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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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麻烦你了。”
宁沅抿了抿唇。
她觉得现下她与沈砚最好要保持距离。
可转念一想,那时自己中了药,不也是沈砚照顾她吗?
……罢了,她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她抬步跟了上去。
裴子星把沈砚放在了床榻上,便拐出门去请太医。
揽星仍未带着明决过来,宁沅只好左右瞧瞧,轻轻阖了门。
她刚走去床前,只见沈砚的神情愈发难受,不由心想:沈砚啊沈砚,枉你一世英名,竟也会被人陷害至此种地步。
她刚拿出贴身的帕子,为他拭了拭额汗,便听见身后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她本以为是裴子星。
却没想到,回首看见的竟是一袭粉衫的宁澧。
……今晨瞧见她时,她明明穿的是绿衫。
宁沅很快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难得肃声道:“是你做的?”
宁澧的眉头轻蹙了一下,神色很是平静。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缓步走至床前,同她道:“没有用的。”
“太医也解不了。”
宁沅垂着眸,见宁澧弯下身来,凝着沈砚俊美的五官道:“这药药性很烈,无药可解,唯有纾解了情欲才行,拖得时间越久,他的四肢便愈发无力,呼吸也会愈发困难。”
她的指尖轻点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姐姐,如若不解,他会死的。”
宁沅把她的手拍下来,不耐道:“你别碰他。”
宁澧眨眨眼睛,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她:“若非是姐姐自私,沈大人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简直莫名其妙!
宁澧见她眸中诧异,平静道:“哪有世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姐姐,他既愿意娶你为妻,你又为何不能容我接近沈大哥?”
“……我与你是因我们府上的恩怨,与沈砚有什么关系?”
“可你待我冷淡,沈大人又怎会娶我?”她撅起嘴,哀伤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听母亲的话,用些非常手段,来做这个沈夫人。”
“不过,你可以来沈府为妾,尽心侍奉。”
……她在说什么疯话?
宁澧把手放在了腰间的系带上,一副打算褪去衣衫的模样。
宁沅站着未动。
“姐姐,你该不会打算看我如何服侍他吧?”她的手顿了顿。
她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是,我是打算看。”
“你脱吧。”
宁澧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咬了咬唇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难道不知羞吗?”
宁沅冷笑一声:“你一个高门闺秀,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嫁男人,竟反过来说我不知羞?”
“那你与他无媒苟合又算什么?”
宁澧仍记得那夜他抱着宁沅飞进竹叶潇潇的院落,她说:“你不会是还想与我欢好吧?”
她目光沉静,淡淡道:“宁二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我们虽未结发,却有父母命,媒妁言,并不尽是无媒苟合。”
“而你,什么都没有。”
“甚至你主动献身至此,所渴求的也不过是沈砚的一纸婚约。”
“可这些,我还没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有了。”
宁澧张了张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仿若有一根针把她的面容扎得千疮百孔。
算了,事已至此了,还要脸做什么。
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就是如此。
羡慕,嫉妒,妄想,追求,可始终未得到。
这是她能与他共度此生最近的一回。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她伸出手就碰得到。
若是她还这样懦弱下去,经此一事后,沈砚怕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咬了咬唇瓣,干脆利落地抽开了衣裙的系带。
外袍褪去,如粉烟一般堆叠在地上,身上转眼间仅剩小衣和衬裙。
宁沅没想到她居然能疯魔至此,知道错了还不迷途知返,竟打算将错就错!
她真以为沈砚会娶她吗?
