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by天下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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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初见?时她眼明手捷,是个灵巧机敏的正常人。
许清桉自?知无?可推诿,道:“带我去见?她。”
众人来到少女休息的院子,还未站定,便见?一道身影夺门?而出,蒙头冲撞上最前头的许清桉。
事出突然,两人双双跌倒,许清桉负责当?肉垫,对方则完好无?损地?靠在他怀里。
“公子/世子爷!”
“少爷!”怀里的人仰起脸,开心中带着一丝埋怨地?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许清桉听到这个称呼,脑袋便阵阵发疼,比受伤的左腿疼,也比着地的背部疼。
他沉声喊:“俊生。”
俊生和庞博涛小心?地扶他们起来,许清桉掸着袖口,抬眸望向?少?女。
她已拾掇干净,换了件淡粉色的绣花罗裙,样式与做工都很普通,穿到她身上却焕然一新,别?样精致。
她未绾发,只编了两条垂至腰际的麻花辫,乌黑的发,雪白的肤,朱唇皓齿,曲眉丰颊。
她样貌生得?好,气质更是不俗,所谓俏而不媚,顾盼生姿亦不过如此。
庞博涛在心?底赞叹:他活了四?十几年,从?未见这般出众的姑娘。世子爷不愧是世子爷,在野外偶遇个姑娘便是天?人之姿。
许清桉无视他的炙热目光,对少?女道:“你跟我来。”
少?女随他走到角落,看起来乖巧恬静。
他单刀直入地道:“姑娘,我不认识你。”
少?女歪着头,说着一口标准官话,“少?爷,你不仅腿瘸,脑子也坏了吗?”
“……”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还是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恢复记忆,找回?人生方向?。”
“……”
听着她颠三倒四?,倒打一耙的话语,许清桉一时竟无可奈何。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曹——”少?女说了一个字又顿住,满眼迟疑地道:“不对,不该是曹。”
“那该是什么?”
少?女蹙眉,苦思冥想后道:“我记不起来了。”
“你身上可有什么物件?”
少?女从?颈间取出一枚红绳玉佩,“这个算吗?”
“算。”许清桉道:“上头可有印记?”
少?女检查后,雀跃地道:“少?爷,它背后刻了个‘满’字。”
“松檐半夜雨,风幌满床秋?”
“不对,应当是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虽是同字,寓意大相径庭。前者形容秋夜萧瑟,不胜凄凉。后者描绘皎皎月色,朦胧美?妙。
许清桉道:“依你所言,你名中当有‘满’字。”
“所以是什么满呢?大满?小满?中满?阿满……”她心?弦一悸,有所感应地道:“我记起来了,我叫阿满!”
“其他事记得?吗?”
“记得?啊,我是你的贴身婢女,与你从?小相依为命,你父母早逝,瘸了一条腿,不受家中亲戚待见,常年被欺侮算计……”
很好,事情又绕回?了原点。
许清桉放弃沟通,命庞博涛请大夫替少?女再次诊断,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世子爷,这位姑娘脑后受创,外伤虽不严重,但内有淤血压迫,或由此引发了失忆之症,并伴有间歇头疼,意识混乱等症候。”
“多久能复原?”
“不好说,短的几天?便好,长的十几年,甚至终身记不起往事的也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清桉问:“她是故意装的?”
“我看不像。”大夫问:“世子爷觉得?像吗?”
许清桉并非少?不更事,自四?岁起进入恒安侯府,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狡猾如狐者,有面善心?恶者,亦有捧高踩低之流。
他们心?怀鬼胎,均想从?他身上谋取好处。而他在数次的上当受骗后,成功学会鉴貌辨色。
孩童可贵,其眸天?真无邪。成人恶浊,其眸欲壑难填。
人品如何,观其眸足矣。
再说咱们的薛大小姐薛满,她的逃婚之行?坎坷曲折,眼下更是到达顶峰:她失忆了。
什么婚约?什么裴长旭?什么白鹿城?什么委屈难过?忘了忘了,她全忘了。
她彻底忘却前尘,意识错乱,坚信自己是《婢女奋进录》中忠心?耿耿的主角,立志要扶持主子东山再起。至于怎么个扶持法……呃,虽没有具体计划,从?衣食起居做起总没错吧?
