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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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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吸微促,抬手推开了沈砚。
她抬眼去看他,见他的眸中并无意外之色。
他好像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她的亲密,又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她的疏离,好像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甚至都没有问一问她为什么不行。
这一瞬间,她几乎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并不喜欢宁沅这个人。
只是色迷心窍,馋她的身子。
她若是愿意,就再好不过,不愿意也没什么关系。
宁沅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不悦,掀被躺回床榻上,下了逐客令:“我要睡觉了。”
她试图平息着波澜迭起的内心,而后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拒绝他的邀请呢?
可能是他那方面还不错。
也可能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常会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甚至上回她心中还冒出来嫁给他也不错的念头。
但念头之所以只是念头,就是因为他虽不会伤害她,可他却会骗她。
若是真栽在他手里,那她一辈子也玩不过他。
仗着他对自己身体的那点喜欢,虽能过得不错,但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
若他一朝变心,喜欢上了旁人,那她的下场怕是比她娘亲好不了多少。
男人还是少些弯绕心思得好。
就像裴大哥那样的。
又是裴大哥。
沈砚听见她的心声,微微叹了口气。
他不问她,自然是因为他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且他始终认为这样的事应当两厢情愿。
她若是想,他便奉陪,她若是不想,他就与她保持一个令她舒适的距离。
她从小就不曾过上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自然会暗示自己要寻一个安稳之人度日。
这很正常。
但他不认为子星会是她的良配。
宁沅之所以总想与他割席,无非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爹拿她的婚事当做维系两个家族的纽带,可偏偏她娘的不幸遭遇在前,她很不安,生怕重蹈覆辙。
二是沈府乃至他自己,在宁沅看来都十分复杂,而子星则简单直白地多。
可事实并非如此。
沈家旁系虽多,他这一脉缺唯有父母和阿姊,人际关系很简单。
子星的父亲却有两房小妾,家中暗藏玄机。
不过不论她心里怎么想,他都不会放弃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得了自由的杨知意在经商一道上更为得心应手,宁沅投进去的那些银子翻了几番。
夏去秋来,这日,杨知意又给她送来了上个月的盈利。
宁沅盘算半晌,心中估算着再等个一月,就攒够了还给国公府的银两。
届时,她就能和小星星远走高飞了。
养心殿内袅袅生烟,陛下与裴子星交代完秋狝事宜后,侧目看向沈砚。
沈砚只盯着裴子星,并没有留意到陛下投来的目光。
远走高飞?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她?
“执玉,你盯着子星做什么?”
沈砚淡淡道:“臣观其面相,察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陛下您。”
裴子星一头雾水:“臣瞒着陛下什么了?”
沈砚不大想理他,冷着脸道:“宁小姐的事。”
“……这点事也未必需要让陛下知晓吧。”
沈砚凝起眉:“你们还真有事?”
她背着他与子星偷偷做了什么?
那他怎么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会时常向他请教吹笛。
难道是心声失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宁小姐笛子练得愈发勤勉了些,曾在信中请教过我一些问题。”
他的眉宇蹙得更深:“你们还互通书信?”
……他在脑海中听见的那些言辞诚恳的请教,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裴子星点了点头。
“怎么,难道你没有收到过吗?”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然觉得沈砚同宁沅亲密了不少,几乎都要以为他俩好事将近。
沈砚哽住片刻,心想,宁沅不给他递书信,定是因为他们常常见面,她根本想不起来还可以用书信联络他这码事。
见面和书信谁更重要,简直不言而喻。
沈砚面不改色嘴硬道:“自然收到过。”
“那你这么惊讶。”裴子星道,“我还以为宁小姐不曾给你写过书信呢。”
陛下观察着两人,翻开折子,清了清嗓子,随口道:“子星,你有没有感觉到殿内有些酸意?”
