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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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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微微蹙眉。
她故意的?
想要考验他?
一边给他喝这种调动气血的补药,一边欲拒还迎,好让他知道他昨日说的话是多么错误?

沈砚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轻易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体温相触,宁沅犹豫了一番,仍是坚持地挣扎道:“放开我。”
他未动,仍把她按在身前,让她的脸颊贴住他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宁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肌肉。
“好了,是我的错。”
宁沅有些茫然:“你错什么了?”
“我不该那么说。”他垂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或许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宁沅心中更茫然了。
她没觉得他哪句话说得很过分,那他道歉做什么?
……试图诱惑她吗?
面对他时,她本就没什么定力,好容易打算坚持一回,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被他打破。
大夫都说了,在他调养好之前不可以劳累了。
她抵住他欲吻上来的唇,抗拒道:“你别这样,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他咬着她早已通红的耳廓,低声道:“那算是我占你的便宜行不行?”
他真的很缠人。
宁沅只得把手推在他的胸膛上,尽力抗拒道:“不行。”
对她而言,拒绝他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尤其是在无意被他撩拨起心念之后。
可她终究还是做到了,她真棒。
有这样的定力,她做什么都能成功的,呜呜。
她打算跳下床榻去前院找沈夫人叙话,如此一来,便能把这件事暂抛之脑后。
她撑起身子便往床下跳。
可在她刚伸出腿时,一不小心轻轻蹭到了他的腰下。
沈砚轻轻闷哼一声。
她手足无措地看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
然这一下对沈砚来说全然似一次欲拒还迎的暗示,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翻身压在了床榻上。
他的大掌钳制住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去吻她,呼吸急促,带着毫不自抑的占有。
别说那带着补丁的布衣,这下连小衣也一同被丢在了地上。
她努力护着身前,试图制止他一路往下的吻,面带潮红,鬓发凌乱,急切道:“真的不行!”
沈砚掌握着她的腰,吐落在她唇上的气息灼热无比。
他细细凝着面前花朵般娇艳的面孔,轻声道:“这次不算你想睡我,是我太想你了,好不好?”
“宁小姐,我们已经快十二个时辰没有亲密过了,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手指再度染了些湿润,往上摩挲着她的腰,一边吻她,一边沉沉诱引道:“你看,你也很想要,不是吗?”
宁沅的心跳得飞快,思绪有些模糊。
她想,这次不算是她想睡他吧?
她都已经屡次拒绝了,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强行与她发生点什么,所以也算不得她不顾念他的身子。
而且之前他们也做过很多次了,也不差今日这一次,横竖这药他才吃了一回,只当今天还没开始治疗好了。
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她一点一点被他点燃。
沈砚没有径直闯入,而似一头蓄势待发的兽,在耐心等着她发号施令。
她咬了咬唇,又犹豫张开,正当打算轻轻“嗯”一声应下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若是他以后天天这样,那治疗岂不是永远不能开始?
人总不能为着一时的快乐,舍弃长久的乐趣。
宁沅阖上眼,心一横,猛地推开他,然后赤脚跳下了床榻。
箭在弦上,却发无可发。
沈砚见她慌乱地拾起衣裳便往屏风后走去,并没有再试图把她唤回来。
他了解宁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依照她往日的作风,应当会与他半推半就地进行下去。
可她今日这般坚定,断不可能仅仅因为他昨日马车上说的那一句话的缘故。
他眉心微蹙,环视一番四周,视线不由落在被他喝净了的药罐上。
……这究竟是什么药?
第二日临行前,沈砚就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药。
牢牢捏住茶盏的指尖有些发白,他紧抿住唇,脸色不大好看。
不是,她居然真的觉得他不行?
他到底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明决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公子,您也不必挂在心上,您也知道,少夫人喜欢看话本,话本上的男人总是非常之不切实际,一夜数次都是寻常事……”
沈砚没有说话。
他摩挲着杯壁,想着她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次数不够吗?
