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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7

因着他的性子冷清,便更显文人轻隽。
即便摸过他的胸膛,她也很难想象他衣衫之下会是这样极具张力的模样。
这样的“沈砚”令她的脸有些发烫,一路红至锁骨。
大抵就像是一个男子去了花楼,发现他自幼思慕的清冷白月光居然换了套艳丽薄透的衣裙,在他面前大跳胡人舞一般。
反差至极。
沈砚睨着她:“……什么小黑小白?”
这都是些什么鬼名字。
少女赤着的脚趾微微蜷了蜷。
“我若是总喊你一只鬼,便显得太过生分,唤你公子吧,又觉得太过客套,叫你小宝贝的话……我们显然已经不是这样的关系了。”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便想着给你起一个只属于你的别称。”
总不能叫他沈砚吧?
“只属于你”这四个字极大取悦了沈砚。
他斟酌片刻,念起春日里那抹如云霞般的桃粉。
他随口道:“那你叫我小粉罢。”
宁沅怔忡一瞬,垂首见自己的藕粉衣裙,神情带起些微羞涩:“……你为什么要叫小粉啊?”
“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他只是觉得小黑或是小白听起来很是像黑白无常的别称。
他虽不信鬼神之说,却也知需对未知的领域保持该有的敬畏之心,怎可轻易冒犯他人名讳。
沈砚下意识想要反驳她,转念一想,不行,他是来哄着她的,若是惹得她气急败坏,岂非前功尽弃?
他颔首道:“确是为了你。”
“因你而起的别称,总要与你有些关联。”
……所以,他就用她最喜欢的颜色,来当做自己的名字?
可若是自己听见一个人唤“小粉”,脑海里浮现的当是一个穿着粉衫的明媚少女,或是一只长耳透着粉肉的白兔,怎么也不该是一个……一袭黑衣的冷面男人。
但可能因为他并非人族,实在不懂人类的习惯。
他也是一片好意,她自己慢慢适应适应就好。
“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我已然不难受了,小,小粉。”
她还是险些咬了舌头。
“不必谢我。”
他淡淡应下,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衣摆之下的赤脚上。
“地上凉,你怎么不穿鞋子?”
宁沅垂眸,见寝衣只至脚踝,而自己的双足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敞在男子的目光里。
虽不知他们那儿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是对于当今世界的女子而言,被男子瞧见赤足,和被男子瞧见沐浴,并没有什么区别。
宁沅有一个一紧张就手忙脚乱的毛病,她脸上的红意持续加深,垂首去四处寻找自己的绣鞋。
她的动作被沈砚收入眼中,可他只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
毕竟他曾无意撞见过她沐浴,也无意撞见过她褪衣,比起这些,看一双赤足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且她是从床榻上跳下来的,连他都瞧见那双绣鞋就在她的床边,她装模作样地找不到,所为何意?
就如同她前几日故意弄乱了自己的房间一般。
……不就是想让他帮她吗?
既决心要宠着她,他干脆走至她身前,弯身把她抱了起来。
身子骤然腾空,宁沅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前男子干脆省去了找鞋的步骤,径直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谢谢你。”
宁沅绷着身子滚去床里,指尖紧扣着被褥,见他折过身去拨弄了一番水,回来时目光仍落在自己的脚上,慌忙往被子里缩去。
正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圈住了她纤细的足踝。
他的手颇具力量,将她整个人自床榻深处往床沿拖去。
她慌乱地扯着被子道:“你干嘛,你看不够了是吧!姑娘家的脚可不能随意给人赏玩!”
这又不是什么古董字画,有什么好赏玩的。
沈砚的手稍稍顿了顿,道:“还未擦干净,你往被子里躲什么?”
