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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小重山by闻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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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随即想,她为什么不好奇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个人是顾思鹤, 他日后如此的邪肆,他现在做出任何事情, 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想了想, 她笑道:“方才虽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但已经得见,那盒子里是一件女子的旧衣。想来, 顾郎君早就将此物放在了佛花之中隐藏, 等那沈志经过时,砸到了他的头上。他自然会以为是那陈宜娘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如何能不乖乖屈从。”
她这般一说,顾思鹤眼眸微微一亮,日光洒在他澄亮的琥珀色瞳仁中,仿佛倒映着街市繁华,他点头道:“不错,我见旁人都是痴愚蠢货,你倒是聪明的!”
谢昭宁并没有什么高兴之情,他看她的眼神,只如同看到小猫小狗学会跳火圈了一般,虽然赞赏,但总觉得不太对味。
随即他又问,“我如何得知他是从莲花棚过来,谢娘子可又知道?”
谢昭宁想了想,方才她听他说此话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她猜测道:“他脚步虚浮,身上有若有脂粉香气,像是从瓦子里才出来的,而这附近最近的瓦子,大概就是莲花棚了。”
顾思鹤这才嘴角一扯笑了:“这个是错了,他身上的脂粉香气,是莲花棚特有的莲花香。”谢昭宁心里却有些嘀咕,顾世子爷如何识得这些香味?顾思鹤却不再就此话继续说,而是将桌上那堆铜钱银票朝她推过来,道:“谢娘子,你也是出了力的,这钱……可要我分你一些?”
谢昭宁看到他褴褛的衣裳,破洞的袖子,明明此人是定国公世子爷,不知为何,她竟然还产生了一丝同情。她道:“我并不缺钱,顾郎君还是留着自己使吧。只望顾郎君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话才好,替我查查顺平郡王府那名下人的下落。”
想了想,跟这货呆在一起始终不太安全,她又道,“如此,的确不能再打扰顾郎君,我便告辞了。”
顾思鹤正欲说什么,此时却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一阵风扑到二人面前,差点将那摇摇欲坠的小桌给扑倒了。原是一位身着月白色绣银色暗纹单丝罗,腰间挂着四五个香囊和玉坠子,头戴银冠的俊俏郎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把将顾思鹤手里的碗夺过去,咕咚咚地便将里面的豆浆喝了个底朝天。
谢昭宁原是一惊,定睛一看却将此人认出来,不是曾经见过面的顾三郎君还能是谁!
他这身打扮,这个派头,才像是定国公府真正的世子爷,不少路过的娘子已经朝他投来注目的目光。顾思鹤坐在这里半天,可并没有什么娘子来理过他——郎君长得再俊俏,又穷又怪的,毕竟还是没人青睐。
顾寻抹了抹嘴,一把揪住顾思鹤的衣裳,激动得眼睛都红了道:“四叔,我可算找到你了,再找不到你,我就要被家里罚鞭子了,你快跟我回去吧!”
顾思鹤却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皱起眉,用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将顾寻揪住自己的手指掰开,道:“阿寻,你别太激动了,你要是还渴,便坐下再喝完豆浆吧。”
顾寻却被他这不知所谓的态度气得快要跳脚,忍不住道:“四叔,家里找你都要找翻天了!你还在算这个,你又不会武功,你要是在外面出点什么事,你让高祖怎么活!你让我怎么向家中交待!”
顾思鹤拧紧眉问:“祖父又在家里寻死觅活不成?”
