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季烆说,“我得去救她。”
文喜不是季烆的朋友,也不是他的亲人,更不是他的爱人,准确的说还是他憎恶厌恨之人。
十年前,为了救人,我重伤昏迷,一睡不醒。
文喜就是我救的那个人。
若非出了这场意外,我与季烆早该成了婚。
因此,季烆恨极了她。
“今日是你我结侣大典,五州四海有名有姓的人物皆已入席。季烆,你若离开,可曾想过后果?让别人去救吧。”
我自认通情达理。
“况且,你不是厌恶她么,缘何要去救她?”
最后,季烆说:“她救过我的命,我欠她一次。混沌之地太危险,袅袅,我必须去。”
“袅袅,等我回来。”
“袅袅,不要误会,我爱的唯有你。”
我当然知道文喜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因为我与季烆才是这本破镜重圆文里的男女主。
文喜是我们感情路上的考验石,
是促进我们感情的催化剂,
是推动剧情进展的工具。
她只是一个配角。
可看着季烆头也不回的背影,我忽然不想做这个女主角了。
——我不要破镜重圆,我只要白玉无瑕,完美无缺。
蔺霜羿是季烆的师尊。
他冷静自持,大公无私,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位光风霁月的无瑕仙君。
但无人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在觊觎徒弟的未婚妻,并时刻准备横刀夺爱。
为此,披上假面,处心积虑。
他从不是谦谦君子,
——而是伺机虎口夺食的凶恶贪狼。
阅读提示
1、cp 蔺霜羿
2、非传统修真世界观,有大量私设
3、男二火葬场追不到。古早狗血预警
4、正文第三人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爽文 成长
搜索关键词:主角:乘(chéng)袅,蔺霜羿 ┃ 配角:季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要求换男主
立意:走自己的路,不要迷茫
自十日前从沉睡中醒来,她就反复的被拉进同一个梦境中。梦境告诉她,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她与未婚夫季烆是这本破镜重圆文里的男女主。
故事很简单。
她与季烆乃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所有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是天作之合。
他们十七岁定情,十八岁定下婚约,两家相约在乘袅满二十岁后便举办结侣大典,正式结为道侣。
结果在大典前夕,乘袅因救人重伤,因伤及灵根,自此沉睡了十年。这十年中,季烆上天入地,寻遍天材地宝,想尽办法为她治伤,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不知凡几,其间深情难以赘述。
十年中,他成了世间无数人夸赞的难得痴情人,乘袅成了九胥大陆无数女子羡慕嫉妒的存在。
与之相对。
季烆有多宝贝乘袅,便有多憎恨文喜。
文喜便是十年前乘袅救下的那个凡人少女。为了救她,乘袅才没有来得及躲开妖兽的攻击,不幸被击中灵根,导致沉睡了整整十年。
因此,季烆厌恶极了文喜。
即便文喜无辜。
以他的性子,他本应早便亲手除去了这个碍眼的存在。偏偏因为文喜是乘袅以命救下的人,他非但不能对其动手,甚至不能让她轻易死掉。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凡人少女竟根骨极佳,因此被昆仑掌门看中,收为亲传弟子。而她不负所望,勤奋刻苦,不过十年,便已修至金丹大圆满,这般快的进境,甚至超过了乘袅。
但文喜心性甚佳,哪怕一跃登天,也未曾骄傲自满,更知恩图报。为了报答乘袅这位救命恩人,文喜数次深入险境,只为了寻得各种灵药。
修炼所得积攒,她全部花在了乘袅身上。
真算起来,文喜其实也是当年妖兽作乱时被牵连的无辜。所以,即便起初大家对她有些埋怨,但在她这些年的拼命报恩之下,埋怨也渐渐消散了,并慢慢对她另眼相待。
唯有季烆一如既往的厌恶她。
但因着乘袅的伤,两人不时联合起来去取天材地宝。
季烆出身西州季氏嫡支,乃是季氏少主。他出身高贵,又天赋异禀,自幼拜在九胥第一人无暇剑君蔺霜羿的门下,不过三十,便结成元婴,惊人的修炼速度甚至超过了他的师尊。
如此惊世奇才,又生得俊美不凡,心慕他的人自然数不胜数。是以,即便乘袅是九胥帝女,身份高贵,又有绝色之容,天赋也不差,在许多人眼里也不怎么配得上季烆。
毕竟万年过去,乘氏皇族早已没了当初立国时的风光。甚至随着几代以来青黄不接,早已是江河日下,空有皇族之名,实际上对九胥的掌控已不如四大世家。
尤其是季烆所在的季家,如今已隐隐有了九胥之首的气势。
季烆之优秀,毋庸置疑。
所以文喜会喜欢上他,也是极其正常之事。
不过季烆心有所属,已有婚约在身,未婚妻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文喜没做那等横刀夺爱之事,是以只把恋慕埋在心底,准备藏一辈子。
然而情爱又岂是能轻易藏得住的?
