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by天下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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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满道:“多大的人了,还需要我来喂药?”
裴长旭道:“我胸口的伤仍在疼。”
“也是。”薛满仿佛妥协,下一瞬却道:“那成,我喊罗夙来喂你喝药。”
“阿满。”
裴长旭试图拉住薛满的衣袖,她却翩若蝴蝶,轻盈地飞出屋,“三哥,你等着,罗夙马上?便来。”
她与?罗夙说?了此事?,罗夙满脸为难。他一个大男人给殿下喂药?未免太过古怪。
他对旁边的杜洋道:“杜洋,你是殿下最得力?的属下,应当由你去。”
杜洋不理?会?他,对薛满道:“薛小姐,殿下身受重伤,会?比平时更需要您的关心和陪伴。”
话说?到这份上?,薛满不懂也该懂了。但她置若罔闻地道:“你赶紧进去吧,省得药凉了,药效大打?折扣。”
杜洋、罗夙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杜洋紧皱眉头,一脸若有?所思。
等到无人处,薛满长舒出一口气,扶着廊柱默默出神。
三哥待她好,一次次地舍身救她,这是她永远都还不清的恩情。但除去此,她没法再回应更多。他们分开走了太远,远到没有?回头路能走。她的心已经住进另一个人,侵占住全部位置。
哪怕她与?那人没有?未来……
薛满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经过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锦衣玉带,眉眼风流,端是风采盖月。
薛满不小心与?他眼神相触,快速地低下头,朝他侧身行?礼,“许少卿。”
完全是高门贵女对待外男的标准态度。
许清桉送出手中提着的东西,如常道:“阿满,我买了城中最有?名的糕点,你趁热尝尝。”
“多谢许少卿的好意。”薛满客气地道:“我已经用过午膳,你还是分给其他人吧。”
许清桉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糕点,你若不吃,我便将它们扔进河里。”
“许少卿买的东西,许少卿自有?处置它们的权利。”薛满强颜欢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几乎落荒而逃,而他站在原地,不声不响许久。
“许少卿?”他溢出一声讽笑,“不过短短二十天,我便成了敬而远之的许少卿。”
而端王又成了她可亲的三哥。
所以,最终是如了薛老太爷和端王的意,阿满真?正恢复记忆后,便对失忆期间的事?情弃如敝屣,恨不得即刻抹尽与?他的相关。
许清桉看似平静,眸中却积压着浓重乌云。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躲他到何时。
又一日,裴长旭精神大好,唤许清桉到房中商议要事?。
许清桉进门时,正听见裴长旭在说?话,“阿满,你记得吗?幼时我们在溪中捉鱼,玩得过火,回去后便双双病倒。太医给我们开了一样的药,但我好得快,你却迟迟不好。我暗中观察后才发现?,你每次只喝一半的药,将剩余的全部泼在了窗外的樱花树下。那樱花树被浇得彻底,来年再也开不出花。”
薛满道:“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是。”裴长旭道:“还有?一次,京城下了半个月的雪,宫里的湖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便命人做了一辆木车,拉着你在冰面上?跑。”
“哦,我记得,你途中摔了一跤,害得我也栽个大跟头。”
透过木门传来的对话温馨甜蜜,桩桩件件,都是属于裴长旭与?青梅竹马表妹的过往。
许清桉敲响房门,“殿下,下官到了。”
裴长旭道:“进来吧。”
许清桉进门,见薛满正在桌边泡茶,见到他时手腕一抖,险些拿不稳茶叶罐子。
她慌什么,慌他听到她与?端王的卿卿我我?
他朝裴长旭拱手,“殿下。”
裴长旭道:“正好,阿满泡了一壶玉叶长春,阿满,你替许少卿倒上?一杯吧。”
薛满道:“嗯,好。”
“下官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改日有?空再来喝这杯茶。”许清桉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裴长旭道:“兰塬情况如何?”
许清桉道:“据前方探子来报,广阑王与?傅迎呈被擒后,兰塬将士群龙无首,已是阵脚大乱。又因十八皇子失踪一事?,南垗秘密派人潜入兰塬,企图惹是生非。”
裴长旭道:“这么说?,兰塬正值鱼龙混杂之际?”