他垂下眸,把宁沅的腿又往他身前拽了拽。
下一刻,巾帕的凉意已然在她的足底蔓延开来。
盆里的水已放了许久,早就冷了,起初凉得她猛地一颤,可男子似乎以为是他的手重了些,便放轻了力道,隔着帕子轻轻摩挲着,轻而易举地勾出了她的痒意。
她试图把脚自他手中抽回来,可足踝却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别乱动。”他轻轻道。
宁沅只好咬着唇,用痛觉抵抗着自足心传来的痒意,小心翼翼抬眼看去,见他低垂着眼睫,神色很是认真。
痒意漫上心头。
她瑟缩一下,轻哼出声:“痒。”
少女的脚趾轻翘了翘,玉白的雪肤上折出略带潮湿的月光。
他稍加重了些力道:“这样呢?”
“好一点儿了。”她如实回答。
果然,她不再轻颤挣扎,只是乖巧地任他擦拭。
可她实在太过娇嫩,仅在这样的力道之下,他每抚过一笔,便会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淡的指痕,再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素白如初。
仿若红梅落于白雪,又被白雪覆盖,终归于茫茫一片。
他眸色沉黯,不由想起了她口中的“赏玩”二字。
他如今所为,何尝不算赏玩?
连擦拭都这般惹人遐思,那么亲吻呢?
或者比亲吻的力道再重一些……
他瞥见他方才桎梏她足踝时留下的红痕,不动声色地继续为她擦拭干净,试图一同抚平内心泛起的波澜。
可他清楚地知道,宁沅此时内心很是平静,丝毫没有多想。
这些涌动在她与他之间的暧昧独属于他一人,亦意味着他还任重道远。
最后,他为她掖好被角,掩去面上的不自然之色,起身道:“你该睡了。”
“你要走了吗?”宁沅自被褥里露出一双眼睛。
他低低“嗯”了一声。
“近来很忙。”
其实他根本不忙,只是他怕他再呆下去,便又会被她带着,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会。”
“好。”宁沅得了应承,阖上眸子,“那我睡觉啦。”
宁沅不知道他究竟走没走,只感觉周遭带起了一阵微凉的风。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有点盼着见到这只鬼,或许是从没有人毫无条件地帮过她,再或者,是她万分珍视这个寻常人不可得的机缘。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
或许是这一只鬼的到来,打破了她原有的平静生活,让她觉得她与旁人有了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而且这只鬼看起来很有风度。
她甚至有些怀念那圈在足踝上的温度。
……不对啊?
鬼也会有温度吗?
宁沅本想下次见到他时要问个清楚,谁知一连数日,她都不曾再等来他。
不仅没见这只男鬼,连沈砚都没再来烦她。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晨起时,空气都沾染着青草香气。
她正搬了摇椅在廊下百无聊赖地看书,却听府中小厮道:“你们听说了吗?昨夜渡口附近翻了辆大船!”
“听说了!好像还是装药材的船!”
“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药都泡在了水里,可真是可惜呢。”
前日里杨知意且来同她商讨今年的药农丰收,药材供过于求,收价颇低,不妨购入些屯着。
她那时问:“既是丰收,今年应当很难再涨价吧?”
彼时杨知意神秘道:“你不知道,沈氏商行就在大量收购呢,我觉得他们必有动作,放心吧,一准儿亏不了。”
她那时将信将疑地允了,谁知今日便听见了这样的消息。
“你们可知翻的是谁家的货船?”她侧目问道。
小厮见素来不爱说话的大小姐冷不丁地发问,一时面面相觑:“……这还真是不知。”
宁沅转头唤揽星:“替我更衣,咱们一同过去看看。”
宁沅刚掀起车帘,便见河边熙熙攘攘,离岸不远的水面上侧翻着一辆巨船,河面上漂浮着若干断裂的木板。
“这批药材算是全废了!”
“可不是嘛,但起码人没事就好。”
她下车往河畔走去,见刚从水中救出来的人肩上皆绣着一个“赵”字。
赵……赵家……长公主?
结合先前杨知意告诉她的消息,她适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该不会是沈砚做的吧?
虽说他父亲仍居家主之位,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沈老大人已然放手不管。
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帮自己出了先前那口恶气?
