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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初声by赤焰红莲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13

宋初浓密的睫毛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立刻上下轻颤,对吃早饭这件事他倒是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怎么……怎么不亲在嘴上呀?”
虽然说这种话时宋初依然羞得抬不起头,但表达倒是越来越坦诚直接了。
“因为还没刷牙!”捏了捏宋初微红的脸颊,在他反应过来后还继续使坏添油加醋:“被叫阿初的狗皮膏药抱着,我都没有时间去洗漱呀!”
然而抱住那人的手倒是稳稳地说什么也不松开。
平板电脑还被宋初傻傻地举在胸前,屏幕上是他终于画完的那只变异小猫,旁边钟芷方才留下的文字也没舍得删除。
钟芷绕过宋初臂弯,心满意足地将两人共同创作的作品截图保存,点进相册里想要隔空投送到自己手机上的时候,才想起购买平板电脑时她早就绑定了自己的用户账号,此刻相册里早已满满当当更新了几十张从云端同步下载的聊天记录截图,是她这几天四处搜集到的林宿“罪证”。
原本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宋初,只是一张张手机截图突然被放大在平板电脑上,就算他不想看清其中的文字也有些难度。
宋初不傻,寥寥数语间他已经能够看懂,这是其他人提供的关于林宿过往的一系列“口供”和证据。
“阿芷,你想要……”
“阿初,我们一起去惩罚坏人好不好?”
下午钟芷有约,只能暂时把宋初交给阿姨照顾。
陪着宋初吃过午饭,又按照医生设定的时间表午休睡下才安心离开,自诩雷厉风行的人走之前绕着床边来来回回看了宋初两三次,终是在阿姨看透一切的眼神中咬咬牙走出病房。
耽误了几分钟时间,钟芷踩着点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高漾已经点好了两杯热拿铁,坐在咖啡馆最里侧靠墙边的位置。
说起来钟芷和高漾并不算熟悉。
高漾在林宿手下工作的时间不长,仅仅半年连试用期都没到就提交了辞职报告,当初在高漾离职前钟芷对她也只是通过江时序略有耳闻,职场上类似的事件屡见不鲜钟芷那时候并不在意,只是没有想到重活一次她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心。
那姑娘相较于大厂企业里各式各样的名牌穿搭显得尤为朴素,简简单单大衣与牛仔裤的搭配,米白色的帆布包上找不到平日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品牌logo,过肩长发用一根素圈扎在脑后,干净素雅。
这样的气质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互联网公司,钟芷几乎可以立刻猜到她前二十年的背景经历——品学兼优、十年寒窗最后被名校录取的高材生,远大的志向和对未来的希望却在进入职场不过半年就被现实的迂腐打碎,知识和道德束缚她无法同流合污,而生存和现实还在持续发力想要将她拖入泥潭。
“我们之前在微信上聊过,”钟芷在高漾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你说有些东西见了面才愿意给我看的,是什么?”