“少?爷的脏衣裳呢?你去拿来,我要替他清洗。”她理所当然地使唤俊生。
俊生知晓她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赔笑道:“阿满姐姐,公子的衣裳早晨已洗过了,无须您亲自动手?。”
“那鞋呢?袜呢?帕子呢?”
“洗了洗了,全洗了。”
“行?吧,今日天?气好,我去给少?爷晒晒被褥,他的卧房在哪?”
“姐姐请慢,公子的被褥也晒了,您不如休息会儿?,先喝口茶,吃些点心?。”俊生殷勤地介绍起桌上茶点,“这是六安瓜片,再配着新鲜出炉的绿豆糕、枣泥糕吃,滋味别?提多好了。”
听他一说,薛满也觉得腹中饥饿,便捻了块绿豆糕吃。
俊生立在旁边,见她姿势优雅,细嚼慢咽,举手投足俱是贵族风范。
奇了怪,她干吗非要说自己是婢女,争抢着去干粗活?当主子难道不舒服吗?
薛满填饱肚子后,用正眼端详俊生,“你是谁?”
俊生如实道:“我是公子的小厮。”
薛满道:“你家公子是谁?”
俊生道:“公子姓许,名清桉。”
“意思是,你家公子与我家少?爷是同一个人?”
“对对对。”
薛满沉吟片刻,就在俊生以为她要幡然醒悟时,又嘟嘟囔囔:“少?爷真是的,有我伺候着,何必再花钱找个小厮?”
俊生一拍脑门:得?,这事说不清了。
他用余光瞄见许清桉进门,忙迎上去,“公子,您总算来了,大夫怎么说?”
许清桉摇头,道:“我有事要你去办。”
俊生得?了差事离开,许清桉转向?少?女,见她双手?叉腰,一脸要同他算账的严肃表情。
“少?爷,古语有言: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少?女道:“你这是恶行?,大大的恶行?。”
“我做了何等恶行??”
“我问你,方才离开的男童是谁?”
“我的小厮俊生。”
“你既有了我,又怎地多余请小厮?”少?女义正词严,“咱们现在处境艰难,必须得?凡事从?简,节衣缩食。”
许清桉刚想反驳,忽然记起大夫的叮嘱:“世子爷,人在丢失记忆后,往往会意识错乱,心?境敏感,极容易变得?歇斯底里,少?数在遭受刺激后更会精神崩溃,做出无可挽回?之举。是以,您最好是循序渐进,用缓和的方式纠正她,引导她重拾记忆。”
对待救命恩人,许清桉不得?不耐住性子,道:“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生活起来有诸多不便,招个小厮能方便些。”
“可是……”
“你要为我擦身沐浴?”许清桉问:“从?头到脚?”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面前的男子衣冠楚楚,俊美?非凡,但想让她给搓背洗脚?
薛满眨眨眼,道:“我又想了想,男女授受不亲,少?爷请个小厮也不为过。”
“嗯。”
“少?爷,你每个月给他多少?工钱?”
“三两白银。”
“什么?!”薛满捂着脸,痛彻心?扉地道:“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存了十几年的银子,你怎么能这般大手?大脚?”
许清桉:……他十分?想钻进她的脑袋看看,什么样的主仆关?系会是婢女给钱,主子反倒吃起了软饭?
经过一番套话,他从?她混乱的叙述中大概了解前情,这位少?爷的关?键词是:瘸腿,偏激,莽撞。而某位婢女的设定则是:吃苦耐劳,忠心?耿耿,高义薄云。
懂了,优点全是她的。
许清桉到底不是普通人,张口就来:“你忘了?我拿着你的银子刻苦念书,顺利考取功名,得?了个七品官的职位,每年有充足的俸禄,囊中已不再羞涩。”
薛满隐约觉得?有地方偏离了认知,比如少?爷应该拿银子去做生意,成为商界新贵,狠狠打坏蛋亲戚们的脸……转念又想,士农工商,士在最前,商在最末,当官可比做生意要有地位。
她开心?地接受现状,“少?爷,你做得?不错,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要虚怀若谷,再接再厉,争取将?来位居极品。”
“你觉得?我能做到?”
