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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小重山by闻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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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带着这般阵仗,在这里等她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吉安则对她行礼道:“昭宁娘子,奴婢是奉圣命来接您入宫的,请您同奴婢走一趟吧!”
昭宁心里一个咯噔,是君上让她入宫吗?怎么回事,君上可是从未让她入宫过的,会不会是君上听说了今日之事,所以生气了,要让她入宫去说明个究竟?
昭宁突然有些忐忑起来。

昭宁虽然忐忑, 但是谢家人却是很高兴的。
姜氏笑道:“君上唤你,你去就是了!咱们都在家中等着你!”
她们自然都觉得君上唤昭宁去是好事,因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昭宁嘴角轻扯, 她又能说什么,她们也不知今天发生的这桩意外之事。不知道君上传自己入宫,可能是要同自己问罪的。毕竟今日的确是贸然用了不该用之权,处置了他的亲侄儿,甚至可能破坏了他的父子关系……君心叵测, 她知道师父, 却不一定知道君上。
她深吸一口气, 想着头一回入宫, 似乎不能穿着太随意, 便问吉安:“可需衣着正式?”
她并无什么品阶官位, 就是要衣着正式,不过是换华丽严整些的衣裳罢了。
吉安则道:“娘子无需拘谨, 随意即可。”
昭宁便也不换了,免得耽误了时辰。她低声让青坞她们回浣花堂去等着自己, 随后进了吉安撩开帘子的轿子中。
帘幕放下, 轿子被抬了起来。
大乾朝有古训,怜悯人力, 常用马车。这还是昭宁为数不多的几次坐轿子, 只觉得这些人果真是禁军,抬起轿子来格外平稳,但她也不敢随意掀开帘子看究竟到了何处, 只能坐在轿子中胡思乱想。
一想到要入宫, 要在皇宫中见到君上,还极可能被他问罪, 昭宁就有些紧张起来。她仍然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君上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她相信以师父的人品,应当是不会太同她计较。可是赵瑞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亲侄儿,还事关太上皇!昭宁心里也没底。
其实她前世也是入过宫的。
那是她嫁进顺平郡王府的第一个新年,华氏携她进宫参加宫廷御宴。彼时契丹人还未集兵攻打大乾朝军防,国内还是一片繁荣昌盛,宫廷御宴也很是热闹。正是在这次宫宴中,她在无意中饮下了一名豪绅家的娘子,下给赵瑾的迷情药酒。她十分的难受无助,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后来,她被一人所救,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当时还以为是赵瑾,因他对她有种极其熟悉的温柔。再后来她发现赵瑾对此事毫无反应,才知道救她的人并非他。只是由此作为转折点,她开始被赵瑾所害,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与之相伴而来的,是契丹与大乾的全面开战。从此战火纷飞,国不将国……
昭宁回过神,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些。
上次作为顺平郡王妃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坐在轿辇上入的宫,什么也没看到。故昭宁只能凭借感觉判断自己倒了何处。她感觉轿子的速度慢了下来,仿佛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夹道,周围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她猜测自己应该已经到了大乾皇宫,只是还未到目的地,吉安并没有停下来。
终于,在跨过一道门槛后,昭宁听到了吉安的声音喊:“娘子,咱们到了!”
昭宁深吸了口气,从落地压低的轿辇中走出来,刚跨出轿辇,只见眼前便是一片雄浑壮丽的建筑向两侧展开。汉白玉须弥座延升向前,高高的宫宇巍峨伫立于须弥座之上,明黄琉璃瓦,高大的朱漆梁柱,着玄甲的禁卫军分列两侧,手持长枪而立,端然肃穆之感迎面扑来。
风雪不知何时又下起来了,浩大的天风挟裹着碎琼乱玉,昭宁仰起头,看到纷乱的雪中,正殿上方挂着匾额,上书‘垂拱殿’三个烫金大字,她心中微震。
她前世入宫也只是从东华门直接入的后宫,没有看到过这座君上处理政务时所居的垂拱殿。竟是如此的森严,仿若有滔天权势迎面压过来,让人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故心生敬畏。
她随吉安登上了须弥座,只见垂拱殿外正等着朱紫百官,其中一个着朱色深衣,戴进贤冠的年长官员还跪在地上,她不知此人是谁。四周无人说话,气氛十分肃穆。
这时候,昭宁听到了殿内传来一道熟悉却又凛冽的声音:“江西节度使刘常知情不报,致使雪情延误,冻殍千里,着废去节度使一职,于午门斩首示众,悬尸于宜昌。其党羽门徒众人,皆发配边疆,不得延误!”