高漾与钟芷一样,从进门前就将她从头到脚反复打量好几遍,钟芷身上潇洒干练的气质和浑然天成的自信是她很少在同龄女性身上见过,却无比向往的东西。
当钟芷坦荡的眼神毫不闪躲望向她的瞬间,高漾便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可以相信这个名叫钟芷的女人。
“嗯,时序也跟我讲了你的事情。”高漾应了一声。
双手没有拿起放在面前咖啡桌上的手机,反而打开放在手边的帆布包,从包里掏出一部明显已经用过几年,已经有些过时的智能手机。
“这部手机里有我和林宿所有的消息记录,任何一条信息、图片还有视频我都没有删除过,他给我发过的消息中有一些非常露骨,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
钟芷从高漾手中接过手机,没有设置密码的屏幕轻轻划过便自动解锁,手里所有的其他程序已经被提前卸载,主页最中央的位置唯一留下的只有绿色的微信图标,在已经登录过的微信账号置顶位置,钟芷找到了林宿的头像。
“这个微信号我已经停用了,上面没有加过几个人,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直接把这部手机带走,里面涉及到隐私的内容我已经提前全部清理了。”
手指间不断滑动翻看过往的聊天记录,也许在与她的来往中林宿依旧还有他的顾忌,也许一个小城市出身的姑娘在他眼里就可以为所欲为,聊天框里如此直白下流的语言超过了钟芷之前对于林宿下限的预计,钟芷额头两侧的青筋随着加速的心跳微微凸起:“你停用这个账号是对的,这种脏东西多看一遍可能都要瞎了眼。”
如此中肯的评价让高漾忍不出笑出声,空气中游离的尴尬被钟芷简单的一句话逼退,高漾站起身,改坐在距钟芷更近的座位上,附身在“记录查找”里输入不同的关键词,帮她快速定位到钟芷可能需要的那条消息位置。
咖啡馆的角落里她们在小声密谋,偶尔夹杂着几句依稀可辨的脏话,路过的服务生被一句突如其来的“傻逼”吓得险些有些手抖。
“那手机我带回去了?”钟芷晃了晃手里电量即将告急的手机:“我还要结合一些其他拿到的证据整理一下,最晚元旦过后我就能还给你*7.7.z.l。”
“不急,你拿着用,”高漾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她心底最大的疑虑:“我们这样行吗?只是一些职场性骚扰的指控够吗?”
“……还不够。”
很遗憾,这还远远不够。
前世这样的事件她没有切身体验,同时也不得不惭愧地承认她曾经也狭隘地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样的指控背后是否存在半推半就和顺手推舟她也曾打过问号,只有如今自己也走上这条路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和愤怒,也为曾经的误解而懊悔。
但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结果的不确定性而否定其必要性,也许所有的努力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付之东流,激不起一丝水花,但她仍然要做到她力所能及的一切。
因为她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欺负自己的人,便是自己。
坐在回去医院的出租车上外面的天色早已擦黑,高漾方才的问题仍然盘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无尽的迷茫和无助让钟芷有些焦躁,打开微信才发现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宋初竟然还没有发来一条消息。
遵循自己的本能拨通了宋初的电话,即便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就可以见到本人,但此时此刻她无比想要听到宋初的声音:“喂,阿初?”
“阿芷,我在。”电话那头接通地很快,几乎是在提示音刚刚响过一遍后就被对方接起。
“阿初,我心里有点乱。”
“发生了什么?”
温润的声音好像能抚平她心中的褶皱,让她从方才的失措和无奈中抽离出来:“没什么,只是几个小时没见你,我心里就乱。”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钟芷都能想象得到宋初害羞又憨足的神情:“不过,怎么整个下午你睡醒都没给我发消息?”
“我……我睡到三点多醒来的,”宋初的声线明显有些慌乱:“我怕打扰你所以没有发,那……那我以后睡醒都告诉你?”
小心翼翼地提出整改方案,不发是担心打扰忙碌的她,发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钟芷这才明白宋初无论进退都在以她为中心。
他其实……
其实不粘人。
钟芷突然发觉其实她以为的粘人实则是宋初审时度势、慎之又慎才敢迈出的脚步,他只会在确定自己不会成为打扰和累赘时才会伸出双手讨要一个拥抱,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他的体贴乖巧。
“好呀,以后都告诉我吧,”钟芷几分钟前纷乱的心终于缓缓降落:“你的消息我都愿意知道。”

第32章 夜晚是催生焦虑的最佳环境。白天高漾的问题还盘旋在钟芷的脑海……
夜晚是催生焦虑的最佳环境。
白天高漾的问题还盘旋在钟芷的脑海中, 她深知现在所有的准备还远远不够,以她以往的经验她们所能提供的证据单独公开甚至还有可能沦为笑柄。
正义的声张需要勇气,公平的维护需要代价。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为了他人的是非对错而怀抱一腔孤勇, 钟芷见过太多公司管理层将类似的桃色事件看得无足轻重,最后那些聊天截图往往会成为员工内部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需要去做的还有很多。
病房里的灯早已熄灭,钟芷却在宋初身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灼热急促的呼吸暴露了钟芷的重重心事, 原本已经酝酿起浓浓睡意的宋初被她近在耳边,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半梦半醒间惊醒。
“唔……”
“怎么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钟芷转头伸手拍了拍那人单薄的背脊, 害怕突然惊醒又引起他心脏不适。
宋初睫毛颤抖两下还是凭借着主人的意志力最终被睁开:“阿芷……你是不是睡不着?是因为白天的事吗?”