在一次秘境遇险中,文喜为季烆挡下了致命一击,她以为自己将死,终于忍不住对季烆吐露了爱意。
季烆当然没有接受,只不过为了救她,情急之下用了同命蛊。
同命蛊本用于道侣之间。
种下同命蛊的道侣,能共享修为和寿元。若是一方受伤垂危,只要道侣尚在,便能借用道侣一半精血,保下一条命。
算是真正实现了生死与共。
世上结成道侣的很多,但愿意种下同命蛊的少之又少。一来同命蛊珍贵罕见不易得,二来却是人心难测。
因此选择种下同命蛊的道侣,在世人眼中,意味着情比金坚。
季烆寻来的这对同命蛊本是要用在他和乘袅身上。结果阴差阳错,用在了文喜身上。
书里,乘袅因此误会两人的关系,认为季烆移情别恋,怒而与季烆分手。虽然后来在季烆的努力下,乘袅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他,两人重归于好,但到底平生了许多遗憾和伤心。
季烆从未喜欢过文喜,至始至终只爱她一个人。
按照剧情设置,文喜只是他们男感情路上的考验石,是推动剧情进展的工具,只是一个配角。
可惜书里的乘袅当局者迷,堪不破这一点,才让两人错过许多。
“袅袅,我说过,我此生唯爱你。你为何不信我?”
“难道我们多年的情谊,我做了那么多,都无法让你打消猜忌吗?”
浴池里,乘袅倏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那个奇怪的梦境。但饶是清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季烆失望至极的质问声。
那声音仿若就在耳畔,清晰又刺耳,让她无法忽略。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那里忽而传来一股隐隐闷痛,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回天珠,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把我拉入那个梦境。”
乘袅语带不满。
“那你信这个梦吗?”
一颗白玉般的珠子藏在了乘袅的丹田中,围绕着她黯淡的金丹急速转动,与此同时,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闻言,乘袅皱眉未答。
乘袅此次之所以能从沉睡中醒来,便是因为季烆在东海寻到了一颗鲛珠。传说鲛人擅长治愈之术,鲛珠更是其精华所在,乃是疗伤圣物。
服用了鲛珠,凡人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修士能增进修为,也能疗伤治病。
其中效果与鲛珠的能量相关。
鲛人已经千年未曾现世,这颗鲛珠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到。
但无人知,这颗鲛珠里面竟藏了一物,便是回天珠。回天珠乃是上古奇物,传说能洞察三界,有回溯时空之能。
所以回天珠的话似乎有可信之处。
据回天珠所说,它是扭转了时空,从未来归来。只因百年之后,九胥大陆遭遇灭世浩劫,生灵涂炭,唯一能拯救危世的人便是天赋异禀的季烆。
只可惜,因她与季烆闹别扭,导致季烆进境缓慢,又受了伤。最后虽勉强救世,季烆却性命垂危。
未来的她后悔自己的任性,所以寻来回天珠,回溯时空,想要改正曾经的错误。
乘袅本来不信,只不过回天珠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些事情也一一发生,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这本书是真的。
“归根结底,你与季烆之所以错过那么多,皆是因为你误会了他与文喜的关系。这一次,只要你坚定的相信他,那么很多错事都不会发生。”回天珠信誓旦旦道,“当然,这一回我来了,你肯定不会再做那些错事了。未来自然就能改变了。”
乘袅不语,神色冷淡,仿佛陷入了深思。
药浴浓重的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密密麻麻的疼痛更是连绵不断从身体各处传来,让乘袅有些心烦意乱。
服下鲛珠后,乘袅顺利醒来。
只不过这颗鲛珠力量有限,虽唤醒了乘袅,却无法治愈她的伤势。
在沉睡之前,她便已结成金丹。但因伤了灵根,修为退步到了金丹初期,身体也还处于虚弱之中。所以需要每天泡药浴。