顾寻如何能不激动,顾思鹤是顾家嫡系的唯一嫡子。并不习武,从小养得极细致,顾家又是这样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家人们都甚怕顾思鹤会出事,特派他习武跟着顾四叔,若是顾四叔出事,他恐怕要在祠堂跪到死了。
偏偏顾思鹤这个人他根本不能体会旁人的想法,他实在是太过聪明,行事一向随性,许多事对旁人来说是大问题,可在他看来却什么都不算,他甚至也不知道你为何在意这样的小事。
此时顾寻却看到了旁边坐着的谢昭宁,谢昭宁虽戴着幕篱,但顾三郎君常年流连花丛,一看她纤细有度的身姿,微露出的下巴白皙优美的弧线,就将谢昭宁认了出来,有些不可思议般:“谢大娘子?”他又看了看顾思鹤,又问谢昭宁,“你这么在这里?”
谢昭宁心里暗叹,这个顾三郎君竟也能隔着幕篱认出她来。
上次毕竟是误会了人家,顾寻自然不想再露出怀疑的神色。但是这也是太奇怪了,他顾四叔离家出走,顾家上下已经把汴京翻了个遍,也没把人找出来,大家每天都焦头烂额,担心他出事。高祖更是每天在家哭着闹着说再将人找不回来他便要活不下去了,自然了,他从没有真的没吃饭过,他每天仍然吃两碗饭,才有力气干嚎,不过是让大家更加焦头烂额而已。
也就是这两日顾家自己的暗哨活动于顺昌府,说仿佛看到个像世子爷般的人。顾寻得了消息,这才立刻杀了过来。
可是这一来,居然看到顾四叔又和这位谢大娘子在一起。若不是他知道,因为从小簇拥顾四叔的女子实在太多,他顾四叔对几乎所有的女子都是无感的。他都要怀疑,顾四叔是离家出走来寻此人了。何况谢大娘子生得……着实是好看,连看惯美人的他,看到谢大娘子都忍不住愣神片刻。
谢昭宁心里也是无言,她自己和顾思鹤呆在一起还行,却千万是不想让旁人看到的。但是顾寻来得这般着急,她又怎么来得及避开!只能立刻向顾寻解释:“我也是偶遇了顾郎君罢了。方才顾郎君智斗恶少,为无辜女子讨回公道,我听着觉得顾郎君心怀正义,才想着要帮他一帮,并无旁意。”
谢昭宁这么一解释,顾寻就并不再纠结于谢昭宁又和他四叔在一起的事,他也毕竟万花丛中过,一眼就能看出,这位谢大娘子目光澄明,看他顾四叔的眼神,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对顾四叔趋之若鹜。但是听了谢昭宁所说的事,他却有些疑惑了:“谢娘子说的是什么智斗恶少的事?”
谢昭宁便把前因后果与他讲了,他听了后却笑道:“谢娘子定是误会了,四叔哪里是那等闲散之人。这事我也知道,这沈志的确骗了一勾栏女子对他情根深种,人家为了他自缢而亡。但是骗财一事却是没有的,沈志怎么也是通判之子,不至于要骗一个勾栏女子的银钱。”他看向顾思鹤,“四叔,上次你是不是戴了面目,去跟这沈志赌钱赌输了来着?你现在——是想把你的赌资骗回来吧?”
顾思鹤却挑眉说:“双赢而已,我得回了我失去的银两,也替这勾栏女子报了仇,如此这般,怎的不好!” 他看向谢昭宁,“谢娘子,我说得可对?”
谢昭宁无言片刻,不过他说得也对,他赢回了他的赌资,还给这位女子报了仇,的确一箭双雕。只是谢昭宁是最不喜欢旁人欺骗她,可这位毕竟是顾思鹤,就算他现在看起来极不靠谱,他也是定国公家的世子爷,未来的北厉王,因此她只能暗自咬牙忍了。她道:“顾郎君说的自然是对的。”
顾思鹤便笑起来:“我这人心中本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如此一番认识,谢娘子亦是算我友人了,交个朋友,这些不如都给了谢娘子吧。”
说着将他刚诳来的那些东西往谢昭宁那边一推。
此时,不远处竟有整齐的响动传来。三人回头一看,竟有数列官兵,手提长刀涌来,随即将这街市团团围住,又将正在集镇上摆摊的尼姑百姓们纷纷驱逐。众人惶恐不知为何,东西也来不及拿。这些官兵封道之处散乱成一团。谢昭宁看着这场景,心中大概是猜到了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数步,争取离这二人越远越好。
果然不久,一群身着从省服,戴双翅帽的各级官员,从青石路上匆匆赶来,中间还围着一顶软轿。
顾思鹤看到这场景,却是真正的皱起眉来,问顾寻道:“你究竟通知谁了?”