“……嗯。”
爱人关切的眼眸可以赋予任何人脆弱的权利, 即便是钟芷也很难抗拒这样的吸引力, 她需要一个可以把沉重心事发泄的出口:“阿初,我有点担心。”
“是……是在担心会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吗?”
有些惊讶宋初居然可以一针见血立马猜中自己的心事,钟芷倒也没再卖关子:“嗯,也担心我会辜负别人的期待。”
“别担心, 还有我呢。”
宋初鲜少会说出这样气势满满略带霸道总裁味道的话, 钟芷直接在枕头上撑起上半身惊讶地看向他温和平静的脸,略带玩味地看向他:“……你?有你什么?”
“嗯。”
没有理会钟芷语气中夹杂着的难以置信,宋初顺势将钟芷再次拉回怀中, 一只胳膊绕过她颈下在脑后缓缓轻抚:“如果这条路行不通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试试劳动仲裁,我还有几位之前接触过的律师可以联系咨询。再说了……”
宋初稍微停顿, 看向钟芷的眼神中突然就带了几分笑意:“再说了我的银行卡都在你那里, 我赚的钱全部交给你花, 不害怕。”
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她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在家坐享其成,每天守着银行卡里的数字做梦都能笑醒。
“那行, 你可得说话算话,以后我要是失业了就仰仗你发家致富了。”
话虽然是玩笑话,钟芷却也真的因为宋初的几句话吃下一颗定心丸。
因为知道背后有人兜底,在她无法前行的时候永远拥有可以选择退路的机会,眼前盘根交错的问题都好像立刻变得不再令人心生恐惧。
“嗯,说话算话,快睡吧。”
哄着钟芷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宋初没有告诉钟芷在她离开医院的半天时间里,他帮她将相册里时间线混乱的聊天截图整理成连贯的可读文档,又抱着平板电脑观看了十几支关于劳动仲裁的视频,为未来能够预计的可能性一一寻求解决方法。
他知道,他爱的人要做勇敢无畏的骑士,那他就要为她守护家乡的城堡。
宋初展开并不宽厚的臂膀将钟芷牢牢护在怀中,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段节节凸起的脊椎骨,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瘦削。
可就凭借着如此单薄的怀抱,他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的爱人,宋初低头在钟芷发顶留下轻轻一吻。
睡吧,阿芷。
有我在呢。
元旦前的最后一周公司全体员工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系统邮件,邮件里是一张需要匿名填写的在线表格,邀请各个部门的每一位职员为上级的管理能力打分,在人力资源管理中这项调查被称为三百六十度反馈评价。
这样的评分问卷经常被视为走个过场的形式主义,不过是有人搭建了舞台煞有介事地唱出戏罢了,如果真的有人相信了所谓的匿名反馈而写下负面评价,最后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来自上级的打击报复也谁又说得清楚。
曾经钟芷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这一次她却不打算敷衍了事,也许她一个人的评价激不起任何浪花,但是一群人相同的答案却一定会引起重视。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让一群人和她写下相同的答案。
在微信好友列表中找到一个人的头像然后点开,快速编辑好一条消息发出:“有时间吗?请你喝杯咖啡?”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钟芷收到了回复:“好。”