但如此还不够,想要恢复从前,还需寻到万年血芝,才能彻底治愈。
血芝易寻,万年血芝却极其难寻。
或者准确的说,乃是传说中的存在。
乘袅如今用得是千年血芝,无法彻底修复她的灵根,只能暂时压制伤势,阻止恶化。
为此,这些日来,即便她醒了,与季烆的相处时间也极少。只因季烆一直在寻找万年血芝。
三日前,季烆得到有关万年血芝的消息,便极快赶了过去。
以他们的身份,当然可以派下面的人去寻,但他不放心外人,非得亲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毕竟万年血芝这样的珍宝,但凡出来,必会引得四方争夺。谁也不能肯定下面的人能否经受得起这样巨大的诱惑。
所以季烆的担心合情合理。
若非乘袅现在不适合动用灵力,她也要亲自去一趟。
“殿下,季家的聘礼已至,帝君帝后请您过去。”
直到门外忽然传来婢子的声音,她才眨了眨眼睛,眉宇间的冷漠倏然散去。刹那间,她又变成了温和无害的九胥帝女。
“殿下,季少主还亲自捉了一对疾风雁,一起送来了呢。”
女婢的语气里满是欣喜和激动。
下聘时,男方通常需要准备一对大雁,以示其对女方的重视,也是承诺。大雁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送女方大雁,是告白,更是誓言。
疾风雁生得极为漂亮,但因其速度极快,乃是最难捉的一种大雁。便是化神修者也不一定能捉到,何况是元婴?
所以季烆送了疾风雁过来,一来表明了他对乘袅的重视,二来也证明了他的能力。
他不仅是元婴中的第一人,甚至可以越阶对敌,不负盛名。
是以,婢子们才这般高兴。
“看吧,季烆多在意你啊。”回天珠又开始絮叨,“你这次一定不能再误会他,不能重蹈覆辙了。”
未婚夫厉害,乘袅自也与有荣焉。她没理回天珠,从药浴中起身,换上新衣,又让婢女为其梳发,打扮一新,这才出了房门。
刚至正殿,便瞧见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男人着一身玄衣,手里提着一对漂亮的大雁。他身上还带着一点血迹,萦绕着一股血腥之气,但手里的疾风雁干干净净,纯白的羽毛上未曾沾上半点污秽,依旧美得纯洁又耀眼。
这明显是男人精心保护的结果。
乘袅脚步微微一顿。
他生得俊美,却天生冷峻,眉目间尽是冷冽,仿若雪山上万万年不化的冰雪,好看却少了人气和生气。
旁人被他的神容吸引,又畏惧于他冷漠如刀的气势,想要靠近又不敢上前。
然这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雪,在看见乘袅时,却在顷刻间融化。那双漆黑的瞳眸中只装了她一个人。
听到脚步声,男人立刻转过身来。
“等久了吗?”他一步步朝她靠近,声线冷淡却没了面对外人时的疏离,“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血芝未曾寻到。”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看她时,微微低头,仿若温柔。
这是独属于乘袅的待遇。
季烆的一言一行都明确的表明了一点——于他而言,她是特殊的。除她之外,无人能让他另眼相待。
这一点他人清楚,乘袅也无比清楚。
季烆只爱她。
从很多年前开始,便是如此。
季烆话少,但会与她说早安晚安。一天如果说十句话,那至少八句都是对她说的;季烆性子冷漠,几乎不笑,却会在她的要求下,对她笑。
只对她笑。
她生病时,他会担心,会着急,会想方设法的为她治病,就像是这十年间——便是她父母都快失去希望,但他一直未曾放弃。
为了寻得灵药,不知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吃过多少苦。
她从未质疑季烆对她的感情。
“别担心,我没事,小伤而已。”察觉到少女落在他手上伤口的视线,男人立刻要把手背到身后。
只不过最后在少女的瞪视下,止住了动作。
乘袅十八岁结丹,按照年纪算,她已有三十,但修士结丹后本就生长缓慢,再加上她又沉睡十年,所以现在看上去依旧是十八九岁的少女。
当然,即便上了百岁,在修士中,都极其年轻。
“都流血了,怎么是小伤?”少女不满的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拿出药,亲自为他处理伤口。