别太爱了,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她着急走上前去,正欲再打听清楚些,谁料没瞧见足下有块石头,身子猛地一歪,足踝处便有剧痛传来。
她本以为会跌在满是泥泞的草地上,谁知却跌进了一个满是寒梅冷香的胸膛。
胸膛的主人巍然不动,却也没有伸出手好心揽一揽她的腰的意图。
抬眼间,她对上一双稍有些羞恼的浅淡眼睛。
“宁小姐,用不着一看见我,就着急投怀送抱。”
“……谁对你投怀送抱了,我压根没看见你。”
她握住沈砚的手臂试图起身,却发现右脚已然使不上力,每动一下便是钻心般的疼。
遇到困难要学会放弃。
她干脆把身体的力量全部靠在他胸膛上,软声道:“求求你,把我抱去马车上。”
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大胆,大庭广众之下扑进沈大人怀里也就罢了,居然还当众撒娇要他抱她进马车。
沈砚身后的官员顿时面面相觑。
宁沅见沈砚犹豫,扯着他的手臂拉至自己腰后:“你都偷偷揽过那么多回了,现下在矫情什么?”
她真的很疼,八成是脱臼了,她得回马车上处理一下。
而后她干脆把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快点儿。”
沈砚身后的众人忍不住抬眼去看,却又赶忙垂下头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沈大人怎么……
真是看不出,平日里那么一个不近女色之人,居然私下还偷偷揽过很多回!
沈砚见她皱着一张小脸,垂眼望去,这才留意到她的脚有些古怪,便顺着她弯下身来,手臂托起她的膝弯。
“那你抱稳。”
她轻轻“嗯”了一声。
沈砚抱着她,坦然转身,身后却是一片低着头不敢直视两人的官员与侍卫。
“诸位大人先去,容沈某稍后再来。”他淡淡道。
宁沅的脸登时涨红。
“……你带这么多人来,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宁小姐,你的眼睛生得很好看。”
他凝视着她,冷不丁地夸赞道。
宁沅的脸更红了。
“……你干嘛啊?”
“所以,我希望它不要像它的主人一样中看不中用。”
宁沅:“……”
还不都怪他长得太高,遮挡了她的视线!
他抱着她缓步往马车走去,却听她小声嘟囔道:“你又没用过,怎么知道我中看不中用……”
她其实可聪明了,不比他属下差的。
然而这句话却令沈砚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道:“宁小姐,请你自重。”
……他想什么呢?他才不自重!
她就知道他很讨厌!
沈砚把她放在坐榻上,蹲下来,颇有耐心地褪去她的鞋袜,凝着肿起的足踝道:“好像是脱臼了,你忍一下。”
他握住她的脚掌,猛地一抬,只听“咔哒”一声骨骼闭合之音,宁沅揪心一疼,“啊呀”喊出了声。
这一声喊罢,方才脚上隐隐传来的疼痛果然好了不少。
“谢谢你啊,沈砚。”
她欲把小腿自他手中抽回。
他却并没打算放开她,目光只牢牢锁在她的足踝上。
宁沅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赫然是两道那夜留下来的淡淡指印。
……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宁沅虽尚未与他成婚,但两人婚约未解,总令她莫名有一种偷情被人戳破的慌张。
她心虚地去扯裙摆:“你看什么呢?”