“给,香橙拿铁,打听了一下好像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谢了。”
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人伸出手接过钟芷递来的咖啡杯,轻轻抿过一口带着奶泡的香醇滋味,舌根又姗姗来迟般泛起淡淡苦味,何靖芸短暂地沉默几秒先一步钟芷开口:“我很惊讶你会主动约我。”
聪明人之间不用把话说透,钟芷跟何靖芸彼此都心知肚明她话里的深意。
何靖芸是林宿带在手下三年的心腹,是他万花丛中过却从来没有沾手的女人,也是上周周会代替钟芷的顺序进行汇报,接过钟芷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项目,成为了林宿钦点的新项目负责人。
按道理说,她们二人之间应当你争我抢、势同水火才对。
“我更很惊讶你会同意来见我,而且……”钟芷略微暂停思索着措辞:“而且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来找你的原因。”
何靖芸笑了笑没有反驳:“今天早上HR的邮件才刚刚发到邮箱里不到二十分钟,你就发来微信约我喝杯咖啡,你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难猜。”她将喝过一半的咖啡放回面前的桌子上又再次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是我需要一个帮你的理由。”
“帮我?难道帮我不就等于在帮你自己吗?”
钟芷的反问没有立即得到答案,何靖芸微微垂目似在沉思,可钟芷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待何靖芸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因为她和她本质上是一种人。
从表面上看是何靖芸接替钟芷已经完成过半的项目,抢过她已经付出了无数精力的功劳,但事实上,在钟芷还没有来到这个部门之前,这个项目就已经存在;甚至在钟芷进入这个部门之后,这样具有潜力的重点项目怎么也不该轮到她这个新人。
在过去的一周里,何靖芸刚刚上手就以极快的速度熟悉钟芷之前负责的各个模块,有条不紊地推进各项半途中段的工作,钟芷才终于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清这一切背后的来龙去脉——她想,也许这个项目原本就应该写上何靖芸的名字。
这一次是钟芷,那么上一次又是谁呢?
在过去的三年里,钟芷相信这样的事件绝对发生过不止一次,表面上何靖芸是长久跟在林宿身边的心腹大臣,但实际上因为他的个人私欲又被迫让出过多少次本该属于她的功劳呢?
那么同理,她对林宿又有多少不满,她会不会也在期待一个机会可以将他却而代之呢?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如何知道帮了你,就一定是在帮自己呢?”长久的思考过后何靖芸终于问出了内心最大的疑虑。
“如果你取代了林宿,我会成为你的得力下属,而这份文件就是我交给你的投名状。”
钟芷用手机打开那份宋初今早发给自己的聊天截图文件,原本相册里时间线混乱的聊天截图被一一理清顺序,她甚至不知道宋初什么时候已经做好了这些。
何靖芸接过手机细细查看,这份文件虽然不足以扳倒林宿,但却能够成为证明他职场骚扰的确凿证据,加速他从高位下坠的进度。
何靖芸将手机还给钟芷:“这周内我会和组内成员一一聊天,我可以确保林宿这次的下级反馈中合格率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这个数字足够惊动人力资源部门开始插手林宿的管理业务,钟芷飞快将手机里的文件加密上锁,几秒之后文件已经到达了何靖芸个人的邮箱里等待查阅。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钟芷站起身前何靖芸再次开口,她想要探究那女孩眼中笃定的自信到底来自哪里:“你为什么相信用这个理由,就足以说服我来帮你呢?”