可是体虚的分明是她。
他还记得大婚那晚她几乎化成了一滩春水,最后连娇吟的力气都不曾有,第二日还有点发肿。
他这才收敛了些对她的心思。
她倒好,她居然把他对她的怜惜之情,当作他体虚的表征?
他生气了。
他决定在她求着他睡觉以前,再也不碰她了。
明决继续苦哈哈地劝:“公子,您就别在这儿耽搁了,少夫人还在马车上等您呢。”
他松开握着茶盏的手,道:“再套一辆马车,我和她分开坐。”
春光无限好。
宁沅早已收拾好了出行的包裹,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遥望着湛蓝无云的天空。
春风自她的耳边掠过,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只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风大还探着脑袋,也不怕着凉。”
宁沅垂下眸,见是朝她缓缓踱步而来的沈砚。
“你来啦。”她唇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在她眼里,他一向公务缠身,很是忙碌。
他肯为了她上请陛下延长休沐,随她一同下扬州,已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她发现她越留心,便越能在细微之处发现沈砚其实为她做了很多很多。
沈砚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扶着窗子,特意摸了摸已经为他提前续上的热茶,想等着他上马车后尝尝,却见他越过自己的马车,走向了之后的那辆。
沈砚始终留意着她,见少女原本雀跃的神色低落下来,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挺翘的双唇轻抿住,心口顿时一紧,便想去哄哄她。
往那辆马车去的脚步生生顿住,继而折返回去,上了她那辆马车。
少女未抬头瞧他,只闷闷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可以吗?”他淡声反问。
“……可以是可以,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去呢?”
他瞥向她,似要证明什么般故意道:“我怕我们单独共处一室,又发生些什么。”
“这一路很长。”他的尾音有些暧昧不明。
宁沅闻言,掀起眼帘望向他。
她生得很美,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不语时像是酿了一汪春水,潋滟纯澈。
沈砚的喉结不由滚了滚。
她想起大夫的叮嘱,缩了缩身子道:“……那要不你还是坐那辆车吧。”
“……”
赶他走?
沈砚的脸不禁黑了几分。
那他还偏不去。
他从容坐着,悠闲地理了理衣袍。
宁沅欲站起身:“要不我去也行。”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坦然看向她,“反正那辆马车我们还没试过。”
每每他胡说八道她就会吃瘪,而她吃瘪的模样很是可爱,令他暂缓了些她觉得他不行的气恼。
……他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宁沅本就扣紧的掌心更蜷了蜷,颇为屈辱地坐了回来,谨慎地看他一眼,而后倚靠在了车内离他最远的地方。
京城离扬州千里之遥,他们走时算是轻装上路,不似明薇去的时候大箱小箱带了若干辆车,脚程要快上许多。
许是赶路之故,这些日子他都不曾对她做什么出格之事,大多时间都是在安静地翻阅着什么,或是闭目休息,再要不就是带她策马疾驰一段路,赏一赏沿途山水,再慢慢等着其余人追上来。
这日,一行人行至一处山脉时,忽然起了狂风暴雨,原本坚实的土地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
只要过了背风口,风雨交加地打过来,更是寸步难行。
明决匆匆上来,附耳对沈砚说了什么后,待他点了头,一行人便掉头折返。
“这是要去哪儿?”宁沅放下手中帘子道。
“还记得我们路过过一处山寨吗?”沈砚头也未抬。
“记得。”
“把你卖进去,当压寨夫人。”他平静道。
她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已经有些习惯他常拿她玩笑。
马车果然停在了背风的山寨里,她不得不随着众人进了大堂暂避风雨,纵然只有几步的路,仍是席卷了一身水汽,显得有些狼狈。
她在国公府虽过得艰难,但终究是贵女,自小涉足的最破旧的地方也只是清雅简朴的书局,远不如此处简陋。
沈砚在外面不知和人说着什么,如今坐着的只有她一人。
一位身着利落布衣的女子端着热汤过来,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娇贵柔弱的少女。
她端坐着,看起来很是拘谨,纵然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却也不会觉得狼狈,反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姑娘,用些姜汤驱驱寒罢。”
宁沅收回凝在沈砚身上的目光,欠身笑了笑,礼貌道:“谢谢。”
谢谢归谢谢,但她其实不大敢喝这里的东西。
女人又热情地往她身前推了推:“喝了吧,这可是我刚煮出来的,放凉了就不好了。”
宁沅推脱不过,只好端起来用汤匙小口地尝。
暖汤下肚,很快便驱散了些沾染风露的凉意。
她冲女人莞尔一笑道:“很暖身。”
女人笑逐颜开:“姑娘,你长得真好看,难怪我们大当家喜欢。”
“……啊?”宁沅的笑容凝在唇边。
女人还以为她是羞于被人夸奖,便又兴高采烈地复述了一遍。
宁沅的心一沉,再度看向外面的沈砚。
他该不会真把她卖了当压寨夫人吧?