顾寻无辜道:“是姑祖母……她听到了消息,立刻就从宫中下了令,说就是将京东西路翻个遍,也要将您找到!您快回去吧,否则一会儿,这些百姓便都不能好生摆摊了。”
顾思鹤深深的无言,知道这次不回去怕也是不行了。
那群官员已经围了上来,为首之人面红耳赤,向顾思鹤拱手道:“顾世子爷,实在是招待不周,竟不知您在顺昌府中。请快和下官们回去吧!娘娘可是着急坏了!”
不少人亦是上前拜会,语气实在是恭敬。
若是寻常公爵家的世子爷,自然也没有这般受重视,可顾思鹤的父亲是枢密使,姑姑是贵妃,自然又是不同。
顾思鹤被这些人围着,那样恭维的脸,谄媚的话语对着他,一向都是他习惯了的,可他却在心中莫名有了些厌烦。待他回头看时,却发现谢昭宁已经离他一丈远了,正在看旁边的摊位上,状若欣赏摊上那一个个做得逼真的泥老虎,极力地做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谢昭宁只听顾思鹤淡淡的声音道:“罢了,那便先回吧。”随即加了句,“谢娘子,东西留给你了,如此,我们便算是友人了!”
谢昭宁抬头看他,只见众人也朝她看过来,目露惊讶。
谢昭宁嘴角微扯,这顾世子爷当真是肆无忌惮,谁与他是友人了?他难道就不知道如此之话,人家听了怎么想?幸而她戴着幕篱,并没有人能看清她的模样,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顾思鹤仍然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谢昭宁便只能伸手一揽,将东西都一收,如此,顾思鹤才满意了。依旧是那样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打扮,但眼眸垂下,抬脚便上了跟着他们来的软轿。顾寻和众官员也都跟了上去,如此一行人,才渐渐消失在了街市上。官兵们才收了兵器护卫上去。
谢昭宁缓缓出了口气,然后才慢慢往回走。街市上那些百姓尼姑们也都纷纷回来了,她看着温暖的日光,觉得方才遇到顾思鹤仿佛是一场梦般。这个人久居高位,为人散漫,行事作风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她总觉得,他背地里仿佛藏着什么秘密的样子,并没有这样简单。
虽然顾思鹤说什么朋友之语,她当然没当回事,但至少顾思鹤也并非坏心。不过她是真的不想跟这个人扯上关系,她并无意于这样的人物,谢家的门第与顾家仍是天差地别,顾思鹤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的,只会有无尽的麻烦,她还是远离此人比较好。
这辈子她只是想找到阿七而已。其实找到阿七之后又怎样呢,她并没有想过,至少她能让他脱离那样奴仆的生活,过上好日子。阿七这样的哑奴,在顺平郡王府做下人,应该是饱受欺凌吧,可是他却曾给了她这么多的温暖,她至少要让他脱离苦海的。
只希望顾思鹤能查到阿七的所在吧。
不过顾思鹤这样散漫的人,他最后为什么会杀亲兄,甚至屠了快半个顾家。变成那样修罗般的人物呢?