还未待裴子星回答,沈砚便冷着脸道:“陛下怕是感觉错了。”
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的性情,故而陛下也未与沈砚计较,以一副大哥姿态道:“在坐的各位唯有朕是有妇之夫,你是不是与宁小姐最近进展不顺?不妨说来听听,朕来帮你出出主意。”
“和你说了也无用。”
她都想着和人私奔了,信中还指不定写得什么他不知道的旖旎情话呢。
再说了,陛下当年与阿姊是两情相悦,与他的情况可不一样。
他与其在这里问他,还不若去问一问阿姊女子究竟是如何想的。
“臣先告退,去瞧一瞧阿姊。”他起身行礼而去。
陛下望着他的背影,敲了敲书案上的宴会图,对裴子星道:“届时不妨让他俩坐得近些。”
宫道深深,沈砚与沈蘅坐在尽头处的亭中,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他斟酌许久,开口道:“我……”
“有一个朋友。”
“……”
沈蘅刚含在口中的茶险些喷出去。
她配合道:“请问你这位朋友……他怎么了呢?”
他眉头蹙起,低声开口道:“他与我一样,也有一位未婚妻。”
“但和我不同的是,他那未婚妻不喜欢他,甚至打算去与旁人私奔。”
沈砚这话一出,她还是惊了一瞬:“本宫不信。”
她心中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宁沅所见的男子大多都是弟弟,偶尔入了宫,才会与裴将军多说几句,且皆守礼又得体。
宁沅这样安静内敛、灵慧谨慎的性子,纵然真的心仪旁的男子,也不会不管不顾地与其在一起,定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以后再表明心意。
“这之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她试探望向他。
“没什么误会的。”他道,“我一早就知道她……哦,我朋友的那位未婚妻,对那个男子青眼有加,但她家中关系复杂,需得有一位能压住她家中长辈,替她担下大事的人,而我那个朋友显然更合适。”
“那你……你那位朋友如此做了没有?”
“自然是做了。”
沈蘅不解道:“既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为什么不曾动心,还会去喜欢旁人?”
沈砚噎了噎道:“我若是知道,还来问你做什么?”
沈蘅沉吟片刻:“那你喜欢她这件事,她自己知道吗?”
“她心中不是一直这么觉得的吗?”
她可是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对他情根深种。
“这么说……你还从没有表过白?”沈蘅瞪大了眼睛。
“……没有。”
“蠢!”沈蘅站起来,“她心中再怎么知道,你只对她好,却从未说出口,便也都是暧昧。”
她了解这个弟弟。
他一向行动大于言辞,而宁沅又自幼没有什么安全感,不喜欢去猜测本就虚无缥缈的感情里究竟有几分是真。
比起行动上关切,言语上冷淡,她定是会更倾向于不论内外皆坚定选择她的善意。
她宁愿蒙蔽自己的心之所向,也不敢鼓起勇气赌上一回。
沈砚道:“她既不喜欢我,我说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沈蘅简直恨铁不成钢:“那她都要同旁人私奔了,你还要你的面子做什么?”
“多说几句好听话会死是不是?”
沈砚抿了抿唇,纠正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好好好,你的朋友。”
沈蘅无奈道。
“总之,请你这位朋友好好学一学如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意。”
沈砚不明白。
都说花言巧语的男人要不得,要多做些实事,怎么到他这儿反而行不通了?

沈砚走在宫道上,琢磨着阿姊的话,试着想象了一下该如何与宁沅表达心意的场景。
空着手的感觉很怪。
他随手折了枝月桂,冷着脸递向面前的空气,道:“给你的。”
少女的模样很轻易地浮现在他眼前。
若是她在,定会微微瞪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歪头凝着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该回答:“因为我心悦你。”
多冒昧啊。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次脚趾微蜷的滋味。
与其让他说这样肉麻的话,还不若让他任她差遣。
他当即换了个说辞,重新递给了空气。
“因为它很香。”
不行,这句实在太过普通,与宁沅甚至不会产生什么联系。
他沉吟片刻,在心里补充道:“和你一样。”
这句话让他轻而易举地想到了那个隐秘的白日。
他吻在她那里,实实在在地尝到了她的滋味。
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耳朵烧了起来,且完全不受控。
……不过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一个变态?