于是殿外众人都跪了下来。
那跪在地上的官员听了,顿时浑身发抖,惊恐无比,涕泗横流地高喊着:“君上,臣冤枉,臣并非知情不报,是有奸人陷害——”,但他的辩解没有丝毫作用,他很快被禁卫军拖了下去,原地留下了一滩水渍,渐渐地被冰雪凝固。
其余官员皆噤若寒蝉跪在原地,此时风雪大作,每个人头上、肩上都落了雪。
昭宁知道今日江西雪灾一事的确闹得颇大,因官员怕影响政绩,隐瞒不报,导致灾情扩得更大。那人便是隐瞒灾情的江西节度使吗,竟是要被午门斩首!虽然知道他是罪有应得,但不知为何她也有些胆寒,大概是联系了自身的缘故。
吉安则先一步走到垂拱殿中请示,片刻后他就出来了,对谢昭宁道:“昭宁娘子,君上传召您,请随我进去吧。”
顿时众官员的目光纷纷朝昭宁看了过来,都是一群老成精的人,一看到个生得极美,披着斗篷而来,还排在他们前面立刻觐见的小姑娘,立刻都猜到了恐怕就是最近闹得汴京满城风雨的那个谢昭宁。昭宁何尝不知他们所想,只垂眸避开他们探寻的目光当没看到,跟在吉安后面走入了的垂拱殿。
刚一踏进垂拱殿,昭宁立刻觉得有一阵温暖包绕而来,只见垂拱殿中十分宽阔而空旷,脚下是黑漆金砖的地板,清晰地倒映出她有些单薄的身影,头顶是花纹繁复的鎏金藻井,镂刻九龙戏云的纹路。十二根极粗的朱漆梁柱,被垂下的错落明黄幔帐半掩着,平日这大殿甚至可以容纳几百个大臣,可现在只她一人站着,更显得她格外的渺小。
抬眼看去,见几阶丹犀往上,便是一张宽阔的纯金龙椅。
君上赵翊着御乌纱袍,腰系通犀金玉带坐在龙椅上,正在批阅奏折,他眉目低垂,因外面雪暗天光,殿中点着数根烛火,映照他垂下的长睫,挺直的鼻梁,微泛光的柔和嘴唇。朱笔划过奏折的声音清晰可闻。另有一个生得一双弯眉的内侍官伺候在君上身侧。
昭宁突然想起她当年读君上传记的时候,曾无数次想过,君上身居天子之位,勤政之时该是何等情形。谁想此时,她居然能立在垂拱殿中,这般近地亲眼看到呢!她果真是三生有幸,能如此近距离看到偶像工作,谁能不激动!
不过刹那间,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垂拱殿正式看到身为君上的师父,好像应该要下跪行礼,高呼吾皇万岁才对。
于是昭宁腿一弯,立刻就要下跪,谁知此时赵翊却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向她招了招手:“不必跪,走到朕面前来。”
昭宁一愣,看向君上,他放松靠着椅背,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正凝视着她。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在殿外的时候,听到的君上那几句严厉惩处犯错官员的话,什么‘午门斩首、发配边疆’,凝固在风雪中结成了冰霜,令人胆寒。
君上为何不让她跪,要让她到跟前去?也不像平日那样,看到自己时嘴角带着微笑。他不笑的时候,那种威压感隐隐透出来,极让人不敢造次。
他一定是听说了姜家发生的事,知道自己动用皇后之权,把赵瑞关进了宗正寺,还影响了他和太上皇的关系,所以来找自己算账了!