“当然能,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她以一种堪称盲目的自信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许清桉勾唇,眸中的厌色呼之欲出。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得?到祖父的半句认同,却在一个相识不久的失忆少?女口中得?到鼓励,真正是引人发笑。
这模样落入薛满眼中,便问:“少?爷,你笑得?阴阳怪气,是腿伤犯了,想用笑容掩饰疼痛吗?”
“……”
“在我面前大可不必,疼的话喊出来便是,我又不会取笑你。”
“……”
许清桉摁着额角,面无表情地想:等找到她的家人,他定要第一时间送她走,半息功夫都不耽搁。
他吩咐俊生带人去搜寻少?女丢失的包袱,隔日,俊生不负所望地带回?包袱,打开一瞧,里头有衣物、银票、书籍等,均被雨水损毁,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许清桉没放弃,“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物件?”
俊生道:“还有个装碎银的荷包,我瞧着挺寻常的,您要问阿满姐姐借来看看吗?”
薛满掐着话尾进门,手?中端着托盘,精神奕奕地道:“少?爷好,我炖了川贝雪梨猪肺汤,你趁热赶紧喝吧。”
许清桉道:“我不喝。”
“为何不喝?”
“为何要喝?”
“因为你腿上有疾,得?补身子。”
“大夫给我开了治腿伤的药。”
“药是药,补汤是补汤,两个都得?喝。”薛满端起比脸还大的瓷碗,递到许清桉的眼皮底下,“喏,赶紧喝。”
她目光炯炯,虎视眈眈,一副“我是为了你好,你不喝我便磨死你”的架势。
许清桉纹丝未动,不肯就范。
俊生打起圆场,“公子,阿满姐姐是好心?好意,您便喝了它吧。”
许清桉道:“不喝。”
俊生哪敢继续多嘴,再看薛满,她落寞地垂眸,“少?爷有了新小厮,便不再看重我了。”
俊生有苦难言:跟他有什么关?系?公子做出的决定,连老?侯爷都无权干涉。
“这是我一大早起来,去厨房洗猪肺,削雪梨,守在灶旁半个时辰炖出的汤,可惜无人品尝。”薛满吸了吸鼻子,“世上之事,果然都逃不出喜新厌旧的定律,我想过不了久,你便要赶我走,只留俊生在身边伺候了。”
俊生真想朝天?大喊:冤枉!我冤枉啊!!!
他朝许清桉挤眉弄眼,嘴巴不住开合:救命恩人,公子,她是您的救命恩人!
许清桉对此视若无睹,正待绕过她走,无意中瞥见她端碗的手?。昨日分?明是白玉无瑕,此刻食指处却多了几道细微血痕。
她尚在委屈,“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如今是深有体会,人性本薄,一旦飞黄腾达,首先会丢掉相依为命的忠仆——”
她手?中忽地一轻,是许清桉接过碗,坐回?了椅子上。
“少?爷。”薛满飞快地改口:“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她跟着坐好,期待地催促:“你快喝,尝尝味道如何。”
许清桉尝了勺汤,一股咸甜交加的腥膻味直击味蕾,震碎他镇定自若的面具。
“好喝吗?”
他扔开勺子,干脆地道:“不好喝。”
薛满不信邪,端起碗尝了一小口,露出同样嫌弃的表情。
“呕,好难喝。”
“下回?不许再进厨房。”
“那不成。”薛满道:“为了你的身体,我必得?总结经验,迎难而上。”
“我身体安好,无须你操心?。”
“你低头看看,是谁的腿瘸着呢?”
“……”
俊生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过招,对少?女不禁刮目相看。阿满姐姐能说会道,屡出奇言,丁点不畏惧公子。公子碍于救命恩情,对她不能骂更不能打,唯有忍着心?烦,接受“新婢女”的谆谆教导。
他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咧着嘴想:咦,公子这回?好像遇上克星咯!
第24章
如俊生所想,许清桉确实拿少女没辙。她救了他,又因他而受伤导致失忆,于情?于理他都得酬功报德。
他原想着帮她找回家人,给足谢礼便好。可他派人去晏州及周边打探一圈,并未查到符合特?征的失踪案件。少女仿佛凭空出现,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硬生生扎进他的生活里?。
他被迫多了个婢女,一个叫得比谁都凶,干活比谁都烂的婢女。
下厨房,她能将厨房烧得乌烟瘴气。
洗衣裳,她能将衣裳洗得破破烂烂。
做清扫,她能将灰尘扫得铺天盖地。
偏她毫无自知之明,今日捣鼓这个,明日折腾那个,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要说许清桉曾怀疑她是奸细,这会却?是彻底打消疑虑:谁家奸细能像她这般没眼色,成?日尽忙着给他添堵?又或者对方正是另辟蹊径,要派她来活生生磨死他?
