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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小重山by闻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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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昭宁也立刻看到了他对面坐着谢家众人,祖父谢昌,父亲、大伯父,大伯母,甚至连隔房的两位伯父都在!显然这位青年身份十分不凡,他们正十分恭敬又小心地同这位青年说话。
昭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人似乎听到她下马车的动静,终于转过头来看。
随即她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脸,狭长的下巴,眼角有一颗殷红小痣,越发显得他矜贵不凡,再加上他穿着打扮相衬,比平日的他还要气势迫人,竟令这小小会客处有蓬荜生辉之感。此人不是定国公世子爷顾思鹤还能是谁!
一般情况下,顾思鹤都是极低调的,他视金钱如粪土,并不在意衣食住行,随从排场,可是怎的今日如此金光灿灿,以定国公世子爷的真正排面光临谢家?
昭宁突然觉得心惊肉跳,顾思鹤来谢家能有什么事,他该不会这般来找自己的吧?
他究竟有什么事,要打扮得如此卓然出众来找自己?
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澄明,和以前看她有些不同。昭宁也说不出来,但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中,藏着某些坚决的、无所畏惧的东西,好像是要来改变什么的一般。竟是直直地看向她,目光没有丝毫避及。
连她都躲闪开了他的眼神。
昭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顾思鹤开口了:“昭宁娘子,你终于回来了。”他缓缓一笑,“我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于是昭宁便看到,祖父谢昌等人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看向她,那眼神中透露出的话她也立刻看明白,便是——谢昭宁为何会与定国公世子顾思鹤认识?
紧接着又有了第二层意思,定国公世子爷突然莫名光临谢家,竟然是为了找谢昭宁!

第115章
他这般直接, 将她方才脑子里想的所有的解释,或是假装如普通人一般的恭敬全部打碎了。他就是要这样告诉旁人,是的, 他顾思鹤就是同她认识,而且还直接来找她,有事相商。
谢昭宁只能抬起头,迎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勉强微笑道:“世子爷有事找我, 不妨进里面说?”
西跨院的花厅, 烧起一盆新的炭火。花厅外的夕阳落在雪地上, 映照出一片辉煌, 这样的辉煌也映入了她对面坐着的青年的眼底, 昭宁第二次觉得他的眸子流光溢彩, 且直接地落在她的身上,目光灼灼。她心想, 或者是夕阳的交相辉映,才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吧。
这时候花厅的小厮进来了, 端着一只蕉叶纹的方盘, 方盘上摆着点茶的整套工具,茶盏、汤瓶、茶筅、以及已经烤好碾碎的, 放在一只名贵的兔毫盏上的茶末。道:“娘子, 这是老郎君送来的,是今年最新的顾渚紫笋。”
昭宁嘴角微动,谢昌爱品茶, 这顾渚紫笋是他新收的茶叶, 只有那一瓮,平日自己喝都节省着。
她知道这些是给顾思鹤送来的, 祖父的意思,是让她好生给顾思鹤烹茶。
罢了,给他烹便烹吧。
昭宁将小陶壶放在炭炉上烧着,道:“本应是直接给世子爷上茶的,但为了隆重一些,便由我亲手给世子爷烹。世子爷若是渴了,可得先等等。”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不紧不慢,像是没什么起伏。眼帘也低垂着,注视那小陶壶中的水何时才能沸。夕阳的暖光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透着柔软的淡粉色,他知道她这话其实是在与他生气,只是她也不会明说,便用这样的话来阴阳他。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软,手指尖微微发痒,极想要捏一捏她的脸颊,逗弄出她更多的神情来。
顾思鹤捏住了自己的手指,道:“不必麻烦,我不是来喝茶的。”
昭宁便坐直了身子,面对顾世子爷那张俊美的脸,仍然笑道:“那世子爷是来做什么的?”
顾思鹤也直视她:“谢昭宁,你猜我是来做什么的?”
谢昭宁心想猜什么猜,有什么好猜的,你究竟是来谢家到此一游的还是来给我找麻烦的,直说便是了!她正要开口,这时候,红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娘子,葛掌柜有药行的事来求见您!”
