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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小重山by闻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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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翊看着那只灵活的蟹钳子,闷笑道:“你要与我布菜,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
她在金明池是与他吃过一次饭,但那次他动得极少。
昭宁点头,理所应当地道:“我当然知道,您看着就是了!”
赵翊倒是真要看看,她会给自己布些什么菜了。
他好整以暇,抱手看着她操控那只钳子在碗盏的上方划动,挑来挑去,然后,她的筷子落在一只高盏上,上面盛放着几只极普通的白面炊饼。她夹了一只。又落到了一碟清炒黄瓜上,夹了许多,再遇到了炙羊肉,只撒了些盐做调味,她也给他夹了许多,再另拿了一只紫定盏,盛了一碗碧莹莹的粳米粥,放在了他面前。
昭宁笑道:“如何,可是师父所喜的吃食?”
赵翊看着她选出来的东西,沉默片刻,问:“你如何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少有人知道,他的口味极其清淡且寻常,他不爱□□致之物,也不习惯辛辣之物。这样的口味不像是被一直精贵养出来的皇帝,倒只像是寻常百姓家之人,但他便是如此,大概是多年在军营中习惯了。
昭宁灿灿地笑:“您忘了?我可十分崇拜您的,您的传记我都不知看了多少本,左一点右一点的,总就知道您的口味了。我还知道您从来吃不了辛辣之物,也不食鸡肉,因为您小时候养过一只锦鸡做陪宠……”
她一一细数着,却一时不察,突然又被赵翊拉到了怀中,昭宁惊呼一声,师父这是要做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赵翊急促的吻便落了下来,落在她的眉眼,落在她的唇齿之间。
昭宁被赵翊亲得昏头转向,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就要这般亲她,且亲着亲着她便觉他身体越来越热,她也开始浑身无力,只能依靠着他,藕臂揽着他的脖颈,喃喃着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再度被他的唇舌吞没。他将她紧紧地抱着,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空隙。
却是二人正意乱情迷之时,外头响起了通传的声音。一声,没有听到回答,然后斗胆又是一声,好像是李继的声音。
有人来了,昭宁如何还肯从,何况这是青天白日,两人正当进早膳呢!
她挣扎了起来,道:“师父……唔,不行,有人来了!”
赵翊的声音却已经低哑:“……无妨。”说罢仍将她按在怀中,继续吻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昭宁有些生气,她现在彻底明白了,君上有时候也坏得很,外面还这么多人呢,他们在里面不应声,外面的人立刻就能猜出来他们在做什么!她生气就瞪他,努力用手推拒他,不过她的力气对他来说比一只兔子还要小就是了。
赵翊终于吻够了,知道她今日要回门,忍耐住了并不继续往下做,他倘若不节制,她今天可能都无法回去了。他放开了她,看她红扑扑的脸,瞪着自己的猫瞳,笑道:“生气了?”
昭宁轻哼:“我哪里敢生您的气!”
这话便已经是在生气了。
她说完也觉得这话很像是使性子,不像是对君上说的话,可是说了又不能收回。
赵翊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她的脸软滑如凝脂,实在是太好捏。他道:“别生气了,看看朕给您准备了什么东西!”
说罢终于舍得放开她,对外面道:“进来罢。”
正殿的门才被打开,李继领着内侍官们,抬着各式各样的箱子进来了,他又让那些内侍官们将箱子打开,笑着道:“娘娘您看,这是君上早就吩咐下的,您回门时带的东西。这些是送给国公夫人的,这些是送给国公爷的。还有这些,是特意为老国公夫人准备的。”
昭宁走上前去看,只见送给母亲的是各种各样争奇夺艳的宝石、头面,成色之好,个头之大,外头极难寻到。且都是母亲最喜欢的花样和颜色,甚至还有母亲以前久寻不得的牡丹花金冠。给父亲的是最好的文房四宝,便是比照着她练字用的那些东西,除此外还有一些卷轴,却是名家字画,任何一幅拿到外面怕都要卖出千贯万贯之数。
给祖母准备的东西就更合宜了,竟是五瓶用玉瓶所装,温养的药丸!李继介绍道:“这些药丸亦是当年凌圣手留下的,可温养老国公夫人的身子,五瓶服完,可保老夫人除去病害,至少十年无恙。”
昭宁见了极是喜欢,尤其是给祖母的东西,实在是得她心意。方才之事她不仅一点不计较了,反而回身给赵翊略一屈身道:“多谢师父了,我喜欢得很!”