宁沅或许说得对,他可能真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变态。
他一面自恼,一面忧愁到底该如何向她开口,转过一道宫门,再度把月桂递了出去。
然后不偏不倚地送进了陛下的怀中。
陛下本是过去找皇后的。
见沈砚折花递给自己,且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绯红,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惊惧道:“沈执玉你做什么?朕可是你的姐夫!”
刚入宫不久的宁沅本一如既往地埋头匆匆走着,闻声抬头望了过去,透过金黄的银杏叶,恰见了红墙前的这一幕。
她蹙了蹙眉,心想,沈砚都不曾给她送过花。
她本以为他是一个不懂浪漫的男子,如今看来他也是知道的,只是那个能让他浪漫的对象不是自己罢了。
不过……这个浪漫的对象……嗯……怎么说呢……
好难评。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无奈阖了阖眼,垂下手对面前满眼警惕的陛下道:“你别太自作多情。”
陛下这才捂着心口,长吁一口气道:“对嘛,这才是你。”
“你若不是为了给朕,那是在做什么?练习?想要送给宁姑娘?”
沈砚沉默不语,视线望向远方,搜寻着宁沅的身影,最后在一颗银杏树后瞥见了一抹烟粉色的缎料。
她是在偷看他吗?
陛下背对着宁沅,并未察觉她在,只是好心地接过他手里的花枝,叼在了口中,撑住红墙,冲他挑了挑眉。
“你学好了啊,朕只教你一遍。”他口齿不清道。
宁沅发现除却陛下那一声大喊,她并听不清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了片刻,觉得还是走掉比较好。
难怪沈砚频繁出入宫闱,深得陛下看重。
宁沅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还好她就快自由了。
她继续垂下脑袋,匆匆离去。
她今日是入宫瞧太妃的。
她是阿娘的小姑姑,从前对阿娘很好,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先帝不在,她身为太妃,更是鲜少露面,连宫宴时也见不到。
从前明薇执掌中馈,也不允她多来往,如今她回了祖宅,反倒松快许多。
听说太妃换季着了风寒,宁沅特地熬了些药膳来探望一番。
有陛下在,沈砚总不能撇下他离开,他把目光从银杏树旁收回来,见陛下眼里带着戏谑道:“阿蘅,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沈砚:“……”
他蹙起眉道:“臣得去太医院为皇后娘娘请太医,就不与陛下耽搁了。”
陛下一改先前模样,端正身形,担忧道:“你姐怎么了?”
旋即忙吩咐身旁跟着的宫人:“你去传太医,跑着去,越快越好。”
眼见宫人匆忙离去,他转头看向沈砚:“你快说啊!”
“没什么,臣只是觉得她眼睛出了些问题。”
“不然是怎么看上您的?”
陛下脸色一黑:“闭嘴。”
太妃们居住的院落素来偏僻清静,宁沅叩门进去,只觉得若是一生都蹉跎在这样的小院里,也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宫中的姑姑引着她往内室走。
“姑娘请。”
太妃自床榻上坐起来,见是她,不由有些意外:“沅沅?”
