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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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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喜出望外:“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夫君,你还愣着做什么?咱们快走呀!”
她连拖带拽地带走了沈老大人,正厅内只余他们二人。
沈砚攥着她起身,随手阖了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事情的发展远超宁沅的意料,因太过突然,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吗?
不对,若是开玩笑,也不该惊动他的父母啊。
就像他从前诓她怀孕那般。
……那他这次是来真的?
他见软的行不通,便对她来硬的,打算对她强取豪夺?
沈砚解了她的哑穴,但仍旧禁锢着她的手腕,在她身前垂首静静凝着她,似有几分专注。
他默了片刻,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而后放轻了声音,轻柔问道:“宁小姐,我心悦你,请问我可以娶你为妻吗?”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突然地和她表白。
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终于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件事情警醒了他,今后有话一定要尽快道出来。
现在倒好,连他事先想好的询问,在已然板上钉钉的此刻,都显得有些过于苍白。
“你,你说什么?”
宁沅眨了一下眼睛,刚恢复说话的嗓音带着些浅浅的哑意。
他颇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与你成婚。”
“不是这句,是前一句。”
“我心悦你?”他颇有耐心地回答她。
“你,你说什么?”
在这一瞬间,宁沅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而后很快地冷静下来。
她想,这说不定也是他为达目的的手段之一。
毕竟连当着他爹面烧她退婚书的事都干得出来,说句喜欢有什么难的?
想到这儿,方才莫名的心跳加速让她觉得格外羞耻。
“我说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恼羞成怒道:“你不要与我开玩笑!”
男子的目光依旧冷静:“宁小姐,请问你觉得我哪里是在开玩笑?我会拿我父母的颜面玩笑,还是拿我为我们的婚事付诸的时间精力玩笑?”
“我并没有闲情逸致同你开玩笑。”
“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
心跳声响在耳边,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正堂太过静谧,静谧到宁沅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他说的话一如往昔,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他是不会拿这些同她开玩笑,可他这番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也不是很像真的喜欢她啊。
宁沅的脸渐渐起了些温度,她觉得或许是房门未开之故。
她望向面前身形高大的男子,下意识问道:“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啊?”
她想让他的喜欢听起来有些说服力。
谁料他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宁沅咬了咬唇,刚爬至半山腰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她鲜少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直至今日,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她对他的在意。
她在意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希望他对她的感情纯粹一些。
她希望他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是因为她是她自己,而不是因为她和他的家世,她和他的婚约。
她根本做不到像很多世间男女所接受的那般,与一个才学出众,人品不错,门当户对,但不爱自己或者自己不爱的人共度余生。
她就是一个贪婪的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试图压一压心底的酸涩。
沈砚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忽然觉得宁沅与他在一起,其实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
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心中对她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清楚。
无论她对自己做什么他都喜欢,甚至连犯蠢都觉得可爱,看她高兴时,他便也忍不住想笑,看她难过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难受。
但他总不能说她喜欢她蠢吧?
那她又要不高兴了。
甚至他都觉得她心里同时想着别人也没关系的,只要她肯嫁给他就好了。
他相信凭借他的努力,有朝一日,她眼中定会只有自己。
她是他年少时的在意与悸动,或许从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很希望她能够让自己站在她身边。
可惜她从来没有。
她不高兴的时候,总是默默自我消解,从来没有向他递出来过那枝名为“需要”的橄榄枝。
她好像很柔弱,谁都可以欺负。
又好像很坚强,谁都不能真正将她打趴下。
与其说他曾经讨厌她的寡言少语,笨嘴拙舌,不如说他讨厌那个孤清寡言的自己。
因为只要她不说,他便不知道要如何朝她迈进。
但好在他如今能听见她的心声。
他明明不信鬼神,却在心底感激上天赐给他的这一场无与伦比的奇遇,让他能够了解她,也认清自己。
他抿了抿唇,揽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贴近自己,而后垂首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他试着去表达:“你不要不高兴。”
“……我只知道,若是见不到你,我就会时刻惦念;若能日日见你,我真的很欢喜。”
“这不就是喜欢吗?”

第66章 定亲
宁沅张了张口,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仿佛没有彻底听懂他的话,最后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会说不出缘由。
她的每一份喜欢和讨厌都有迹可循。
喜欢揽星是因为她赤诚,喜欢杨知意是因为她坚强,喜欢裴大哥是因为他豁达,喜欢宁泽是因为他纯良,至于沈砚……
昔日的记忆在脑海里逐一闪过。
其实她与沈砚之间有过很多感动,但碍着他这张破嘴,亦有过许多不快。
为数不多的和谐时光,便是他假装“小粉”的那段日子。
可以说是对她百依百顺,极尽勾引。
难道她其实喜欢的不是沈砚,而是“小粉”,但因小粉就是沈砚本人,她才把这份喜欢投射给了他?