沈砚顺势拨开她的裙摆,再度圈住她的足踝,严丝合缝。
他听见她的心声,一时逗弄之心又起,神色无波,语气却颇有些玩味地问道:“宁小姐,你足踝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第49章 发现
这块红的地方多少有些隐秘,甚至已经算不上明显,如若不是刻意去看,几乎很难察觉。
却也正因为它不明显,反倒显得分外暧昧。
这同时说明了两件事。
一是那夜小粉虽并没有弄疼她,却带着不容她反抗的强制色彩,二是此时沈砚对她鞋袜下的脚观察得格外细致。
她是一个顺其自然的人,也就意味着她有时候回避又被动,甚少主动央求别人,若是有人帮她料理好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细节,她便会很感激。
所以,她并不反感对方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强行照顾她。
她曲着腿,凝眸望向自己的足踝。
分明是同样细心的人,分明是同样的举动,一个是关怀她,另一个却像是在看笑话。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晓黑衣小粉的存在,干脆装傻道:“是胎记。”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这胎记看起来还挺别致。”
沈砚之所以拿这红痕试探她,不过是想知道她对他另一面的看法。
她在他面前从不避讳谈起任何一个男人,且皆很是坦荡,没想到这次却缄口不言,还随意寻了个借口搪塞。
他为她穿好鞋袜,站起身来。
“我来这儿,是有公务在身,并未带什么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你若是还难受,就赶快回家去,莫在此处久留。”
“是你做的吗?”她抬眼望向他,压低了声线,“听说你们沈氏的商行前些日子在大量收购药材,而今日翻了的船,恰是长公主府上的,如此一来,她断了药材,京城各大医馆药铺就只能仰赖你们,这一家独大,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宁小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反问道。
“为了我呀。”她理直气壮道,“你不忍我受她算计,故而想报复——”
“你想多了。”他淡淡打断她,道,“我还没有那么闲。”
“翻船一事并不是我所为,且我此次过来,就是为了查清此事。”
这件事从测算天气,再到丈量翻船角度如何毁货却不伤人,最后至寻人实施,皆是明决所为。
他只是负责吩咐他。
而且他也并不是因为不忍她被长公主算计。
长公主在药材上牟利也非一日两日,自从昭徽被禁足后,她几乎替代了昭徽的作用,成为了远在封地的瑄王留在京城的眼睛,条件之一便是他供给这些远低于市价的药材。
如此一来,她纵然较其他药商便宜些许,依旧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可此次送药的船队一翻,长公主的货源便断了。
而他的人早已囤住了京城及周边的药材。
如若长公主还想继续经营下去,而不是守住那些失了货物的空壳,便只剩两条路——
要么下血本来购置他家的药,要么上书陛下,参他一本,言他行针对她之事。
前者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若是后者……那就不是破财消灾那么简单。
他自会把她与瑄王之间的牵扯示与人前。
如今就看她怎么选。
至于帮宁沅出气,只不过是顺手的事,所以他并不想放在嘴上邀功。
宁沅见他否认,也并没有怀疑沈砚的话。
她觉得若是他所为,遮蔽线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带着若干官员一同来这处偏僻河边。
岂非自揭伤疤?
她思来想去,把这件事归结为长公主自己得到的报应。
细细想来,她那本《记仇笔录》,除却继母,其余人皆倒了大霉,某种程度上也是上天对她的另一种怜爱。
她从小到大没对人用过什么腌臜手段,却平白遭了这些人的算计,可若真让她同她们一般害人性命,毁人清誉,她也的的确确是做不到的。
她始终觉得,如若一个女子真的失了清誉,该被审判的也是那个强迫她的男人,而不是揪着更好欺负的女人去责骂羞辱。
就比如那个大臭虫赵之桓!
他家的船翻了,他此时定当心疼不已吧?
想到这儿,宁沅心中很是畅快,但又觉得尚且不够畅快。
只毁了一个季度的船算什么,应该让他家的铺子彻底垮掉才是。
“沈砚!”她忽然抬首唤他道,“我有一个主意。”
男子探究的视线扫过来。
“其实……在你家有所行动之时,杨小姐也买入了不少。我想,你可不可以按住你家囤着的那些不动,让我们先以三倍的价格卖给赵之桓。”
“他们为了铺面能够继续开张,定愿意接受这短时间内的的亏损,届时你们再按现下的市价抛售,让他们高价收来的那批药烂在手里。”
“届时他们为了止损,定会压价出售,届时我们再买回来。”
“如此循环反复几遭,他们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之中所赚差价,我与你平分,如何?”