宁沅福了福身:“太妃娘娘,听闻你病了,我闲来无事,熬了这药膳来看看你。”
太妃和善道:“真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许多年未见了,当初我抱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后来你娘亲缠绵病榻,直至她……”她轻叹一声,“不说这些了,如今看你出落得如此水灵,你娘的在天之灵定然很是欣慰。”
“不像我,在这宫中半生,连个一子半女都没留下。”
宁沅其实不大会安慰人。
她觉得有没有孩子都是一种选择罢了,亲情的联结必然伴随着母亲的牺牲与奉献,个中滋味究竟是苦是甜,只有自己能体会。
但此时她觉得她总该说些什么。
她想了想,干巴巴道:“生育子嗣也未必都是幸事,皆是往鬼门关上走一遭,若阿娘没有生下我,说不定也不会去得这样早。”
救命……这个宽慰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
太妃闻言一笑,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倒也不必担心这个,若是身子康健,妊娠得当,也不会受那么大的罪,相反,如若平常就不重视自己的身子,病痛时常纠缠,也好不到哪儿去。”
“无论如何,你都要保重自己啊。”
宁沅对她浅浅一笑:“多谢太妃。”
兴许人年纪大了,就都喜欢谈起从前,她拉着宁沅忆往昔道:“说起你娘,她从前也是个爱玩爱笑的性子,身强体健的,只是嫁入沈府后性子变了许多,尤其是怀孕后期,气色很是不好。”
“那她初有孕时呢?”宁沅随口问道。
“初有孕时啊……”
“她初有孕时,可以说几乎没什么不适,那些旁人有的症状她都不曾有,若非月信忽然不至,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呢。”
宁沅蹙起眉。
太妃并无诞育子嗣的经验,但托沈砚骗她的福,她或许有点。
在她以为自己怀孕的那段时间,她看了不少医书,知晓女子孕初期和孕后期是最难熬的,但若孕初期时便比较安稳,大多都会顺利生产。
可她阿娘却是难产伤了身。
如若她最初便很康健,这之中或许有什么算计和隐情。
自太妃处走出来时,她有些心事重重,一时未留意脚下的砖石覆了一层青苔,就这么滑了一下,生生踩空。
小腿划在阶上,痛感传来,她往石阶后倒去,赶忙护住了脑袋。
心想,完了。
她本以为会与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谁料却被人半道一拦,扣入了一个满是冷香的怀抱。
宁沅胸口起伏着,心跳得很快,腿上的痛感传过来,仿佛濡湿了裙摆,疼得她眼眶酸涩,登时水雾弥漫,眼前一片模糊。
纵然如此,她还是觉得她对上了沈砚的视线。
她被他揽在怀里,发现他的心跳比她还要快。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别是那时候他看见了她,来试探些她知道了些什么吧?
她得稳住,不能暴露。
沈砚垂眸望了她一眼,将她横抱起来,手指在她的腰间触碰到了一个触感寒凉之物。
是他当时为她挑的玉笛。
她又打算带着他送的笛子,去找别的男人。
“你是打算去找子星吗?”他淡淡问道。
她毫不避讳地“嗯”了一声。
沈砚沉默着,步履平稳地带她往离宫门相反的方向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子的声音冷冰冰:“带你去找你的小星星。”
宁沅有些不解:“那你带我往宫里走做什么?她又不在宫中。”
子星今日休沐,两人在养心殿中皆是被陛下特意叫过来的,方才他又碰见了陛下,说明子星早就走了。
看来她知道得挺清楚。
“那他在哪儿呢?”
“在马车里等我一同回府。”宁沅如实答道。
不行,连他都与宁沅在马车里发生过很多暧昧的事,他怎么能让她与裴子星同乘。
“我待会儿会亲自送你回去,让他先走。”
“……这不太好吧?”
沈砚扶了她一把她很是感激,但她还是有些介怀先前看见的那一幕。
“难道你想我们三人同行吗?”
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可以吗?”宁沅正视着他的眼睛。
“当然不可以。”沈砚蹙眉道。
她在想什么?
他本想同她说,他和子星之间,她只能选一个。
可又怕话说出口,听她道:“那我选裴大哥。”
那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决不会在她明确不要他的情况下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起码现在不会。
……那他就能容忍她和他亲密到这等地步吗?
沈砚的心里直发堵。
算了,不容忍还能怎样?
他如今还能把她抱在怀中就已经很知足了,以后兴许都抱不到了,她就只会在“小星星”怀里。
宁沅看着他逐渐绷紧的唇角,一时有些不解。
他怎么好像生气了?