谢昭宁仔细回忆当年此事发生的时候,那时候她一心追着赵瑾,又怎会体会这些外面的事,这些事就是天翻地覆也与她干系不大。只记得一开始是顾家出事,被网罗了十多条罪名,最重的便是私通外敌一条,本应是满门抄斩,可定国公与老定国公爷双双上吊自尽,顾思鹤的贵妃姑姑也于宫中自缢,顾思鹤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下狱受了膑刑,流放边关。
想到这里,谢昭宁眼睛微眯,李家是顾家的政敌,参知政事李廷秀位同副相,但因李家出了一位嫔妃,故为文臣中势力最大的家族,在顾家出事后成为第一大族。但也不过两三年,李家便出了贪墨惘上之事,也渐渐陷入没落之中。最后顾思鹤如同厉鬼一般杀了回来,屠了李家十族。
而蒋家则是投靠了李家,才一路扶摇直上。蒋姨娘的父亲成功地位列正三品,后来就算是李家倒台,蒋家也并没有被波及。
不知她若是能帮助顾家不倒,会不会也能间接抑制蒋家的兴起呢?
只是她也只能知道这些模糊之事,她这样的内宅女子,在这些真正的权贵面前,渺小至极,想要插手这样级别的权斗,也实在是痴人说梦。

第35章
谢昭宁边走边想, 只听不远处,响起大舅母的声音:“昭昭啊,你这是去哪里了啊!舅母找了你许久了!”
随即谢昭宁被扑过来的盛氏抱住, 才看到盛氏急得眼眶都红了。
她有些愧疚,竟在顾思鹤那里耽误了这般久,没留意派人来给大舅母说一声,平白惹了她担心。
两个表姐站在谢昭宁身后,也有些不好意思, 姜茜道:“昭昭, 是我们只顾着看别的了, 忘了看着你。你要是出了事, 我和姐姐就要自责一辈子了!”
说着擦了擦眼睛。
谢昭宁却心里一暖, 分明是她自己乱跑不知归来, 大舅母担忧她,两位表姐还自责自身没看好她, 她们是多么好的人啊。她更是愧疚,连忙道:“这是怪我的, 是我自己乱跑, 如何能怪你们!”
两位表姐却拉着她的手,姜芫认真道:“你是妹妹, 就是只小我们一岁, 也是妹妹,该是我们没看好你!”
盛氏爱怜地把三姐妹都搂住,觉得她们都是极好的孩子, 道:“好了, 你们二人便不要自责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今儿下午还要去田庄呢。”
谢昭宁才疑惑,她并不知道要去田庄的事。
盛氏就笑着说:“今儿这天气舒服,你外祖父便说,大家都不回家里去,便到田庄里去吃个饭。咱们姜家有个田庄就在三圣寺不远,有三百亩的地,我与你母亲以前时常去那里。”
姜茜也说:“昭昭没去过,眼下正是田庄最好的时节,树上樱桃挂满了,结得累累的,枝条都挂不住。还有李子、枇杷,也都能吃了。田庄里还有个鱼塘,昭昭想钓鱼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想着这些水果的口感,她自己都咽了咽口水。
盛氏却连忙道:“钓鱼可是不许的!”还立刻转头吩咐跟着的伏云,定要派人将鱼塘看好,不许这些娘子郎君们去。
几个姐妹便你推我我推你的笑嘻嘻的,就是想看看盛氏着急的样子。
待四人跨入了三圣寺,却见一丛绿竹掩映之下,不远处,姜青山似乎正在和姜焕然说话。
姜青山是武将,生得本就不矮,可姜焕然还要比他高半个头。他站得身姿如松,却微低着头,听祖父说话。
盛氏便将她们几人都拦下,等祖孙二人说完话才过去。
两个表姐如何等得,说是想去旁边的地藏王殿中上香,盛氏不放心要跟过去,便叫谢昭宁在原地等,等着外祖父说完话便可以过去了。
谢昭宁自也是无碍的,她站在原地,此处有一株巨大的槐树,三人合抱才能抱过来。她仰头看着槐树投下辩驳的明亮的树影,落在她身上,觉得有种格外静谧的美好。
此时却听姜青山的声音略提高了些:“……凡事要走正道,你那便不是正道!今儿我还听到你同你表弟说什么斗酒的事,你表弟诚恳良善,你不可带坏了他!只是众人面前,我不能驳了你的面子,懒得说你!”