她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她心中砰砰乱跳着,思忖着该如何是好,而后一个浑身腱子肉的男子走了进来:“三娘,她喝了吗?”
未待人说话,他便横眉扫了眼宁沅的汤碗,凶巴巴道:“喝了就好,你带她先去安置!这儿人多口杂的,别吵着她!”
“……房间内可有旁人?”她试探问道,“我有点困,怕吵。”
比如他们口中的什么大当家。
“不会有人来扰你,姑娘,你放心!”
“方才那个人是谁呀?”宁沅跟着三娘过去的路上,小心问道。
“哦,那是我相公。”
她叫三娘,依照她阅话本无数的经历,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二当家。
二当家都长得如此蛮横,那大当家岂不是更凶狠残暴?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不喜欢糙汉,她还是喜欢俊逸出尘那挂的。
宁沅当即对局势做出了判断:如果沈砚真的要卖了她,她想从这儿直接逃走怕是万万不能的。
不如跟着三娘回房间,再想办法偷偷溜走。
纵然他们可能会把她锁起来,应对一个男人,也比应对一群男人要容易得多,更何况这一群人里还有一个很了解她的沈砚。
她一路跟着三娘回去,躺在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床榻上,心中战战兢兢地想,难怪沈砚对她这样好,果然这世间的每一份好都暗中标注了其价码,而且沈家这样有钱,保不齐就是通过贩卖人口的手段积累下第一桶金……
她这一生没被她爹教导过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这种越是心慌意乱,越能沉静从容的伪装。
她阖上眼睛,平稳呼吸着,听见门外传来了非常细微的上锁声。
他们把她锁在这儿了!
待门口的脚步声消失殆尽,宁沅神色变了变,起身拿起周遭一切能挪动的东西堆在房门前,开始摸索有没有机关。
既是山寨,总有要躲避仇家的手段,断不会没有通往山里的密道。
否则若有人带人围山,岂非瓮中捉鳖?