“没错,他们越乱,我们便越有?可乘之机。”许清桉道:“如今只等殿下命令,便能率兵入城,将广阑王的党羽及南垗奸细一网打?尽。”
“好,本王有?伤在身不便行?动,便赐你虎符,由你调动昭州军队前往兰塬,捉拿叛党及南垗奸细。”
许清桉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裴长旭对薛满道:“阿满,你替我去书柜的第三格取虎符,交给许少卿可好?”
薛满点点头,取来一方小盒子递给许清桉。
两双手交接时,许清桉暗中攥住她的手指。薛满用力?地回抽,他却紧盯着她的脸庞,字句清晰地道:“多谢薛小姐。”
他称呼她为薛小姐,却不肯放开她的手。
无论眼前的是人薛小姐还是阿满,他都会?牢牢握住,绝不放手。
裴长旭看不清他们交握的细节,只觉薛满停顿一瞬后?,疾步走回桌畔。
他不甚在意,阿满既决心与许清桉划清界限,许清桉便不值得?他再浪费情绪。
“广阑王与傅迎呈在狱中如何?”裴长旭问。
许清桉道:“两人态度一致,均是闭口不言。”
裴长旭道:“索图里和蒋沐宇何在?”
许清桉道:“下官将他们关押在另一处牢房,索图里不肯配合,成日骂天咒地。蒋沐宇倒是有些动摇,想必不多时便能问出端倪。”
“派人继续审问,能拿到?关键证词最好,拿不到?的话……”裴长旭道:“等?本王接管兰塬,自有人会替他们开口。”
聊完正事后?,许清桉领命离开,薛满忍到?他的背影消失,眼中才敢流露忧色。
他要领兵去兰塬捉拿叛党吗?可他是个文臣,从没有统率军队的经?验。会不会有人看他年轻便使绊子?更何况到?了兰塬,各路势力纷杂,危险无处不在……想跟他一起?去,想陪在他身边,想与从前那?般与他患难与共,可如今的她哪有资格?
“阿满。”
“我?在。”
“我?想喝茶。”
“好。”
薛满收拾好情绪,端茶到?床前,“有些烫。”
裴长旭道:“你帮我?吹一吹?”
薛满:“……”
裴长旭道:“开玩笑的。”
薛满没理他,说出思虑很久的话,“三哥,我?打算回京。”
裴长旭道:“好,等?我?能下地,处理好手中事务,便带着?你回京。”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薛满道:“我?是说,我?想自己回京,这?两日便动身。”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
“我?会带上足够的护卫。”
“那?也不行。”裴长旭道:“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的视线。”
薛满蹙眉,“我?不是小?孩子了。”
“即便你七老八十,也永远是我?的小?表妹。”裴长旭道:“乖,听三哥的话。”
薛满却不像从前那?乖顺,“兰塬局势复杂,处理起?来耗时耗力,你应当留在此把控大局。而我?离开京城许久,是时候回到?祖父的面前尽孝。”
“不急这?么十天半个月。”裴长旭坚持,“等?我?与你一道走。”
薛满沉默片刻,“三哥,我?不是你豢养的鸟儿,便是要走,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裴长旭叹息:阿满终归和从前有所不同。
“是我?不对,没有顾虑你的心情。”裴长旭缓了声,“但你我?对外声称去了江南修养,若你独身返回,定会惹人东疑西猜。”
“可广阑王的事情一出,大家?都会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遮掩还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要看父皇的意思。”裴长旭道:“此事牵扯甚多,在彻底稳妥前,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薛满被成功说服,接过?他只喝了两口的茶,听他道:“阿满,等?回京后?,我?会请父皇将婚约提前。”
薛满脱口而出:“祖父答应过?我?,会帮我?不计代价地解除婚约。”
裴长旭问:“事到?如今,你仍坚持解除婚约?”
她低眸,不去看他的神色,“是。”
裴长旭道:“即便你知道我?与江书韵没什么,一切都是场误会?”