他那样难以攀折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息事宁人,待他清醒,他定会闹大此事,让宁府名声败尽,就此没落。
……想想还有些喜闻乐见。
仅仅一念之间,正在宁澧颤抖着身子打算爬上床时,宁沅攥住她的小臂,把她扯了下来。
她能把她从自己的房中推搡出去一回,就能继续推搡出去两回,三回,无数回。
她拽着她,一路叮铃咣当,撞倒了凳子,撞歪了圆桌,把她一把丢出了门外。
屋外的草木清香席卷而来,宁澧趴在地上,见自己掌下被磨破了皮,光着肩在风中瑟瑟,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木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又即刻打开,丢出一团她先前褪下的外袍。
“穿件衣服吧你。”
这是宁沅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眼睁睁看着木门关得严丝合缝,甚至还从内插上了门闩。
她彻底没机会了。
夏风再吹不进屋内,房间逐渐变得有些燥热。
裴子星点下的穴道并不重,过了这一会儿,已然自行消解。
血液的循环再度快了起来,带着难抑的药性迅速游走全身。
沈砚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唤道:“沅沅。”
刚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声线哑得吓人。
宁沅再度走至床前,想起宁澧的话,道:“你得解了这药。”
沈砚被点了穴道,又不是被封了听觉,这之中发生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从未有一个女人在他危急时能这样妥善地为他着想。
甚至连他的母亲,在他当年重伤时也只会哭肿了眼睛,握着他问:“怎么办啊?”
宁沅居然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男人沉默片刻,哑声道:“因着暑热,陛下会在宫室里搁置冰盆,屏风后有浴桶,我先坐进去,劳烦你给我递冰来……”
宁沅蹙眉,大致猜到了他想如何处理,叹了口气,打断他道:“不行,会冻坏的。”
他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长期浸在刺骨的冰水里,以后会造成障碍的。
他急着当公公,不妨直接喊人把他领去敬事房。
轻柔的嗓音响在脑海,像无时无刻燎在他心上的火。
他不欲与她多言,干脆翻身下了床,却因四肢使不上力气,不得不倚坐在了床边。
他口中喘着粗气,迫着自己不去看她。
如今他不自伤,又能怎么办?
难道去伤害她吗?
他从不觉得妻子就该是丈夫的泄欲工具,这样的事本就该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再来谈你情我愿。
先前他被那阴狠的算计冲昏了头脑,怒火攻心时,药性彻底占据了理智,才会在众目睽睽下,失控对她做出那样的事。
他如今清醒些许,已然很是自责。
若真如宁二小姐所言,此药无解,只能纾解情欲……
他对这种事了解不多,只是在几年前无意看过一本图册,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丢出去了。
画上的女子未着寸缕,他不想看。
他不想看除了他心爱之人以外的任何女人。
至于无意而起的欲望,他大多也放任不管,任它自起自落。
如今既不知该如何纾解,不若就抑制住它,若是日后真的无欲无求,也是他活该的。
是他因自己一时疏忽而该付出的代价。
反正他从前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
“子星……是不是快过来了?你出去罢,让他或者明决来看顾我就好。”
晕眩一阵一阵地来袭,他强迫自己清醒,扶着床沿,试图起身。
“沈砚,别赶我走了。”
宁沅却走过来,蹲在了他的身边。
他凌乱的呼吸落在宁沅耳畔。
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
在宁沅看来,没有是比健康地活在世上更重要的事。
至于什么清名,不过是身外之物。
人都死了,要贞洁牌坊有什么用?