这不,许清桉今日刚起?床,便被迫饮下两碗焦味白米粥。口?中?苦味未散尽,阿满又端来一碟子黄澄澄的卢橘。
她兴致勃勃地道:“少爷,这是我去市集亲自为你?挑选的新鲜卢橘。酸甜可口?,生津止渴,你?快来尝尝。”
许清桉握笔的手紧了紧,“我不喜食此果,你?与俊生吃吧。”
薛满道:“卢橘是好东西,寻常人家想吃都买不起?,你?怎还挑三拣四??”
经过几日相处,许清桉摸清她的套路,知晓硬碰硬没有好处,便顺着她的思路道:“我缩衣节食多年,过惯了清贫日子,反倒享不得福。再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需忆苦思甜,时刻保持清醒。”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薛满不禁心生赞叹,“少爷,你?觉悟真是高。”
便在许清桉以为要躲过一劫时,薛满细致地剥起?卢橘,“既如此,那你?便只?吃一颗,用这丁点的甜抚慰长久的辛劳。”
许清桉瞥向俊生,后者点头如捣蒜,意思是:他尝过卢橘,味道没问题,公子可安心享用。
“那说好了,我只?用一颗。”
“嗯!都听?少爷的。”
在薛满期待的眼神中?,许清桉接过卢橘,试探性地轻咬一口?。果肉饱满,鲜嫩多汁,令人回味无穷。
他跟着咬下第二口?,依旧甜入心脾,可再看剩余的果子,核中?赫然探出一条深褐色的活虫,最最关键的是,它只?留半截扭动的身躯——
许清桉脸色大变,立即吐干净口?中?果肉,捧起?茶盏,漱了足足一刻钟的口?。
期间,薛满挠着下巴,嘟嘟囔囔:“我与俊生吃了好多颗卢橘,半条虫子也没吃到,为何轮到少爷便一击必中??”
许清桉呕意更甚,又用了两壶茶,几乎漱掉口?中?一层皮,才勉强止住恶心。
他板着脸道:“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薛满往他面?前一站,无辜地道:“少爷,你?相信我,我真没料到那颗果子里?有虫。”
许清桉道:“我信你?。”
薛满松了口?气,听?他继续道:“我打算给你?一大笔银子,招四?名婢女,再在此地买一所宅邸,你?意下如何?”
“我本是婢女,为何还要招四?名婢女?”
“你?有了婢女和宅子,今后便是主子,是小?姐。”
“那岂不是要和你?分?开?”薛满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道:“少爷,你?还是打算抛弃我吗?”
“错,我是感?激你?,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好。”
“你?撒谎,你?明明是喜新厌旧,嫌我碍事了。”她红着眼道:“少爷,你?别赶我走,我保证会加倍努力?地伺候你?,让你?每天都过得惬意舒心。”
……他正怕她的“加倍努力?”。
许清桉道:“婢女是奴,小?姐是主,你?该分?得清其?中?好坏。”
薛满执拗道:“我才不稀罕当什么主子,我说要帮你?重整旗鼓,便一定会帮你?重整旗鼓。”
许清桉不客气地问:“你?身为婢女,凭什么帮我重整旗鼓?”
薛满振振有词,“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危机来临,你?自然能见识我的用处。哦对,我不是已经用全身家当供你?读书考官了吗?”
“……”
许清桉满脸隐忍,俊生低头装聋。这时,庞博涛隔门喊道:“世子爷,我有事禀报。”
“进来说。”
庞博涛进屋,“外头来了名靳姓少女,声称是贾松平的外甥女,坚持要求见您。”
许清桉道:“不见。”
“我也是这么回她的,但她不依不饶,在门口?大声喧哗。她说您没有权利封锁贾府,还说要去衙门击鼓鸣冤,状告您滥用公权。”
“她怎知道我在你这里?”
“我估摸着是衙门那头透露的消息……”
薛满对俊生私语,“贾松平是谁?”