昭宁想到这里更是十分紧张起来,手脚都有些发软。
但是君上的话是圣旨,她悄悄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挪地走上前去。
赵翊看她慢得好似乌龟走路,不知她究竟是怎么了。微挑了挑眉,看了眼身边的李继。
李继跟在赵翊身边多年,如何不明白君上的意思,立刻悄然退下,还拉了在门口呆愣等着的吉安走,吉安开口:“师父,我还要等着送……”
李继一眼瞪过去,这个兔崽子,御前伺候这么久了,有时候还是不机灵,君上也不嫌弃他!幸而吉安也不是真傻,很快反应过来,同李继一起退下了。
于是殿门也合上了,轻轻的一声关门响,可是落在空旷的大殿中,却无比的清晰。
昭宁意识到如今这大殿之中只有她和君上两个人,更为紧张了,君上屏退左右,莫不是要单独处置她?他定是还在乎自己的颜面,怕自己在旁人面前失了脸。
她走得再慢,毕竟路就只有这般长,很快到了君上的面前的御桌前停下,她清晰地看到龙椅、龙案上的金龙篆刻,案几上摆放的几摞高高的奏折,上书‘江西巡抚奏请陛下’‘四川宣抚使奏臣陛下’等字样,一角放着的紫檀笔架、笔洗,还有砚台中磨出的朱砂,一只朱笔正搁在砚台上……
天下大事,皆在此案。
昭宁突然极深的意识到,自己正面对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一切的阴谋诡计,隐瞒猜疑,在真正的掌权者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想起了方才在殿外听到的处置那人的话,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压力,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决定还是自己先认错的好,也许君上看在自己愿意主动认错上,就对自己从轻处置了。她道:“师父,都是我不好,您若是想要责罚我,无论如何,我也是认的!只是……希望您不要牵连我舅舅一家,他们与此事是无关的。”
赵翊看她来的时候就紧张,抖得像只兔子一样,警惕万分,仿若随时能找个洞躲进去,还强作镇定,就知道她心里定是有事,想招她到近旁,问问她究竟怎么了。却见她到了自己面前就突然跪下去,说了这样一番话。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一晨他都在处理江西雪灾的事。
赵翊将手中的珠串放在桌上,问道:“你这是为什么而请罪呢?”
昭宁有些疑惑,君上是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不过是想等她亲口承认罢了。
她袖中的手握了握,深吸口气,讲道:“我今日去参加表姐的出阁礼,遇到您的侄儿云阳郡王带人来闹事,为了什么通运权的事,定要搅乱表姐的出阁礼。我与表姐情深,实在是忍不住,便为她出了头……以皇后之权,将他关进了宗正寺!他说他的背后是太上皇,是我搅坏了太上皇的事,所以我便先向您请罪!无论您如何发落,我都是认得!”
她说完之后便屏息了,只等着君上说出惩罚她的话。究竟是从轻处罚她,还是要把她也关进宗正寺,反正她都有了准备。
却没想到,她只听到了君上的一声笑。
她又不敢抬头看君上,只能在心里想,君上为什么要笑?是他觉得自己做的事可笑,还是被她做的事气笑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却感觉到君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看到了他玄色的云履。紧接着,他半蹲了下来,昭宁并不敢抬头看他,只见到御乌纱袍上暗织的龙纹近在眼前,那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明显了。
昭宁的心跳瞬间奇快无比,君上为什么要离她这么近,他难道不知,他是自己偶像,他的靠近总是会让她心跳加速吗!
她在心里深深地吐气,要冷静,这是师父,是大帝,她不可失态了!
然后,她听到了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在头侧响起:“谢昭宁,你成日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惩戒你吗?”
他说着,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道:“这般就是惩罚,你可记住了。下次决不能再犯!”
昭宁全然没想到,君上竟然是完全不怪自己,他不仅不怪自己,甚至责怪自己——竟然如此揣度他!她心中越发觉得愧疚了,而且同时,她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
她终于镇定了下来,就还有一件事要做,其实她这次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她是必须要说的,于是她再度开口,道:“师父说得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师父,我还有一桩事想同师父说,便是我们之间那门假亲事。”
昭宁觉得自己越发的找回理智了,她必须要和君上说明白了,否则再这么下去,别说谢家人、姜家人,现在就连贵太妃、朝臣们,甚至整个汴京都误会了。日后可真不知该怎么收场才是!那她岂不是真的累及了君上的名声,让他因自己而留下千古骂名吗!