她道:“嗯。”
裴长旭道:“我?以为你想清楚了,才会与许清桉保持距离。”
“我?确实想得?很清楚,我?与许清桉没有未来,但我?与你,”她郑重地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他。”
“那?是谁?江诗韵?江书韵?还是我?府中伺候的婢女?”裴长旭急切地道:“我?向你保证,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一眼,也绝不纳妾,余生只爱护你一人。”
若是在一年前,她能听到?这?些保证,定会热泪盈眶,感动地扑进他怀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除去遗憾歉疚,给不出其他回应,“三哥,没了婚约,我?们仍旧能做兄妹。”
薛满离开后?,裴长旭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半晌不能动弹。
他竟以为……竟以为三百多个日夜过?去,阿满会一成不变地回到?原地。事实却是,阿满在长大,她变得?勇敢,勇敢到?能在黑熊的手下救出他;也变得?果断,果断到?能反驳他的话语,坚持心中所想。
阿满不要许清桉,但也不肯要他。
许清桉花了一日集结好军队,浩浩荡荡地前往兰塬。出发前,他找遍每个角落,都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阿满没有来。
许清桉想,总归是他先动的情,先动情便授柄于人,不似她,想抽身便能轻易抽身。
他往天际看了一眼,晨光熹微,远方渺茫。
便再给她一些时日。
等?他平安归来,不会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其实,薛满偷偷地来了,穿着?灰扑扑的褂子,扮作黄脸的年轻小?厮,藏在十分不起?眼的角落,目送许清桉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眼泪无声落下,又被她倔强地拭去。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随着?时间流逝,再浓烈的爱意也会斑驳褪色。如三哥对江诗韵,又如她对三哥。
她自以为能处理好沉甸甸的心事,但身体无法骗人,当夜便发起?高热,连续三日都半梦半醒。
梦里,她回到?了晏州郊外的山洞、衡州的衙门、侯府中的瑞清院,她与何湘等?人说笑玩闹,身边总缺不了许清桉的身影。
真开心,开心到?她不想醒来。
裴长旭却阴魂不散,每日在她耳畔呼唤,“阿满,阿满,阿满……”
到?第?四日,薛满睁开眼,虚弱地埋怨:“三哥,你真的好吵啊。”
裴长旭松了口气,“你再不醒,我?便要去请道士、和尚到?你耳边继续吵。”
“道士跟和尚是两派宗教?,你怎能将他们请到?一起?念经??”
“我?要请,他们便必须得?来。”
裴长旭想扶她坐起?来,她先一步起?身,靠坐在迎枕上,“你能下地了?”
“嗯,我?刚好些,你又病倒,让人不禁怀疑是我?带衰了你。”
“胡说八道,我?自病我?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久违的轻松对话,叫两人都笑出了声,仿佛那?些爱恨情仇从不存在。
“三哥,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
“没有用。”
“那?怨恨呢,怨恨有用吗?”
“也没有用。”薛满道:“我?心意已决,谁劝都没用。”
“无碍,我?能等?。”
“你永远等?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看永远究竟能有多远。”
薛满见他虽说不通,但神色缓和,没有钻牛角尖,便也随他去了。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裴长旭笑容变淡,眸光难掩晦暗。
在休养了五六日后?,薛满招来云斛问:“你和空青他们有联系吗?”
“暂时没有。”云斛道:“但属下能飞鸽传书他们,小?姐需要吗?”
“不需要。”薛满一口回绝,过?了半日又找他,“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打听下许少卿是否平安?”
薛满点头?又摇头?,“别说是我?要问的。”
“属下明白。”云斛贴心地道:“属下会旁敲侧击,不叫空青察觉出端倪。”
云斛效率极快,当日便给空青写去书信,但等?回信也要三四五日。这?期间,远在杭州府的明荟、云飞等?人赶到?昭州,薛家?主仆得?以团聚。
薛满的身体好转后?,派人打听到?当地最灵验的寺庙,避开裴长旭空闲的时候,带上明荟等?人前往。
她跪在高大慈悲的佛像前,双手合十,面目虔诚。
“信女薛满,今日到?此,有三愿祈求佛祖……”
一愿许清桉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二愿许清桉心想事成,宏图万里。
三愿许清桉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她在佛前跪了许久,将这?三句话来回地念,比当初在若兰寺时更真心百倍。
许久后?,她拖着?发麻的双腿起?身,明荟忙上前扶住她,“小?姐,奴婢帮您揉揉腿吧。”
薛满道:“无碍,我?去外面坐会儿就?好。”
明荟扶着?她到?院里休息,不远处是佛香旺盛的青铜宝鼎,有两名年轻男女正手执细香,对着?宝鼎念念有词。
青年道:“佛祖在上,请保佑我?与姐姐一路顺风,心想事成。姐姐将来能寻个如意郎君,我?能找个靠谱挣钱的差事,最好每个月的酬劳不低于十两白银……”
相比于他,女子的愿望则简单得?多,“希望铭弟健康平安,前程似锦。”
姐弟俩送完香,正要去往大殿跪拜时,青年随意往左边看了眼,惊喜地道:“姐姐,你看那?是不是何大哥的婢女阿满?”
