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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7

她望向他清隽的侧脸。
习惯果然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让她莫名其妙生出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期望,偏偏期望落空的感觉很不好。
沈砚顿了一顿,道:“我才不会同你的裴大哥一样,只知隔墙吹笛。”
“我会直接来见你。”
宁沅瞪他一眼,颇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
“裴大哥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连这个也要吃醋啊?”
“人家那是知晓分寸,不会在半夜三更翻进闺阁女儿的院子,哪和你似的。”
他吃醋?
如今他就站在她身边,而裴子星只能在墙外面迎着孤风吹笛,他有什么好吃醋的。
沈砚不以为意道,“你要是不怕被你家人知晓,我大可以每次都光明正大地递帖拜府过来寻你。”
“……那还是算了。”
宁沅想起她这一家子人就头疼。
明薇可见不得沈砚对她情根深种。
宁澧从前倒是与她母亲一路,最近却大有因心悦沈砚而对她爱屋及乌的意图。
她父亲倒是不会拆了她这桩婚,却也只是不愿弃了和沈家的这门婚事,而不是真心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
比起让他们知晓沈砚光明正大来寻她,还不如他翻墙。
左右他行事谨慎,不会给自己添什么麻烦。
不过,有墙外清越笛音为伴,加之与沈砚拌了几句嘴,莫名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还是谢谢你了,我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宁沅认真道,“你待会儿走的时候,也帮我向裴大哥道一声谢罢。”
话音刚落,她忽然自觉有些不妥。
让沈砚代为道谢好没有诚意,且容易惹人误会。
“罢了,不必了。”
“下次见他时我亲自道谢罢。”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心想:让他误会?
还有这种好事?
那万不能错过这个良机。
“你什么时候走啊?”她随口道。
沈砚的眉头稍微蹙了一瞬,凝着少女月色下的面庞。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
宁沅仰着脑袋,不解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静静垂眸:“哄你开心。”
这还是那个嘴硬无比的沈砚吗?
院内静默片刻,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喝多了?”
“宁小姐,我并没有饮酒,且我觉得我很清醒。”
“好吧。”她无奈应道,“那你哄吧。”
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院内,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她总觉得有些尴尬。
哪有人把“哄人开心”这四个字,面不改色从嘴里说出来的啊!
正当她尴尬到快蜷起脚趾之时,面前沉吟许久的男子忽然动了动,自她身侧捞起了她的手,凝着细白的指尖,犹豫一瞬,带去了他的身前。
……他要干嘛?
宁沅眼睁睁看着他握着她的手背,按在了他的胸口。
再望向她时,一贯淡然的琥珀眼瞳多了丝赴死一般的坚定。
夏衫轻薄,她的指尖之下,正是他轮廓分明的胸肌。
宁沅脑袋里“轰”地一声,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以色侍她,好来博取欢心?
宁沅凝着自己的手指,莫名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自己的脸愈发地热,仿若待包子蒸好之时站在笼屉之前,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窜上头来。
她低垂双眸,指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飞速抬眼偷瞄他,又赶忙收回目光,整个人红成了一颗番茄。
“喜欢吗?”他淡淡道。
她下意识颔首,却在反应过来时赶忙摇头。
她就知道,沈砚的斯文皮囊不过是装给人看的,他私下里果然十分狂野!
她又羞又恼,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他压在身前动弹不得。
“宁小姐,我说过,见面有见面的好处。”
宁沅的五指紧紧扣在略染凉意的衣料上,缎布之下的炙热体温却联结上了她的指尖。
他的大掌较她有些粗糙,每当她挣扎时轻蹭而过,总会惹得她一阵轻颤。
“你抖什么?”