……所以分不清的人不会是她自己吧?
是她自己馋沈砚的身子,却误以为她喜欢他?
她一时想不出结果,暂且把这个问题搁置一边,想起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事。
在她的计划里,她来退婚后便会回府找她爹摊牌,左右她爹觉得她的唯一价值便是嫁给沈砚,如今这个婚约被她亲手毁去,应当巴不得再也看不见她,把她扫地出门才是。
可现在沈老大人和沈夫人上她家议亲去了,那她的自由计划该如何实施?
正当她忧愁时,只听沈砚沉吟道:“其实你嫁给我,会有很多好处。”
“你想,你爹养了你十几年,你骤然背着他与我退婚,他是不是会勃然大怒?”
宁沅点了点头。
“你以为他真的会把你扫地出门吗?不会的。”他循循善诱道,“他养了你十几年,总不能白养,你既和我退了婚,他定会给你找一个下家,但又因你忤逆了他,说不定会故意让你吃些苦头。”
“朝中张尚书是个已过半百的鳏夫,近日正有续弦之意;李侍郎是个断袖,但碍于家中催促,也寻思着娶一位妻子,还有先前那个外室成群的赵之桓……你就不怕你爹一怒之下,把你嫁给这些人吗?”
“……我可以逃婚。”
“宁小姐,你想得太浅了。”
“你逃又能逃到哪儿去?你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父辈没什么本事,自然是有钱天大地大,任你遨游。”
“可你不是,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你若是丢了,你爹找上陛下,陛下不得不尊师命,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得给你挖出来。”
“你那点钱,够养活自己不假,但可够违抗皇权?”
“你怕是还得多攒几年。”
宁沅蹙眉,心想,她在她爹眼里真的有这么不可或缺吗?
不过他说的倒也有可能,毕竟她爹眼中颜面大过天。
“那……那我该怎么办?”
“嫁给我啊。”他道,“我现在正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定比你爹能包容你。”
“你若真有别的打算,你自己偷偷去做不就得了?”
“你那么聪明,瞒过我应当不难吧?”
沈砚发现许多话只要开口说过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就变得很轻易。
就比如若是放在昨日,他都不敢信“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这句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但他也发现他在坑蒙拐骗这一行上亦越发的得心应手。
譬如现在。
少女琢磨着他的话,稍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你是在威逼利诱我吗?”
“不,我只是在和你分析利弊。”他以退为进道。
“如若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依旧执意要与我退婚,那么这个坏人我来做。”
“我亲自登门,与你爹商议退婚事宜。”
“当然,届时你俩如何闹,我也不会再管,因为我会很难过,要疗愈情伤,不适宜再见你。”
她抿了抿唇,心下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比起沈砚,显然她爹要难缠许多。
她挺直脊背,缓缓道:“我考虑一下。”
沈砚没说话,耐心地看着她,片刻后道:“一下过完了。”
宁沅:“……”
“行,行吧,我可以勉,勉强先嫁给你。”她磕磕巴巴道。
沈砚淡淡“嗯”了一声,“那好,我亲自送你回府。”
他从未想过娶妻对他而言是一件如此费力之事,不仅提心吊胆,更是连兵法都得用上,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但好在终究让她点了这个头。
他面色无波无澜,实则已然心花怒放,连看路边飘落的枫叶都觉得红得很合时宜。
路过明决时,他平静道:“备车。”
明决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宁沅,当即会意道:“属下这就命人去给少夫人备车!”
宁沅被他这句热情的称呼吓退了一步。
“……别,别这样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沈砚回眸,视线落在她身上:“不习惯吗?”
她迟疑地点点头。
她都还没过门,哪有人改称呼改得这样快啊……
再说了,她嫁给他不过是一时权衡之计。
沈砚扣住她的手腕,侧首对一旁的明决道:“你怎么这般莽撞?”
宁沅怕明决因着她受沈砚斥责,正欲替他开解,只听沈砚接着道:“以后你继续唤她宁小姐便是。”
“……公子恕罪。”
“也别唤我公子了。”
他闲庭信步,牵着她往正门走。
明决欲哭无泪,赶忙接话道:“公子,不要啊,你罚俸什么的都可以,不要赶属下走啊!”
