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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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摸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她环视四周,开始感觉不适。
依照她的性子,应当寻一处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可此次的席位是事先安排好的,她偏偏坐在女眷中最显眼的地方,且离沈砚的坐席格外地近,几乎是女眷中最近的。
她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安排的了。
且人多的地方,议论声也多。
好在各府小姐的目光都被远处的箭术比赛吸引了去,并没有人来叨扰她。
只听几声破空之音,周遭人一同叫好,她亦好奇地投去目光,见利箭破空,正中靶心。
“李公子当真文武双全……”身后的贵女感叹道。
“我看还是先前的张大人更胜一筹。”
“沈大人也不差呀,他只是如今低调下来,不曾上场罢了。听说先帝爷在位的时候,他可以百发百中呢!”
宁沅听着,适时望向不远处的沈砚。
不知为何,他看似没有回头瞧她,但她总觉得他的余光在盯着自己。
……在意他做什么。
她大抵是病了。
身后女子压低声线叹惋道:“只可惜沈大人与宁大小姐早有婚约,咱们没机会了。”
“不如多看看裴将军吧,他没有定亲,但是能一箭穿三禽呢!”
身后的气氛活络,嬉嬉闹闹,连带着调动起了宁沅的兴致。
她回头正打算加入她们,却见那几人顿时噤了声。
方才她们还在遗憾沈大人的婚约,却没想一贯不喜热闹的宁沅,今次居然正坐在她们前方。
“宁小姐,我……”
为首的姑娘正要解释,却听宁沅和气道:“那什么,裴将军真的能一箭穿三禽啊?”
有一女子率先反应过来,忙点点头道:“嗯!是真的,就前不久的事,当时我哥哥约裴将军去郊外狩猎来着。”
身侧的姑娘用胳膊肘轻撞了撞她:“你哥约裴将军去狩猎,是真想打猎,还是想与你相看啊?”
女子脸红道:“你们还说!那你们在这儿到底是看箭术,还是看夫婿啊!”
“旁的不知,宁小姐大抵是真的在瞧箭术吧?”一个圆脸爱笑的姑娘试探地同她开玩笑。
宁沅笑笑,打趣道:“那可未必哦。”
反正她和沈砚退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深居简出,能见到的男子寥寥无几,如今正是一个大好时机,说不定就能遇到最适宜她的桃花。
其实,她从前不爱与人说话,大多都是因明薇总时时刻刻地盯着她之故。
她怕出风头,怕收获了旁人的喜欢和赞赏,便惹来明薇无端的嫉恨,让她在府中过得更为艰难,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在人前寡言的性格。
但其实她也很想交到自己的朋友。
除却揽星,杨知意可以说是她的第一位朋友。
如今她正试着迈出第二步,融入大伙。
“裴将军上场了!”
宁沅闻声回过头去,丝毫没留意到沈砚已经往她这边看过来。
那句“那可未必哦”尚言犹在耳。
她什么意思?
她还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夫婿?
她想什么呢?
这个世上还有比他更合适她的人吗?
沈砚蹙起眉。
他先前已做好了打算,待秋狝罢,便携礼上门,先同她表明心意,再与宁府提亲。
聘礼他早就备好多时了。
宁沅的视线仍在赛场上,见裴子星长臂伸展,颇为轻松地拉满弓弦,指尖仍留三分力,下一瞬,羽箭如风,轻松将靶心射了个对穿。
胜负不言而喻。
宁沅心想,其实裴子星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她很欣赏他的为人,亦很欣赏他的文韬武略,甚至很欣赏在他不羁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细腻的心。
沈砚抿住唇,再坐不住,起身往宁沅处走过来。
宁沅只单手支颐,接着出神。
但欣赏只能是欣赏。
她深知她对裴大哥并无男女之心,他对她而言更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她更希望他可以找一个与他两情相悦之人在一起。
因为他值得。
故而她就算与他见面联络,亦皆无任何逾矩之处。
想到这儿,她笑容凝滞,蓦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沈砚呢?
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从未注意过男女之间的分寸,仿若借着指腹为婚之缘,放任了许多事的发生。
她会不会有点喜欢他?
她还未想明白,身后的姑娘便同她递了点心,熟络道:“沅沅,你尝一尝。”
她回身接过,道:“谢谢。”
还未转过身,便觉得身后落入一片阴影。
沈砚心中压着一股邪火,满脑子都是她那句话。
裴子星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裴子星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裴子星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她上回还亲口同他说没有想要嫁给他。
她上回还想要三人同行。
现在倒好,干脆把他排除在外了是吗?