钟芷眼神中的锋利渐渐消散,她望向何靖芸的双眸中莫名染上几分不和年纪的老成,甚至……
甚至可以被称为沧桑。
“因为利益是永恒不变的。”
正义的声张需要勇气,公平的维护需要代价。
万幸,有一件事钟芷可以确定。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将利益视为永恒。
上一世在这个年纪她还没有领悟到其中道理,这是十年后的她才在一次次跌倒和教训中混着血与泪吃下的苦果。
只有利益会让所有人趋之若鹜,只有利益会让所有人愿意鼓起勇气,只有利益会让所有人付出努力,而创造出共同利益便可以在顷刻间让站在对立面的双方化敌为友。
也许正因为看透了名利场的腐败和腥臭,才会明白有些她曾经弃之不顾的情感尤其难能可贵。
与宋初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最后发给自己的那份文件上,钟芷打开表情长按发出一连串爱心和笑脸穿插的图案,幼稚地有些不像职场精英:“阿初!!!文件正好派上了大用场,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优秀的男朋友!!!!”

第33章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所有员工反馈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回收整理,上午刚刚汇总……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所有员工反馈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回收整理, 上午刚刚汇总出来结果,下午就已经有人传出风声,管理层对于林宿本次的评级非常不满意, 正在商讨到底应该降薪留职还是直接开除。
接下来的博弈只能交给何靖芸来处理,脏活累活钟芷都已经干完了,有的时候也要学会急流勇退, 高枕无忧做个部门里吃干饭的闲人偶尔也是个很棒的选择。
江时序消息倒是灵通, 下班前专门找了个机会溜到钟芷的工位边上求她收他为徒:“牛哇, 钟老师, 什么时候带带老弟?老弟也想这样扬眉吐气一把!”
一口一个钟老师话倒是说得好听, 钟芷还能不猜不到以江时序的性格, 最多就是想从她这里来挖点八卦满足自己旺盛的求知欲。
“老师我可担不起,节后约个时间吃顿饭,你想知道什么全告诉你。”
“别节后呀,元旦放假三天你选一天, 想吃什么哥哥安排!”江时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已经无法容忍为期三天的等待了, 为了拿到一手消息他愿意牺牲掉假期时间,无怨无悔。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钟芷甚至没有过多考虑就直接否决了江时序的建议:“元旦不行, 元旦我有事了。”
“啊——为什么?”江时序哭丧着脸一阵失落,只是他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的双眼狐疑地看向钟芷:“不会又是因为宋初吧?”
“嗯, 元旦跟他一起过。”钟芷承认地落落大方, 她现在在江时序眼里早就背上了重色轻友的罪名, 她倒也不急着摘下来。
“我就知道——”
无视掉江时序赖在自己工位上还在鬼哭狼嚎, 钟芷从座位上站起拎起放在手边的背包,曲起食指轻敲两下手机屏幕将锁屏上的电子时钟面向江时序:“下班时间到了, 我先走啦!小江同学,元旦快乐哈!”
被无情抛弃在在工位上的江时序形单影只,弱小无助。
元旦三天的宝贵假期钟芷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打算,当然要七十二个小时里每一分钟都和宋初一起度过。
前两天刚好又做过一轮体检,医生说宋初的身体素质提高了很多,这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国宝一般的生活作息果然奏效。
双喜临门之下,钟芷决定趁着元旦假期带宋初出门玩一圈,再这样把人泡在医院里就连宋初大概也要待得头皮发麻了。
医院里节日的氛围不算浓厚,即便是新年第一天宋初也只是照例吞下护士定时送来的药片,正准备习惯性缩进被窝和钟芷继续赖床时,却被对方从温暖的被窝里一把薅出来,钟芷抱着一脸懵懂的宋初在怀里摇晃几下,看着宋初略微清醒过后才大声宣布:“今天不睡懒觉,我们要出门过节啦!”
虽然被医生准许可以暂停输液出院一天,但钟芷还是在出门前做了十足的准备。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至少三层打底将宋初包裹得严严实实,新买的羊毛围巾在他脖颈处绕过两圈甚至还盖住了半张脸,与围巾成套购买的羊毛帽护住裸露在外的两只耳朵,全副武装只剩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跟在钟芷身后:“阿芷……”
“再稍等一下哦,我看看。”钟芷对着手机备忘录里的清单一一清点背包里的物品:“保温杯,暖宝宝,急救药,湿纸巾,消毒水……”
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落下,尤其是重中之重的救急药物每一种都被妥善地装在背包的最外侧方便即时拿取,钟芷才放心牵住宋初那只同样被羊毛手套包裹着的手:“我们走吧!”