昭宁有些疑惑,葛掌柜怎的突然有事找她。但既然葛掌柜有事找,顾思鹤又在此不说个所以然出来。眼看着水已经烧开了,便打算请世子爷喝了茶,再送他离开。她道:“世子爷,我有事要处理,今日恐怕不能再招待你了。你既然无事,喝了这盏茶,我便让女使送你出去吧。”
她站起身朝向花厅外,喊了声:“青坞,替我……”
她话还没说完,却听到身后传来顾思鹤清晰的声音:“谢昭宁,我是来娶你的。”
于是谢昭宁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
顾思鹤方才说……他是来娶她的?
花厅太过安静,他的话清晰无比,她甚至不能认为自己是听错了!
她抬头看向顾思鹤,却见他一直望着自己,那眼神中的确透出无比的坚决,她并没有看错,她突然觉得心再度剧烈地跳起来,是面对不可思议之事时本能的反应,她甚至也结巴起来:“你……你……顾思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思鹤却在想,他是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喊自己顾思鹤,她以前都是客气地喊自己世子爷。从她嘴中说出有些陌生,可是好像的确很动听。他看到她不可思议的模样,却笑了起来。
“谢昭宁,我并没有在与你玩笑。我知道应如何解决你的亲事危机,你只需已有定亲之人,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只是这个人不能是普通之人,我也不能随便找旁人与你成亲,他们都无法抗衡襄王。”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谢昭宁,我愿意娶你,为你抗衡襄王我门第还不错,样貌才学什么的,也都算看得过去,汴京世家中有个榜叫‘最想嫁的郎君’,我好像次次都排在第一——谢昭宁,我是来帮你的,亦是来娶你的!”
谢昭宁觉得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顾思鹤说这么多的话,也是头一次听到他用‘还不错’‘看得过去’这样谦逊的词形容自己,从来顾思鹤都是‘我第二,那就无人第一’。
所以他今天这样的登门,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准备,认真的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帮她,让她的家人先接受此事,因此才无所顾忌,气场全开。
昭宁很感激他这样愿意帮她,是她误会了,还以为世子爷这般上门是来踢场子的。
可是,她虽然非常感激他,却不能答应他。
先不说师父已经提出了个绝妙的法子,能让她安稳度过危机时,不伤害任何人的利益。就说通过师父的话,她已经明白一般人想要帮助她,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襄王可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他是君上的庶兄,而且手握实权。若是定国公家未经历磨难,和襄王对抗说不定还能打个平手。但是现在顾贵妃已逝去,定国公也不再是枢密使,整个定国公府历经浩劫,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在此时,顾思鹤娶了她,那么定国公府必定会受大害。
顾思鹤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他的家人,也没有像前世那般饱受膑刑之苦,过一段地狱般噩梦的十年。他仍然是郎朗清风的青年,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人,他没有必要因为娶她,又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谢昭宁轻轻地出了口气道:“世子爷,我知道你为了帮我,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只是——”她也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也并不想连累你,多谢你的好意了!”
顾思鹤并没有想到她这般的回答。
他以为谢昭宁现在应该正焦急的不得了,那么他告诉了她解决问题的法子,她应该欣喜若狂。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心里的喜悦便如潮水般涌来,他甚至自己都不知为何会有这般的喜悦。
可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她的拒绝,并且拒绝得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理由也非常简单——她怕连累他。
他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一张卷云纹的鸡翅木案几,直直地看着她:“谢昭宁,我并不怕被你连累,也与父亲和祖父说好了,他们知道我们家是你所救,也极想帮助于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何况——若不用此法,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老国公爷他们也愿意帮她。昭宁想到老国公爷当时的慷慨解囊,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她能帮到这些人,让他们好好活着,她也很高兴。
昭宁叹道:“世子爷,你心中明白,若是真的娶了我,顾家绝不会太平的。你们当真不必为我如此牺牲,我已有法子能解决问题了。”
她终于又端起了小陶壶,此时陶壶中水的温度已略有冷却,她将之注入茶盏之中,茶末被冲出了鲜绿的色泽。她将茶盏推到了顾思鹤的面前道:“世子爷,多谢您今日的到来。你喝了这杯茶,我便送你离开吧。”
顾思鹤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不语,长睫垂下,她亦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正要缩回手,却不知为何,顾思鹤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的手腕捏住!