又不会复生。
他也曾帮过她解药,如今她回报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安静的少女忽然抬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颈。
纤细的手臂与他的肌肤仅隔着一层极轻的粉纱,她贴过来,仿若一片携雨而来的温软的云朵,骤降下来一片凉意与难以言说的清甜。
“我帮你。”
少女细微的呼吸落在他耳畔,沈砚的身子不自觉地绷紧。
她声音很轻,很软,像是云朵化成的春雨。
却不是询问,亦不是请求。*
更像是一种不容反驳的命令。
沈砚当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帮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扣住她的手腕,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把她自身前拉开,蹙眉道:“不用。”
宁沅侧首看着圈在自己细腕上的那只手。
瘦削修长,润泽如玉,手背隐约凸显着青筋。
每每握紧她的时候,连脉搏都跳动都变得更为显而易见。
他好像从没有牵过她的手,却总用这样的方式代替,仿佛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从前,他这般禁锢着她时,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冷淡与强硬。
如今他的语气依然无二,却因着药性失了从前的力度,她轻而易举便能从中挣脱开来。
可她偏偏没有。
宁沅只是由他拘着她,挨着他很近,似是怕有人听见一般,附耳道:“你不是也帮过我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拉开些距离,望进他的眼瞳,认真道:“我虽然没什么正经的经验,但可以一试。”
“我没有帮过你。”他急促道。
“……你不必因着害羞,说出这样的话。”
她说着,把另一只不曾被桎梏的手搭在了他衣袍的系带上。
他再度压下她的手,胸膛起伏不定。
他没有心思在现下同她谈起过往的阴差阳错。
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他也不能好好解释给她听。
若他不制止,她定会一意孤行下去。
可若他制止她,告诉她一切……她会生气吗?
他本已计划好了该如何一步步地让她喜欢上自己,届时再与她坦白这之中的全部误会,她也会容易接受些。
但今日发生的一切,突如其来地将他既定的步调统统打乱。
可事已至此,不论今日结局如何,他也不能再瞒着她了。
他从始至终不曾染指过她。
若她心甘情愿与他成婚,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便都是他们两情相悦,可若她仍不愿意嫁给他,他便不能还让她蒙在鼓里,为自己这样牺牲。
否则,待一切无从更改时,她再知晓这一切,定会恨他入骨。
他宁愿见她在旁人面前依然纯真开怀,也不要她心中藏着恨。
思虑间,他哑声问道:“沅沅,你愿意嫁与我吗?”
宁沅蹙眉,示意他把压在手背上的手拿开:“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
他眸光微黯。
那就是还不想。
他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宁沅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解没解药我自己不知道吗?”
“……是风寒。”他淡淡道,“那夜你并没有中药,只是风寒发热,所谓解药,便是退烧。”
空气短暂静默一瞬。
“那安胎药和孩子……”她咬了咬唇,手稍稍泄力。
连中药都是假的,那安胎药和孩子定也是假的。
沈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还一边哄着她玩,一边看着自己如丑角一般上窜下跳。
这个人真的很过分。
“沈砚,骗我很好玩吗?”她长睫微垂。
“……抱歉。”
他试图去抚上她的脸,她却微微别开了脑袋。
沈砚垂下手道:“我没有想嘲笑你,我只是觉得……你那样很可爱。”
“想多看一些时日。”
他张了张口,难得同她说出心里话。
“也想……你多依赖我一点。”
她不知道沈砚这么做,是无谓自己心中经历过怎样的挣扎,还是他自信他可以摆平一切。
她只知道,若非她自幼经历过许多,看得比寻常女子开一些,否则不知会因这场误会,担惊受怕到几时。
他真的很高高在上。
“你这样真的很讨厌。”她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对不起。”他声音放得很轻。
“你现在知道了。趁如今尚没有酿成你后悔不及的大错,快出去罢。”
“宁澧知晓你在这儿,你破坏了她们的计划,她未必肯放过你。”
“不要再连累你了。”
他说罢,往床沿靠去,阖上眼睛。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定会离去了罢?
宁沅的沉默令屋内的气氛凝滞下来,她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起身离开,而是平静地把他的衣带悉数抽开来。
……她不是不想与他成婚吗?
她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死活?
她为什么要把宁澧丢出去?
她为什么还要帮自己?
无数的疑问在沈砚脑海里盘旋着,他垂眸,见柔软的手指在他眼前灵活地翩飞。
当屋内潮热的空气裹挟住他的肌肤时,他骤然按住她的腰,迫着她贴近自己。
他不知道她怎能云淡风轻地说出那种令人害臊的话,又怎能在已然生气之后,仍面色无波地解开他的衣袍。
……是因为喜欢吧?