赵翊笑着喝粥:“可还怨朕了?”
昭宁自然笑眯眯地摇头,她只吃了一些早膳,便吩咐让内室们将东西收好。赵翊早膳吃完之时,她便也收拾完了,凤辇已经在门外等她,她与赵翊告别之后,说自己晚上会归来,便带着青坞等众女官出门了。
赵翊笑着送她走远。凤辇的声音已不可闻,他转身后,笑容收了起来,道:“刘嵩。”
顿时有个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赵翊面前跪下。
赵翊垂眸,望着榻上昭宁遗留的一张丝帕,捡了起来。她的丝帕总是素净,什么花样也不绣,只在一角绣一个小小的圆圆的昭字,他轻轻地摩挲着这颗字,感受那温柔起伏的字迹,将手帕全然纳入自己掌中,缓缓道:“盯着娘娘与人接触,她回家后,见的每一个人,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下来,以密信向我汇报,尤其是男子,可记得了?”
李继在旁身躯一震,君上为何如此监视娘娘与旁人的言行……君上对娘娘,当真、当真是极度的爱,这般监视与掌控,甚至可能有些过度了。可君上是九五之尊,他想做什么,难道还容旁人来说。
那男子立刻拱手领命。
赵翊又道:“此事保密,不得让娘娘知道。”
说完,他将那张丝帕轻轻放到了怀中,背手向殿外走去。李继、众内侍也都跟了上去。

第138章
这是昭宁做皇后之后的第一次回门, 因此仪式并不能省。不仅用了整套的凤辇卤薄仪仗护送,还用禁军封了御道两侧,一直至东秀巷子门口。百姓们知道是新封的皇后娘娘回门, 也都纷拥至御街两旁围观,热闹非凡。
昭宁坐在凤辇中,看着前面提着铜锣执长鞭开路的天武官士兵,两侧由禁军护卫,后面是漫长的宫人围拥。她头一次这般行在路上, 想着几个月前, 她还是在御道两旁观看的行人, 如今竟坐在凤辇上了, 实在是命运叵测难以预料。她本是想低调回府的, 可是芳姑却与她说:“娘娘头一次回门, 必须要把架势拿出来,否则旁人会多有揣度。不然君上何以为娘娘准备了这些东西呢。”
她想想倒也是, 便听了芳姑之言。
青坞她们在凤辇两侧走着,倒是抬头挺胸, 神采飞扬, 她们身上穿着五品女官的服制了,颇有种护送娘娘衣锦还乡的感觉, 如何能不高兴。
等凤辇到了东秀谢家的门外, 远远的,昭宁已经看到谢景领着谢家一大帮子人,有官服的身着官服, 有诰命的身着诰命服制, 已经不知等了她多久了。不光如此,东秀谢家外整洁一新, 路上还铺着绛红色绒毯,两旁的女使们提着红灯笼罗列,竟连门口的石狮子身上都结了新的彩绸花。
想必是她一说要回来。宫中便立刻有人飞奔回来传话,要让谢家做好接驾的准备了。
待她从凤辇上下来,眼前诸人顷刻间皆数跪下了,众人的声音整齐:“请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千岁!”
昭宁在宫中时虽也被众人恭奉,但毕竟是在宫中。直到此时回了谢家,众亲眷甚至连长辈都伏跪于自己身前,才突觉皇后身份之贵,她一眼看去,除了祖父堂祖父,父亲母亲等,竟连大伯母魏氏,甚至谢明雪都跪着,满脸的恭敬。莫不也是得了信,专程从安国公府回来的?
她没说起来,就没人敢动,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昭宁只平静道:“诸位长辈不必客气,都起来吧!”
众人才从地上起来,恭敬地迎着她进屋中去。谢家内也是修葺一新,红绸铺地,一直延升至正堂。众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尤其是魏氏和谢明雪,更是露出讨好的笑容,躬身在她周围服侍。
待入了正堂后,众人站着,堂祖父谢景则亲自请她入了上座,随即祖父谢昌小心翼翼地亲自捧了一盏茶来,笑道:“娘娘,这是今年最新的青凤髓茶,还请娘娘品鉴。”
昭宁见堂中明净,祖父在自己面前整了两次衣裳,坐都不敢坐下。而许久未见的祖母、母亲父亲等只站在略靠后的位置,就接过茶道:“今日回门,正是过来看望大家,大家也不必太过客气,都坐下吧。青坞,将东西都封赏给大家。”
青坞应喏,轻拍手让宫人们搬着东西进来,宫人们将东西一一分发,众人又跪下谢恩,昭宁与他们随意说了几句,就道有些乏了。虽谢昌、谢景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要与娘娘说,恭维娘娘。但娘娘此话一出,他们自然识趣道:“娘娘的住处已经打整一新,请娘娘移步歇息!”
