩草除根。
可昭徽能将计就计,找明薇合作,他就也能顺水推舟,把这两桩本毫无关系的事情牵连在一起。
其实帝王很多小事都不会在*意。
譬如死了哪个大臣家无足轻重的女儿。
整个国度每天意外死去的人多得简直数不过来。
但若事关国本,便不会只想着看乐子。
“其实,公主所为,也不单单是绑了这不知道叫什么的丫头。”
“还有对那个叫王强的小厮屈打成招,以及命禁军对宁夫人放行等诸事……没有她在外襄助,宁小姐不会仅过了一柱香,便被宁夫人带去池边,险些沉了塘。”
他看向帝王:“这般殷勤,想来是有人对那日宁小姐扰乱了他的大计,心有不满呢。”
“执玉,你是说公主献上的那头凶兽?”
经沈砚的话一点,裴子星忽然想起对那猎户的审问结果来。
他赶忙呈上:“陛下,那驯兽师用刑后,仍坚持声称是瑄王手下命他驯的兽,根本不知道什么公主。此事应当是瑄王掉包所致,与公主无关。”
陛下接过证供:“无关你个头,无关……也只有你这样的武夫,才会信他俩毫无干系。只能说,那驯兽师也不知道他俩究竟打得什么主意罢了!”
陛下不耐挥了挥手。
“戏院那日,宁小姐是在为朕积功德民心!与她过不去的人,便是与朕过不去!”
“执玉说得对,哪有仅仅为了婚配之事便密谋杀人的?若仅为这事想杀宁小姐,前十五年为何不动手?”
“沈卿,依律如何?”
“宁夫人主谋,昭徽公主从犯,依律,应……”
沈砚后面说的话,宁沅未曾听进去。
她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不论陛下如何处置,都已经是沈砚当下能回馈给她的最优解。
在碧云斋时,他许诺过她,会为她报那日落水之仇。
他没有食言。
她凝着沈砚,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只剩下那么一个人,从容端坐于彼端,似是在宿命中隐隐牵引着她往前走去。
前一刻,还是混浊尘世,下一瞬,便万物清朗。
她整个人重重一振。
沈砚,沈执玉。
分明是极尽黑白的名与字。
翻云覆手之间,却模糊了黑白的界限,一眼便能看穿人间百态。
比起他,自己果然有点没用……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啧,从前总听她夸旁人,偶尔听一听她夸自己,感觉还不错。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压了压唇角。
这回,茶盏里真的有水。
沈砚与她一同离席。
他身量高,很轻易便越过了宁沅,见她走得磨蹭,特意放缓了脚步。
她八成还得来谢谢他呢。
宁沅抬眸,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沈砚。
……奇怪,自己怎么总是一眼看见他。
许是姿容出众的人,总是很难不被人留意吧。
宁沅没有多想,继续慢吞吞地走。
再抬眼时,却发现自己离他的距离近了不少。
……哎?他是故意走得慢了吗?
宁沅继续垂首慢慢悠悠地走。
直至走到他身前,顿住脚步,乖乖巧巧行了个女礼:“谢谢你,沈砚。”
沈砚轻哼一声:“原来宁小姐还知道谢我呢?”
宁沅抿了抿唇,心想:其实不谢也是可以的。
可他都停下来等她了。
甚至在她路过他身边时,还故意清了清嗓子。
那意思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因这一句道谢,两人变成了并肩而行。
沈砚见她的情绪明显不若先前高涨,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怎么,对处置结果不满意?”
“没有。”她摇摇头,“只是感慨人命比起权势而言,当真是无足轻重。”
“野兽可以轻而易举地扑杀那些戏子,一如我继母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杀掉我。”
“纵你帮我至此,她受到的伤害,也远不及她加之于我的一成。”
陛下最后夺去了明薇的诰命,杖一百,念国公爷师恩,**刑。
至于昭徽公主,终身禁足朝鸾宫,非嫁不得出。
“权势自然十分要紧。”沈砚微眯了眯眸子,“宁沅,若你今日是个诰命夫人,或是宫中后妃,而不仅仅只是一个臣子家中不得宠的女儿,她们要受的惩处便重得多。”
“你知道吗?平民百姓若要向京畿衙门递一纸诉状,需得等上七日。七日内,衙门若核实确有此事,才会受理审讯,之后的漫漫流程不必我多言,直至最终读判,最快也得花上一个月的时日。”
“而你这桩冤情在我这儿,只需三天。”
宁沅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特权。
“……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呀,可不是人人都能有你为他出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轻笑一声,好心指点她道,“可若想达成你心中的世界,最要紧的便是抓住眼前难得的机遇。”
“只有亲手掌握这些,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明白了吗?”