她再度开口,但是这时候她镇定多了,她道:“师父,我知道您是为了帮我,只是您与我假成亲一事,眼下已经发展成了这般模样,似乎所有人都在误会了。您看如今,咱们究竟该怎么办为好?”
昭宁听到君上轻轻叹了口气: “朕也没有办法了。”
他的声音依旧醇厚,透着无奈:“朕与你的亲事已经传遍了朝野,礼部已经将你的宗碟都做好了,若是此时再说是假的,朕也不好处之。朕说话贯是一言九鼎的,口出虚言,无法让人信服。何况,朕自继位两年来,都未曾立过后,这两年来朝臣谏官为此事上的折子已是数不胜数,现为了帮你又出了这样的事,朕倘若此时不立后,恐怕永远不能平息这些悠悠之口。昭宁,朕帮你的时候曾说过,要你也帮朕一个忙。你可还记得?”
昭宁一怔,君上说的倒也是事实,这事情已经传出去,他也亲口承认了,倘若再澄清,岂不是君主就会失去了一言九鼎的威信。前世君上就是一直未曾立后的,有了这样的事,似乎更被逼到了关头上。且谁能想到礼部的动作怎会这般快,连宗碟都做好了!果然变得很是棘手。
她答道:“自然记得。”
当日君上帮自己忙的时候,的确说过要让自己也帮他的忙,不过当时她就十分困惑,君上身为一国之君,手眼通天,要自己帮他什么忙呢?自己又有什么能帮得上他的呢?
外面大雪纷飞,可是垂拱殿内温暖如春,帷帐低垂,金柱煌煌熠熠,丹犀两侧的铜铸仙鹤高仰着修长的脖颈,顶着枝形的烛台,传来烛火烧到烛芯时的轻微噼啪声。
昭宁正看着黑漆地板上自己和君上的倒影,脑中正是思索究竟该如何是好,却看到倒影中高大英伟的君上略低了头,更靠近了她,此时有暖流扑在她的耳尖,他的气息明显比她热许多。她耳朵微热,正想着君上这是要跟她说什么机密之话时,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声又清晰地道:“还有一则最重要的。昭宁,朕心悦于你,所以你希望帮朕这个忙,真的做了朕的皇后。不知你,是否同意呢?”
他的话宛若初春那缕阳光,分明是微暖和煦的,却在顷刻间,摧枯拉朽般引崩了冬日里万丈的冰雪,浩荡宛如万顷洪流奔泻而来。谢昭宁瞪大了眼睛,脑中顿时轰然一声,顿时所有的胡思乱想全部被炸没了。

第124章
昭宁抬头看向赵翊, 他无比近的英俊眉眼,他似大海深邃的眼眸,而自己的面容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这片深不见底的大海因此有了更深的,波澜壮阔,她一看便要溺进去的东西。
她再也不能继续注视他的眼睛,匆匆地躲开,但是却仍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是极灼烫人的。
她开口了, 却只有几个支吾的声音:“你……你方才说……你……”
她一定是听错了, 庆熙大帝居然说心悦于她, 要她做他的皇后!又想不对, 自己怎么能对君上称‘你’呢, 是她言语僭越了,她是不是应该认个错?
但是这时候, 却有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出来,轻轻按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掌微热而有薄茧, 贴在她略带冰凉的肌肤上,然后, 他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脸抬起来。让她直视他的双眼。
昭宁于是迎着这双从不敢看的眼睛, 彻底掉落进去。瞬时她整个人从耳朵尖到脚底,简直是红透了。而赵翊再次认真地道:“谢昭宁,我心悦于你, 想要你做我的皇后。并且我只会有你一个皇后, 无其余任何人。不知你是否同意?”
这个人是她的偶像,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执掌生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可是此时,他却半跪在地上,将方才说的,仿若告白一般的话再度说了一遍。
昭宁嘴唇微张,她本来想说,自己实在是做不了皇后,只会连累他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全然说不出这些话了,这些东西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
庆熙大帝竟然喜欢她,他是真的喜欢她!