虽然他家公子是个冰块脸,又是狗脾气,可他真的给得太多了。
他舍不得。
纵然罚他一年俸禄,仅靠办事得力时的赏钱,都能比他一年的俸禄还要多。
宁沅晃了晃他的手:“……是啊,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沈砚颇为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们急什么?”
他继续对明决道:“以后唤我姑爷。”
宁沅哽了一哽,抬眸望了眼几乎石化的明决。
合着他非要和她沾边是吧?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一如从前一般对立而坐。
宁沅抿着唇,脊背挺得很直,虽然看着没什么异样,实际上脑袋仍在一阵阵地发懵。
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待疼痛传来的时候,她抬眸望向面前端坐的男子,这才发现他今日穿得较寻常格外隆重些。
除却那袭透出骨相的白衣,外面披带了一袭似月霜一般的绸袍,绣着月白的冷梅,在周身拢出寒水月光般的清绝。
她适时地想到了一句诗。
暗香浮动月黄昏。
不知为何,她忽然开始好奇他身着喜服会是什么样子的。
红与白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艳色,穿在他身上,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好看。
……她在想什么啊?
定是因为方才他故意提起来什么李尚书,张侍郎,那些个糟老头子,这才对比得他格外俊逸出尘。
这个人真的很有心机。
想到这儿,她狠狠剜了他一眼。
而沈砚则已经观察她许久,他亲眼见她自己的脸愈来愈红,直至恼羞成怒。
她想他穿婚服的模样才算不得什么,他早就期盼与她婚后的日子了。
宁府正堂之内,正坐着宁国公和沈阁老夫妇二人。
因明薇犯错被遣去了江南祖宅,这样的场合便仅剩他一人,可不知为何,连他自己都生出了一种“还好明薇不在,否则断然不会如此顺利”的感觉。
双方换了庚帖,收了若干纳彩礼后,此事才真正地定了下来。
待三日后庚帖无恙,便来商议婚期。
待送走沈阁老夫妇后,宁国公仍觉得自己恍如梦中。
他侧首问身旁的管家:“我现在可是在做梦?沈家怎么忽然就来咱们府上提亲了?”
“国公爷有所不知,这亲似乎是大小姐亲自求来的。”
宁国公闻此言,面上的笑容当即敛去:“此话怎讲?”
“大小姐今日一早便盛装出府,携了些拜府礼登了沈府的门,没过多久,沈阁老便到咱们府上来议亲了。”
“她自己登门拜府?”他的眉头皱得愈发深。
一个姑娘家,上赶着去和男子求亲算什么事,一点都不知矜持。
不过还好是沈砚,她没瞧上些什么阿猫阿狗,给他添乱子。
“她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他面色稍缓,接着问道。
“不知道。”管家望向堂中放着的栩栩如生的雁雕,看向老爷道,“但您瞧这雁,特选了和田红玉。”
“人人都知玉石挂红,价值连城,紫红处若凝血,赤红处似朱砂,仅这和田红玉籽料,便是一笔不小的银钱,更何况方才沈夫人言,这雁是沈公子一刻刀一刻刀亲手雕出来的,怕是要废不少功夫。”
“可见他对咱们小姐的重视!”
宁国公这才注意到沈府带来的礼几乎铺了整个前院。
“这么说,不是大小姐倒贴他们沈家?”
“自然不是,如此看来,沈公子对小姐颇为情深意重,之所以不曾上门提亲,只怕是在等着她点头呢!”
宁国公这才满意下来,挥挥衣袍道:“到底是给她的礼,都送去她院中罢。”
宁沅辞别沈砚,回去便见自己的桌案被一只赤玉雁雕占满了,周遭围着一圈人,揽星则守在桌案旁,母鸡护小鸡一般地赶人:“这可是我们小姐的,只许看,不许摸!”
见宁沅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她走进去,目光逐渐染上讶然。
纤细的手指落在了雁栩栩如生的爪子上,摸到了一块凸起。
触之生温。
揽星高兴道:“小姐,你看这雁多漂亮啊,听说是沈公子亲自雕的呢!”
一旁的宁澧稍有些遗憾道:“自古以来,男子登门求亲,务必要猎一只活雁来作纳采礼,听闻沈大人箭术甚好,还以为可以目睹他猎一只雁王来呢。”
“这玉雕好看是好看,只可惜不是活物。”
揽星见小姐眉心微动,撇了撇嘴道:“二小姐,不会说话是可以闭嘴的。”
“这赤玉分明比活雁难得的多,若我们家小姐想要活雁,只消派人去给沈大人传个话,他定会亲手奉上!”