宁沅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让我爬龙床?”
沈砚拉下脸来,唇角绷直。
他的意思是让她嫁给他后,好好学着如何做一个世族主母,日后让他少操心些。
宁沅自顾自掰着手指头数:“皇后之下是皇贵妃,皇贵妃之下是贵妃……虽说我在国公府过得窝囊,可陛下终归要看几分我爹的薄面,入宫的话,大抵能封个美人……”
“可陛下后宫凋零,他真的会愿意纳我入宫吗?”
“还有沈蘅姐姐,她和陛下那样恩爱,见陛下有了新人,难道不会不开心吗——”
“宁沅。”他终忍不住,打断了她,“……你别忘了你我现下婚约尚存,陛下是不会纳你为妃的。”
她恹恹低头:“知道了。”
沈砚的意思,大概是要她尽快想个法子,和她不伤两家和气的情况下解了婚约。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一时无语凝噎。
算了,和脑袋进水的人说不通。
他大步往前走去。
“沈砚!”她忽然扬声叫住了他。
他驻足,回首,又踩着她的心跳一步一步走回来。
“怎么?”
“其实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想听你亲口回答。”
灵动无辜的荔枝眼眸闪过一丝局促,流盼之间满是对他的探究。
“问。”他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你那时奋不顾身地救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其实是带着答案问出这个问题的。
沈砚屡屡对她出手相帮,还总想占她便宜,怕是不论灵魂还是**,都已经喜欢她到了一定境界。
他最近又时常把他们两人的婚约挂到嘴边,怎么想都不可能不喜欢她。
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当然,最坏的结果她也想过。
那便是他说,不喜欢。
不过这人一向嘴硬,他就算这么回答,她也不会相信。
话本里说,爱是做出来的,而非说出来的。
沈砚的答案如何,其实也没那么紧要。
宁沅的心声生生阻断了沈砚已至唇边的“当然不。”
他好像确实为她做了许多,但……为什么呢?
他从没有思考过其中的原因。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如若依宁沅心声所言,他为她做了许多,便是喜欢她,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脱口而出的会是否认?
宁沅颇有耐心地等了半晌,结果并没等来“喜欢”或是“不喜欢”。
沈砚只是难得认真看着她,不似玩笑问道:“何为喜欢?”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宁沅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虽没有丰富多彩的情感体验,但她有丰富多彩的话本阅读经验。
她回想着一篇篇故事里的痴男怨女,斟酌道:“喜欢嘛……大抵就是我觉得你很特别,你也觉得我很特别,然后……想和对方时刻黏在一起,却又不愿意看她和别人走得很近……所以,所以才会与对方成婚。”
很特别吗?
沈砚特意瞥了眼宁沅。
没觉得。
她有点笨,有时又爱耍小聪明,不会深谋远虑,常常冲动行事,好在她还算纯善。
可纯善,便意味着不够心狠,日后少不了麻烦他为她善后。
除却煮的粥特别好吃,哪里都不够特别。
但她又不是厨子,他也不贪口欲。
至于想和对方时刻黏在一起……
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他是一个很需要独处的人。
并且他不认为成婚的前提是喜欢。
他是嫡系独子,又是沈家在前朝的重要支柱,为了家族,无论他喜欢与否,都逃不脱成婚娶妻的命运。
经过这一番分析,他很快得出了结论:“若依你所言,那我应当是不喜欢你。”
“我并不觉得你很特别,也不喜欢时刻与人黏在一起,那日我救你……似乎也没有你口中那般奋不顾身。”
“我会水,也有武艺傍身,我想,任何一个有能力且良知尚存的男人,都不会对你袖手旁观。”
这话犹如榔头,一棒子给宁沅敲晕了。
她很难得见沈砚舍弃了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反而对她的话做出长篇大论的回应。
他对自己真的很不一样。
这还能不是喜欢?
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所以呢?”