俊生解释:“是晏州的州同,公子查出他贪污受贿巨额银两,未等上报,便遭到贾松平的打击报复。这不,公子平安归来,那贪官便要倒霉了。”
薛满颔首表示知晓,又问:“少爷是监察御史,按说出巡时应当带着书吏和兵卫,这几日我怎么没见到?”
俊生道:“这次南巡,圣上特?意从京畿营中?调了一支精锐小?队护送公子。领头的是昭武校尉路成?舟,如今正带着其?他九位兵尉大人在府衙拘守贾松平及其?党羽。至于书吏大人,他前段时间生了场病,公子特?许他在上一处养身体,等痊愈后再赶来跟我们会合。”
“我这一生病,似乎真忘了不少东西。”薛满感?到庆幸,“还好,关于少爷的事我仍记得清楚。”
“谁说不是呢?”俊生机灵地附和:“阿满姐姐,您有记不清的事情?问我就好,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满对他有些改观,小?家伙年纪不大,人倒聪明,难怪少爷会留他在身边伺候。
“你?我同为少爷的仆人,要齐心合力?,共同帮助少爷渡过难关,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的。”
许清桉仿佛没看见他们的交头接耳,对庞博涛道:“打发她走。”
庞博涛道:“我看那位姑娘不像是讲理之人,用软的恐怕行不通。”
许清桉道:“你?看着办。”
说完事,许清桉打发所有人离开。庞博涛往外院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多了根鬼鬼祟祟的小?尾巴。
他回过头,笑容可掬地问:“阿满姑娘,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薛满从路边稀疏的枝叶后探出脑袋,“庞管事,你?准备怎么打发那贪官的外甥女?”
“她若听?得懂好话,我便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反之,敬酒不吃便只?能吃罚酒。”
“你?比她年长许多,又是个男儿身,不怕别人说你?欺负弱女子吗?”
庞博涛给足她面?子,“确有你?说的这种可能,那依阿满姑娘所见,我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有我啊。”薛满拍着胸脯道:“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们肯定能好好沟通。”
庞博涛委婉地道:“这个,容我先去问问世子爷的意见。”
“他这会儿可没心情?回答你?。”
“为何?”
因他刚吃了半条虫。
薛满清清嗓子,左言他顾,“我身为少爷的得力?婢女,理该帮他摆平麻烦。走吧,别浪费时间,带我去会一会她。”
“但是……”
“没有但是。”薛满轻扬下颚,一锤定音,“速去前面?带路。”
骄阳似火,饶是站在伞下,靳嫣然仍热得汗流浃背。她努力?维持着笔直站姿,双眸紧盯前方,期待着下一刻,传闻中?的恒安侯世子便能开门出现,惊艳陶醉于她的傲然风采。
是的,你?没猜错,她想替姨父申冤是假,意图给恒安侯世子留下深刻印象才是真。
她不远千里?,乘船从老家赶到晏州,为的是过人上人的生活。岂料到达晏州后,姨母并未接她进贾府,而是随意将她安置到外头。没过几天,她又得到消息,称整个贾府被人包围,连只?蚊子都无法进出。
她联系不上姨母,转而去了衙门,恰好听?到几名官兵在议论纷纷。从他们的谈话中?可知,前段时间有位监察御史来到晏州,查到姨父有贪赃枉法的行为。姨父欲杀人灭口?,却?落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贾松平这蠢东西,平时对咱们耍威风也便罢了,这回竟然敢对许清桉动手,简直是嫌命太长。”
“说得没错,许清桉明面?上只?是个七品官,实则是老恒安侯的独孙。老恒安侯是谁?那可是连当今天子都敬重有加的人物!敢暗杀他的孙子,无疑是自绝后路。”
“他是永无翻身之日咯,马大人也会受此牵连,唉,晏州要变天了,咱们今后的日子是难上加难。”
靳嫣然先是一惊:姨父犯罪,她设想的荣华富贵岂不是全没了?
转念她又一喜:恒安侯世子诶!真正的达官贵人,她若能与他搭上关系,后半生必能锦衣玉食,享之不尽!
她动起?歪脑筋:她可以先借替姨父鸣冤的由头,求见那位恒安侯世子。等他阐述姨父的罪行后,她便扭转态度,大义灭亲,再趁机展示温柔得体的一面?……
嗨,这年头,谁还没看过几本风花雪月的话本呢!