但又听姜焕然道:“祖父,您说什么是正道?我不作奸犯科,不背家弃国,怎么就算不得正道了。您老是跟我说什么正道的,您正道走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伤病回家养老,什么也不剩下。我父亲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不过是个都统,在谢煊那个不知所谓的文官面前,还矮了一头。这难道就是正道?”
想来是姜焕然做了什么不正的事,再加上早上对谢承义说的那番话,被外祖父训斥了吧。
谢昭宁心想着,她并不想站在这里听姜焕然被训斥,倘若被他发现了,搞不好还认为她是故意的。可是来时的门方才被僧侣关上了,往前走更是惹了注意,她也只能站在这里,继续听姜焕然挨训。虽然她听得也是略爽快的。
姜青山听到他这番话,果然是瞪大了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作奸犯科便是正道了,你私下诱使孙家三郎君放印子钱,他家将他腿也打断了,如此报了嘲讽你之仇,这算什么正道?我姜家有今天都是靠自己拼搏而来,你父亲更是在边疆为国效力,你竟还瞧不上了不成?你若是真的这般想,我当即将你打死,免得你出去丢人现眼了!”
姜焕然一时嘴快,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过了些,低声道:“祖父,我并无此意。只是如今家中,您已是精力不济,二叔替家中操持生意已不容易。父亲在边关,若是想再进一步,非得要立大功才可,可本朝一百余年,武将想要建功立业何等不易。您若想振兴家族,保证姜家回到您当年的威名,便只能靠我了。您放心,两位堂弟我也不会落下的。”
姜青山听他这般说,也缓和了语气,但还并未完全放弃劝说道:“你科举入仕,怎的就不是正途,偏要去走那些歪心思?”
姜焕然就叹了口气道:“祖父,科举入仕只是手段,便是状元探花,一辈子汲汲营营也不再少数。何况我那些当真不算是歪心思。总之,您千万放心,我定能遵您之愿,再使姜家煊赫如前。其余的,只要没人能抓得住我的把柄,您便不要管我!”
姜青山似乎被他说服了,如此再无别话。
姜焕然才将一脸的严肃放下,笑着对祖父拱手:“一会儿去了田庄,孙儿亲自做了您喜欢的笋泼肉面给你吃还不好么,正好如今是春笋正盛的时候,孙儿用最鲜嫩的竹笋给您做,用您最喜欢的狍子肉来配!”
姜青山才笑起来:“你手艺最好,你做了我自然喜欢吃!”
姜青山又想起什么,道:“你母亲,是不是有让你娶昭宁之意?”
谢昭宁方才还只是闲散地听着,没想外祖父竟然提到了自己,眉梢微动。
姜焕然嘴角微扯:“祖父也猜到了?”
姜青山叹气:“这便是胡闹了,昭宁这性子脾性,你又不喜,她也太过顽劣,并不知体恤下人,如何能做你的媳妇,姜家的宗妇。虽是阿婵亲生的,性子与阿婵却并不相似。等日后她出嫁,我给她多添些嫁妆就是了。你同你母亲说清楚此事,叫她莫要打一些歪主意。你未来的妻,定要慎之又慎,眼下我也并无合适的人选。”
姜焕然应喏。
谢昭宁心中轻叹,原是如此,舅母竟是想让姜焕然娶自己的么?那着实是自己高攀了,难怪姜焕然不喜欢她。舅母待她实在是太好,不仅将她亲养大,竟连亲儿子都想给她,她实在是无以为报。不过舅母这回是乱点鸳鸯谱了,姜焕然无意,外祖父无意,她更无意。
谢昭宁想想,却并不能想起姜焕然后来的妻是谁。不过他这样的人物,妻儿于他而言也并不重要。
她正想到此处,只听表姐们叽叽喳喳地回来了,姜芫拉着她的手说:“昭昭,你快随我去地藏王的后殿看看,竟有一棵树生了两种叶子,一半绿一半黄,很是奇妙!”