“所以,我救你,是因为我善良。”
才不是所谓喜欢。
他这一生注定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但你放心,我还是会娶你的。”他补充道。
宁沅若有所思,看他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可你不喜欢我,为何还整日把娶我挂在嘴边?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我并不是什么千娇万宠的小姐,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公主。”
“你一面威逼那个千娇万宠的小姐,一面惩治位高权重的公主,就是为了还我清白。”
“这难道还不叫喜欢吗?”
何止喜欢,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情根深种。
沈砚难得沉默。
他发现他居然反驳不了宁沅。
若他只为了强强联合,权衡利弊,他确实有更好的选择。
他思来想去,觉得大抵是因为他的责任心。
他与她无端生出那样多暧昧的意外,他若不主动负责,和禽兽还有什么分别?
他正欲开口,宁沅却抬手制止了他。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什么都明白。”
……她明白什么?
说罢,她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放心,我也会让你明白的。”
说罢,她欠身行了个女礼,拜别沈砚而去。
沈砚怔在原地,凝着少女步履轻盈的背影。
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之人。
裴子星踱步过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什么呢?”
望见少女飞扬的发丝,他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宁小姐啊。”
“其实我觉得她人挺好的,你别总是对她那么冷淡。”裴子星试图撮合道,“你想,你今日帮了她,她心中定是对你很是感激,你该趁热打铁才是。”
沈砚主动忽略了他的后半段,颇有些敏锐问道:“你觉得她人挺好的?”
“哪里好了?”
他俩话都没说过几回,一个在自己心里大肆夸赞,一个当着他的面大肆夸赞,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他心里冷笑一声。
裴子星稍有些不好意思道:“就那天……撞见你走窗那天,我肠胃有些不舒服,她很是细心,早就看出来了,后来还特意命她的婢女给我送了碗冒着热气的粥。”
“好像还是她亲自煮的。”
他冷冷“哦”了一声,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吃吗?”
“那自然是绝妙之味!”裴子星赞完,眼见沈砚的脸愈发地黑,忙稍收敛了些道:“怎么……她没给你送啊?”
沈砚深吸一口气道:“她心悦我已久,怎么会不给我送呢?”
“哈哈,那想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了!”
裴子星刚想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却被沈砚不动声色地错开。
他定睛一看,沈砚已快速走出了几步,只剩一句辞别之语顺着风飘向他。
“走了。”
沈砚虽几乎把宁沅的“喜欢论”否定了个遍,却不得不承认,有一句话她还是说对了。
他似乎不愿意看她和别的男子走得很近。
尤其是总受她夸赞的裴子星。
裴子星撑着手臂,有些不明所以。
思来想去,只觉得他八成是犯了洁癖。
宁沅觉得沈砚不单单是嘴硬。
或许他被猪油蒙了心,以至于不能认清自己。
他就是块大木头,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只知道顺从自己的内心去做事。
既然如此,就该让他明白“喜欢”与“将就”的分别。
这几日她过得十分自在。
既没了昭徽公主的盯梢,又没了明薇的找茬,给自己养得胖了一圈。
午后无事,她觉得不能总是闲着,便借了后厨,哼哧哼哧忙了半晌,最后双手拎着一只五层高的食盒,颇为吃力地叩响了沈砚的房门。
沈砚早通过心声得知她要来找自己,房中仅留了他一人,在案前握了卷闲书打发时间,打发了一个多时辰,却只看了半页。
他闻声踱步去开门,见恰是一袭鹅黄衣衫的宁沅。
他默了片刻,接过她手中食盒道:“我已经用过午饭了。”
她抿着唇,神情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指着圆桌的凳子道:“你坐下。”
沈砚从善如流地坐下后,觉得她好像在训狗。
很烦,他干嘛这么听她的。
宁沅神神秘秘地打开食盒,一连取出了五碗各式各样的粥,而后在沈砚面前依次排开。
他抬眼看去,见她正撑着桌子,笑意盈盈。
“你这粥是独给我一人做的,还是什么旁的将军大人也有?”
宁沅明显愣了一下:“当然是你一个人的啊。”
得了这句确切的答复,沈砚放下心来。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懂不懂勾引?
她若是想讨好他,不若每日给他送一碗。
如此一来,还可以借机天天见他。
而不是许多天面也不露,好容易来寻他一回,却一次性掏出一整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