那还不如他们三人同行呢。
呸,什么三人同行,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是他一个人的。
他才不要那么大方,把她拱手相让。
至于她后面想了什么,他全然无心再听,只冷着脸唤道:“宁沅。”
宁沅正张口把糕点往自己嘴里送,掀起眼帘看着他。
“我提醒你,你可是有婚约之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压着怒火。
宁沅吃糕点的手一滞,轻轻“哦”了一声,自觉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这个干嘛?”
沈砚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她还问他说这个干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给她留个面子。
“所以请你注意你的身份,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
宁沅短暂回忆了一下她方才的所思所想,最后的落点是在纠结她到底喜不喜欢沈砚。
……那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提醒自己去与他退婚吗?
分明是小孩子心性!
沈砚蹙眉,脸色不大好看,正欲继续与她继续说道些什么,却听一道庄严的声音唤了他的名字。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再度提醒她一遍:“你不要胡来。”
而后匆匆往那边去了。
宁沅追着沈砚的背影,见他此刻他身前站着一个老臣,由于沈砚的身量太高,将那老臣的样貌遮去了大半,她一时认不出是何人。
那老臣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仿佛在训斥他。
而沈砚则绷着脸,仿佛随时都会拂袖而去。
她倒是难得见他吃瘪,纵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仍是饶有兴味地看着。
裴子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敲了敲她的桌面。
“宁小姐。”
宁沅收回目光,抬眼看向他,随口问道:“裴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她同裴子星说过很多次不必这般客气,可以唤她沅沅,可他在人前还是会这样唤她。
“已然比完了,我得了彩头。”
他稍压住语气中的兴奋,同她分享喜悦,却见她对他的话并无什么反应。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瞥见了站在角落的沈砚。
“你在看执玉吗?”
宁沅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为何又往他那处看了去,她再度收回目光,尴尬道:“没有啦,我只是随便看看,碰巧看到了他。”
“裴大哥,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裴子星没有重复方才的话,似看破了她心思一般向她解释道:“那是沈老大人。”
宁沅一副了然之色。
她方才还在想谁这么勇猛,居然能让沈砚缄口。
如果是被他爹训斥的话,那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他爹好好的骂他做什么?
该不会是不让他与自己说话吧?
很有可能。
虽说他俩门第还算相配,但听闻沈老大人一向看不起只顾同僚,不顾家庭之人。
他八成不喜欢她爹,亦连带着不喜欢她,反对他俩说话也实属正常。
但其实并非宁沅想得那样。
沈老大人沉声道:“听旁人说,你最近与宁家那姑娘走得很近,起初我还不信,觉着你不该是如此不懂礼数之人,今日一见,竟当真如此!”
沈砚不耐道:“我如何不懂礼数了?”
“你始终拖着不去宁府提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早就想去了好吗?
之所以到现在都未去,是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之故。
沈砚沉默。
沈老大人接着道:“你若不喜欢她,就莫要耽搁人家前程,该与人家保持距离。”
“听说当年母亲仰慕您的时候,您也对她爱搭不理。”
“您既无意于她,怎么不干脆与她保持距离呢?”
沈砚反问道。
“……我并没有无意于你母亲,我只是年少青涩。”沈老大人瞥了宁沅一眼,道,“我看她与裴家那小子就很登对。”
沈砚亦回眸望去,见她仰着头在与子星说些什么,带着小女儿家一般的窘迫。
“您怕是眼神不大好使。”他没好气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您怕是眼神不大好使。”
“和她最登对的明明是我。”
沈砚倔强地重复了一遍。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属意她,想娶她回府,与她一生一世。”
沈砚脱口而出。
他抿了抿唇,他第一次直言自己的心迹,竟没觉得多么难为情,反倒有些畅快。
这话倒令沈老大人顿时没了脾气。
“你认真的?”
沈砚轻轻“嗯”了一声。
“这话你同她说过没有?”
沈砚摇了摇头。
沈老大人抬手指了指他的身后:“那你怎么不早些对她说?”
他其实已经计划好了。
但在未成事以前,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毕竟事以密成。
沈砚继续沉默片刻,学着他的话道:“我从前只是年少青涩。”
沈老大人气得吹了吹胡子:“……那你继续青涩去吧,届时她与旁人在一处了,你可别后悔。”
说罢,他拂袖而去。
沈砚回首,却见宁沅的位子又空了出来,连裴子星也不知所踪。
他慌张一瞬,刚想去寻她,却见一位宫人来寻他道:“陛下有事找您。”
……罢了,他虽不知子星会与她说些什么,但若她心中有所思量,他还是能知晓的。
他总不能这辈子不让她与子星说话罢。
时间拉回到一盏茶前。
裴子星邀宁沅出去走一走,刚走出几步,回头望了眼沈砚,道:“八成是沈伯父又拿婚事与他训话了。”
宁沅沉吟道:“他时常如此吗?”
