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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小重山by闻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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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大臣退下之后,赵翊仍然在烛火中坐了一会儿。
他提起笔,本想给冯远写一封密令,可他看着桌上扔放置的紫檀木盒,又想到了昭宁,想到两人之间那些矛盾、逼迫,隐瞒和伤害。说来的确是他的不是,她气他,不想理会他,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明日就要亲征了,可昭宁还在生他的气。她气得也没错,他虽然没有亲手杀她的阿七,可的确是想杀他,且此人的确因他而死,昭宁既然这般重视此人,又怎会轻易原谅他。
恐怕她会气他很久很久吧,只是不知他与此人,在她心里谁更重了。
若是此人更重,她会一辈子不原谅他吗?
赵翊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生生捏断了一只湘妃墨竹杆的笔,他将断成两节的笔放下,心想与她分开一段时日也好。既然她不愿意见自己,就让她好好静一静吧。
何况若是他在宫中,见昭宁成日对自己冷漠,还顾念阿七,恐怕也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极端之事,如此也只会让她更厌恶自己罢了。
毕竟他本来,其实就是没有人喜欢的。
赵翊轻轻闭了闭眼睛。
此时吉安进来通传,说宋院首来了。
赵翊让他进来。
宋院首进来后,对他一拱手回禀道:“君上,臣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亦并未被人下毒,您尽可放心。”
赵翊紧绷的眉心终于微微放松,嗯了声道:“麻烦宋院首了,在朕离开的这段时日,也替朕好生照料昭宁吧。”
宋院首立刻应喏,却又迟疑片刻道:“只是君上,臣细查娘娘的身体,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
赵翊眉头又微皱起:“什么问题,你说便是!”
宋院首却想了想,才道:“臣想问问,娘娘幼时,可能遭遇过什么外伤或是战事……”
殿内烛火摇晃,昏黄的光自屏风透出,宋院首的声音如夜中之水,令人凉透心扉。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赵翊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宋院首拱手告退。
此时已接近拂晓,赵翊站起来走到垂拱殿外,从高处往下看,黎明前的雾霭笼罩着整个汴京城,整个大乾都酝酿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跳动。即将有一丝金光破开沉重的天洒向人间,洒向这个已经沉肃了许久的帝国。
他垂眸望着这人间。
磨炼多年,谋算多年。此役他必要全力以赴,完成祖父的夙愿,亦完成他心中夙愿。他胜券在握,也绝不会退缩。
同时昭宁这桩旧事,他也必须要替她解决了。
李继悄然走到了他身后,轻声道:“君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禁军十六卫五万人已于京郊整装待发,您可要去向娘娘告别说明?”
赵翊收回视线,顿了片刻后道:“不必了,走吧,去换戎装。”
赵翊大步向前,孤身向高处走去,天际吹来的风灌满了他的袖袍。
昭宁实在是太过劳累,见了宋院首之后,很快就沉入了睡眠之中。
不知是否这段时日惊悸忧思的缘故,她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又做起梦来。
她梦到还是一片漠漠的雪白原野,一望无际。而这片冰原之上,有雪山如千万的剑刃一般拔地而起,雪峰陡峭凛冽,狂风与暴雪肆虐,终年酷寒。
她又看到了赵翊,这次他并未行走于原野上,而是在雪山之中。他身着黑漆顺水山字铁甲,身侧众兵围绕,正对阵一群数百之众,皮毛银灰色,健壮无比的雪狼。此时赵翊身边有人说:“君上,您刚大败了契丹,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您先回去吧,属下等来寻就好了!”
但她只听到了赵翊略带嘶哑的声音道:“……你们并无完全的把握。”他们斩杀雪狼,鲜血将这灰暗的冰雪染红,明明雪狼前赴后继没有尽头,可他们仿佛在找什么的模样,一直在不停地前进。
天色昏暗起来,寒风再次刮来,雪狼终于杀得所剩无几了,许多将士也体力不支。赵翊让这些将士先返回,自己却仍然朝着凛冽的山峰而去。却并未发觉由于狂风肆虐,那雪山的雪层已经隐约有了裂痕,在风声中裂痕越来越大。
昭宁看得又是着急又是疑惑,梦中的君上究竟要去哪里,为什么还不返回,再不回去就危险了!