她喜欢他,所以她愿意。
他贴近她,薄唇贴上了她的颈侧,落下一个极轻的吻,而后一路轻贴下去,咬住了她的衣带。
在他即将要偏头扯开之际,她的手抵住了他的唇,自他齿间把自己的衣带一点一点抽了回来。
“不必这么麻烦。”
宁沅目光垂落,轻轻握住,探究般地上下抚了抚。
“应当这样就行。”
男子猛地蹙眉,轻轻抽了一口凉气,一同握住了她的手。
看来这法子是有用的。
她曾在话本里看到过男子逼女人跪着帮他做这样的事,彼时她很痛恨那个男的,只希望女人日后能报复回去,如今她却很感谢那个男主角。
若非是他玩得这么变态,她也不会知道。
宁澧说,这药药性发作后会让人四肢无力,那么让沈砚自行解决,已然是不可能的。
欲解此药,只能以纾解情欲为条件,其实并不是在考验他本人的克制与耐性。
一个人再强大,也总有无法战胜的东西。
而是在考验想为他解药之人。
宫中之人多古板守规矩,纵然裴子星请来太医,都是些大男人,断不会不顾及旁人目光,对沈砚做这样的事。
八成也是给他寻个如宁澧一般意欲嫁给他的宫女。
宁澧之辈则或是愚蠢,或是孤陋寡闻,居然只能想出爬床这一种办法。
虽然每个爹娘都不喜欢女儿家看她喜欢看的这些风流情事,可她真心觉得盛国在床笫之事上的普及教育尚且任重道远。
明明有更方便的法子,为何非要让施救者献身。
宁沅的思绪拉回眼前。
她虽懂得不少,但终究是纸上谈兵。
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不大熟练,直至过了许久,才终于摸索出了规律。
纵然他已十分克制,可时不时的微颤亦惹得她的脸渡上了热意。
哼,若非她良善,她才不会管他。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叩响。
“宁小姐,你可在里面?是否安好?”
裴子星瞥了眼身边的宁夫人,担心问道。
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带着太医来的路上,恰遇到了很是焦急的宁夫人,张口便指责他看护宫城不力,连宁沅与人白日宣淫也不知晓。
那时他短暂地心慌了一瞬,因先前亲眼看见之故,他真的怕沈砚对宁沅做出什么强迫之事,便被宁夫人拽至门前,却发现门居然从内锁住了。
怕她出事,他只好叩响了门。
宁沅手中动作未停,平静同窗外喊道:“我好得很。”
不见颤音,不见婉转,与明薇心中所想相去甚远。
她把宁澧赶出去,不就是为了独占沈砚吗?
怎么听这声音,她似乎并没有与沈砚发生什么?