他不解看向她:“你若不插手,便还能赚更多。”
“可我若不插手,说不定长公主会选择费些钱财,息事宁人!”她蹙眉道,“经我这一搅和,她保不齐会去陛下处告你沈氏仗势欺人,届时她的那些旧事,便都能牵扯出来。”
她的想法倒与他不谋而合。
沈砚本就不是很在乎其中能得到的盈利,对他而言,稳住沈氏在朝中的地位,俨然比一时之利划算得多。
他难得大发慈悲道:“可以,在你高价售给她以前,我不会让我的人出手。”
少女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快忙去吧,我也要去找一趟杨小姐。”
“你这样怎么去?”他睨了眼她的脚伤。
她板起一张小脸道:“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蹦也得蹦过去。”
她执着起来倒是真执着。
罢了,他晚上再去瞧她吧。
宁沅与杨知意一拍即合,颇为顺利地与她沟通完一切后,满怀雀跃地回了府中。
先前的暴雨冲散了云层,如今夜空如洗,明月高悬。
可惜这样好的夜色,却碍着她的伤脚,不能去逛一逛园子,只能坐在摇椅上打发时间。
她望着月亮,一时兴起,命揽星为她取来了那根笛子。
院内下人见她的笛子便如临大敌,顿时作鸟兽散,不消片刻,清简的小院仅留她一人。
“……真没品位!”
她攥着笛子,气呼呼地感慨道。
其实她已然练了许久,比从前好听了不少,哪有这么夸张。
她吹起第一个音节,面前的榕树簌簌颤动起来,紧接着,若干叶子自天空缓缓飘落。
宁沅笛音未停。
心想,她居然能有这样大的本事,惹得风静树不止。
思绪纷飞间,便见一只看不大清楚的黑衣影子飘落下来。
笛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她望了望笛子,又望了望来人。
“……太难听了。”沈砚指了指她手中的笛子。
他惯常在那颗榕树上小憩,却忽而听见了一道刺耳声响,吓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慎踩落了若干树叶。
他本不打算下来的。
可宁沅丝毫没有停奏的意图。
初回听见她笛音时,虽然难听,但终究是为破解危局。
如今并没有危局,便显得这笛音仿若魔音贯耳。
他一番思量,自觉如果他坐在树上,定熬不过她吹几首曲子,届时自树上摔下来,还不若他干脆自树上跳了下来。
“……真的有这么难以入耳啊?”
宁沅稍有些羞涩地收了笛子,抬头往树顶望去。
树顶比她府上的院墙还要高出不少。
他是一只鬼,会穿墙其实很合理……但为什么会上树呢?
沈砚听见她的心声,微微攥了攥拳。
她其实很敏锐,所以,他用这样的身份面对她时,自该小心再小心。
宁沅站起身来,单脚跳至他身旁,抬眼问:“你在树上做什么?”
沈砚沉默片刻:“你知晓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吗?”
“知道。”她如小鹤一般单足而立,侧首问他,“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圆盒,塞入她的手中:“帮你练就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少女攥着药膏,轻轻“哦”了一声。
盒子被他攥得温热,她不由想起那夜他的温度,以及那时在心中埋下的疑问。
再抬眼时,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向他:“你不打算为我上药吗?”
沈砚立在暖黄烛火与清冷月光的交界处,素来冷峻的面容被晕染地分外柔和。
他凝了她片刻,弯身把她抱起来,正欲放回摇椅上,却听她附耳道:“回屋里去罢,别待会儿被人瞧见了。”
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畔,给他亦渡上了几分温度。
明明这不是过分僭越的事情,为何她言语间如此暧昧,而他又如此心虚?
沈砚有些心不在焉地褪去她的鞋袜,见原本就微肿的足踝经过这半日折腾,肿得又高了些。
他指尖剜了块药膏,落在高肿之处轻轻打磨,徐徐传过来的,亦是与她一般无二的温热体温。
见男子低垂着眼睫,神色很是专注,她轻轻试探唤道:“……沈砚?”
男子巍然不动,甚至连眼睫都不曾颤过一丝一毫。
都说名字才是一个人最难忘却的东西。
无论在何时听见自己的名字,都会下意识去回应,除非是真的不想理会对方,才装作听不见。
可即便如此,在认真做事的时候也很难装得圆满。
他这般波澜不惊,究竟是他装得太好,还是她真的猜错了?