昭宁并未料到这番情况,顾思鹤好好地跟她说着话,怎么突然动起手!她心慌起来,花厅外虽然有她的女使守着,但若是有人要进来,她们也并不会阻拦的!她立刻拧着手腕想要将手抽回来。可是顾思鹤何等的力道,她怎可能在他捏住自己手腕的时候抽得回来!
昭宁终是生气了,看着顾思鹤近在咫尺的俊容,怒道:“顾思鹤,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可是他却将她的手越握越紧,甚至人也越过案几,逼近了她。
他向来于女色上无任何想法,所有的女子他看来都是一样。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觉得生气的谢昭宁是如此的好看,无论是她因为生气染上红晕的脸,还是涌出了怒意的眼眸,都让他不仅不想放开她,反倒是想将她揽入怀中。
他头一次如此的强势,绝不放开她的手,并且垂眸盯着她,逼问道:“谢昭宁,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谢昭宁简直快要气死了!他来帮她,她很感激,可是她明明都已经告诉他了,她并不需要他的帮忙,并且感谢了他,他为什么要这样纠缠,他到底是来帮她的还是来气她的?
她这么一急,不知为何眼眶就红了:“顾思鹤,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现在是要如何?你要让旁人进来,看到我们这般的纠缠吗,你要让别人怎么说我?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捉弄我的?”
顾思鹤本来是被一股从心中涌出的热意控制着,绝不肯轻易放手。但是看到她红了眼眶,那双平日澄澈的猫瞳变得更加晶莹透亮,甚至不自觉透出三分的委屈。他的心顿时一片酸软。他见到的谢昭宁,向来都是冷静,聪慧,与她略显纤细美貌的外表并不相似,可是他却也是头一次看到她哭。
他竟然让她委屈了!
是啊,她明明都已经拒绝了,也明明不想说自己能怎么解决,他为什么要逼她。她如果能解决的话,他自然应该为她高兴不是吗,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顾思鹤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制住她的手。声音低而微哑地向她道歉:“对不起……”
昭宁也觉得很丢人,她向来是不爱哭的,为什么会在顾思鹤面前哭了。她看着顾思鹤微垂着头,想到他意气风发,是想来帮她的,好像她的内心里,还是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哪怕他做了这样莫名其妙过分的事。
但是她也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方才她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说的足够清楚了。
她将头别到一旁,轻声喊了:“青坞。”
青坞推开门走了进来,方才那些动静她在外面全都听到。虽也震惊急了,但是此刻她什么都不敢说。只垂手等谢昭宁吩咐。
谢昭宁轻轻地道:“送世子爷出府吧。”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朝着浣花堂的方向走去,红螺小跑着追上了她,为她披上了那件大红色的斗篷。
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中,她走在雪地里,仍然像是一团燃烧的幽微的火焰。
顾思鹤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
直到日落的最后一丝橘色的光线在对面的屋檐上收起,大地落入了真正的黑暗之中,他才收回了视线。
顾思鹤回到定国公府时,顾寻也在府中。
今日顾家大姑奶奶要做她拿手的五味杏酪羊,顾寻是过来的蹭饭的。他正在正堂里百无聊赖地等着五味杏酪羊做好,一边看着正堂里的各种陈设时,却看到他家四叔衣着锦绣地回来了。
他咦了一声,坐直了身体,鲜少看到自己四叔穿得如此的玉树临风,竟当即就把他给比下去了。不由问道:“四叔,您究竟去了何处,怎的如此打扮?”
顾思鹤却坐下来,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来喝。
顾寻觉得他四叔的神色不太对,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仿佛仍然是那样平静的眉眼,可是眉眼之间就是藏着波涛汹涌,只待某个时机可能就会爆发出来。他也收了玩笑之心,小心问道:“四叔,您这是怎么了?心里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告诉侄儿。”
顾思鹤看向顾寻。
他这个侄儿别的方面都很烂,但是有一点却是极强的,他常年流连花丛,对风月之事很是擅长。一般情况下,他是绝不会跟顾寻说自己在想什么的,可是此时此刻,大概是有一股气憋闷在心里,他突然就想说一说。
他将杯中之水饮尽了,才道:“我方才去了谢家见了谢昭宁,想让她嫁给我,如此好帮她度过难关,只是她拒绝了。不知为何,我心里也十分不痛快。”
顾寻吓得掉了凳。
四叔刚才说什么!他一个汴京之中众世家娘子追逐的定国公世子爷,竟然愿意为了帮谢昭宁娶她,他竟然要娶谢昭宁,最可怕的是,谢昭宁竟然还拒绝了!他是怎么做到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的!