可她焦急也仍然没有办法,只能看到雪山震颤得越来越厉害,而这时候赵翊似乎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也已经察觉了雪崩,他正欲退回。但是长久地跋山涉水和杀灭群狼,他也用尽了力气。此时他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眼眸中也渐渐浮出红色,这样的他昭宁实在是太过熟悉,君上发病了!他在这漠漠的冰雪原野上发病了!
她看到他逐渐青白的脸,看到他痛苦地倒在雪野之中,扭曲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冰雪,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不放。她急得不得了,想要冲进梦中帮他,可是她只是一缕天地间的清风,她帮不了他。她只能看到无数的冰雪宛若洪流般聚集,咆哮而下,势不可挡地将一切连同他也挟裹其中,向着山下奔涌而去。
他被雪崩淹没,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脸。
画面再一闪,又是一片苍茫的冰原。他好像被一片凛冽的冰雪掩埋,好像因为病发,已经虚弱得不得了了。可手里还牢牢地抓着什么东西,指骨苍白。
这时候,她又看到有个身影骑着马从远处走来,他穿着玄色鹤敞,风雪将他的身影掩盖,到了近处他下了马来,昭宁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俊美至极,眉眼秀致。
竟然是赵瑾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只说了句:“陛下……您也有今天吗?着实令我感动啊。”
昭宁已经看不清赵翊的脸,只听到他嘶哑至极,仿佛快被寒风磨砺干净的声音:“……带回去。”他顿了顿说,“把东西……带回去。”
是什么东西?
昭宁不知道,她还想看到更多,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赵瑾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君上究竟让他带什么回去。可是梦中的风雪越来越大,渐渐地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即她从梦中惊醒,在床榻上坐起来,额头密布细汗,喘息不止。
她已是第二次梦到这个场景,且这次比上次有了更多的细节。君上好似在一片冰原上,因为病发才被雪崩所累,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他差了不少。
是前世的他吗,前世没有她在他身边为他抵御阳毒发作,他的身体自然只会更差,甚至可能连十年都未必能活到。
为什么她会屡次梦到这个场景,难道这真的是君上前世死时的情景吗?
她现在梦到,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君上还有危险?甚至可能会再度病发?
纵然前几个月,她都帮赵翊挺过了阳毒发作。但是此前他所服用的药丸的毒性并未除去,若是意外之下再度发作而不得解,反倒有可能使得药丸的毒性汹汹而来,对他危险极大。可是若想要解药丸之毒,除了找到凌圣手外,再无他法。但是找寻凌圣手之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都没有下文,又能去何处寻他。
此时听到她醒来的动静,芳姑等人端着铜盆等进来了,见她仿若出神,芳姑便柔声道:“娘娘,君上离宫前,交代您要好好养身子,宋院首开的药已经熬好了,说是空腹喝最是养胃,您可要现在喝?”
昭宁听到芳姑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芳姑说离宫,君上已经离宫了?他怎会突然离宫!
她不由问道:“姑姑,君上去何处了,怎会此时离宫?”
芳姑自然解释道:“昨夜君上收到八百里急递,契丹进攻我朝边疆,现正朝着太原、真定府而去。君上连夜召三省六部的重臣开了密会,决定御驾亲征,因为事态紧急耽误不得,天还没亮就整装准备出发了。娘娘您这般劳累回来,君上便说不要扰了您休息,奴婢们就没有叫您起身。”
契丹进攻边疆,君上御驾亲征……
是大乾和契丹的战争爆发了!
昭宁心中一紧,前世这些事都发生在两年后,可之前真定府那件事发生时,她便有预感战争会提前爆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突然想起梦里,赵翊身边之人说的那句:“您刚大败了契丹……”
是了,就是此时!赵翊会在亲征之后发病身亡,虽然不知究竟是何缘故,但这当中有极大的危险,君上很可能会再遇到极其凶险的病发!
昭宁一时都顾不得还在与赵翊冷战。她现在就要去找他!
她立刻下了床榻穿鞋,并让芳姑赶紧拿一件外衣来。芳姑等被娘娘突然这般动作吓住,但猜到娘娘恐怕是想去给君上送行,劝她道:“娘娘,恐怕来不及了,军队应该已经上御道,快要出汴京城了!”