昭宁也不理会谢明雪等人明显的欲言又止,带着祖母等人去了浣花堂。
浣花堂一切陈设还是她走时的模样。
昭宁在厢房中坐下,又屏退了左右。见没了外人,她才终于拉着祖母的手,热泪盈眶地道:“祖母,您近日身子如何,家中住得可还习惯?”
周氏看着昭宁头上华贵的点翠冠,身上繁复的蜀州贡锦,手腕上碧得欲滴的玉镯子,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如今她的昭昭可是皇后了呢。半年前她性命垂危时,还担忧着昭宁的亲事,心想她昭昭一定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的儿郎的,不想竟一语中的,昭宁竟然嫁给了君上,做了皇后!
那可是年少时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是继承皇位后收复西北,执掌天下大权的君上!
周氏无不欣慰,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美满,笑道:“你放心,经了顺昌府的调养,我现在身子很好。在浣花堂住着,你母亲她们照顾我,还有义哥儿他们时常在身边笑笑闹闹的,也不孤单。”
昭宁走时特地说了,祖母既身子已经调养得宜,就不必再去顺昌府,只留在家中养老,住在她的浣花堂中。
姜氏抱着钰哥儿,同林氏一起进来了,笑道:“你放心吧,你祖母身子好得很,昨日与我打牌九,还赢了我的钱呢!”
钰哥儿已经快五个月了,穿着一件喜庆的团花茧绸小袄,戴着老虎帽,一脸小脸粉雕玉琢。看到昭宁便眼睛一亮,着急起来,定要往她的方向扑去,嘴里还呀呀地叫着。
昭宁连忙把他接在怀里,笑着捏他的脸蛋:“钰哥儿也想姐姐了是不是?”
钰哥儿却抓住了她的手指,要往嘴里塞。昭宁可不敢让他吃,她这手指刚染过丹蔻。随手拿了个玉镯子给他玩,钰哥儿也玩得高兴。呀呀地笑,露出他刚长的两粒小米牙。
这孩子长大了定十分聪明,昭宁捏了捏他的鼻尖。看着他玉雪可爱的模样,想到自己此生可能都不会有亲生的孩子了……虽略有一丝遗憾,毕竟她是喜欢孩子的,不过倒也不是大事,只要想到能和师父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她并不在乎。
姜氏却挂心于女儿在宫中的日子,上次宴席毕竟只是远远看了眼,她拉了女儿的手,小声问她:“昭宁,君上待你好不好?没有欺负你吧,可疼爱你?”
昭宁听姜氏问得如此直接,想到和君上相处的点点滴滴,顿时有些脸红。
周氏却笑而不语,都不必问,她一见昭宁肤色丰润,神采奕奕,仿若过去那些沉重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一般,就知道君上必定待她极好。
昭宁只红着脸说了句:“君上待我极好,母亲不必担心。”想起君上让她带回的东西,连忙让青坞去取来,分给大家。又问起家中一切可好。
姜氏笑道:“家里好得很!你父亲现在是国公爷,我是国公夫人,怎么能不好!到哪里都是恭维,那些从没见过的达官显贵们,看到我们都是毕恭毕敬的。给你哥哥说亲的人多得也踏破了门槛……”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昭宁在宫中,接触的已经是整个王朝中最顶级权贵的一群人,对她亦是卑下自谦。而姜氏等人在府外,感受比她更明显,从前那些完全高攀不上的家族,甚至是皇室宗亲,皆主动拜上书信来与他们交好,态度真诚恭奉,把他们奉若上宾。给谢承义说亲的,别说什么三四品之女了,就是侯府嫡女、国公嫡女也是有的,争先恐后想要攀上谢家。
这些皆是因昭宁做了皇后,背靠着整个国度最有权势之人的缘故。
昭宁听母亲说哥哥相亲的趣事,说那些贵女们哥哥都不喜欢,反倒是喜欢上了自己在右卫的上司的女儿,一个英姿飒爽,骑马骑得比他还好的娘子。谢煊觉得他们家眼下的情况,不宜娶门第太高的女子,免得给昭宁招来注目,便考量给谢承义提亲这位娘子。
昭宁又想起方才看到的谢明雪,总觉得她与之前甚是不同,身上那种高傲没有了,对她很是谄媚讨好,眼中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态,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她一提谢明雪,姜氏脸上就露出神秘的笑容,道:“你绝对猜不到她经历了什么事!”