顾寻从地上爬起来,震惊道:“四叔……您,您在说什么,您这事堂祖父和高祖父知道吗?”
顾思鹤冷睨了他一眼,他道:“我既然会去,能不让他们同意吗?”
顾寻腹诽,四叔仗着自己脑子好,又开始歧视别人的脑子了!
他嘴上道:“侄儿只是太过震惊,没想到您竟这般喜欢昭宁娘子,竟然愿意娶她来帮她,只是她为何会拒绝啊?难道她还能有比您更好的人选……”
他还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说话,却没有看到,顾思鹤的眼中突然露出了极其震惊的神色。
仿若突然有一道灵光在脑中绽开,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这般喜欢昭宁娘子,这般喜欢昭宁娘子……’,他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娶她来帮她,为什么被她拒绝了会如此的失态……那是因为他喜欢谢昭宁啊!只是他从不曾喜欢旁人,所以他不明白,看到一个人心里高兴是喜欢,想永远护住一个人是喜欢,被她拒绝失态了也是喜欢……!
顾思鹤突然站了起来。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算了。谢昭宁会拒绝他,是因为不想连累他。可是他想娶她不只是因为想帮她,还是因为他喜欢她,他现在就要去告诉谢昭宁,他也不怕任何的艰难险阻,不怕为她对抗襄王,他会好好护着她。
……他还要再去找她!
顾思鹤突然往外走。
顾寻见四叔说得好好的突然就走,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追了出去:“四叔,您还要去哪里,天都已经黑了,大姑奶奶的五味杏酪羊也要做好了,你要不要吃了再走啊!”
可是顾思鹤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说话,他大步向前走,想立刻去马房!
他刚走出正堂的院子,就碰到了祖父顾羡刚从宫中回来。他看到顾思鹤匆匆往外去,拦住问他问道:“鹤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去何处?”
顾思鹤道:“祖父,我要去找谢昭宁,我要向她提亲!您能不能为我请好媒人,与我一同前去?”
他本以为,祖父会立刻答应他。
可没曾想,顾羡听了他的脸,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他语气严肃地道:“顾思鹤,你听着,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再赞成你和谢昭宁的这桩亲事。你也不能再娶她了,现在,你立刻给我回去。”
如同不曾料到祖父会同意,顾思鹤也不知道祖父为何突然就开始反对。
他一个情绪并不外露之人,此时眼里也流露出震惊之色。
他道:“祖父,我不光是想帮她,现在我还明白了,我真正喜欢的也是她,我是定要娶她的。您为何突然开始反对,您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顾羡缄默。他进宫两日,头一日不过是陪着太上皇下棋。唯独今日君上回来,召见了他去问与太上皇下棋之事。君上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他说。
这时候殿前司副指挥使冯远进来,向君上汇报蒋家之事,说蒋余胜因冒占军功,且贪墨军饷,被判流放琼州岛,其子亦有贪墨,一同流放,其余家人皆已论罪处置。他在旁听时本无感觉,还在想不过是中等之官,何必特意向君上汇报。君上则笑着让他拿桌上那叠糕点来吃,此时他无意中看到了君上案桌上册子写的几个字……立刻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被特意召见入宫了……原是如此!
看着孙子疑惑不解的神情,他心如针扎,可还是十分坚决地说:“鹤儿,听祖父的,不要娶谢昭宁了。这汴京世家里这么多娘子,你都可以娶,但是,唯独她不行。”
以前顾羡虽然觉得谢昭宁并不适合顾家,可是既然顾思鹤喜欢,谢昭宁也的确帮了他们,他们倒也无妨。但是现在,便是绝对的不行了。
“为什么?”顾思鹤是当真的不明白,他甚至忍不住胡乱揣测,“祖父,难道您——您竟是怕了襄王之势,所以才变了想法?”