可昭宁哪顾得她的话,见她们都犹犹豫豫,她径直拿了昨夜换下的衣袍穿上,也不顾一头青丝未绾,用手捋来以绸缎一束,就立刻朝外跑去。
女官们连忙跟在她的身后追出去,等昭宁跑出崇政殿之后,值守的禁卫军不明就里,也连忙跟在后面追她,一边追一边唤着‘皇后娘娘’,问‘您要去何处’之类的话。
可昭宁充耳未闻,她一路跨过紫宸殿门,跑过宽广无垠的大庆殿广场,又奔过大庆门,登上了高高的宣德楼。
这是整个皇宫可以看得最远的地方。
众女官、内侍和禁卫见娘娘只是登上宣德楼,并非出宫,也松了口气,停下了追逐。
当昭宁登上宣德楼之后,只见晨曦的光芒已洒满了汴京,整个汴京城虽刚苏醒,但已是万人空巷。文武百官、汴京城普通的百姓,皆已挤到御道两侧,正是恭送君上亲征北伐的时候!
而她自然已经看不见赵翊的身影,只能看到身着重甲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军队在御道上绵延数公里,根本看不见尽头。大乾朝的旌旗在晨曦的风中猎猎飞舞,又有军号吹响,气势磅礴。
昭宁望着这样浩荡的军队,她想起了前世她曾是送行的队伍中的一员,她挤过蜂拥的人群,想要看到一点崇拜了多年的庆熙大帝的丰姿,但也只看到了禁军的身影。可那时候她心情激动,她在心里想,庆熙大帝定能北伐成功,夺回幽云十六州,一定可以!
而今她是皇后,嫁与他为妻,在高高的宣德楼上目送他北伐亲征。
她心里想的是一样的事情,她曾经那样期盼,能够亲眼看到他北伐成功,如今她正在亲眼见证,她如何能不激动呢,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
可是激动之余,她仍然想着自己那两个不祥的梦境。
他真的会因为病发而殒身吗?一个梦境梦到两次,怎么不是在预兆什么。何况君上体内的余毒不清,迟早都会有问题,若真的遇到战场上毒发,才当真是素手无策。
她何尝不知,他出征定会做好万全准备,行军谋略他只会比她更懂,即便她提醒他注意又能真的有什么作用。
那么她该怎么做才能救他呢?
她救的不仅是他,亦是这大乾的江山万里,天下百姓的幸福安乐。
昭宁望着那些崇拜君上,摇旗呐喊的百姓们,手指掐紧,一时陷入思索之中。

昭宁也不好在外停留太久, 她遥遥送完军队出城,便立刻回了崇政殿之中。
她准备给君上写一封信,提醒他要注意自身安危, 另外便是还要注意赵瑾。
虽今生现在发生的一切事,与前世也已是大不同了,赵瑾并无什么预知未来的优势,但她还是要写信给君上,告诉他赵瑾已不是从前的赵瑾, 让他一切要小心行事。且赵瑾身边那些精锐势力, 看起来也并不普通, 不知他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亦要提醒君上注意。
只是昭宁提起笔时, 望着雪白的澄心堂纸, 手却顿了顿。
他对她身边之人做的那些事,她仍然在生他的气, 而他呢,明知她是生气的, 却仍然毫不退让, 甚至更是刺激她,还做了昨日那样的事……想起来还是气不过。
信写了过去, 是她的亲笔,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好似她就已经原谅他了一般。
想到他那般做了便是做了,丝毫不后悔的样子,她暂时还是很气他。
此时正好吉安也陪同她一起回来的, 昭宁便叫了吉安过来, 让他来给自己代笔,写了一封给君上的信。并令吉安快马加鞭送去君上手中。
而她则还有另外的要事要去做。
那便是如何解决君上身体中余毒的问题。
她不相信她会没有解决的法子, 人总是不能放弃希望的,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打算集太医局所有太医之力,或是翻阅古书,或是重新炼制解毒丸。无论如何,定要找到能化解君上体内余毒的办法才是。
昭宁想到此,立刻告诉芳姑去请宋院首来,她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如此过了几日之后,朝野上下,乃至全国上下都忙碌起来。毕竟契丹进攻,君上北伐,皆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因曾有西征西夏的成熟经验,粮草军械的准备,边疆将领的集结皆训练有素地完成,源源不断的军用被将士押送至北方边疆。而国家中枢以中书省为核心,结合两省六部,有条不紊地处理国家政事与供给军需的问题。
而昭宁则领太医局众太医,在睿思殿研究了许久的医书,想试试能否从古籍药方中寻到可以根治君上体内余毒的法子。贵太妃已来看过几次,给她送了许多养身子的汤,让她不要太过辛苦,除此外,贵太妃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几天的忙碌下来,于古籍上仍然一无所获。而宋院首试图自己研制解毒药丸,也以失败告终了。