她费去不少银子,成?功打探出恒安侯世子的住所,精心装扮一番后,与奶娘到此守株待兔。
这一守便是一个时辰,她站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暗想是否要改日再来时,大门终于徐徐打开。
方才见过面?的中?年男子伴一名妙龄少女出现,后者把?玩着辫子,好奇地望着靳嫣然。
薛满问:“是她吗?”
庞管事回:“正是她。”
靳嫣然回以敌意的目光,哪里?来的臭丫头,衣着普通却?似出水芙蓉,倒衬得她珠光宝气,过于浮夸。
“庞管事。”她语气欠佳,“我再说一遍,我要见恒安侯世子,否则便——”
薛满接道:“便去衙门击鼓,替你?那贪官姨父鸣冤吗?”
“对!”靳嫣然忙又摇头,“不对不对,我姨父为人清正,绝非贪赃枉法之辈!”
“那按你?的意思,是我家少爷冤枉他了?”
“说冤枉倒不至于,但其?中?定有误会。”靳嫣然反复打量她,“你?是恒安侯世子的婢女?”
“正是。”薛对自家少爷的“隐藏身份”适应良好,“今日甚热,你?不如先进来,与我去厅里?坐下说话。”
靳嫣然并不领情?,“我为正事而来,与闲杂人等无话可说。”
薛满指着自己,“我是闲杂人等?”
靳嫣然嗤笑一声,“区区一个婢女。”
“婢女怎么了?”薛满反驳:“婢女亦是人,亦能为主子分?忧解难。”
靳嫣然会错意,神色愈加鄙夷,“无论你?在世子面?前有多得宠,这都不是你?能掺和的事。以色事人者,便该有自知之明。”
薛满眨眨眼,瞟向庞管事:她说的什么东西?谁以色事人了?你?吗?
庞管事:……我没有,我不是,我绝对不可能。
“阿满姑娘。”他道:“您生得太漂亮,靳小?姐怕是误会您了。”
薛满懂了,对方这是对漂亮的婢女有成?见,非常大的成?见。
“靳小?姐。”她没有动怒,飞来一句,“我不怪你?。”
靳小?姐问:“你?不怪我什么?”
“不怪你?见识有限,以偏概全。但我得告诉你?,天底下既有好官也有坏官,同理,既有依靠颜色,攀龙附凤的婢女,也有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忠于本职的婢女。”薛满笑吟吟地道:“巧得很,我便是极为罕见的后者。”
“哼。”靳嫣然不屑道:“你?说再多也只?是个婢女,身有贱籍,不得谈论官事。”
“我是贱籍,那你?是什么?”
“我自然是良民。”
“或许很快便不是了。”薛满道:“按我大周律法,谋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其?罪及妻孥,祸连三族。你?是贾松平的亲外甥女,刚好在三族内,此番难逃责罚。”
她朝庞管事使了眼神,庞管事便道:“阿满姑娘所言极是,按照律法,靳小?姐也该被一起?抓进大牢。”
竟有这等律法?!
靳嫣然的脸色迅速变幻,脱口?道:“我与贾松平并无血缘关系,我是他家中?如夫人的外甥女,算不得他的正经三族!”
“哦?”薛满问:“那你?跟我一样,也是闲杂人等?”
靳嫣然陷入两难,若回答是,那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若回答不是……
“靳小?姐,你?好好想清楚,若你?肯认这个姨父,我们便努力?成?全你?。届时你?可以先进大牢,待我家少爷有精神了,再抽出空去牢里?见你?。”
哪个正常人肯主动进大牢?
最终,靳嫣然绝了攀附的念头,灰溜溜地转身离开。待走出一段距离,她忽然问:“奶娘,这婢女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奶娘道:“小?姐,应当是您听?错了。以她的相貌,老奴见过必不能忘。”
主仆俩压根没将貌美小?婢女与船上丑陋的杨巧燕联系到一起?,失忆的薛满更是全然不知。
她打发走靳嫣然后,兴冲冲地跑回书房,急着向许清桉邀功。
“少爷,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三言两语便打发走那贪官的外甥女,帮你?解决了问题。”
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你?看,我就说我很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