“沈砚,你在气什么?”
宁沅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提宫墙前那事,他肯定不是在气这个,自己说要回府也没什么问题,唯一的不对就是她说她要去找裴大哥一趟。
可她这不是也没去吗?
总不能正常往来也要生气吧?
就算她真的嫁给了他,婚后也定会见到旁的男子啊。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心想,还不承认,难道她见了旁的男子也会与他们独乘一辆马车,亲昵地叫他小星星吗?
沈砚嘴硬道:“我没气。”
他抱着她走进御赐给他的院子,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他褪了她的鞋袜,拿来一张打湿的冷帕为她擦拭伤口,血洇湿了白帕,微微地刺痛传来,她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可惜她的足*踝圈在他的掌中,纹丝不动。
沈砚垂首道:“你忍一忍,待会儿还有更疼的。”
……什么更疼的?
宁沅有些不解,在他又用帕子覆在她伤口上时,仍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沈砚抬眼瞧她,把她的小腿放在椅子上,还贴心地垫了个软垫,起身去书案上拿了册话本,丢在她身边。
“你先看看。”
他上回买了许多话本,打算从中琢磨怎么讨好宁沅。
因他能呆的地方仅有这几处,便在府上放了一些,宫里放了几本,连司衙的卷宗里都压了一本。
不过他买了很多,还未来得及看完,拿给宁沅的这本便是新的。
即便她问起来,他也好说本是买给母亲看的。
如今给她,是为了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打发打发时间,别总想着自己的伤。
他转身去寻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宁沅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垂眸望向手边的书。
当她瞥见书名的时候,瞳仁微缩。
好巧不巧,这书她看过。
书里讲的是一个被买来做大官妾室的乡野村姑默默存银两,整日筹谋着逃跑,谁料在逃跑前夕却被大官发现了,大官便挑了她的手筋脚筋,把她囚禁在一处不为人知的房间,捆在床榻上,日日迫着她与他欢好。
好巧不巧的是,她自己也想退婚逃跑。
沈砚断然不是会看这种话本的人,且混迹官场之人惯不喜欢有话直说,做的每一件事都自有意图。
结合着他说的“待会儿还有更疼的”这句话,宁沅顿觉大事不妙。
是不是最近她对他冷淡了些,让他察觉了什么?
不行,此时跑为上策,安抚为中,拆穿则为下。
她连去哪儿安度晚年都想好了,才不要被他困在这里。
宁沅当即忍着痛起身,一瘸一拐地摸去门边。
沈砚终于翻出了药膏,他转过身来,见宁沅已经扶上了门框,一条腿正要迈出去。
她天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给我回来。”他朝她走过来。
宁沅脑子飞快地转。
跑是来不及跑了,不如安抚一下他罢,让他知晓自己并没有离开他的意图。

宁沅转身,在沈砚扯住她衣袖之前,先发制人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环住男子的腰身。
她目光往下,瞥见他稳若磐石的修长双腿。
她心中清楚,他看起来清瘦,实则暗藏力量,自己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绝不可能从他的地盘上逃出去。
不过她记得他好像很吃她撒娇那套。
于是她故意把脸埋在他的衣衫里,掐出一汪泪与哭腔,道:“人家哭起来很丑,所以不想被你看到。”
沈砚:“……”
他垂首,默默瞧了她一眼,自觉有点好笑。
其实她哭起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丑,微微上扬的眼尾红红,带出些妩媚的意味,让本就水雾潋滟的眸子更显朦胧。
既让人想保护,又让人想欺负。
宁沅此时并没有抬眼看,否则应当能看见他根本压不住的唇角。
她猜的不错,他确实抵挡不了她的撒娇。
但想起她居然让子星在她的马车上等他,沈砚唇角的笑容当即沉寂了下去。
他没有拆穿她,而是弯身抱起她。
他本想配合着她演下去,但想起她先前发现他在耍着她玩时很是生气的模样,便解释道:“这药渗入伤口是会有些灼烧之感,但你也不至于怕到临阵脱逃吧?”