他极为讨厌别人的碰触,便是亲人朋友,他也与其保持着距离。唯独对乘袅破例——当然,这是他的未婚妻,他们亲密一点实属正常。
况且,半月后,便是他们的结侣大典。大典完成,他们便是夫妻。
夫妻本就是世间最亲密的人。
所以季烆并未抽回自己的手。
少女的动作很轻柔,她的手也很软,那软嫩温热的触感让季烆不自觉缩了缩手指。
“疼吗?”
“不疼。”季烆摇头。
于他而言,确实不疼。毕竟修炼一途,受过的伤吃过的痛不知有多少,甚至数次生死垂危过,这点小伤确实没有被季烆看在眼里。
只是被疾风雁啄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他的未婚妻显然不这样想。
“怎么可能不疼?你又骗我。”少女仔仔细细的给他的伤处上了药,直到看到伤口渐渐愈合,她才露出了一抹还算满意的笑。
“你不心疼自己,我可心疼我的未婚夫。”少女轻哼一声,“总之,以后不许受伤了。”
不受伤当然是不可能的。
修炼一途,乃是逆天而行,艰难险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但明知不可能,季烆也没反驳这话。
她生得极好看。
乌黑的发被挽成了一个精美的发髻,头上并未戴多少发饰,只插了两支金玉步摇,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和雪白的耳,眉目如画,雪肤红唇,却不显得艳丽,而是像一朵将将绽放的花朵,清纯唯美,让人见之忘俗。
一笑起来,更是灵动万分,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季烆冷锐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平日里平直的唇角此刻多了一丝浅淡的弧度。
屋里的宫婢一个个捂着嘴,皆都在心里感叹,殿下与季少主感情果真极好。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这对未婚夫妻独处。
殿中气氛正好。
忽地,却有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突然随着风飘了进来。
下一刻,惊呼声骤然响起。
“文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天啦,流了好多血,文姑娘,您受伤了!快快,快叫灵医。”
话落,便见一个身着苍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忽然跌跌撞撞冲进了殿中。随着她的到来,血腥之气越发浓郁。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雪,浑身浴血,身子摇摇晃晃,但那双清亮的眼睛亮的吓人。
“……殿下,我找到万年血芝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是猛然朝前栽去。
不等乘袅反应,她手心一空,只觉面前一阵风过——在女子要栽倒的那一瞬,本在她身前的未婚夫已经瞬移到了女子面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即便他面色冰冷,神色不耐,但他还是牢牢扶住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正是文喜。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
九胥共分五州四海,帝都居于中州,周边十二城拱卫。那年,外城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兽潮,妖兽凶性狂发,肆意伤人。
凡人脆弱不堪,想要平息兽潮,自然只能是修士。
作为帝女,乘袅当仁不让冲在前方,对上了一只入魔的金丹期妖兽。这妖兽因入魔激发了凶性,修为大涨,已算是半步元婴。
但即便如此,乘袅也能拿下,只不过要多废一些功夫而已。
她与金丹妖兽战了整整一天,终于占的上风,眼见着就能把这妖兽毙命,不想看见了被卷入战场,正四处狼狈躲避的文喜。
恰好,文喜慌忙之下,无意入了那妖兽的狩猎范围。