她两世为人,从未听人这般热烈地向她表达过喜爱,而且这个人还是庆熙大帝!是那个她从小便读他的传记之人,是教授她棋艺,带她赢来棋子之人,是她每每处于险境,都在暗中不动声色地帮她之人。
昭宁的心跳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急促,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看着他的眼眸,仿若掉入无边的星海之中,被那些星辰托举着,浑身都轻飘飘的,有种莫名的轻盈从心中涌出,笼罩全身,那竟然是一种隐秘的喜悦,让昭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其实,她也喜欢他!
原来,她也喜欢他!
只是她经历了太多种种,对情爱再无所求,所以也不能轻易察觉到自己的喜欢。竟然这么隐秘地早已埋藏在她的心底深处,等待日光来照,等待春芽萌发。
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君上教她下棋的时候吗?还是他几次三番护她的时候?亦或许,是最早最早,在大相国寺那场繁华的花灯之上,她无意中牵到了他的手的时候。
因为他的告白,也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喜欢,昭宁突然意识到,哪怕很害怕嫁给他,承担一国之后的重任,也怕毁坏他的英名。可是因为两情相悦,她是愿意嫁给他的,她是可以去承担这一切的,只要她努力。
只是,还有一件事横亘在她心里——那就是阿七。
倘若君上就是阿七,那该是多么的圆满,她不仅遇到了前世对自己极好的神秘人,还找到了阿七。但是君上不是阿七,那么阿七究竟在何处呢,以前她也想过,如果她能找到阿七,愿意和阿七携手余生,那是喜欢么?
昭宁觉得自己对阿七的情绪是非常复杂的,他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可是其实,她从没见过他的模样,甚至没听到过他说话,现在她确凿了自己对君上是喜欢,她却越发的明白了,自己对阿七或许是一种极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感激和依赖。
对了,之前她就想问君上阿七之事的,眼下不正是时候么。
她定了定心神,没有先回答君上的问题,而是开口道:“师父……您还记得,我曾经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赵翊问:“什么忙?”
昭宁心想,君上大概是太过忙于朝事了,毕竟天下大事都在他的案桌之上,她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记得。她道:“我曾说过,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是一个哑奴,名叫阿七,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所以想请师父替我找寻……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替我找到这个人?”
昭宁话说完,看到赵翊眼瞳微微一缩,但也只有片刻,昭宁甚至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随即听君上叹了口气道:“既是你嘱托于朕的事,如何会不帮你找,已经在汴京四周都找过了,甚至你长大的西平府也寻过了,并无一个叫阿七的哑奴存在。且朕也打听过了,你身边之人说,从未见你和什么哑奴在一起过。昭宁,朕不得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记错了?”
饶是昭宁已经做好准备,但是听到君上亲口这般说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难过。
连君上这般的权势和人力都找不到,昭宁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在那个小小的荒院里,真的有一个阿七曾经存在过吗?
那时候自己被关进宗正寺又放出来,眼睛看不清东西,被打击得有些神志不清,时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从没看到过阿七的样子,甚至她都听不到他说话,会不会,其实阿七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人,否则为何她穷尽办法都找不到他呢?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她的确也已经用尽了办法,连君上也用尽了办法,这样的找都找不到那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呢?
昭宁想起以前祖母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她用尽办法,都得不到一样东西,那么便是她与它的缘分未到。等到缘分到了,它自然就会悄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如果阿七是虚妄,她自然不必再去寻找。如果阿七是真实存在的,她现在也只能等待他出现了,若是发现他在受苦,她必将救他脱离于苦海。
大概是她沉思的时间太长,君上再度出声了,他低声道:“昭宁?”
昭宁终于又回过神来,她再度抬头看向君上,他身上隐然的帝王之气太过逼人。她的心再度砰砰直跳起来,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反而有些许的犹豫,毕竟这样一说出口,可就再不能反悔了!
但是她最终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缓缓地道:“师父……我答应您!”她认真地说,“我愿意做您的皇后,绝不会反悔!”