宁沅柔和的视线仍落在自己指尖,道:“我才不要呢。”
“他肯送我这个,我很欢喜。”
宁澧不过是想激起她的不满之心罢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雁雕与他们之间还有一段缘。
她幼时曾赴宫中的中秋宴,在假山后捡到一只爪子受伤的大雁。
见它蜷缩在那里奄奄一息,她心有不忍,便想救助一番,结果无意偶遇了沈砚。
他见她袖上染了血,走过来问:“你不好好呆在宴席上,跑到这儿做什么?”
她道:“我想救它,你可以帮我在这儿看它一会儿吗?我去太医院讨些止血药便来。”
他蹙了蹙眉道:“那你快一些,我没有你这么闲。”
彼时的沈砚心想,看这个破雁有什么用?
让明决等在这儿不就好了?
她不会邀他一起去太医院取药吗?
只可惜宁沅跑得很快。
不消片刻,她带来许多草药,对沈砚感激道:“谢谢你,你去忙吧。”
沈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色不悦地走了。
她自己拿石块把草药碾成了糊糊,自己弄了些井水为它用帕子擦拭干净,又割了裙摆的绸料替它包扎一番,最后抱着雁徒步回了府,再没回到席上。
再后来,那雁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便放归了它,飞走时,它甚至在她院上徘徊了数圈。
宁沅拉回思绪,心想,他那时不是走掉了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如何包扎的?
马车里,听见她心声的沈砚抿了抿唇,回忆起当年。
他其实没有想走,可她却给他下了逐客令,他不走不行。
他只好换了个她察觉不到的地方,看她给大雁包扎一番,目送她抱着雁径直出了宫,心中感慨她着实不会处事,又好心地派人知会了明薇和宁国公,说她染了风寒,头晕难耐,先行回了府。
那时他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不知明薇后来有没有给她喊大夫,有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如今想想,明薇应当是不曾管过她的死活,才让她至今都不知道他曾为了她,第一次在长辈面前撒谎行骗。

这么久远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
她甚至都记不太清他那时的模样,只记得沈砚那时应当十三四岁,没有现在的身量高,但也高出她不少,却已有了和后来一般无二的沉着冷静。
唯有颊边尚未全然褪去的软肉尚显得他仍是一个少年,后来,随着年岁逐渐清减,出落成如今的俊逸模样。
总之,比起一只活雁,她更喜欢这座雁雕。
她很喜欢他在其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心思,这像是一种了解和探寻,然而这些宁澧永远不会明白。
三书六礼的流程很是繁复,沈家也并没有因她家中没有母亲做主,就擅自简化婚事,怠慢宁沅。
为此,沈老大人还特往宫中走了一趟,自钦天监打听出了三个黄道吉日,分别在三月初九,四月初七和五月十八。
宁沅对婚期并没什么所谓,对她而言在哪里待着都一样,只要给她一方院子,不限制自由即可。
但沈砚则怕生出什么变故,故而希望婚事越快越好,因此便择了三月初九这个日子。
宁沅心中有更重要的事,一是上次自太妃处听来的消息,二是她始终惦记着该回沈砚一个什么样的礼。
前者可以稍放放,她觉得待她离开宁府以后反倒会更好探查一些。
与他成婚虽然只是权衡,可他送给她的这雁雕实在太过贵重,宁沅觉得自己有些受不起,再说他曾经帮了她许多,她好似确实该报答他些什么。
离婚期尚有几个月,她得弄出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她是个杂家。
杂家就意味着什么都会,但又什么都不精。
寻常姑娘或许会做双鞋子,绣个荷包,可当她丢掉不知道第多少块布料后,彻底颓丧了下来。
揽星把脚边上好的缎料捡起来,连同先前攒在小木盒里的一同拿到她面前:“小姐,你这……你这简直是在暴殄天物,就算您绣坏了,拿去当个帕子什么的也好啊,怎么都扔了?”
她一条条翻看着,疑惑道:“这些不是都绣得很惟妙惟肖吗?”
“你看这帕子上的一串荔枝……”
“那是红梅。”宁沅面无表情道。
“噢。”揽星尴尬笑笑,“那这双鸭子绣得不是挺好的嘛?您怎么又扔了?”
她沮丧地望了她一眼:“谢谢,这是鸳鸯。”
“……要不然,您还是让我帮您绣?”
宁沅纠结片刻道:“还是算了,太没有诚意了。”
“我还是换个礼送吧。”
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什么了,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去问沈砚吧?
她惆怅许久,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虽不能问沈砚,但总能问一问裴大哥。
他们是好朋友,定更为了解彼此。
这日裴子星正当值,宁沅入了宫,很轻易便看到了他。
他亦瞧见了她,目光微顿了顿,旋即迎面朝她走过来,道:“沅沅,许久未见,你近来可好?”