樊忆梦转头?,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俏脸。阿满姑娘在这?,岂非何公子也在?
“阿满!”樊数铭热情地走向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何大哥人呢?”
不等?薛满说话,旁边的云飞已抱剑挡在他身前,肃声问:“来者何人?”
“……”樊数铭傻住。
“我?认识他们。”薛满忙道:“他们是我?和三哥的朋友。”
三哥是谁?
樊数铭和樊忆梦不明所以,待众人来到?寺庙准备的休憩处,明荟泡上一盏茶后?退到?角落,薛满才跟他们简单解释了几句。
“何公子是我?的表哥。”薛满道:“我?因为好玩,才装作他的婢女出门。”
“我?早就?说嘛!”樊数铭大咧咧地道:“你瞧着?细皮嫩肉,伺候人时也不周到?,哪里像个婢女。”
樊忆梦观察更为仔细,发现眼前的姑娘除去身份,气度亦是截然?不同。比起?之前的活泼跳跃,眼前的她举止端方,浑是名门贵女的姿态。
“阿满姑娘。”樊忆梦问出心中所虑,“敢问何公子何在?”
“三哥也在昭州。”
“那?,求香畔可有刁难他?他可有受到?威胁?如今行动是否自由?”
“你放心,他很好,你们以后?也会很好。”薛满道:“因为从今往后?,求香畔将彻底消失。”
樊数铭与樊忆梦闻言愕然?,再想追问细节,薛满已转移话题,“我?听三哥说你们要去原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是,我?们本要直接去原州,但出发没多久,姐姐就?因为担心何公子,不肯再往远了去。”樊数铭道:“她想离兰塬近一些,等?找到?机会再回去,打探何公子的情况。”
樊忆梦红着?脸解释:“毕竟,何公子是因我?才被牵扯进内楼。”
薛满怎能看不出她对裴长旭的情意?换作之前,她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这?会儿只剩下沉默。
樊数铭问:“对了,你们在昭州住哪?”
薛满便说了住处的位置。
樊数铭看了眼樊忆梦,脑子转得?飞快,“真是巧了,我?们便住在隔两条街的客栈里,要不这?样,我?们待会去接何大哥出来,晚上一起?去酒楼用膳?”
一边是樊数铭热情的邀请,一边是樊忆梦隐含期待的目光,薛满揉着?额角,顿时左右为难。
答应?三哥已完成任务,定然?不耐烦应付他们姐弟,何况樊忆梦明显对他有情。不答应?她得?找什么样的借口,既能不伤和气,又能彻底断绝他们来往的心思。
她喝了口茶,润润干燥的嗓,打算认真地胡扯一通时,樊数铭紧盯她的身后?喊:“何大哥!”
樊忆梦起?身,朝来人款款欠身,“何大公子。”
“……”得?,本尊来了,省得?她撒谎骗人。
裴长旭朝两人颔首,“嗯,幸会。”
樊数铭愣住,一时不能理解他的冷淡。樊忆梦本揣着?满腔热忱,也只能见他无视自己,走到?薛满旁边嘘寒问暖。
“出门怎么不说一声?”
“我?没说,你不也找来这?里了?”
“我?担心,便跟过?来看看。”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带了这?么多人出门。你那?边忙完事了?”