“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吗?”他沉声道。
白日里念叨,深夜里入梦。
她似乎偏爱宽肩窄腰的男子,却对胸肌异常执着。
他可听见过很多回了。
“……谁谁谁想你了!”宁沅语无伦次。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赶忙放开他。
她本就偏爱身形高大肌肉遒健的男子,如若这样的男子再一本正经一些,那就再好不过。
她自诩阅话本无数,较寻常姑娘放得开,也想得开,能追求这样的男子,看他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应当很是有趣。
她没试过思之不得,辗转反侧这样的少女怀春,便总想觅一个郎君尝尝春心萌动。
可她不得不承认,沈砚除却早就对她情根深种这条,让她失了少女怀春的挑战性以外,其实还是很符合她的审美。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沈砚见寻常路走不通,居然大刀阔斧地另辟蹊径,走了一个分外大胆的路子。
暗恋的心跳是心跳,触碰时的心跳亦是心跳。
上次献热吻,这回献胸肌。
这个人为了娶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答应嫁给你!”
男人声音压得又轻又低:“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会再冒昧向你求亲。”
“我只是单纯想要哄你开心。”
他垂眸凝着她。
她是不怎么惦记他的,她只惦记她的裴大哥。
可他并不觉得他比子星差。
或许只是因子星常着劲装,而他常穿宽大袖袍,故而遮掩了他的风姿。
正如妩媚妖娆的女子也需衣饰相佐,方能透出她的魅惑气质一般。
武将的着装比起文臣,简直得天独厚。
“宁沅,你现下是喜欢听笛子,还是喜欢摸这个?”
身旁萦绕着淡淡冷香。
宁沅确信她留恋着掌心的触感,然她只敢在心中想想。
自幼的规训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对素有冷情之名的沈砚,做出这样的事。
还是被他自己给逼的。
因着紧张和心虚,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砚和其他人不一样。
若这话换做明薇来问,定是满含了对她的嫉妒与恶意,而沈砚不会。
但碍于他的职务和一贯问讯的风格,这样一句轻语莫名令她觉得像是在审问她。
她避开他的视线,下意识收紧手指。
少女的手指与他紧紧贴合,沈砚不由闷哼一声。
她不正面回答,反而还捏他?
他捏过她的下巴,自她的心声里筛出重点。
“你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我。”
“宁沅,你如今更喜欢我,对吗?”
两人近在咫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有些微不稳,就这样色。情。至极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他好像在此道上颇具天赋,每一次的勾引都不见其幽微,反倒坦坦荡荡地铺就在她面前。
算了,她这回认栽。
他成功把她的注意力悉数放在了他都身上,饶是外间的笛音再让人静心,她也静不下来了。
她被迫仰着小脸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最后轻轻阖上了眼睛,等着他落下温柔缱绻的吻。
说到底,他不就是惦记这个吗?
但这个吻偏偏久久未至。
片刻,他放开了她,道:“你困了吗?困了就回去睡罢。”
宁沅:?
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疑惑,不解,大为震撼。
宁沅睁大眼睛:“沈砚,你和我玩欲擒故纵?”
沈砚凝眉:“宁小姐,你还嫌不够主动吗?”
她又羞又娇地摸了许久,嘴上说着不要,手上却很诚实。
他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便配合着压着她的手腕,借此显得她的行为十分理所应当。
直至最后她懒得动弹,干脆在他掌下阖了眼,他才放开她。
他这样贴心,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仍旧顶着一张八风不动的冰块脸,纵然勾引她至此,看向她的目光仍然一本正经,不染什么情欲。
宁沅忿忿地想,所谓美男计,并不是把一个俊俏公子冒昧地塞进她的床榻里,这样她只会惊声尖叫地命人把他给丢出去。
真正的美男计当是沈砚这样的。
从前他追爱不得,后他不知从何处窥探到她的心思,屡次三番地出现在她眼前,用尽各种手段勾引着她,每每在她快要上头之时,再泼一盆让她意犹未尽的冷水。
歹毒,着实歹毒。
她身边肯定不知何时出了个叛徒!
真的很可恶!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着他的脸,宁沅越想越气。
睡都睡过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他在这儿玩什么戛然而止?
她拽过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旋即大摇大摆地回了屋。
房门砰地阖上。
宁沅回首,透过门缝,看着他落拓挺拔的背影,想起唇齿间残留的触感,心烦意乱地抿了抿唇。
沈砚抚了抚带着咬痕的薄唇,心中思量:她是在暗示他那时该这样做吗?