彼时,文喜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少女。她身量不算高,而且很是清瘦,身上的布衣早已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血肉之躯,脆弱无比。面对凶恶的妖兽,即便有心抵抗,也是徒劳。
在开战之前,他们早已派人清场,按理,此处不应该出现凡人。但事情难免会有意外,此刻也不是追究根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救人。
凡人在修士眼中,犹如蝼蚁。九胥律法只规定了修士不得无故伤害凡人性命,并未要求修士保护凡人。
闯入战场的凡人其实不止文喜一个,但非常时刻,没有修士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涉险。
但乘袅乃九胥帝女,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于她而言都是九胥子民,无甚不同。她当然不能对臣民见死不救。
众目睽睽之下,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对文喜置之不理。
战势危急,匆匆之下,她其实并未看清文喜的模样,唯有那凡人少女那双黑亮的眼睛让她印象还算深刻。
她的眼底满是绝望,但令人意外的是,哪怕已是穷途末路,她也未曾放弃,依旧在试图自救。
绝望,却不屈。
与那些因害怕涕泗横流的人不同,纵使害怕,文喜也未曾掉过一滴泪。
乘袅挺欣赏这样的人。
那时,她甚至想着,待兽潮结束,回去之后便让人为这姑娘测试灵根,若有仙缘,不妨留下来,好好培养。
有这番心性,即便天赋普通,也能有所成就。
她认为文喜会是一个人才。
事实证明,乘袅的眼光确实不错。十年过去,当初那只能仓皇躲避的凡人姑娘成了金丹修士,已是无数人眼中百年难出的天才。
第二次见文喜,是乘袅醒来的当日。
文喜身着昆仑亲传弟子的青袍,向她重重磕了三个头,身形依然清瘦,但背脊挺直,再无初见时的无助怯弱,眉宇间全是坚韧以及显露的自信,郑重地道:“殿下的救命之恩,文喜谨记于心,今生必报。”
“我定会寻到灵药,治好殿下的伤。”
说完后,她没多停留,转身出了皇宫。此后数日,再未出现。
当时乘袅方苏醒,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也还未被回天珠拉进那个梦境,是以并未多注意文喜,只知道是自己十年前救下的那个凡人。
在知道文喜成了昆仑掌门亲传弟子后,乘袅首先想到的是,要如何把这人笼络过来。
皇族式微,想要重振昔年荣光,当然需要各种人才。因此,她见文喜知恩图报,心中自是欢喜,心想这人救得也不算太亏。
即便回天珠告诉她,她和文喜是书里的女主和女配,这个念头也未曾消失。
她向来奉行眼见为实。
直到此刻,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乘袅才有时间和精力仔细瞧她。
文喜看上去与初见时有着相似的狼狈,但又与曾经不一样。她是个美人,但五官在美人如云的九胥大陆算不得多漂亮,不过她身上最吸引人的不是容貌,而是眉宇间的坚韧和毅然。
像是一株开在沙漠的花。
“不会走路?”
看着浑身浴血的文喜,季烆脸色难看,声音冷若寒霜,“这里是正殿,岂是你能随意闯入的地方。”
文喜脸色发白,看着季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那对疾风雁,怔了一下,才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
她很聪明,似乎立刻明白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还想解释,但身体过于虚弱,话未说完,她已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面如金纸,随即眼睛一闭,就这般晕了过去。
季烆脸色一冷,托住她的身子,音量蓦地提高:“传灵医!”
不远处,乘袅看着两人几乎交缠在一起的衣袖,目光微暗,面上却挂着惊讶和担心。
似乎并未在意未婚夫与其他女子亲近。
早有宫人看到了文喜的模样,早便去叫了灵医。因此,灵医很快就匆匆赶过来了。
灵医检查过后,沉声道:“文姑娘应是被血龙虫所伤,外伤严重,毒素又侵入肺腑,所以才吐血昏迷。”
“血龙虫!”