她说话的时候,大概是想表达自己太过坚决的心,所以反倒是像壮士断腕一般,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好似你曾经这般帮过我,那么我也绝不会言而无信,让你无人可帮。
于是赵翊笑了,在他笑的时候,眼中满目的星河里所有的繁星都在亮。
随即他终于抬起手,宽大修长的手拢住了她纤瘦的肩膀,昭宁注意到,这是除了几次意外接触以外,他第一次真正的触碰到自己的身躯,在自己说了愿意之后。只听他略带笑意的声音,低而轻慢地道:“昭宁,是做我真正的皇后,再不是之前说的假成亲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他说得很含蓄,但是昭宁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高大君上,还有透过层层的绫罗传来的他掌心的温度,她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脸再度红透了,甚至连耳垂都红了。她的肤色本就雪白莹润,这样一红便是夏日的蜜桃,极其可口,仿若可以一吮就破。赵翊本只是逗她,可是她近在咫尺地这般害羞,令他也有些热了起来,只觉得这殿内大概是地龙烧得太盛了,一股说不出的热气在身体里冲撞。
君上近在咫尺,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除了上次君上因病发作那回,他们从没有这么近过。昭宁手心微汗,她实在是真的紧张,别看她两世为人,哪里又有这样的经验。她开口道:“徒儿……说的也不是假成亲,自然明白!”她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来,道,“师父,我进宫已经太久了,只怕母亲惦记……恐怕要先告退了!”
她说完匆匆地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朝着垂拱殿的大门走去,却浑然不知,倘若没有丹犀上那位的点头,是绝不会有人给她开门的。
所以当她跑到门口的时候,才发出垂拱殿的大门紧闭,她根本出不去,便又只能深吸口气,回过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许的恳求。
赵翊一笑,她能鼓足勇气说愿意嫁给他,做他的皇后,已经足够令他满意了。
总不能一次就将她逗生气了。
于是他暗中轻轻打了个指头,那垂拱殿的大门才开了,她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赵翊听到等在外面的吉安问她:“昭宁娘子,贵太妃娘娘还想见您,不过您若是乏了,奴婢也可以立刻送您回去。”
她道:“我乏得很,你送我回去吧,贵太妃娘娘……改日再来拜见!”
她这个人一向礼仪周到得很,平日贵太妃要见她,她是绝不会推拒的,想必今日这些事,是用尽了她的勇气了。
赵翊站了起来,走到了龙案后坐下,执起了朱笔,想要再度看那成摞的奏折。只是方才明明还看得认真的修浚运河一事,现在却好像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这时候李继进来了,手里方盘上托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他轻手轻脚地将茶盏放在桌上,惊讶地发现君上竟然在笑!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上,竟然控制不住地在笑!李继心中的惊讶无异于看到了真龙降临,他知道方才君上在与昭宁娘子说皇后一事,昭宁娘子走了,君上的喜悦竟还能如此溢于言表,这位昭宁娘子可当真是无比重要,他日后再怎么小心伺候也不为过!
他道:“陛下,这是新沏好的汉阳雾茶,本来也给昭宁娘子沏了一盏,人倒是先走了。”
赵翊的折子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他也放弃了,放下了朱笔问道:“一切仪程可都准备好了?”
李继道:“您放心,都已备好了!”
赵翊深深地吸了口气:“罢了,今日先不批阅奏折了,将那盒子拿上来!”
李继自然知道赵翊指的是什么,他放下茶盏,从腰间垂挂的香囊中掏出一枚小钥匙,打开了大殿旁侧黄花梨木柜上的一把铜锁,又从里面端出一只瓷盒来,他恭敬地将瓷盒捧到了赵翊面前,然后将之打开。
只见里面竟是几块极好的紫檀木料、乌纹木、沉香木,有些已经雕刻出了雏形,楼阁、小犬,什么都有,还有一座未成形的人像。旁侧有一卷绢帛,李继将之拿出展开,那里面是一整套的木雕工具。
是的,无人知道君上还有这般爱好,他从年少时起就极喜欢木雕,但是高祖皇帝以史为鉴,认为如此是不务正业,迟早会引诱帝王堕落,因此在赵翊年少的时候不许他碰。
赵翊就一直不碰了,后来高祖皇帝虽然逝世,无人再会那般管束他,但是他也觉得这般爱好,的确不符合帝王之相。只是兴致来的时候,偶尔雕凿一番,但绝对是克制的,今日既然冷静不下来看折子,便雕一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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