不过她那样娇弱,是不是会有点疼。
罢了,她都回去了,下次罢。
他飞身出院墙,找到在垂柳下吹笛的裴子星,在一旁静候。
一曲终了,裴子星抬眸:“你怎么没走?”
“你的嘴怎么回事?你该不会与宁国公打了一架罢?”
沈砚漫不经心道:“怎么会。”
“是被亲的。”
沈砚故意无视了宁沅的反悔,宣誓主权道:“对了,她还让我告诉你,多谢你的笛音。”

沈砚垂眸,抿了抿唇:“实话而已。”
“是吗?”月下,裴子星起身,双影并肩而行,“依着宁小姐的脾性,她若没有生气,应当不会留下这么重的咬痕。”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了“咬痕”二字上。
沈砚语塞,良久,轻哼一声,“你倒是了解她。”
裴子星心想,他或许并不太了解宁沅。
起初他只觉得她与旁的闺秀也没什么不同。
温柔,安静,和男子说话的时候,总是稍带疏离和情怯。
后来,与她相识久了,却发现她其实心中自有天地,不为外物所改。
可她的那方和他自幼受教的观念相去甚远,他还暂时无法全然参透她。
但沈砚不同。
他俩自幼相识,他太过清楚他的脾性。
刻薄寡言,但心细如发。
能让他在乎的事很少,在乎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纵然从前他口口声声说要与宁沅退婚,那也是他觉得他并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之后的尊重。
否则,即便他无心情爱,也大可以把她娶回府好生养着。
沈氏是顶级门阀世家,自然不会差她一口饭吃。
这世上并不相爱却能共度一生的夫妻也有很多。
一个自认为婚姻之事无关情爱的寡情之人,却开始对她嫁给他是否合宜而心生顾虑,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在乎?
更别提他现下已打消了退婚的念头。
如今见他吃醋,裴子星更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判断。
沈砚不知何时,已然喜欢上了她。
裴子星深深望他一眼:“你若真的在乎她,就少招惹她。”
“你懂什么?”沈砚不屑道。
“我虚长你几岁,自然比你明白。”
两个皆未曾沾染过情事之人都觉得自己比对方更懂。
裴子星道:“男子汉大丈夫,对待小姑娘当温柔耐心些。”
“怎么?裴大将军,京中待你温柔耐心的姑娘可少了?否则你怎么还独身一人?”
沈砚一针见血道。
他很清楚,若是宁沅真的是温柔娴静之人,他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她。
她在他的生命里实在太过独树一帜。
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看似怯懦,实则大胆。
正是因为她的招惹,他们的生命才开始交汇。
“你看你,温柔耐心地在墙外吹了半晌笛,最后连句道谢,还得由沈某递过来。”他好心道。
“我吹笛,又不是对她有所图谋。”
“只是见她难过,想帮她舒缓心绪罢了。”
“她做了什么,见了谁,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既让你帮她道谢,那便是笛音对她起了效用,我的目的已然达到,就不枉我费了这半晚时光。”
沈砚侧目,见好友眸中坦荡,一时之间又拿不准子星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沈砚抿住唇,心想,他是断然做不到这般无私的。
他甚至都不想见他们二人独自觅了处偏僻地界闲谈。
晨光熹微时,家中小厮引着明决来了宁沅的院子。
彼时宁沅正在小厨房里煮火腿粥。
“宁小姐这是在做早膳?”明决礼罢问道,“属下隔了老远都闻到香味儿了!”
公子小气,不愿分食。
其实他早对宁小姐的手艺垂涎已久。
锅内冒着热气,她“嗯”了一声道,“你要来一碗吗?”