“还没有,晚上继续,走吧,我?们回家?。”
“三哥。”薛满提醒他那?边还站着?两个大活人,“樊家?姐弟想邀请你一起?用晚膳。”
“多谢两位的好意,但不必客气。”裴长旭道:“求香畔已被连根拔起?,你们再无后?顾之忧,往后?能随心所欲地生活。”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便催促着?薛满离开。待他们走后?,樊数铭难以置信地问:“姐姐,那?人真是我?们认识的何公子吗?”
樊忆梦喃喃道:“恐怕不是。”
樊数铭当她在说笑,一模一样的五官,怎么可能不是同个人,“是我?哪里得?罪他了吗?没有啊,我?待阿满姑娘很客气,待他也很客气……算了,他不搭理我?们,我?们也不搭理他,便当是萍水相逢的一场梦。”
是萍水相逢,还是对方的一场预谋?
樊忆梦忽然?想通了某些事:何公子接近她,怜惜她,明知危险,也要为她进入内楼……又或者,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内楼,而她恰好成为那?个合适的借口。
樊数铭仍在碎碎念:“何公子说求香畔被连根拔起?,若是真的,那?便是天大的一桩好事。姐姐,我?们继续往东边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樊忆梦从怅惘中回神,露出笑容道:“好。”
不管何公子接近她是否另有目的,但他摧毁了求香畔,解救出许多与她一样身不由己的女子。
能拥有自由,这?便够了。
三日后?,云斛收到?空青的回信,转头?便交给薛满。
薛满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看。信中空青称行动顺利,已将大部分的叛党和南垗奸细捉拿归案。有少数漏网之鱼,正由许清桉带领在全城搜捕,若没有意外,五天内便能返回昭州复命。
读到?最后?一段时,薛满略显茫然?。
空青说,此番随行的昭州军队中,竟有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她是昭州军主将的独生女,从小?在军中摸爬滚打,耍得?一手好长枪,曾在许清桉受袭时果断出手,免去许清桉的皮肉之苦。
那?岂非也是救命的恩情?
薛满心中五味杂陈,想当初,她便是在黑衣人手中救下许清桉的性?命,许清桉才对她另眼相看。如今又来了个救命之恩,他是否也会……
随即落寞垂眸:是她决意要划清界限,那?他无论与谁有瓜葛,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她将信纸方方正正地叠好,放到?枕头?下面,不断告诉自己:只要他平安回来便好。
然?而,真到?许清桉回来那?日,见着?他身后?那?抹英姿飒爽的身影时,薛满几乎落荒而逃。
她怕再停留片刻,便会抛弃理智,冲到?许清桉面前酸言酸语。
她自认为克制的行为,落到?许清桉眼中便完全变了味。他想,有些人像极乌龟,习惯性?地缩在壳中,唯有逼得?她无处可退,才肯直面真实的心意。
他在有璟阁中做过?一次,而今更是熟能生巧。
当晚,裴长旭为许清桉、昭州军等?人举办了接风宴席。他坐在主座,与昭州的官员、将领们谈笑风生,许清桉则坐在他的右下首,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他身侧坐着?的正是空青所指的那?名女将领,名为殷红,年方二十一,比许清桉还大上一岁。
相处半月,殷红知晓许清桉这?人冷淡,便与旁边的人咬耳朵,“许少卿看起?来心情欠佳,怎么,有谁惹到?他了?”
那?人道:“没有吧,端王一直夸他年轻有为,言语间还有为他牵红线的意思。”
殷红便问:“跟谁牵红线?”
那?人道:“跟你啊!”
殷红无语,“开什么玩笑,像许少卿这?样的京城贵公子,想必早晨起?来洗脸便有十八道步骤,我?可吃不大消!比起?他,我?觉得?那?名叫蜚零的护卫更有男子气概,你瞧见没,他竟能徒手扛起?一口巨鼎!”
宴席过?半,殷红去外面散步透气,察觉到?有人鬼祟地跟在后?头?。
殷红故意将她引到?了偏僻处,随即丢出一颗石子,撞得?那?人痛呼出声。
“哎哟!”
殷红双手抱臂,玩味地望着?那?名女子,“你是何人,跟着?我?有何意图?”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薛满的贴身婢女明荟。她捂着?额头?,支支吾吾地道:“我?,没有,我?只是路过?。”
殷红道:“我?不信你说的话,走吧,我?带你去端王面前走一趟。”
殷红做出要捉拿她的姿势,吓得?明荟忙道:“女大人误会了,奴婢是端王殿下表妹的贴身婢女,方才跟着?你是因为,是因为……”
“为何?”