听她这般说,昭宁自然也好奇得很。
姜氏和林氏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跟昭宁说起来。
原来魏氏母女本觉得虽嫁得不如昭宁,但毕竟也是国公府,世间少有的富贵,因此也热热闹闹地将女儿嫁了过去。谁知谢明雪嫁到安国公府后才发现,安国公与世子都好赌,虽有爵位,却早将家产输个精光。所以才会答应谢明雪嫁过去,才会提出两万贯嫁妆的条件。否则凭安国公府的家世,何以会娶谢明雪呢!
谢明雪初嫁过去时,他们畏惧她有个当皇后的妹妹,还不敢动手。后来才得知,谢明雪与谢昭宁交恶,还曾抢夺谢昭宁的嫁妆,谢昭宁没有罚她已经大度了。登时便不客气了,让谢明雪将嫁妆拿出来填补家中亏空。谢明雪倒也不想拿出来,可是她若不拿,公婆便不与她好脸,久而久之不拿也得拿。虽说强占媳妇嫁妆是最不要脸之事,可谢明雪又怎肯让人知道自己过得并不好,因此打碎牙也得往肚中咽,外人也并不能知晓。
魏氏也伤心至极,那两万贯可是大房砸锅卖铁凑出来的,现在女儿过得不好,家中也过得艰难,又气又怒,成日的哭,将那安国公家臭骂了千万遍,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惯是要脸的,用尽办法才让女儿高嫁了,难道她还会昭告于天下,说自己亲自把自己女儿推进了火坑里吗?
故昭宁这次回来,她们才如此急迫来讨好,就是想与昭宁交好,借昭宁之威替她弹压那些人。谢昌也想让昭宁帮这个忙,其实都无需她做什么,只需她对谢明雪和颜悦色的,那安国公府的人就不敢欺负她了。只是方才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罢了。
谢昭宁听完笑了笑,她不对谢明雪做什么,已经是她宽容大度。想让她帮谢明雪,门也没有!至于安国公,那是魏氏和谢明雪千挑万选,自己选的好亲事。为了成就这么好亲事,她们差点连谢氏药行也要骗过去当嫁妆,现在只是自食恶果罢了。
姜氏和林氏说着也是觉得解气,她们二人曾经被魏氏这般针对,也毫无同情之心,更不会开口让昭宁帮忙。
姜氏又说起京中别的趣事,说定国公府也特意请她们去做客,还送了她们许多贵重之礼,但言语间并不像是讨好她们,反倒像是感激他们一般。她和谢煊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觉得定国公一家都非常好。
定国公家经过大风大浪,对权贵早无攀附之意,想必请母亲她们,是为了答谢当初她救了定国公家一事。昭宁突然想到了顾思鹤,自成亲之后,她便再未见过他。
林氏道:“说起顾思鹤,这个人倒是怪得很,家中给他选了极好的亲事,他一个也不要,甚至不愿留在京中为官,君上便给了他永兴军路副指挥使的差事,如今已经去了凤翔府。引得汴京城待嫁的娘子们好是伤心呢!”
昭宁手指微动。难怪顾思鹤身居三品,群臣朝见时,她却不见他的踪影。
这样也好,两人有那样的过去,倘若见了,他还要行礼,更是彼此尴尬,不如不见。
她很欣赏顾思鹤,二人之间襄助颇多,可是她却只是将他当做挚友,并无其他。希望等二人再次相见时,他能忘了这段过往,两人只痛饮一杯酒,仍然是挚友。
几人正说话之时,外头传来喧嚷动静,好似又有人来了。
姜氏笑道:“许是你大舅母她们来了,你回门的消息传回来,我便立刻派人去告诉了她们,如今应是到了!”