裴子星颔首道:“嗯。自你及笄后,沈伯父便一直在催促他去宁府向你提亲。”
“一直?”宁沅蹙起眉,“这么说,他起初是不愿意的?”
她一直以为沈砚对她情根深种,后来才觉得他或许只是与她身体契合,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听见这话,她的心更沉了一沉。
猜想得到了验证。
果然沈砚多次宣扬要娶她,只是因被家里催婚之故。
裴子星想了想道:“我觉得也未必,他可能最初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心。”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了。”宁沅闷闷道。
他才不喜欢她。
“我在府上的时候,家中人也总催我娶妻之事。”
“人人听多了都会觉得厌烦,但这厌烦对得是长辈絮叨,并非是你。”
宁沅算了算,其实裴子星要比他们都大些,若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成婚生子,孩子怕是都会喊她姨姨了。
“裴大哥,你是因为尚未遇到心仪的姑娘,所以才未成婚的吗?”
裴子星抿了抿唇,如实道:“也不尽然。”
宁沅讶异地转头看他,道:“这么说,你原来有喜欢的姑娘?那你那时还说可以对我负责……”
当对上他认真的神色时,宁沅愣了一愣。
她并非天真到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当即便明白了什么,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垂下头去,感觉有些乱。
他既然没有点破,那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得好。
“你人这样好,那姑娘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裴子星笑了笑,坦然道:“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也无意改变她的想法。”
“人活一世,无非就是一场体验,心动是体验,错过亦是体验,我这段感情已然很圆满了,不曾留有遗憾。”
“那么你呢?”他望向宁沅,“你若是有遗憾,为何不勇敢一点?”
其实,身边熟悉她与沈砚之人无不看得出他俩的心思,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与沈砚,一个太清醒,一个太谨慎。
清醒者不敢多思多想,亦不敢去深挖被藏匿起来的爱意,怕自己就此沦陷,却听对方道一句只是好心。
而谨慎者偏偏多思多想,生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后一拍两散,终究未得圆满。
可若不试一试,怎知会不会圆满?
这两人没一个真正想得开的,还得靠他这个成熟的大哥来。
宁沅低着头,未曾回答。
日光在她的眼睫下投出一片淡淡的暗影。
裴子星的话印在她心里,她不由又想起了那抹孤寂如月的白影与浅淡冷香。
她想,裴大哥说得对,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喜欢沈砚。
但是他要娶自己是真,不喜欢自己也是真。
她与沈砚相识多年,可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只知他是个有底线的好人,却亦会用一些非常手段来达到目的。
所以,他为了娶她应付家里,才会故意对她好,也会无意对她行骗。
他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耍自己。
人活一世,无非体验一场,酸甜苦辣,悲苦喜乐,万般滋味皆是滋味。
她体会过心动,体会过生气,体会过契合,体会过错过,她从这段感情里已经得到了许多许多。
反正她是要走的,不如就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她抿了抿唇,由衷道:“谢谢你,裴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
见她想开,裴子星对她笑了笑,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和释然。
两人又一同折返。
明明相隔很远,可宁沅的目光却仍不由自主地被沈砚吸引。
可他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后挪开了目光,自顾自地忙碌,时不时有人来向他请示几句,而他依旧神色浅淡地吩咐着,仿佛天地间不会有任何事情拨动他的心绪。
宁沅收回目光。
她从小到大看得很清楚,人的一切不甘都来自于欲求不满。
渴望权力,渴望地位,渴望财富,甚至渴望被爱。
而她没有什么伟大的欲望,能够安稳地度过每一日就好。
何必多想。
她与裴子星道了别,而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裴子星往沈砚处走去,颇为热情地揽住了他的肩头,冲他低声道:“兄弟我可帮了你个大忙!”
沈砚微微蹙眉,望向他,语气中稍有些疑惑:“……你确信不是倒忙吗?”
“怎么会!”
沈砚严肃道:“我已经不想和她退婚了,你知道吗?”
“你终于肯承认了?我又不傻,怎会瞧不出来?你就放心吧!”他自信满满道。
沈砚狐疑望着他。
这怎么和他听见的心声不一样?