昭宁虽知道此事本就是希望渺茫,但看到此结果,也难免有些丧气。
芳姑便安慰她道:“娘娘切莫心急,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君上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于战场上出事的。”
昭宁一时停顿,她无法对芳姑说她的梦境,还有她的担忧。更何况她也问过宋院首了,倘若君上在紧急状况下发病,是否会导致他中毒更深。宋院首迟疑后告诉她的确如此:“……若是君上于受伤或体力不支时发病,的确极有可能导致此前累极的余毒迅猛发作,除非是有能清除余毒的药丸,否则君上恐怕真有性命之虞。”
这话宋院首之前没曾说过,毕竟此前君上的确不处于这样的情形中。何况这也是他的推测,并不知是否一定准确,说出来反倒动摇人心。若不是娘娘此时逼问,他也不会说。
可昭宁想到自己的梦境,却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所以,她更是不舍昼夜地在寻找解决君上体内余毒之法。
更漏声响起,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昭宁从医书中抬起头时,看到睿思殿中点着数盏烛火,各太医们已经劳累许久,她让他们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了,她也该回去歇息了。
芳姑轻声道:“娘娘,您累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息了。”
她揉了揉眉心,合上手中的医书,终于应了声。
芳姑便扶着她的手,主仆几人一同往回走。
芳姑见她这几日都心情紧绷,有意想让她放松一番,就笑道:“娘娘可不知道,太上皇表面不喜欢君上,君上出征那日他偷偷跑去送,在城楼上哭成个泪人,还是贵太妃娘娘劝了他才不哭的。这几日一直让人在宫中抄平安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说定要叠成纸鹤烧给菩萨才管用。不过太上皇自己叠了两只就说手疼,所以这几日太康宫中的宫人,每天都在不停地叠纸鹤……”
昭宁知道芳姑是为了让她心情好些,也弯了弯嘴角说:“……父皇这般也好。”
大家对太上皇并无什么期许,只要他不折腾,不闹着不许君上北伐就很好了。昭宁竟不知他对君上还当真有父子舐犊之情,也有些感动。
不过……昭宁眼睛微微一眯。
但同时也提醒她,在这宫中她还有一件事,应该想法子去做了。
昭宁和芳姑说着话,讨论前线叵测的战事。她刚回到崇政殿,跨过大门门槛时,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站在崇政殿的殿外来回踱步。穿着绸衫,戴着博古冠,生得身材圆圆,不似宫中之人。
她再一看此人面容,却是熟人,竟然是葛掌柜!
葛掌柜一见着她,忙快步走来,对她拱手道:“娘娘万安,小的终于等到您了!”
葛掌柜怎会来找自己?自她进宫之后,药行已经给了母亲打理。
昭宁有些好奇,请他进殿中说话,待女官给他上了一盏茶之后,问他:“葛掌柜,你是如何进宫的,来找我何事?”
葛掌柜道:“小的先去求见了国公夫人,说有要事找您,国公夫人便带小的进了宫,眼下国公夫人先去了贵太妃娘娘那里请安,小的因有要事告诉娘娘,便在崇政殿等您!”
昭宁更是疑惑,究竟是什么要事,令葛掌柜这般大费周章也要见她。
葛掌柜也并不停顿,他虽然口干舌燥,却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只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此前嘱托小的找人的事,有消息了!”
找人的事……
昭宁被他一提醒,顿时想了起来,是了,她曾让葛掌柜找寻过凌圣手!只是她当日知道希望渺茫,毕竟君上寻了这么多年也无结果,所以没抱什么希望。
难不成,葛掌柜还真是有了凌圣手的消息?
昭宁心中大喜,此时正是她担忧君上之毒的时候,倘若真的能找到凌圣手,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君上之毒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凌圣手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天下人只当他早已死了,当真还能找到他的下落吗?