宁沅小心把墙壁、衣柜、架子皆摸了一圈,什么机关也没有。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她未燃烛火,伸手不见五指。
她长呼一口气,颓然地躺回了榻上,一种无助的绝望由脊背缓缓往心中滋长。
她明明那么信任他。
她有些难过,抬手便把枕头当成沈砚丢了出去。
恰在此时,床板忽然翻倒,宁沅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随之翻了过去,重重摔在了什么地方。
屋内床板恢复如初,只余一地狼藉。
“大当家,要我说,不妨把您先前要我们打听的那个稳婆抓回这里,也不必您带着那姑娘再跑一趟。”三娘忧心忡忡对沈砚道,“她应是一贯娇养着的,我看她一路舟车劳顿,神色倦怠得很,躺床上便歇下了。”
“我怕有人趁她睡着时不懂事,闯进来扰了她,便把屋子上了锁。”
她翻找出钥匙,递去沈砚手中。
沈砚接过钥匙道:“不妥,我带她来扬州一事本就放在明处,今日来这儿已是意外,如果再贸然牵涉上你们,难免会惹人怀疑,日后你们再为我做些什么,难保不会受人掣肘。”
“而且她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她是一个很聪慧很坚强的姑娘。”
他说着,打开房门的锁,轻推了推,却发现推不动。
他眉宇间难掩诧异地看了眼三娘,把钥匙丢进她手中,“砰”地一声踹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各类物件堆叠在房门口,看得出是人为拖动的痕迹。
“沅沅?”沈砚摸黑唤了一声。
无人应他。
雨幕漫天,夹杂着猛烈的雷声,他颤抖着手燃起火折子,却见房内空无一人。
他的心顿时停了一拍,而后激烈地跳动起来。
他已许久*听不见她的心声。
但这些日子,她都陪在她身边,她的一颦一笑皆落于他的眼底,他可以问,也可以猜。
可在她独处的这段时光里,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他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得找到她。
他必须找到她。

第81章 爱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本就摸黑待了许久,如今骤然跌进这黑漆漆的地方,很快便适应了此间的幽暗。
好似是自石缝里漏进来的风雷闪电,宁沅依稀辨别出她如今身在一处山洞,她跌下来的地方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故而没受什么伤。
她沿着石壁向上望去,心想,也不知此时房间内会是何情景。
她跑了,沈砚会来找她吗?
她垂下眼睛默了默,知晓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出口,别再被人追上来。
她扶着墙,摸索着往前走,想着情之一字果然非寻常人可碰得。
她在孩童时便与他相遇,他从前对她始终很是冷淡,可不知怎地,又忽然热络起来。
她在哪里他都知晓,她想什么仿佛都能被他看穿,如今冷静下来想想,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别有目的。
他那么聪明的人,若是想用心为姑娘织出一张情网,应当无人逃得脱吧?
或许是雨水落了下来,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山洞幽深静谧,仿佛走不到尽头,眼前的雾气又仿佛抹不干净,刚刚散去便再次升腾起来,她只得小声给自己打气道:“宁沅,别怕,走出去就好了。”
轻软的声音被雷鸣淹没,但还是带给了她些微鼓舞,她沿着山洞匆匆往前走,有时还会踩一脚腐土,或是踢走一块石头。
她看不清足下,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会以为那些都是人留在洞穴里的枯骨。
后来想一想,若是作为他们逃生用的通道,定不会有什么能困死人的瘴气或者有毒的植物。
人的潜力当真是无限大,她也没想到她如今竟能冷静至此。
摸出山洞的时候,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墨色夜空乌云漫天,并无明月和星子,偶有银蛇划破天际,才能为她堪堪照亮前路。
重叠的远山望不见尽头,周遭的灌木大树远远望去似是交缠着的鬼影。
她被雨淋了个透彻,衣衫尽湿,寒意便透过布料一层一层渗了进来,仿若回到了那个被雪浸湿衣袍无人理会的寒冬。
她唇瓣打着颤,努力往前奔走。
如今她已没有空闲去想离开那个山寨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她清楚知道,若是她停下脚步,或许会先冻死在这山里头。
山路湿滑,她被脚边的土堆绊了一下,跌得满身泥泞。
细白的手按在泥地里,顿时染上一层污秽粘腻的泥土,此时她已顾不得那么多,正欲撑着身子站起来,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嘶——嘶——”
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那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就这般跑了出来。
对她而言,与一个好色的男子周旋总比对付一条凶猛的蛇要容易得多。
她并没有什么在深山老林中独行的经验,自然没想到在这样的雨夜,依然会有饥肠辘辘的猛兽出来觅食。
好在它没有志怪话本中写得那么巨大,但它盘踞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死死盯着她,身上的花纹在时不时打来的闪电映照下色彩斑斓。
它谨慎地盯着她的动向,俨然已在考虑面前这个满是泥水的怪物会不会是自己的一顿饱餐。
而宁沅身上唯一可用来自卫的,唯有在山洞时便自发间拔下来的一根簪子罢了。
她紧紧握着簪子,竟开始在心中莫名期待沈砚会如从前一般衣袂飘飘地从天而降,在她被这条蛇袭击之前,英勇无比地救下她。
想到沈砚,她心中忽然憋起一口气。
……凭什么一定要他救?