不管怎么样,沈砚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回府的次日一早便携礼去寻宁沅,不给她乱来的机会。
但既要见她,说如此郑重庄严的事,就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
沈砚这夜睡得格外得早。
谁料宁沅亦如是想。
只可惜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半夜起来数了遍银票,写了封言辞恳切的退婚信函,打算明日亲自去找沈老大人一趟。
把纸张叠进信函中,她再度躺回床榻,只可惜心中惦念着这事,更是睡不着,干脆在天未亮之际便梳妆打扮,叫了马车等在了沈府前。
沈砚早早醒来,便听明决乐呵呵道:“公子,您醒啦!”
“告诉您个好消息,宁小姐已经候在府门前多时啦!”
沈砚当即沉下脸道:“……好你的头。”
她还是快他一步。
“你去府前拦住她,把她请到我这儿来。”他吩咐道。
而后手忙脚乱地起身,去那堆五花八门的白里找她最喜欢的那件。
她还未见父亲,一切还来得及。
待他束好腰封,却见明决又乐呵呵地过来。
他往他身后望去,却未瞥见那抹窈窕身影。
“她人呢?”他沉下脸道。
“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想不到吧?宁小姐压根没打算见您,她径直去寻了老爷!”
“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咬牙道,“你离死不远了。”
“事已至此您就别瞒我了。”
“宁小姐行事一向出其不意,她定是打算向老爷表明对您的心意!”
“裴将军都已经悄悄告诉我了,她亲口说的,她要勇敢一次!”
沈砚大步迈出房门,丢下一句话:“你最好祈祷着她还没迈进正厅。”
明决美滋滋地瞥了他一眼。
呵,装得这么烦,心里还不是乐开了花?
沈砚赶到正厅的时候,急忙环视一周,并未瞧见宁沅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切还来得及。
沈老大人此时正端坐在主位饮茶,抬眼见他,蹙起眉肃声道:“自幼便教你步履从容,举止有度,你如今真是越发出息了,在自家府上仓促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稍稍迈进堂中,简单整理一番衣摆,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度,而后直截了当道:“父亲,您能暂时回避吗?”
沈老大人端茶的手一顿,诧异看向他。
他还未来得及解释,便听他爹一口回绝道:“不成,人家宁小姐可是来拜见我的,我怎可留她一人与你单独会见?万一吓着人家了怎么办?”
沈砚道:“她或许没有您老人家想得那般柔弱。”
“你这话何意?人家分明就是一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
沈砚与沈老大人对峙之际,宁沅正慢吞吞地走在往正厅去的路上,手中仍紧捏着那封退婚书。
她心中不由回顾起她与沈砚相处的光景。
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他喜欢她的呢?
从小到大,两人曾无数次在各家宴席上遇见。
她是个素来不喜左右逢源之人,能避着人走就避着人走,大多数人也会对她视而不见,可每次碰到沈砚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看向她的目光实在太过直接,因此出于礼貌,她不得不鼓起勇气,红着脸同他打声招呼。
但如今细想想,他似乎没有给过她什么回应,每次都淡淡地挪开视线。
她从前只当他沉默寡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冰块脸,非常地不通人情,如今想来,也或许是她从前就有些自作多情。
天气已然凉了,宁沅捏着信函的手心依旧微微有些冒汗,抬眼望向不远处雅致的正厅时,眸中愈发坚定。
她迈进正堂,一眼便望见了早已备好的茶水点心。
以及气氛稍显剑拔弩张,却不得不在她面前装作表面和气的二人。
“沈伯伯。”她礼道。
沈老大人缓声道:“宁小姐来啦?常听我夫人提起你,她对你甚是喜欢,听闻你要来拜府,特地让后厨备了这些点心,如今还不知她在忙着做什么呢,也不见踪影。”
说罢,他瞪了沈砚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倒是这小子,他匆忙赶过来,似是……很想见你。”
这话说出口后,连他自己都不禁老脸一红,又抬眼剜了眼沈砚。
想他威名一世,却有了这么个倒霉儿子,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
宁沅早听过沈老大人在朝中的大名,他本人更是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见他待自己这般客气,一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难怪沈砚不喜欢她,却总想着娶她。
这样的事她在世情话本里也看过不少。
若是无所事事的男子能娶到一个父母都喜欢的姑娘回府,父母就能连带着也会高看他几眼。
虽然沈砚并不属于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但好像他和他爹的关系确实有些微妙。
她瞥了眼沈砚,乖巧道:“不瞒沈伯伯,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想要告知您。”
沈老大人正色道:“哦?你但说无妨。”
宁沅正欲开口前,又悄悄瞥了眼沈砚,见他紧盯着自己,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明决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美滋滋想着:还能有什么大事啊,当然是婚姻大事了!
“此事,此事说来话长,我怕言语间有所疏漏,便悉数写在这信里了。”
少女双手捧起信函,恭敬地递了过去。
“您看过便知。”
门外的明决瞪大双眼:嚯,这算是什么?