宁沅抿唇“嗯”了一声,反问道:“裴大哥你呢?”
“我也很好。”他凝着她乖巧柔顺的脸庞。
自从他们相识的那刻起,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过。
不论他对她的态度如何变化,她看他的目光始终未变。
和气,安静,稍有几分疏离。
“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之前的日子他也见过宁沅几次,不过只是一如往常地寒暄几句,便又匆匆分别。
自他们婚期定下,她好像一直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再去寻他。
如今她难得找上他一回。
宁沅咬了咬唇道:“我想问问你,沈砚他喜欢什么,我想给他备个礼,却没什么头绪。”
“他喜欢什么……”裴子星认真回忆了一番,慎重道,“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许是见得多了,不论是金银财宝,还是书画玉石,他都不大在意。”
“如果你真的想送他合心意的东西……很简单,与你有关便可。”
“与我有关?”
宁沅嘴上重复了一遍,在心中琢磨着此言何意。
“只要心意足够,我想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很喜欢的。”
沈氏族训,一日三餐,须有节制。
可他至今都记得,沈砚居然能面不改色吃下她烧糊了的菜,也能一口气吃下她送来的五碗粥。
扪心自问,他自己都未必能下得了口。
沈砚连宁沅送来的失败品尚且珍视至此,可见只要宁沅肯对他用心就行。
万万没想到,他一朝春心萌动,便遇上了沈执玉这样的对手。
在这场根本不算较量的较量里,他只能甘拜下风。
宁沅走在回府的路上,自觉她问了和没问没什么区别。
“心意”二字可大可小,亲手做顿饭是心意,亲手雕雁亦是心意,可这二者的耗神程度又怎可相提并论?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直接去见沈砚。
按道理来讲,成婚之前她不该私自去见他。
可她一向没有那么守规矩,也没有那般讲道理。
她刚在司衙前站定,无意间瞥见刚走了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待她跟着守卫入内,走至沈砚书案前时,忽想起来是她家府上专门用来采购的马车。
采购怎么会采购到他这儿?
定是有人借了这辆马车过来。
“沈砚,方才我家有人来找你吗?”
沈砚正埋头写着什么,闻言笔仍未停,道:“是宁二小姐。”
宁沅闻言蹙起眉来:“她来做什么?”
“她来告诉我你今日入宫去了。”他平静道,“去见子星。”
“我应了一声,便让她离开了。”
宁沅想起他以前动不动就要酸裴大哥两句,听着一阵心虚:“你别又误会了。”
“我去找他,是问一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问什么?
该不会是问他心里有没有她之类的吧?
即便如此,他面上仍淡淡道:“我没有乱想。”
宁沅俨然不信:“真的?”
“真的。”
正宫就要有正宫的气度。
左右她都答应与他成婚,婚期也定下来了,她心中就算再在乎子星,那也是他的夫人。
外面的男人再好,也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只有他,才是她永远的家。
不过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去问他什么?”
“……不告诉你。”她道,“不过我决定送你一个礼物,什么都行。”
“为什么?”他疑惑看向她。
“女子理应回礼的。”
“虽然我们的大婚有些勉强,但礼数还是要尽。”
“你认真的?”
宁沅“嗯”了一声。
“那你唤我一声夫君听听。”他狐疑道。
“……这个不行。”
沈砚沉默片刻:“那你说你爱我。”
“……这个也不行!”
沈砚搁下笔,抬眼望向她,蹙眉道:“不是你说的什么都行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这些……这些太简单了,张口就来的事情……就这一次机会,我是怕你浪费,后悔终生。”
“那好。”他靠在椅背上,平静道,“那你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这个我肯定不会后悔终生。”
宁沅:“…*…”
“你能不能换个实际点的?”
沈砚颇为不满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实际了?”
“难道你要因为别的男人与我和离?”
“……不是,我的意思是万一我们感情破裂,万一你移情别恋……往后很多这样的突发情况,我并不能保证会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啊。”她轻声道,“所以不如说一个时效没那么久的,即刻便能实现的。”
即刻便能实现?
沈砚顿了一下,环顾四周。
这是他办公的地方,什么闲情逸致的玩意儿都没有,唯一的好处便是私密性不错。
若说起即刻便能实现的愿望……
她想要做些亲密的事不妨就直说,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沈砚凝着她,稍有些了然,喉结动了动:“那你过来。”
宁沅正欲走过去,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公子,您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沈砚的面上即刻带着几分不高兴,气氛静默片刻,他站起身抿了抿唇道:“你且忍一忍,我待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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