这个世上她离了谁都能活,还能活得很好。
对视许久,这条蛇终于勇敢地朝她扑过来,而她亦没有害怕地躲开,只是死死盯着它扑过来的方向,而后握紧簪子,对准它的肉身扎了上去。
她自然是没有刺中,然而这条蛇也没有咬她,而是蜷动着灵活的身躯,迅速攀缠上了她的小腿。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她站不住,跌坐在地上,觉得腿骨仿佛要被它夹碎,为不让它缠上她的胸口,她握着簪子的手抖个不停,使出全身力气往它身上扎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得杀掉它。
她执着地用簪子去刺破它的身体,而那蛇也因着疼痛缠得时紧时松。
不消多时,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她不知簪子捅进了何处,也不知划了多久,蛇的绞力逐渐松懈,直至一动不动。
簪子“当啷”跌在石块上。
她忍住胃中翻涌而来的恶心,挂着满身的淤泥和蛇血,自它的绞杀中挣脱出来。
她望着漆黑一片的前路,后知后觉深山的雨夜或许仍藏匿着若干不可知的猛兽,而它们终究会被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吸引而来。
往前走,几乎是一个死局。
她用手蒙住眼睛,想到了曾经发狂的狼溅在她身上温热的血液。
那时,他把她护在身后,问她为何偏要逞强。
宁沅不知道她还能不能信赖他,但除却他,她似乎又无人可信。
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和大雨混杂起来,她心中还是不免会想起他。
她真的很害怕。
哭了半晌,她心绪稍缓,打算回去那个山洞里暂避一避。
在山中野惯了的人一向喜欢娇娇软软的女娘,而她现在是一个徒手戳死蛇的悍妇,且已经狼狈至此,又脏又臭。
就算山老大把她抓回去,应当也没了兴致吧?
她费力从泥泞中爬起来,打算沿着原路折返,却隐约听到了几声狼啸。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粗浅地知晓,狼与蛇不同。
狼是群居动物,而先前她之所以没被那蛇绞杀,盖因它对付人类的经验不足,先攀上了她的腿,她握着簪子的手尚能活动。
且它并没有长的很大,或许是一条初出茅庐的蛇。
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但若让她以一簪之力抵挡狼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不可能也要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紧紧握住了已经被大雨洗涮干净的簪子,小心往山上走。
她警惕地留意着周遭,狼啸声并没有再次响起,身后却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以及越来越近的粗重喘息。
溅起水花,水滴复又落进泥土,最终定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与此同时,她回身以簪子狠狠划过去。
那人没有躲。
“沅沅。”几乎沙哑得不似他寻常的声音。
她怔怔站在原地,见他一手执剑,剑鞘早已不知丢在了哪里,整个人亦是狼狈,但比自己还是要干净许多,唯有袍角染着已经沉黯的泥污和血色。
腰腹上的鲜红亦渐渐渗了出来。
是她方才下狠手划的。
似晕开了一枝红梅,妖冶至极。
“沈砚……”她开口便带出了颤音。
他没在意她为他添的新伤,一把把她揽进怀中,抱得很紧,似要把她融进骨血里,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贴在她耳廓上的嘴唇有些颤抖,须臾间,她听见了极轻的一声:“还好找到了。”
宁沅有些恍然,簪子自手心滑落至泥泞里。
前一瞬,她还觉得自己险象环生,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悬着的心好似找到了安处,不论是风雨雷电还是丛林野兽,此间的恐惧悉数灰飞烟灭。
她对他总是带着几乎本能的信任。
可恐惧彻底散尽时,更大的难过却自心底泛了上来,她在他怀中抽噎哭泣着,由小声呜咽转为嚎啕大哭,他只耐心地等着她,一次又一次用冰冷的指尖拭去她脸颊上的水。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吓坏了吗?你怎么会掉进机关里?”