他原只是打算上药而已吗?
宁沅忐忑地想,还好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又要嘲笑她了。
但不知为何,她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男子面无表情地重新把她放回床榻,大手探入裙角,平静的眸子望向她。
很是暧昧的姿势。
宁沅的心中的失落逐渐变为连她都觉得奇怪的异样,仿佛在盼望着与他真的发生点什么。
直至男子的手猝不及防地按在了她的伤处,药膏的刺激与灼热霎时贯穿了她的皮肉,惹得伤处的筋脉直跳。
那点异样登时烟消云散,疼痛直冲头皮。
更疼的果然在后面。
她倒抽着凉气,不禁头皮发麻道:“沈砚,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我吧?”
报复她今日瞧见了他和陛下的秘事。
“我报复你什么?”他掀起眼皮看她,随口道,“报复你去找子星吗?”
他只不过是在给她正常上药而已,她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他?
他冷哼一声:“你去找谁,同我何干?”
……原是因为这件事。
还说与他不相干,若是他真不在意,他端出这张冰块脸干嘛?
“我不是已经和你解释过了吗?我是打算去见他,可我还没来得及去呢。”宁沅好声好气道,“再说这不是遇见你了吗?还出了这样的意外,所以我更见不到他了呀。”
“哦,那听起来可真遗憾呢。”
沈砚涂药的动作未停,她整条小腿烧得火辣辣的。
她是还没来得及去见,可是都约着和人家共乘一辆马车回府了。
若非他执意把她带到这儿,人家指不定已经见了面了。
宁沅拉下脸来,不悦道:“你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他揉着她的小腿,抬眸看她:“难不成你还要我发自内心地恭喜你们吗?”
宁沅不理解:“你要恭喜什么?我又没有要嫁给他。”
……明明不想嫁给他,还要想着与他私奔吗?
沈砚沉下脸来:“宁沅,你别仗着你是个姑娘家,就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
她玩弄他的感情也就算了。
毕竟他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可子星不是这样,他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实人,吃不消她这样的妖精。
宁沅忍着疼,恍惚了一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几时玩弄裴大哥感情了?
她从来都没有与他越过朋友之间的界限,倒是和沈砚愈发不清不楚。
想到今日看见的那枝丹桂,她更是心烦。
她蹙起眉:“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怎么了?”
他动作未停,语气也算不上温柔,她的伤口不碰都在隐隐作痛,更别提他在这里揉来揉去。
她咬了咬唇,没好气道:“不怎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是说你今天看见的那幕吗?”沈砚问道,“那是我……”
话说了一半,他生生咽了下去。
那是他在练习该如何向她表白。
但他心中觉得,如今的气氛和时机都不适合向她坦白这一切,表达心意这件事,应当庄严而隆重,伴随着惊喜和感动,而不是在这满是草药气息的屋子里,平静地陈述出来。
“……总之,这是个误会,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沅见沈砚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垂下眼来。
她发现她与他的关系愈发暧昧不清。
从未互道过喜欢,却抱过亲过,甚至互相帮彼此纾解过。
这样的关系很怪,不像定下婚约的爱侣,倒像是家族联姻的夫妻。
转念一想,她与沈砚,本就是因家族联姻才有所关联的。
那她究竟在难受什么?
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盛国的民风并无那般守旧,女子若是精于骑射,亦可以随男子一同入围场,不会也无妨,可与随行之人呆在大帐里,观百戏,看斗兽。
宁沅本想借腿伤推了秋狝,趁机查一查当年之事,可终究拗不过皇后娘娘相邀,还是赴了约。
秋高气爽,旌旗猎猎。
今日比得是箭术,宁沅因着腿伤未愈,来得稍晚了些,女眷席位早已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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