明决赶忙颔首。
与他一同前来的小厮亦讨得一碗粥,小院内虽无处可坐,捧碗站着吃粥亦平添了不少烟火。
明决是沈砚的心腹,他来自然是为沈砚传话的。
“你们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宁沅问道。
明决其实对宁沅这个未来的少夫人颇为满意。
她人美心善,聪明灵慧,也没什么主子架子,更重要的是能把他家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他家公子死不承认。
不但死不承认,早上吩咐他来时,还特地警告他道:“你不要对她添油加醋地转述,否则我定会扒了你的皮。”
啧,这么凶,难怪绑了快二十年的婚约,却还没娶上媳妇。
但谁让公子有一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好下属呢?
他肯定会帮他讨夫人欢心的啊!
于是他捧着粥碗道:“几日未见,我们公子对您甚是思念,故派我来问问您明日可否有空?他想邀您去赏荷。”
“赏荷?”宁沅迟疑了一下,“去何处?”
“长*公主府。”明决笃定道。
去长公主府赏荷?
……应是那件事有了进展。
宁沅思量片刻,一口应下:“好啊。”
明决没想到宁沅会应得如此之快,接着拿出一只包裹:“宁小姐,那届时您换上这个,到时候公子会派人来接您。”
“这……这是何物?”
明决神神秘秘道:“现下不必多说,您回去看了便知。”
他想起公子的话——
“你和她说,许是因上回的事,长公主此次并未给她下帖。她若想去,需得换上这身衣裳,装作府上女使随我进去,好掩人耳目。”
明决不太清楚何为“上回的事”,但他知道他问了也白问。
他依样画葫芦道:“公子还惦念着上回的事,他说,此次长公主并未向您下帖,您若想跟他进去,必须换上这身衣裳。”
上回的事……?
宁沅目光落向包裹,变得极为复杂。
八成这包裹里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她狐疑问道:“他还有什么旁的话要你带给我吗?”
“有有有!”
明决的脑子飞快地转。
他势必要为宁小姐与公子早日在一起添砖加瓦!
他道:“公子说,他很期待见到您,若是此行愉快,今后你们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宁沅轻轻“哦”了一声,自他的话中咀嚼出了言外之意。
她只有穿着这衣裳,把沈砚哄高兴,他才会带她入公主府,才会继续在这件事上帮她。
否则一切免谈。
送走明决,宁沅抱着包裹回房,小心翼翼地拆开,赫然见是一套崭新的女使装束。
……不是?
她本来以为是更为大胆暴露的轻纱之类的衣裳,却没曾想只是女使的棉布衣裙。
不过,她没想到,沈砚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难怪他身边从没有女人近身服侍。
原来他只喜欢让心悦之人乔装改扮给他看。
宁沅凝着衣裳,眉头愈皱愈深。
当心声闯入沈砚脑海中时,正在审批公文的他笔下一顿,在纸页上晕开一个黄豆大的墨点。
他什么癖好?
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宁沅自身上褪下衣裙,换上这身女使装束,站在镜前时,觉得“人靠衣装”四个字果然很有道理。
把她一贯偏爱的轻纱换作布衣,世家小姐的娇贵便被削弱不少,添了不少平易近人的亲近感。
布衣略粗,又是淡淡素色,却反称她肌肤细嫩,吹弹可破。
抬眼时,眸中的水光也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像是一只皮毛雪白,却在山间挂了草屑的兔子般惹人疼。
她适时想起了一册话本——《风流公子俏丫头》。
公子深夜苦读,埋头奋笔疾书,娇俏的小丫头为他红袖添香。
待衣袖轻轻拂过他的手背,他反手抓住稍显粗糙的布料,继而攀上她细嫩的手。
小丫头早已思慕公子多时,却不得不迎合着他的癖好半推半就,娇嗔一句:“公子,不要。”
宁沅想着,不禁笑出声来。
他玩得可真花。
沈砚铁青着脸听完她的心声。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起了她一贯软若春雨的嗓音,素手抵在他的胸膛前,眉眼狡黠,笑着道:“公子,不要。”
说罢,还挑衅般地捏了捏。
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墨早已在公文上晕得不成样子。
他把纸页团做一团,冷声唤道:“明决。”
明决心情不错,推门进来:“属下在!”