她有些犹豫地问:“葛掌柜,你说的难道是……”
葛掌柜颔首,他知道此人对娘娘十分的重要,也是掩藏不住的激动地道:“是的……娘娘,小的的确有凌圣手下落的消息了!”
昭宁还来不及狂喜,却又看到他的神色中出现几分犹豫,他又道:“只是……其中还有些艰难之处。”
昭宁立刻让他讲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葛掌柜才跟昭宁讲事情的经过。
原是西北收复之后,他们便将药行的分号开去了兴庆府,在兴庆府收购药材之时,收购到了一枚与当年昭宁寻觅的万金丸药性极为相似的药丸。
葛掌柜早已吩咐了各地药行的掌柜注意此事,故发现这枚药丸之后,当地掌柜便连夜派人昼夜奔驰将这枚药丸送回了汴京,交到了葛掌柜手上。并说他已经打听过了,研制这枚药丸之人住在贺兰山的深处,但此人极少下山。他们亦派人去那贺兰山看过了,但并没有寻到人,不过听贺兰山下的猎户们说,此人年约七十,却仍然须发乌黑,与传闻中凌圣手的模样十分相似。
葛掌柜听闻此事之后,也连忙亲身去查看了:“……小的到那贺兰山脚下,本想直接将人给您请回来,却只见那山路奇险。小的带着几个练家子在山林中寻觅,可却如遇到鬼打墙一般,转来转去只能回到原处。听练家子们说,这是奇门的八卦阵,若是不能解开八卦阵的机关,无论怎么绕都只会回到原处,无法深入其中。但是天下能解这八卦阵之人已极其稀罕,解法已几近失传,小的着急也无用,又听闻那些猎户说,此人若是无事,大半年不下山也是有的。小的才立刻来回禀您!”
昭宁听他这般说,原本怦怦跳的心渐渐缓下来。
倘如此人真的是凌圣手,难怪君上之人这么多年都寻不到,他深居于贺兰山之中,过去的十多年一直与大乾不通往来,且还极少下山,不喜见人,若非谢氏药行在收购药材时发现了端倪,恐怕还没有半点踪迹。
不过……葛掌柜说的这奇门的八卦阵,她倒是知道该如何解。
说来也巧,师父有一次教她下棋之时,偶然有一次讲到八卦棋形,曾告诉她,有一种奇门的八卦阵,其实来源就是这八卦棋形,他研究过,倘若想解这八卦棋形,只需当场看这八卦棋形的变化,使出应对之法即可,与她下棋时候的解法是一样的。
当时昭宁觉得甚是稀奇,跟他学了许久,才颇通了解阵之法。
难道,当时她随君上所学的解法,此时当真能用上?
她能亲身解开此阵法,找到凌圣手给师父治病?
不管此人是不是凌圣手,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昭宁自是不会放弃的。
眼下一事半会儿,再找不到其余能解阵之人。昭宁打定了主意,她要亲身前往,解开这八卦阵,深入其中找寻凌圣手。宫内太医局已经没有丝毫指望了,唯有找到凌圣手,才能治得了师父的余毒,保住他的性命。
于是她缓缓道:“这八卦阵,或许我知道该如何解……”
葛掌柜很是惊疑,这样荒僻的解阵之道,民间早已没有流传了,娘娘如何能会?但不等他问出什么,昭宁就轻轻叹了一声。
但是她出宫非常难。
从前她想出宫一趟都十分艰难,此时她想要出宫,更是难上加难!