宁姑娘亲笔所写的婚书吗?
她真的,他哭死,她比他家公子有勇气多了!
他不由看向沈砚,却见他紧蹙着眉,唇角绷直,修长如玉的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比姑娘还要紧张。
正*当沈老大人伸出手来,打算去接过那信函时,沈砚蹭地站起身,先他一步夺去了信函。
柔软的大袖拂过宁沅的掌心,沈老大人一把抓了个空。
她抬眼疑惑望向沈砚。
这退婚书又不是写给他看的,他抢个什么劲?
当着宁沅的面,沈父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肃声道:“拿过来。”
沈砚未动,侧首看向宁沅,神色甚是复杂,她有些读不懂。
“拿过来!”沈父的声音严厉了些。
沈砚抿了抿唇,当即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与她擦肩而过,当着众人的面,干脆把它丢进了火盆之中。
火星子自信封一角窜起来,很快便吞没了小半。
“沈砚,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沈父气得拍案。
“呀!我的信!”
宁沅见状忙欲去捞,却被沈砚攥住手腕拦了下来。
他冷着一张俊脸,一贯清冷的声线落在她的耳畔:“我沈砚的婚约,岂能容你说退就退?”
宁沅颇为诧异地望向他。
与他退婚一事,她尚未向任何人提起,就连小星星都不知道,沈砚又是如何得知?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给我跪下!”沈父厉声喝到。
沈砚没多言,当即昂首挺胸地跪在了堂内,可攥着宁沅的手仍未放开。
宁沅本就忐忑,又不曾听人这般威严地斥责过她,不像她爹,她爹在府上一向只会无能狂怒。
于是一个紧张,亦下意识跪了下来。
沈父愣了一愣:“你们这是在干嘛?”
宁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眼与沈砚面面相觑。
“在干嘛?当然是要你成全他们呀!你这么凶,可显着你了?”
沈夫人人未至声先至,紧接着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先前她端着盘子已至门外,听明决说沈砚烧了沅沅带来的婚书,当即变了脸色,把手中的盘子丢给他,径直冲进了屋内。
她站在火盆前,对着已经彻底被燃成灰烬的信函叹了口气,转头对沈砚道:“你这孩子,你怎么能烧了人家沅沅亲手写的婚书呢?”
“……婚书?”
宁沅陡然瞪大双眼。
这才不是什么婚书,这明明是退婚书!
是哪个王八蛋敢造这么大的谣?
她话刚说出口,忽感觉后背一酸,再张口时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气鼓鼓瞪向身旁仍攥着她手腕的男子。
沈砚你个王八蛋,居然敢点老娘哑穴?
沈砚觉得自己的脑筋转得比当年陪陛下夺嫡时还快。
他顺势道:“我烧了她的婚书,是因提亲这件事本就应该由咱们府上来,怎能让她一个姑娘家亲自登门?”
“父亲,你说是吗?”
沈老大人沉吟片刻,仍有所怀疑道:“是这个道理不假,不过这真的是婚书吗?”
宁沅拼命摇头。
不是,自然不是,这是退婚书。
沈砚侧目望向她,当即问道:“沅沅,你也不愿意同我分开吧?”
问罢,他对沈父道:“您瞧,她不愿意同我分开。”
宁沅欲哭无泪。
这问题问得好生刁钻,她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横竖都是她愿意与他在一起。
这个人真的很不择手段!
宁沅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摆了摆手,示意她有苦说不出。
沈父亦敏锐地领会了她的意思:“宁小姐,你怎地不能说话了?”
她满是怨气地看向沈砚,抬手指了指他。
沈砚恭谨道:“父亲,沅沅应是想让我带她去瞧大夫。”
沈父瞧着他们,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宁沅起初同他说话说得好好的,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失的声。
他虽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摆了摆手:“那你快带她去叫个大夫。”
“是。”沈砚淡淡应下,仍牢牢攥着她,“在这之前,我还是要拜托您二老一件事。”
“还劳烦您与母亲沐浴更衣,亲往国公府一趟,讨来沅沅的庚帖,卜吉三日,顺道同宁国公商议一番婚期。”
沈老大人的神情出现了片刻茫然。
若他没记错的话,明明在围场时他的倒霉儿子还未向她表明心意,怎么短短几日,就要到行三书六礼的地步了?
年轻人的爱恋已经发展得如此神速了吗?
“可……可咱们府上还未备礼。”
“我早已备好了。”沈砚道,“让明决带你们去库房取便可。”
沈父问道:“……你是何时备好的?”
“数月以前。”沈砚平静地陈述着,“我早就决定了要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