两表姐本是好心,却惊动了正在说话的两人,均抬头看过来,然后看到了一丛箭竹掩盖下的谢昭宁。
姜青山是有些尴尬,虽并不知道谢昭宁有没有听到,但毕竟说了些关于她性子不好的评语。而姜焕然则是眼睛微眯,方才他可是在这儿被祖父批评的,谢昭宁该不会是……特地来看他的笑话吧?
谢昭宁一见二人的神色,便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可是她又如何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说两位姐姐去上香了,舅母追过去了,所以只留了她在这里,但更像是欲盖弥彰,且是将罪责推到了舅母身上,怪她没说清楚一般,谢昭宁并不喜欢这样解释。
于是她只是笑笑道:“外祖父安,表哥安,我途经此地正准备来找你们呢!”
姜青山就笑笑,姜焕然也笑笑,一副并不疑心她的样子。谢昭宁心里却知道,他不疑她才有鬼!此人疑心病甚重,又睚眦必报,他本就不喜欢她,如今估计是误以为她在看他的笑话,还不知要想个什么样的招式对付她。
两位表姐自然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一会儿盛氏过来了,还跟姜青山说了,方才也不知怎的,顺昌府竟有官员和将士到了三圣寺外,也没有进来这件事。姜青山颔首,既然没进来,那此事便与他们无关了,姜焕然听了却凝思片刻,不知他在想什么。
姜青山看眼下已经日照中午,到了要吃午膳的时候,方才就已经说好了要去田庄,因此笑着吩咐盛氏准备马车,大家一齐朝着田庄赶去。
正是此时,两个表兄连同谢承义从三圣寺的后院过来了,谢宛宁跟在他们身旁,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说是方才晒了太久,眼下有些头晕,便不去田庄了。两个表哥便有些踟蹰了,他们既想同谢宛宁一起,可是去田庄也是盼了许久的,姜焕明说:“宛宁表妹要不坚持一下,田庄上有樱桃,我们摘了用井水洗了给你吃,可是甜了!”
谢昭宁看到谢宛宁扶额的手之下,嘴角微微地抽。也觉得好笑,这位表哥追人的心实在是不诚啊!
姜焕新则更像个人一些,道:“你说得什么胡话,表妹既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吧!”
两位堂弟便为了谁送谢宛宁回去而争执不休起来。
此时在旁的谢承义看到他们争执,才笑着说:“两位堂弟便虽祖父等去吧,我送宛宁回去歇息吧!正巧许久没去祖父的练功房了,还想着去练练呢!”
谢昭宁听到他说话,轻轻地垂下眼睛。虽总是告诫自己,此谢承义不是她的哥哥谢承义,可是听到他对谢宛宁好的时候,总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垂下了眼,却没看到谢承义也向她看过来,其实也向问问她是否想回去。可又见谢昭宁看也不看他,才闭上嘴没有说话。
姜青山劝了几句,便准备让大舅母带他们先回去,剩下的其余之人去田庄。谁知刚决定了,却有小厮来报说姜家来了姜青山昔日的同僚,定要姜青山回去接待,姜青山回去,盛氏也要跟着回去待客。姜青山问几个小的是否愿意回去,却个个都说还是要去田庄。姜青山便只让她们几个小的去,叮嘱了管事好生看着她们,可以留宿一晚,但明日必要归来。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两位表姐并不在意,拉着谢昭宁一起去坐马车,一定要带她去田庄里摘樱桃枇杷,甚至两位表兄都将谢宛宁给暂时忘了,叫小厮去将他们的马牵出来。姜焕然也轻轻一跃上了他的马。
谢昭宁坐着两位表姐中间,表姐们热热闹闹抱着猫儿,跟她说着各种田庄的趣事,她则从窗扇往外看,看到日光下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也看到了姜焕然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似乎正在看风景,不像另外两个表哥,已经跑得没影了。
前方越来越朝着田庄近了,谢昭宁却不时地挑开车帘往后看看,她好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一般。但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罢了。

谢昭宁看眼前出现了两条小径, 便问姜茜:“表姐,这两条路可都通向田庄?”