昭宁闻之心中一喜,自然也极想见大舅母,便有些迫不及待,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她刚跑到花厅外,却并没有看到大舅母的身影,反而看到一树琼花碎玉般的雪枝下,有个着群青色直裰的青年长身玉立,背对着她,正凝望着晴空下的雪枝出神。
昭宁怔了一瞬,正想莫不是她出现了幻觉。却见那人缓缓回过身来,是一张清俊的脸,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眉眼间看似温和却有着疏淡之气。纯澈的日光洒落在两人之间,他看了她珠翠满头,满身荣华的样子许久,才笑道:“昭宁表妹,许久不见了。”
竟然真的是姜焕然,他游历回来了!
谢昭宁想起两人上次见面,也是在这花厅之外,那时候大雨瓢泼,他冒着雨来向自己提亲,浑身湿透,眼神灼热滚烫。而她给了他一把伞,告诉他要以家族为重。他没有接她的雨伞,只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走入大雨之中。从此山高水远,世态万千,两人却再也没见过。
如今再见时,已是满地皑皑,雪如琼玉。他带着和煦的笑容,一如当年在顺昌府时的初遇。
昭宁心想,他应该已经释然了吧。
她并不因他仍然唤她表妹而计较,而是也笑道:“焕然表哥,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姜焕然嘴唇微动,好不好,他心想好不好呢。
知道自己所爱是谁,却永不能得到,他觉得心如枯槁,虽然愿意为了家族前程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可暂时实在是不想接受。所以说自己想要拜寻名师,去云游天下。谁知却在云游天下之时,得知了谢昭宁同君上的亲事。
他也曾怀疑自己听错。那个手握天下权势,文才武略无一不通,权谋心术把玩于指掌之间的男人,连他都觉得实在强悍之人,竟然要娶谢昭宁?两人地位天差地别,甚至都不可能偶遇,为何他会想娶昭宁为后?
于是他日行百里而归,只是想要亲眼看看,她究竟好不好,这门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一切呈现于他面前,他发现谢昭宁与从前相比大为不同,现在的她丰盈舒展,像是被养得极好的一株植物,展现出惊人的貌美,比原来还要动人三分,再想起他一路赶来时看到的排场,听到的传闻,以及直属君上的禁军的亲护她回府。
他如何不明白,那位娶了昭宁,是真的喜欢她。否则何必精心算计,何必予她这样独一份的天下尊荣。让她执掌宗务之权;再让她以开御道,荣归家族。不过就是想昭之天下人,谢昭宁背后是他,谁敢不敬都要打量一下后果。
所以他究竟好不好呢?
姜焕然只是笑道:“劳表妹挂心,自然是好的。”
他刚说完这句,就有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什么表妹,如今你该唤一声娘娘!”
昭宁抬头看去,原来是盛氏终于来了,她盛装打扮,满面的笑容,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带了几个女使,女使手上还抱着许多东西。昭宁看到舅母就想去迎她,可不想舅母却立刻就要拉着姜焕然,向昭宁行礼。
昭宁吓一跳,私下她并不愿看到这些至亲之人向她行礼,于是连忙去扶舅母:“没有外人,舅母,您不必如此!”
盛氏却轻瞪她,又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哪里没有外人,院中不是还有几个宫人,昭昭,你虽入了宫,但一切都不可大意了。”
院中几个不过是青坞她们,都是她的心腹。可舅母为她着想,昭宁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看着姜焕然和盛氏跪了自己,听他们喊了‘娘娘金安。’
姜焕然瞌眼,听到娘娘二字从他口中喊出,知道从此是天堑与涛洪,他是与她再无可能。
也许在刚看到她的时候,就应该喊她娘娘的,只是仍然不甘心不情愿,也不想承认。但他明白,凭他的心智不该做这样的事。而日后,他只能将心里的这一抹雪藏在隐秘深处,再不可为外人知晓。否则,若他还有此心……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盛氏看到昭宁何尝不高兴,她二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昭宁把给她的礼物也拿了出来,是几套价值连城的玉器。而给大舅舅的礼物,则是一副君上亲写的诗词,大舅母一见此物立刻眼中放光,笑道:“你大舅舅看了不知有多高兴!怕是要几个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了!” 立刻当宝收了起来,这幅字比得过多少的金银珠宝,是多少银钱也买不到的。
大舅母也将她带来的包裹打开,却是一些以前在西平府时,昭宁爱的吃食,她怕昭宁在宫中吃得不习惯,特地做了送来,昭宁看了很是感动。打开与母亲和祖母分着吃起来,四人很是热闹,不一会儿,谢明珊和谢明若也过来了,屋中人更多,说得更是热闹了。
午膳是去正堂用,自是山珍海味无数,众人仍极度恭奉。等用过了午膳,青坞进来通传,说葛掌柜与徐先生过来给昭宁请安了。
昭宁出宫重要任务就是要见他们,故刚到家中,就派人通传了他们来见她。
昭宁立刻在花厅见了他们二人。
两人一见着她,连忙毕恭毕敬地跪下行大礼,道娘娘金安。
他们本就十分崇拜昭宁,原还以为娘娘做了娘娘之后,便不会再召见他们了,还甚是失落,不想竟还能得娘娘召见,眼中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昭宁思索良久,喝着盏梅子泡茶,一边问道:“……两位许久不见,我有几件事要吩咐你们去做。不知你二人愿不愿意?”