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对了,文姑娘是去寻万年血芝了,难怪会遇上血龙虫。”
血龙虫最喜食血芝,通常会守在血芝周围。所以想要取得血芝,常常需要与血龙虫交手。
血芝年限越深,守在其旁的血龙虫便越强大。而守在万年血芝庞的血龙虫往往有元婴修为!
文喜敢以金丹对上元婴妖兽,光凭这份勇气和胆量就能让人刮目相看。何况她还活着回来了。
“这世上,如文姑娘这般不忘救命之恩,当真能以性命还恩的人太少了。”
无论何时,知恩图报的人都让人敬佩,也让人心生好感。
殿中随侍的宫人都唏嘘不已,唯有季烆站在一旁,脸色冷漠如雪,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不觉间微微蹙了蹙眉。
他立在那里,似有些失神。
乘袅把众人的反应全看在了眼里。
老实说,若文喜真的只是为了向她报恩才做到这份上,那她也会喜欢这个品性善良的好姑娘。
当然,时候还早,她从不会轻易对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下定论。
“这毒可能解?”乘袅上前一步,面带担忧,“文姑娘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灵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务必治好文姑娘的伤。”
说着,少女轻咳了一声,眉眼间的病弱越发显眼,幽幽一叹:“我的身体已成这样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倒是文姑娘天赋极佳,心性至纯至善,乃是我九胥难得的人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本就是初初苏醒,伤势未愈,身体还处于虚弱的状态,面上自然不如健康的人红润,而是微微有些发白。
她今日着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裳,颜色鲜嫩亮丽,本应为她带上几分生机和活力,此刻却是起了反作用。
非但显不出好气色,反而越发凸显了那份本想隐藏起来的虚弱。
一旁,季烆似倏然回神,移至乘袅身边。瞧见少女发白的面色,眉间紧锁。他没说什么,只伸手便想揽住乘袅的肩,想要扶着她。然还未碰到衣裳,少女便朝旁微微移动了半步,恰好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摸了一个空,顿在了半空。
“袅袅?”
季烆凝眉,有些意外。
乘袅又咳了一声,微微摇头,传音道:“别担心,我没事。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话间,她微微垂首,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点薄红,似是羞赧。
季烆心里的那丝异样瞬间便消散了。
他与乘袅虽是未婚夫妻,但到底未曾正式成婚,在外人面前太过亲近,确实不够庄重。
“我在你旁边,你若是累了,便靠过来。”
须臾,他也传音道。
少女白玉般的耳尖微微颤动,微微泛着胭红,低低嗯了一声。
十年说长,也不算太长。
至少于修士而言,只不过是人生中很短暂的一段时光。能被选入宫中的人,不论是侍卫,还是宫人,皆非凡人,最差也有炼气修为。
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记忆当然也比凡人好。
是以,所有人都还记得十年前那位九胥帝女是如何惊绝天下。
帝女乘袅,出身尊贵,容貌艳绝,天赋出众,却并不自傲,未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反而温和有礼,宽厚待下。
当然,更不失气度和风华。
总之,十年前的帝女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与此刻的脆弱截然不同。
思及此,众人皆忍不住想,若帝女未曾伤及灵根,沉睡十年,想必也已至元婴了吧,届时又该是何等风采?
若非帝女舍身相救,文姑娘焉有今日成就?
当时,文姑娘可只是一个小小凡人。可帝女未曾犹豫半分,毅然决然以身相护,这份心性更是难能可贵,令人敬佩。
犹记得,万年前,还未有九胥国。那时没有律法约束,只奉行弱肉强食。莫说凡人,便是大部分修士都过得极其艰难。
各族厮杀,强者没有约束,只凭喜好伤人杀人,弄得生灵涂炭,一片混乱。
直到女帝乘微横空出世,建立九胥国,制定了九胥律法,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才迎来了和平。
律法之下,一视同仁。
凡人不再被视为猪狗,修士也不能再凭借修为胡乱行事。
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一旦犯法,绝不姑息。
当然也有人反对,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他们无法无天惯了,如何甘心被压制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