“你好得很,你为什么不来开门?”明薇在外叫嚷道,“沅沅,是不是有人胁迫你?有母亲在,你别怕!你尽管道来——”
“你真的很吵。”宁沅打断了她。
“别出声。”她对沈砚比口型道。
宁沅觉得眼前的场景总有几分怪异。
她靠在沈砚的怀中把玩他,屋外却站着她名义上的母亲和好友,裴大哥应是担心她被沈砚欺负,而她的继母八成不知又在憋什么坏水。
他们绝不能出声,却偏偏还要进行下去。
她抿着唇,有几分懊恼地看向沈砚,却见沈砚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手上。
之后便是一阵温热。
她松了手,两人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
她拿出帕子胡乱抹了抹,而后寻到火折子,彻底将证据燃了个干净。
沈砚沉默地站起身来,眼底带着些莫名的羞意,整理好衣袍后朝她走来,一眼便瞧见少女手背上沾着的不规则的乳白,因只剩薄薄一层,早已干涸了。
其实她生的白,不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他本不想去瞧,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面。
她帕子都烧了,大抵是不打算擦了。
“……没弄干净。”他低声道。
她抬手放在眼下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怎么显眼,也没什么味道,没关系。”
“……我帮你。”
他紧蹙着眉宇,拿起一方帕子,沾了些茶水,抬起她的手腕。
湿润的帕子把肌肤上的痕迹彻底抹去。
他并没有放下她的手,道:“我觉得你继母应当是打算把这件事栽赃给你。”
药性解除后,他思索一瞬,便觉得明薇带子星来堵门,定已留有后招。
她知道这药的效果,见二人无恙,定笃定宁沅会与他在这间房发生些什么。
她只消在外面堵住二人,便可以栽赃是宁沅给他下的药。
是她,为了爬他的床。
“你别怕,我会帮你。”
他已然想好要如何应对,只目含期盼地看向她,等着她来与他多说几句话。
可宁沅自是不怕。
她骤然得知她同沈砚的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如今她再坦荡不过,简直无所畏惧。
“不用。”她冷淡地应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沈砚瞧着她冷淡的神情,心好似空了一块。
当这个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连沈砚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小到大,他都是众星拱月的那个。
一向都是旁人来揣摩他的心思,讨他的欢心,而不是他迎合旁人。
所以,从前面对着样样都撞在他的喜好上,却总是垂首不语,对他避之不及的宁沅,他下意识觉得她不过是与旁的女子一般,一面暗自迎合,一面故作害羞。
他从来没有去试图了解她的内心,只恨她为何也这般无趣庸俗。
直到他忽然能听见她的心声,才渐渐发现他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看起来乖巧柔顺的少女。
这世上好像没有她特别在乎的东西。
也就意味着,他很难讨好她。
沈砚突然发现,他好像拿她毫无办法。
他转身在屋内燃上熏香,回首见她已经施施然走至门前,正在这时,她忽然回首,唤了他的名字。
“对了,沈砚。”
他当即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婚嫁之事,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旁人。”
后者可以,前者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心想。
少女转过头去,应了声好,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虽是一场意外,可是沈砚知晓,就算她仍不肯嫁给他,就算她还在生她的气,可他们之间的连结却要比从前都紧密。
此后,不论她遇见哪个男人,都再也忘不掉她曾经与他在这间有些闷热的屋子里,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情。
宁沅推开门,探出一颗脑袋,倒吸了口凉气:“……好多人啊。”
外间站着的人真是出乎意料得多。
除却她母亲、裴将军与太医以外,不知何时也惊动了陛下与娘娘,还有她那一脸严肃的爹。
在她爹身后,正站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妹妹宁澧。
她走上前去,神情自若地一一请安。
站在廊下的明薇率先冲进房内,被浓郁刺鼻的熏香味儿呛了一瞬。
她纵然不曾嗅到香汗交融的气息,仍是硬着头皮演了下去,唤道:“宁沅,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宁沅深吸一口气,正欲答话,却听沈砚的声音从屋里有气无力地传出来,道:“宁夫人是觉得小姐肯屈尊降贵地照顾在下,有失身份吗?”
……他不是好了吗?
如今最稳妥的法子,难道不是装作无恙,然后当这药从未生效吗?
他怎么颇有要将此事闹大之势?
明薇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沈大人,您这身体不适,可与咱们寻常人大有不同。”
陛下闻言,抬脚便往屋中进:“怪不得你托明决同朕说你不大舒坦,可瞧过太医了吗?”