葛掌柜二人连忙道:“娘娘您尽管吩咐,为娘娘做事是我二人的无上荣耀,绝无推辞!”
昭宁知道他们的秉性与能力,想到快要回宫了,也不耽误,便直接吩咐说:“……谢氏药行遍布全国,我想让你们通过此,在暗中找寻凌圣手的下落,若有消息便来告知我。若无凌圣手的消息,但有什么解毒之圣药,亦可跟我说。另外……”
她轻轻停顿,才缓缓地说:“你们在暗中注意太上皇和襄王的动向,无需太过详细,只注意二人有无往来,或者是否与边疆势力相勾结即可。但不可打草惊蛇。”
她这话一说,葛掌柜二人悚然震惊,彼此对视了一眼。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两日,昭宁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师父虽身具阳毒,但这只是慢行毒药,并不会导致师父殒身,那么师父出征回途驾崩之事,定仍然是另有原因。
是意外,还是人为?
昭宁并不相信仅仅是意外,是什么意外能让师父殒身呢?她仍然怀疑背后有人动手,但究竟是谁呢,昭宁并不知道,毕竟师父深谋远虑,又有通天之能,只是太上皇或者襄王一人,是决计害不了师父的。
那会不会是两人联合,或是……与赵瑾有关呢?这些都有可能,可全然没有根据的事,昭宁也不能拿去师父面前说,毕竟目前这些人每个看起来都无威胁。甚至目前整个王朝,也并无人能威胁师父半分,所以此人才阴险诡异,如暗处一只斑斓毒蛇,扑朔迷离。
现在除了让葛掌柜等盯着,倒也没别的法子。不过他们盯着也有好处,那个想害师父的人定就蛰伏在皇族之中,她若动用宫中之人,怕是引得此人怀疑,她用民间之人,反倒是悄无声息。
葛掌柜与徐先生早已是昭宁的心腹,虽有些疑惑,不知娘娘意欲何为,但娘娘的吩咐照做便是,都立刻应了喏。
昭宁离宫的时辰不宜太久,吩咐完葛掌柜等人之后,她便立刻要回去了。
姜氏和周氏虽不舍她回来半日就走,但也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不可久留,何况毕竟离得近,总是能时时回来的,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门口,上了凤辇,还在后面望了她很久。
昭宁抱着姜氏给她做的小甑糕,盛氏给她做的茱萸腌黄瓜,何尝不是也对她们不舍。但是与此同时,她对师父也很是思念,想到师父在宫中等她,想到她今晨离宫之时,师父对她说要早些回去,他让小食局备下了她爱吃的螃蟹酿枨,便也极想归宫,想快些看到师父,听他对自己温柔说话。又想着今日宫中的宗务暂交由贵太妃娘娘处置了,她回去还要去向娘娘请安才是。
凤辇过了御街,进了宣德门,再过跸道入紫宸门,还未往崇政殿的方向去,昭宁就听闻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一个声音道:“娘娘,娘娘,您快停一下,有事…… 不好了!”
昭宁心里一紧,是红螺的声音,透着些许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第139章
昭宁立刻让天武官降下凤辇来, 果然是红螺立在外面,不知等了她多久,神色有些焦急。
她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红螺走近了一步道:“是君上那边出了事。贵太妃娘娘来人传话, 说君上好像是发了什么病,头痛欲裂……娘娘想让您立刻过去!”
发病,头痛欲裂……昭宁立刻想到了之前师父告诉她的阳毒之症。
师父不是说,他已许久不曾发病了吗,为何现在又发作了?一想到上次看到他发病时的难受之状, 昭宁顿时心急如焚。问了红螺师父如今在垂拱殿中, 连忙又上了凤辇, 吩咐天武官众人赶紧往垂拱殿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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