顾羡胸口再度涌动。如果是寻常时候冷静的顾思鹤,是绝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一向冷静自持,聪慧胜于众人的孙儿,现在已经全然乱了心神。他是真的喜欢谢昭宁!
他本不想告诉顾思鹤,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他不得不说,否则顾思鹤冲动之下,说不定会害了他自己,乃至害了全家!
他见顾寻还跟在顾思鹤身后,挥手让他退下。让顾思鹤坐到庭院中的石凳上,他缓缓地告诉他:“鹤儿,你真的不能喜欢谢昭宁,你无法和那个人争的,你明白吗?你若是执意如此,会害了你自己,害了整个家族!”
顾思鹤浑身一震,他在和谁争,是谁有如此滔天的权势,能让祖父说出‘会害了全族’这样的话来?就是襄王也不可能。
如此只有那么一个人……但是又觉得太过荒谬了,谢昭宁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官之女,而那个人却高高在上,如日凌空,执掌生死。这天下间凡他想要之人皆能要。而天下间的女子,恐怕也会以此为最大的荣膺,没有人不想要嫁给他,毕竟那可是一步通天的顶级权势!
他极不可置信,此时祖父却缓缓地继续道:“阿鹤,你亲历过你姑母之死,李家的败落,那个人有多么的杀伐果决,你是明白的。他对谢昭宁极其上心,事情都已帮她料理妥当,绝不会容许旁人有半分抢走她的可能!”
顾思鹤脑中轰然一声,祖父确凿了此事!
那个高居于须弥座上,掌控天下权势的人,他竟然喜欢谢昭宁!谢昭宁是怎么认识他的,他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昭宁……喜欢他吗?或者谢昭宁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喜欢,那谢昭宁最终也只会喜欢他。
难怪了,谢昭宁今日突然说不需要他帮忙,应是君上帮了她吧。而祖父也突然被叫进京,那便是君上的告诫,甚至几次三番和昭宁见面后,都突然因公务被调离,恐怕都是君王不喜他和昭宁接触。那么这次襄王之事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君上是真的不知道吗,是不是他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让昭宁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不行,如此老谋深算,心机深沉之人,昭宁若是对他没有防备,日后说不定会被他所害,他要去找昭宁,他要去告诉她这件事!
顾思鹤想到这里,他又站了起来道:“祖父,我还是要出去一趟,我必须要告诉她此事,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顾羡只觉得气急,他为什么满脑子还是想着谢昭宁!
他拉住了顾思鹤的手,坚决不让他走:“阿鹤,你这是要做什么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时候去见她,会有什么后果!”可是顾思鹤却还如听不到一般,执意往外走,顾羡忍不住怒吼:“顾思鹤,你冷静一些,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为了一个谢昭宁,你竟要将你的父亲和祖父都至于不顾了吗!”
这样的一声爆喝,终于让顾思鹤清醒过来,他看向阻拦自己的祖父,祖父此时红了眼眶,两鬓都已经斑白了,曾经硬朗的身子现在变得无比瘦弱,拉着他的手上已是瘦骨嶙峋。
顾思鹤这才意识到自己再做什么,方才他被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所控制,竟然冲动得连自己、连家族都不想顾了!竟然如此惹祖父伤心。
是了,他不能弃家族,弃祖父与父亲他们于不顾。他们是这样的爱他,倘若没有他们,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决不能一时冲动,害了他们。即便谢昭宁再怎么重要,但最重要的仍然是祖父和父亲。他们是护着他长大的人,是毫无保留地疼爱他的人啊!