一只纸团兜头朝他砸下来。
“去和宁泽说,方才那份不够严谨,重写一份交给我。”
明决拆开纸团,见里面已被晕得不像样子。
从前公子生气时只会把公文团成纸球,如今已然气到在上面泼墨的地步了?
小宁大人果然资历尚浅,仍需历练。
明决一口应下:“是,属下这就去!”
他刚转过身,却听“当啷”一声金属撞地之音,回头看去,脚边却是沈砚的剑。
他忙劝慰道:“公子不可!小宁大人是宁国公爵位的唯一承袭者,又是您未来的小舅子,您就算再气,也不能让属下一剑把他斩了啊!”
“不是斩他。”他坐在椅上,双腿交叠,声音沉冷,“扒你的皮已然不解气了,你寻个去处,自行了断吧。”
他都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气什么气,明日他就该知道有自己这样贴心的属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明决一边腹诽着,身躯抖了抖,欲哭无泪道:“公子,这种事情不要啊……”
沈砚精准地从他的话里提取到了“公子”与“不要”,一贯冷淡的眼瞳里浮上羞恼。
“你最好赶紧给我滚出去,今日别再让我见着你。”
“是是是这就滚……”
明决狼狈离开,回身望着紧阖的房门,暗自不忿。
他等着他有朝一日自觉真香!
宁沅受沈砚之邀,赴长公主的赏花宴,为免与明薇生出争端,还体贴地选了自府内偏门离开,她爹自然不会反对,反生出一种她总算体贴懂事的欣慰之感。
翌日,宁沅依约换了衣裳等候,见沈砚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
虽然她对沈砚这一奇怪的癖好分外不解,但那终究是旁人的私事,她素来也不爱欠人人情。
既有求于他,在合理的范畴内报答是理所应当的,扮作丫鬟端茶倒水也无可厚非。
只要他不要求她与他共赴云雨就行。
不过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呢,他应当不会这么禽兽。
思绪纷飞间,她上了马车,一眼便看见了阖着眼闭目养神的沈砚。
马车缓缓启动,沈砚依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斟酌着要不要与他打个招呼,又纠结于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同他打招呼。
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宁沅?
还是这身皮囊之下的俏丫头宁沅?
她思来想去,觉得那日明决都把话暗示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若是还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便显得很不识好歹。
成大事之女子能屈能伸。
她下定决心后,走去了沈砚正单手支颐的小几边,拿起一旁的茶壶,为他添了盏茶。
双手奉去他面前时,还不忘把衣袖拂过他清冷面庞,送来一阵清甜熏香。
“沈,沈公子。”
声线轻软,带着百转千回的尾音。
沈砚觉得自己耳膜震荡。
他就是怕宁沅误会,才假寐不欲理会她,心想着把她带去府里,她的疑心也可尽消了。
她怎么还上赶着来招惹他?
见他仍阖眼假寐,不为所动,宁沅心想:这他都不满意?
少女凝眉片刻,拎着衣裙他身前缓缓蹲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你怎么不说话?”
比先前那道声音还要酥上几分。
看来她是不招惹他不罢休了。
沈砚唇角绷直,缓缓睁开眼睛,自她手中抽出衣袖,继续阖了眼睛。
仅一瞬间,宁沅见他眸色清明,并无半分睡意,心中更是笃定他并不满意。
……不满意他待会儿把自己丢下车可怎么办?
岂非前功尽弃?
宁沅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把手伸去了他的大袖中。
纤细的手指正欲勾勾缠缠挑开他的指缝,他猛地抽回手,终忍不住蹙眉冷声道:“宁小姐,麻烦你正常一点。”
……何为正常?
宁沅沉思片刻,顿时了悟。
扮俏丫头的关键所在,是欲拒还迎。
而她则太过坦荡,仿若在完成任务。
俨然不够娇羞。

宁沅在心中微叹了句,望向沈砚时却又犯了难。
所谓欲拒还迎,当是彼此心照不宣,一人主动,一人推拒,才能完美地把这一娇羞姿态表现出来。
可如今他巍然不动地坐在那儿,恨不得拒她千里之外,她一个人既要主动,又要娇羞地推拒,真的不会像得了失心疯吗?