沈砚虚掩着唇,咳了两声:“不必瞧了陛下,已然压下去许多了。”
旋即他看向明薇:“在下竟不知宁夫人颇通岐黄之术,只消一眼,便可知在下患得是何种病。”
沈砚的话颇具锋芒,讥讽之意太过明显,当即挑起了明薇的怒火。
“沈大人说笑了,岐黄之术我倒是不通,不过主持中馈倒是在行,这才能把我那糊涂女儿的账给算清楚。”
见陛下眉间隐有不悦之色,宁国公忙制止道:“今日她们女儿家过节,你又要算什么账?有什么事回府再说,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宁沅心中思忖,她爹最是要面子,不论她对与不对,他定会怪明薇把这事儿在宫里摊开来讲。
如此一想,今日她爹倒也能算作是她的帮手。
这样一个能让她爹与继母反目的好时机,她才不能真的让明薇偃旗息鼓。
她顺着她爹,怯怯道:“是啊母亲,这毕竟是在宫中,不是在府上,更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地方……待您回府后,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如今还是莫要耽搁诸位大人的时间了。”
明薇的家世不高,便敏感地把她幼时的不争、不抢、不谄媚、不讨好,误解为了她瞧不起她。
这也是她处处针对宁沅的原因之一。
宁沅知晓这是她的痛处。
她并不会因出身而否定一个人,但为了激怒明薇,最好的法子便是往她的痛处上戳。
明薇今日本就因被她坏了谋算烦心,如今见她言语间暗讽她是小门小户,更是怒火中烧。
是,她娘是高门贵女又怎么样?
还不是她的手下败将?
想到先前她已然做好了安排,当即无视了她爹的面子,底气十足道:“沈大人的病,不正是你下得药吗?”
果然上钩了。
宁沅挑了挑眉。
“母亲,你怎么能攀污我呢?我入宫后便带着女使与裴将军讨教器乐,可见都不曾见沈大人一眼。待他来寻我们时,他就已然中药了。”
裴子星道:“陛下,宁小姐所言非虚,臣可以作证。”
明薇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诸位了。”
“我曾在她的房中妆台的抽屉里见过一只药盒,当时便疑惑她留这个药盒有何作用,没曾想只为留在今日,同沈大人暗中苟合!”
“……我房中确有药盒,不过那都是我平日里给自己治些小病备下的,哪有什么**?”她拧眉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证据就在你房中,回府一搜便知!”
宁夫人话音刚落,明决便提着一个女使模样的人走入院中,丢在了众人眼前:“或许这就是宁夫人想要的证据?”
终于来了。
沈砚阖了阖眼,放下心来。
他们虽是主仆,却亦更似朋友。
正如明决了解他一般,他亦了解这个自幼跟着他的玩伴。
他这么久没出现,定是察觉了什么极其重要的破绽,不得不撇下他去办。
所以他才敢主动接下宁夫人的话,挑起这场争端。
宁沅偏了偏头,见揽星跟在他身后。
揽星看见她,赶忙向她跑来,握着她的手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平静道。
她踮起脚,附耳过来:“我和明大人本在往荷香榭赶去的路上,他耳力好,恰听见夫人在与那女使吩咐着什么,他想着,这事儿八成有蹊跷,便说你们那儿左右没什么大事,便带我跟着那人,结果跟去了府中。”
确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她手指发麻而已。
宁沅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
明决道:“回陛下,宁小姐的女使求助于臣,说府上出了急事,托臣把她送回府中,结果正巧碰见这女使鬼鬼祟祟,打算进宁夫人的卧房。”
“臣一想,区区小贼,怎敢觊觎国公夫人之物?”
“便等着她出来,一举将其拿下,如今正是人赃并获。”
他说罢,献上一只小圆盒。
“夫人瞧瞧?可损失了什么?”
“多谢你了。”
明薇面上的笑容几乎快撑不住了。
她俨然没想到沈砚的手居然都能伸进国公府去,半道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她盯着那小圆盒正欲拿走,好生藏起来,却被一旁的皇后抢了先。
“这盒子好生精致,容本宫一观。”
说着,她旋开盖子,轻轻闻了闻,而后面色大变,塞给了一旁的嬷嬷。
嬷嬷闻罢,当即跪在地上道:“陛下……这……这确是**。”
陛下环视一周:“你方才说是在哪里扣下来的?宁夫人的房间?”
明决抱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