明荟有口难言,她总不能说担心殷红与许世子有非同寻常的关系,特地前来打探吧?
都怪空青,非要在她面前说那?一通似是而非的话!什么殷红与许世子志趣相投,形影不离,对世子更有救命之恩……
明荟在心底将空青骂了一通,才对殷红道:“奴婢是好奇怎样的女子能上阵杀敌,想来瞻仰下女大人的风采而已。”
殷红摩挲着?下巴,其实吧,她偶然?听见过?空青、蜚零议论许少卿的私事,知晓许少卿与端王的表妹有情感纠葛。但回到?昭州又偶然?得?知,端王与这?位表妹有圣上亲指的婚约。
看来是一场复杂的爱恨纠葛!
殷红何等?聪慧,瞬间猜到?婢女的意图,甚是爽朗地道:“叫你家?小?姐安心,我?与许少卿没说过?几句话,不过?是点个头?的交情。”
明荟欢喜地道:“女大人风采过?人,将来的夫婿定比世子更加优秀!”
殷红便揽过?她的肩膀,“你跟许世子的护卫熟吗?”
明荟问:“哪个护卫,空青还是蜚零?”
殷红道:“蜚零,不爱说话的那?个。”
明荟:“因主子们的关系,奴婢与他偶有来往。”
殷红道:“你觉得?他可能留在昭州,入赘到?我?家?吗?”
明荟:“……”这?个,您是不是问蜚零本人更准确些呢?
好不容易送走微醺的殷红,明荟回到?房间,本想告诉薛满打探到?的好消息,找遍屋子没见到?人。
打听一圈,原是薛满跑到?小?厨房亲自揉面去了。
明荟挽起?袖子想帮忙,被薛满摇头?拒绝,“我?想自己试试。”
明荟便站在一旁,见主子不断地和面、切面、揉面,次次失败,次次重来。
不知揉了多久,薛满停住手中动作,低声道:“我?总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糕。”
“小?姐,您没有……”
“走吧,我?累了。”
薛满疲惫不堪,真到?了屋里,却遣散明荟的伺候,从枕下拿出一样东西,坐在桌前反复地看。
那?是许清桉过?年时送她的珍珠樱花流苏簪子。
恢复记忆后?,她便没戴过?它,只将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痛苦难过?时,只要看着?它,回味过?去的美好甜蜜,便能稍稍抚平心伤。
烛光倒映着?她的眸,静谧又脆弱。
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既对我?不理不睬,又为何要留着?它?”
薛满吓得?坐直身子,望向角落里的山水屏风,眼睁睁见后?头?走出一名俊美青年。风流跌宕,气度矜冷,不是许清桉又能是谁?
薛满惊愕,“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清桉顾自道:“你既决心要与端王重修旧好,便不该留着?我?送你的簪子。”
薛满的嘴快过?脑子,“你送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你管我?留或不留。”
许清桉道:“我?偏要管,你待如何?”
薛满握紧簪子,扭开脸道:“这?是我?的卧室,许少卿贸然?闯入实未免冒昧,还请你马上离开。”
许清桉淡道:“哦,我?醉了酒,无意中闯入此地。”
“……”得?醉成什么样,才能这?般理直气壮的瞎说?
“把簪子还我?,我?便马上离开。”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回簪子?”
“不然?呢?”
果然?是有了新人,对旧人便不假辞色了。薛满忍着?酸溜溜的妒意,赌气道:“我?还你就?是!”
她本想将簪子扔到?地上,终究是舍不得?,快步走到?他跟前,“拿去。”
许清桉没接,“你确定要还给我??”
薛满道:“是你要的,你又反过?来问我??”
许清桉再次确认:“还给我?,将来便是一刀两断。”
薛满将东西塞到?他手里,狠下心道:“你走吧。”
许清桉没再纠缠,利落地开门走人。
薛满盯着?不远处的床帐,眼眶逐渐泛红,清泪簌簌而下。
她试图安慰自己,“薛满,你该学会习惯,习惯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