姜茜回道:“都去的,就是左边那条路绕许多, 若非熟手,寻常人是找不到的。”
谢昭宁想了想,对姜茜道:“表姐,我瞧着这条路的风景更有野趣些,能否走这边呢?”
谢昭宁既然如此说, 姜茜又自然是宠她的, 撩起车帘便对外面吩咐了。马车改了路, 果然是绕来绕去, 一会儿是小山坡, 一会儿是树林, 不多一会儿,那种有人跟着她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了, 谢昭宁才松了口气。
马车跑了约一个时辰才到了田庄外,眼前便铺开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
谢昭宁也撩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其间麦田如绿浪, 阡陌纵横,时有只穿粗衣的农夫点缀其中, 他们远远地看到姜家的马车, 便停在原地注目,路上遇到的农夫还要行礼让路。这些都是姜家田庄的佃农,靠着给姜家种地为生, 看到姜家的马车自然恭敬。
随着马车跑近, 又见不远处一座田庄伫立于田地中,背靠一片山林。占地约有七八亩, 修得白墙高伫,只留有两道黑漆大门。寻常的田庄很少有这样的阵势,已经仿佛是半座城池了一般。
姜茜就笑着对谢昭宁解释道:“……祖父让修成这般的,把他打仗的那套拿来了,说是易守难攻!”
谢昭宁看着也觉得颇为有趣,哪有修得如同堡垒一般的田庄。但是看着这样堡垒般的田庄,似乎又有什么熟悉感从她心上一滑而过,只是她暂时也没想起来。
马车径直跑入其中,待到了田庄的正厅外,众位才从马车上下来,立刻便有小厮上前,将马从车上卸下来,牵去马厩喂马。此时谢昭宁才终于看清了田庄的全貌,姜家的田庄屋宇整洁,院中开阔,铺了水磨石,说是田庄,与小别院也差不多了。谢昭宁虽没在顺昌府的田庄长大,可是却觉得与西平府的宅院相似,质朴大气,并没有汴京那等极致奢靡的精致,但是看着却很舒服,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两位表姐很是高兴,拉着谢昭宁在田庄里转悠,告诉她哪里是小池塘,哪里是马厩,哪里是几个娘子的住处,哪里又是几个郎君的住处,哪里她们曾经做了秋千摔下来过。两位表兄却来了就闹着要去池塘里洗澡,被管家拦下死活不让去。最后只能无奈寻了鱼竿和鱼篓出来任郎君们钓鱼。
谢昭宁看了看姜焕然那边,他却是一副闲逸松散的态度,正靠着墙边,听徐庄头说话。徐庄头神色恭敬,并不知在说什么。
不过并未看多久,表姐们便拉着她去看池中养着的鱼了。
此时姜焕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谢昭宁那边,回过头,仍仔细听徐庄头向他汇报收成:“……三百亩的果树都卖了出去,按照大郎君说的那般,果然是卖了个好价钱,佃农们改了以交的粮食来定他们月响的多少,粮食倒是果然有增产。”
姜焕然微微颔首,这田庄以前是祖父的管事在管,他来了一次见管得乱七八糟,才提了几句来说,谁知就这几句话,徐庄头竟管得越来越好了。祖父一见他管得好,便要将附近的几个大田庄给他打理,他哪里有这个兴致,他的正事多得很,但是祖父吩咐了他也不得不听,他又问:“田庄内一切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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