沈砚揉了揉额角,觉得不能再由着她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否则还不知道要出怎么样的乱子。
他打算同她讲一讲今日之事。
“你过来。”
他挺直脊背,指尖扣了扣小几,示意她坐在另一侧。
宁沅眨了下眼睛。
他终于良心发现,知晓要主动配合她才能继续下去了?
“那,那是公子未来夫人的座位,奴,奴婢不配。”她扭捏着欲拒还迎道。
……还演上瘾了是吧?
“行,那你就蹲着吧。”他不耐道。
宁沅抿了抿唇,心想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拉扯。
她都已然娇羞地婉拒了。
此时,他应该强硬地攥住她的腕子,把她按在座上,沉声道:“本公子说你坐得,你就坐得!”
“莫说这区区座位,就是府中夫人之位,你亦坐得!”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沉默一瞬,压下想把她丢出去的心思。
他想,她若能早些入戏也好,这样一来,也不会过早被长公主看出破绽。
他缓声道:“宁沅,你可否想过,明明长公主生辰宴刚过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再度遍邀京中五品以上官家闺秀,来参加这回的赏荷宴?”
宁沅仰起脸,望进一双沉静如水的眸中。
这是什么环节?
男子皆爱的“让我来考考你”?
若是寻常男子,她很笃定他定想看见她呆呆地说“不知”,再听见他娓娓道出因由后,满目崇拜地夸他“公子竟如此真知灼见!”
可他是沈砚。
他好像不喜欢笨蛋。
他喜欢自己,也正是因自己既漂亮又聪慧,甚至不愿意见到自己藏拙,恨不得她也同他一般张扬行事才行。
为了讨他欢心,她只得思忖道:“长公主上回并未得手,此次故技重施,大抵是为了再抓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不知道这个救命稻草……会是谁家小姐。”
“不过依奴婢看……很受家中宠爱的嫡小姐应当不是她的目标,家世门第略逊些的怕也是不行,性子娇纵蛮横的她亦是不喜……”
“如此一来,能满足她要求的姑娘应当不多。”
沈砚赞许颔首:“不错。”
宁沅松了口气。
看来这一回合,他是满意的。
沈砚自小几的夹层中取出一叠纸页,递去她面前。
“她应当会在这些闺秀中挑选。”
“你去把这些人的资料记下来,届时暗中留意着。”
宁沅凝着他的手,心想,这是新的主动考验?
那她是不是还得娇羞一下?
她双手包住他的大掌,轻轻推回去,低眉娇笑道:“奴婢愚笨,还是公子念给奴婢听罢。”
……她怎么又同他撒娇?
马车内一时静寂。
宁沅想,他没让她闭嘴,说明她比一开始的表现要令他容易接受。
她没再敢去学着话本里太过主动地与他十指相绕,只是拽着他的袖角轻轻地晃了晃:“好不好嘛?”
沈砚觉得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诡异力量。
他明明听得浑身不自在,却无法拒绝她。
他垂眸凝向那纸页,缓缓开口。
沈砚的声线沉沉响在耳畔,转眼便念到了最后一页。
宁沅蹲了半晌,腿都蹲麻了。
“都记下了吗?”他折起纸页,淡声问她。
她一边锤着腿一边点头,马车缓缓停下。
她正要起身,却因蹲了太久,眼前一黑,双膝往前一栽,直直跪在了地上。
头晕尚未散去,她随意按住一个能撑手的东西,轻呼了一声。
前额似乎触碰到了他的衣料,柔软,光滑,带着冰裂梅花的暗纹和他独有的冷香。
“公子,到了。”
明决兴高采烈地掀开车帘,而后愣了一瞬,整张脸迅速蹿红。
他强装镇定地放下车帘:“属下什么都不曾看见。”
宁沅稍稍缓和了些,心想,他看见就看见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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