但昭宁也不能随意地偷偷出宫。如今外面正是交战之时,哪怕西边是十分安全的,经了被赵瑾掳走一事,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昭宁思索了许久该如何办。
她抬起头来,先告诉葛掌柜,自己会亲自前去寻药,让他回去准备好各类用物就是,另外此事决不可伸张出去。
葛掌柜极知道轻重,连忙应喏告退回去准备。
随后昭宁让芳姑将吉安和冯远二人都唤来。
本负责看守昭宁安全的是刘嵩,但自他看守不力之后被罚了一顿军棍,现在都还在床上修养。君上便一封密令将冯远调了回来,让他在宫中守护她,再留下吉安。这二人可比刘嵩要强许多,将这宫中防护得甚是妥帖。
有娘娘召见,冯远和吉安很快就过来了。
昭宁让他们坐下,同他们说了葛掌柜找到凌圣手下落一事。
他们都是在君上近旁伺候的人,实在是太知道凌圣手的重要性,冯远也一直都在寻找凌圣手的下落,只是一直不得其行踪。
两人听闻此事都甚是激动,甚至巴不得立刻出发去找人。可再听说那布了八卦阵的贺兰山,还有娘娘说自己准备亲身前去,两人又都有些犹豫。
吉安道:“娘娘,如今外面适逢战争,恐天下并不太平,您是不能出宫的。不若您就在宫中,臣派人去寻就是了!何况您也知道……君上若是在宫中,是不会允您离宫的。”
昭宁如何不知,师父没将她囚在崇政殿不许她出来,已是算好了。
她道:“我去不去本是无妨,可你们要如何解开那八卦阵呢?再者如今打仗的主要是山西、河北两地,西北方的兴庆府很是太平,亦并未受影响。何况我在西平府时,便时常随着舅舅去贺兰山打猎,对贺兰山比对汴京城还要熟悉,你们无需担心。”
两人又一时沉默。这八卦阵的确失传已久,禁军中也无人能解,如果娘娘的消息是准的,他们去了恐怕也很难找到凌圣手。娘娘其实说的没错,她的确需要亲自去一趟。何况寻找凌圣手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倘若能找到凌圣手,就能解君上体中之毒,甚至能让君上长命百岁,这对大乾也是一件大喜事!
但冯远还是道:“娘娘,还是让臣先带人去试试吧,倘若臣等实在是没有办法,亦没有找出人来……再来请娘娘前去也不迟!”
昭宁却叹息一声,问道:“但倘若你们寻了一两个月,仍不能寻到凌圣手的下落,再回来找我,时间也耽误了。君上如今在战场上拼杀,如果在这个关头出什么岔子……那岂不是太晚了!”
吉安仍然犹豫:“娘娘,可是就这样让您出去……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
昭宁见他们仍然不同意,有些焦急。他们犹豫是因为并不知事情发展,可是她做过两次那样的梦,也的确同宋院首探讨过,君上一旦在战场上毒发,后果会非常可怕。这个险她必须要冒,不光是为了君上,也更是为了不让前世,国破家亡的噩梦重演。
若是君上出事,契丹再次南下,亦是迟早会汴京城破,国不存焉!
昭宁看向两人,认真地道:“我不知该如何告诉你们,眼下寻找凌圣手有多重要。但此时事关君上的生死,甚至事关天下黎民百姓的存亡,肯定要比我的安危重要许多。我并未私自前去,而是告诉你们二人此事,便是希望你们随我一同去,也能保护于我,如此一来,你们可能放心?”
冯远这次沉默了许久,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在吉安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即是如此,那臣愿意陪着娘娘去一次贺兰山。”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起来:“娘娘深明大义,臣也定当拼死护娘娘周全!”
吉安见冯远已经同意,想了想,便也道:“既娘娘与冯大人都有这般决心,奴婢便也随你们前去,豁出去了!一同庇护娘娘周全!”
昭宁见二人终于都同意,且是一同前往,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此时夜已深了,冯远立刻去准备禁军、隐卫于明处、暗处保护,他心思细腻,又常年于君上身侧负责君上安危,这些方面很是熟练。吉安则去准备昭宁秘密出宫的一切事宜,此去要快去快回,也决不能打草惊蛇,他也需要好生布置。
而昭宁则还有一件要事要做。
她此次出宫,除了想去找凌圣手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她坐在书桌前,让青坞点了两盏烛火,又铺了信纸,给谢家写信。信的内容却说的是她放心不下,想要前往边疆探望君上,准备明日偷偷溜出宫去,让谢家之人在外接应她。
青坞正替她掌灯,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她看着昭宁写信的内容,却有些疑惑:“娘娘,您这是在写什么?”
昭宁嘴角轻扯,此番发现阿七之事,纵然令她心神大动,可是她也不是不清楚。赵瑾在明,这宫中恐怕还有人在暗,否则何以她能这么巧被引去太康宫,见到阿九,又为何会于账簿之中发现那张字条。这个人,也许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前世在背后害君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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