“我带你回去。”
宁沅点了点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我不喜欢和那种粗野的男人在一起。”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你和我和离就行。”
沈砚:“……”
宁沅局促地坐在热气缭绕的浴桶里。
他抱她回寨子的时候,大雨丝毫未有减弱之势,三娘带人执着伞候在门前,为她遮蔽片刻风雨之时,她听见三娘唤沈砚为“大当家”。
……所以他口中的压寨夫人,本来就是她?
她提心吊胆半日,折腾出这样大一件乌龙,还弄伤了他。
她自责又愧疚,心想为什么当时不能好好问个清楚,又暗气他也不与她提前说明白。
但当她借着仅燃的一根烛火,透过缭绕水汽,看清沈砚紧抿着的苍白唇色和被雨尽湿的发时,气又散去了不少。
修长如玉的手指拨起涟漪,他握住她的肩,借着烛光查看她的伤势,这样细致的端详令她有些害羞,却也没有抗拒。
许是见她并无大碍,他始终紧绷的神色稍有些松动,站起身似要离开,宁沅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扑腾起一片水花。
“你要去哪里?”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去换件衣裳。”
“你的伤……”她指了指他的侧腰,“疼不疼?”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安抚:“不碍事,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待她沐浴罢,换了身干爽的衣裳,他果然如约而至,带着一碗味道更浓重的姜汤和药膏,加之他身上上的药,一齐盖去了他身上清冷的梅花香,倒像摇身变成了药罐子。
她咕咚咕咚地喝了姜汤,他又为她在擦破皮的地方小心涂了药,而后一齐与她躺在了床上,把她圈在怀里。
半晌,他道:“我十五岁的时候,与太子殿下秋狝时,曾遭遇了旁人所设的陷阱。”
沈砚甚少谈起从前,宁沅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打算好好听一听这个故事。
“那时我们年少气盛,只想着去深山里得个更大的彩头,并没有带太多随行之人,结果便被吊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丛林里。”
“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害我们之人怕被当时的陛下追查,故不敢亲自动手,特亲设了猎户所用的捕兽网,待我们中了圈套后,夺去了我们随身带着的武器,又随箭射过来了一袋猪血,意欲引来猛兽争食。”
她尚且能自由地动,站在那里已经恐惧无比,若是陷入如他一般境地……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紧攥住他的衣袖道:“然后呢?”
他平静道:“然后我和殿下商议护住要害,待猛兽咬破困住我们的绳网后再拼死杀出去,用的武器和你差不多,哦……或许要放大不少,就是那支为了泼我们猪血射过来的箭。”
“那时不知用它割破了多少猛兽的咽喉,走出来的时候已然满身是血,可我却不怎么怕。”
“后来兵变,九死一生……我也没有怕过。”
“嗯……你一直都很厉害。”她轻声赞许道。
她也确实不曾见过他恐惧的模样,他在她面前,素来都似云端的谪仙人。
“可我刚才很怕。”他道,“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人为什么会害怕呢?”
她不知道。
她怕的东西有很多。
怕死,怕背叛,甚至怕虫子。
“我想了许久,在见到你的时候才明白,害怕是因为不想失去。”
“我不怕死,但我怕失去你。”
“尤其是见地上死了一条满身是血的蛇……那一瞬我怕极了,我颤着手挑开它的腹部,生怕看见你的骸骨,还好,没有。”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我当时就想,只要能找到你,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然后我便遇上了一群狼,约摸六七只,似乎在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寻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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