宁沅倒不是什么无神论者,她觉得万物皆有灵,写字时便是笔尖划过纸页的皮肤,睡觉时便是与枕褥共眠,甚至在她小的时候,甚至会和院子里的花草说话,风摇过的声音,就是它们对她的回应。
她一贯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即便她没几个真心朋友,却依然活得十分自在。
至于鬼神妖精,他们说不定也存在于世间,只是不轻易现于人前,所以,在他一开始告诉她他是鬼的时候,她便先入为主地相信了。
可她渐渐发现,他有很多与鬼并不相符的地方。
他可能是在诓她,他就是沈砚。
她必得试他一试才安心。
待他为她上完药,她软声道:“可以麻烦你去帮我插上门闩吗?”
“我腿脚不方便,不想下床了。”
沈砚望向房门,斟酌着该如何拒绝——
若是替她插上了门闩,他又该如何出去?
宁沅似知晓他的心事一般,道:“你是一只鬼,穿墙应当不难罢?”
沈砚垂眸。
罢了,未免她怀疑,先应付过去为上。
他依言照做,而后见宁沅笑着同他招了招手。
刚折返回来,却见宁沅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
“你做什么?”他蹙眉道。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难道鬼也会害羞啊?”
沈砚抿了抿唇,为了消除他的怀疑,只得任由纤柔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惹得他呼吸一凛。
划至他手腕时,她将其一把攥住,压在了他的脉搏上。
沉稳有力。
“……原来鬼还有脉搏啊?”
她扯上他的衣领,欲靠上他的胸膛道:“那有没有心跳哇?且让我听一听。”
“……”他握住她颇不安分的手道,“……化形是为了求真,自然应有尽有,否则如何混入人群?我们鬼魂也是会吃一堑长一智的,并未有你话本中所写那样的蠢笨。”
宁沅不禁感慨道:“……小粉,你的嘴真的好硬啊。”
她知晓沈砚的性子。
这人看上去一本正经,实则内心狂野得很,但奇怪的是随便撩拨一下又会脸红。
既然他抵死不认,就怪不得她使出杀手锏了。
所谓撩拨一道,最擅长之处便是风月之地。
她努力仿着话本里那些浪荡子的模样,凑近他轻笑一声:“嘴这么硬,不妨给爷尝尝?”

沈砚由着她贴近,带来一袭独属于她的清甜香气。
她不过是一个娇柔女子,甩开她本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算他拨开她的手,把她甩在床榻里,拔腿便走,凭借她尚未全然好了的足踝,也定追不上他。
可这无疑是等于默认了他的身份。
他还未来得及深思熟虑,却眼见少女凑得愈来愈近,笑容张扬明媚,是他鲜少见过的模样。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作,由着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面庞上。
宁沅停在了一个极尽暧昧的距离,迟疑了片刻。
不对劲。
他怎么不跑呢?
刚刚牵住他的衣袖都显得局促,如今她故意凑过来,他怎么反倒这么坦然了?
故意装的?
宁沅心想,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她此时此刻败下阵来,他今后定再也不会承认了。
她一边思索着话本里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方式,一边尽力模仿着,揽住他的脑后,以一种极为轻佻的神态扬起半边眉毛:“怎么,被爷迷倒了?”
说罢,她便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态吻了上去。
双唇轻软、凉薄。
就如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算起来,从前都是他占他的便宜,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的唇。
如果沈砚还是个正常的男子,他如今应该做的就是恼羞成怒,然后一把把她给推开。
毕竟话本里写的女子勾引男子,一贯是在展现欲拒还迎的娇羞,让男子在受到女子引诱的时候,亦充分满足他被姑娘依靠讨好的上位者心思。
可她的撩拨,却更多算是一种……折辱?
沈砚那样的天之骄子,平日里听一句不满意的话都要还回去十句,又哪会受得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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