可是他的喉咙哽得很厉害,极其的不甘心。
他看到祖父仍然看着他的焦急眼神,他知道祖父在等他说一句话,只要他承诺了,那么他就一定会遵守。他知道祖父在等他说,可是这句话要说出来,当真是十分的艰难。
他用了半天,都还是说不出来,只是缓缓地半跪了下来,沉默了许久。
而顾羡也知道,他这般已是很不容易了。他摸着顾思鹤的头发,静静地陪着他,只余下一声叹息。
这样的一声叹息,被淹没在了冬夜寒冷的风里,淹没在了无边的月色里。
再无踪迹。

他走到了重华宫的附近, 突然想到了当年父亲刚死的时候。
他和哥哥那时候年纪都不大,父亲突然暴毙,算是孤儿寡母。那一年过年, 哥哥生病没有入宫,母亲要照顾哥哥,独他一个人入宫拜贺皇祖父,可是就在重华宫附近,他被齐王之子赵珙拦住, 赵珙要他从他的□□钻过去, 否则便不让他过。
伺候他的小厮很生气, 可是赵珙的内侍却拦住他们, 笑嘻嘻地说:“不过是两个王世子在玩笑罢了, 咱们做奴婢的都不许管!”
他那时候比赵珙小两岁, 习武却比这个小胖子习得好,他被逼急了, 忍不住打了赵珙两拳,赵珙生气极了, 放了他养的狗来咬他。他与那只恶犬搏斗, 可那时候他毕竟只有七岁,还有周围的内侍使绊子, 等到终于有人赶来阻止时, 他已是遍体鳞伤。那时候他趴在地上,抬头看着赵珙得意洋洋的嘴脸,他想……以后我要亲手杀了他!
他明明那么小, 就有了这样恶毒的念头!
皇祖父疼爱齐王和他的孩子, 最后不过是责骂了几句,给他赐了些伤药作罢。
但是就是那一次, 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君上到了他府里来探望,问他是否想跟随自己左右。他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皇叔,却温柔地给他的伤口上药,他低声道:“皇叔,侄儿愿意,侄儿愿意永远跟随您左右!”
后来,他就一直跟在赵翊身边习武,他事无巨细、不怕麻烦地教导自己,而自己的确也进步足够的迅速,对皇叔也是愈发崇拜。就连皇叔秘密去西平府历练,他也跟着追了去,同他一起与党项人作战。而那时候皇祖父一直想要另立太子,所以对皇叔百般刁难。
皇叔面上不显,笑着隐忍,无论太上皇什么吩咐皆不反驳,带着他从西平府活着回来,暗地里渐渐地掌控禁军。后来在齐王的煽动下,太上皇意欲废太子,皇叔就在那天夜里提剑入宫,亲手杀了自己的庶出兄长齐王,逼皇祖父退居太康宫,以太子之身成功继承大统,临朝称帝。而他追随皇叔左右,也将赵珙杀死,报了当年之仇。
他遥看着紫宸殿前那无数延升的台阶,想起那夜看到皇叔登高时,提在手上的剑尖滴落鲜血的模样。
他心想,原来这便是天下至尊,原来这就是权术斗争。
而这段历史被掩藏,普通百姓只知当年皇长子突然暴毙,而太上皇身子不适,因此才退位让贤。却不知皇叔在谋夺这段皇位的过程中,有多么的忍辱负重,需要多么的果决和冷酷,才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做梦,也梦到自己登高紫宸殿的情景。
甚至梦到自己变得全然的冷酷,梦到自己对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毫不留情。他初只看到自己无比爱她,现在,他还看到自己无比恨她,为什么要恨呢?他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对那个人爱恨交织到了极点,甚至曾经差点将她掐在床上,强要了她。
而梦里的那张脸,明明蒙着厚厚的雾气,现在那雾一点点地淡了下来。他好似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却仍然看不清楚,想不起来是谁。他希望那雾气能淡一些,再淡一些,让他能看清那个人真正长什么模样。
赵瑾终于收回了思绪,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庆寿殿的门口。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庆寿殿内有暖光透出,他看到日常随侍君上的总都知李继竟立于庆寿殿门口,心里一动,上前问道:“李都知,可是皇叔……”
李继向他行了礼,笑道:“君上正在里面同贵太妃娘娘说话,他说了,您若是来了,不必通传就可进去了。”
君上竟然料到他今日要来!
赵瑾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母亲吩咐他给贵太妃带来的食盒,里面是一锅茱萸焖羊肉。
贵太妃娘娘喜食辛辣,偏生她身子不好不能吃,于是君上令尚食局不许与她做辛辣,贵太妃就避着君上偷偷吃。平日都是嘱托母亲或是他偷偷送来与她,没想今日,君上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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