平日里瘦得骨节分明的大手带上手套攥在手里感觉软乎乎的,钟芷攥在手里自觉触感不错,走出医院门的路上拽着宋初捏了又捏,偶尔有行人被他们这幅腻歪的样子引得侧目她倒也没过多在意。
可是宋初不一样。
也许钟芷不会算得那么细致,但是宋初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牵着手走路。
从病房到医院正门这段不算近的路程中他们一直牵着手,即便已经被许多人看到了钟芷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宋初悄悄蜷起手指做成回握的形状,埋在奶白色围巾背后的双颊正在偷偷泛红。
直到坐上出租车宋初才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阿芷……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钟芷愣了三秒,好像确实从起床开始宋初就一直配合着自己为出门做准备,居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起介绍一下今天的目的地。
“噗嗤——阿初,你是真不害怕被我拐走呀。”钟芷忍不住在车后座笑出了声:“今天去城隍庙,求各路神仙保佑我们两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实际上钟芷并没有新年祈福的习惯。
上一世的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差别地对于任何一种宗教信仰或是神话传说嗤之以鼻,把将个人私欲寄托在一位或者是一群不存在的事物身上,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还未解放的封建糟粕!
然而造化弄人,前世今生整整两辈子的记忆叠加在一起在她脑海里依然清晰鲜活,穿越时空或者重活一世的事件存在本身就已经颠覆了她以往的价值观,也不得不承认也许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越物理时空、高于人类认知的宇宙规律。
她在学会了珍惜身边人的同时,也学会了敬畏未知和宇宙。
为此,她愿意去做些曾经被自己当做笑话的事情。
就比如……
烧香拜佛。
来之前钟芷特地在网上做了些功课,翻看过日历,元旦假期的第一天并不是农历传统供奉神仙的日子,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城隍庙里除了道士和志愿者,来来往往人倒也并不算多,像钟芷和宋初这般大小的年轻人更是屈指可数。
在微信上支付过两张门票之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城隍庙内,前天井门外的木桌上摆放着成摞的供香,每三支为一簇由志愿者分发到游客手上。
宋初跟在钟芷身后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指在手套里并拢像只圆滚滚的雪媚娘,接过志愿者递来的供香也只能笨拙着攥在手心,还又不敢用力生怕捏坏了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檀香,全程将右手举在胸前双眼紧盯,生怕一个不小心弄断变成了什么不吉利的征兆。
“好啦……”一只手轻轻将供香从他手心抽走,宋初抬头就看到钟芷笑得一脸无奈:“允许你把手套脱下来一会儿,待会儿上完香再戴上。”
“好。”
从局促的手套中挣脱的五指终于可以活动,接触到冷空气的那一刻仿佛拥有了自由,宋初学着钟芷的样子将三根供香并排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将供香上端那头放在正在香烛上点燃,然后步行至寺庙中央开始向四周叩拜。
按照习俗要先从主殿开始,然后再顺时针向着四个方向依次三拜,完成整个流程之后才能把供香插进香炉里。
长约两米的香炉内有近乎大半都被燃烧到一半的香火占据,方才距离较远还察觉不到什么,等到需要插香的时候站在香炉旁边,才发现香火散发的阵阵烟雾刺得人双眼发酸。
“阿初,眼睛疼不疼?我帮你插吧?”钟芷插好自己的那份之后转身想要接过宋初手上的三根供香,她用身体将宋初和香炉隔开,下意识地想要宋初离香炉远些。
“好……”
宋初听话地将手里小心翼翼护着的供香递给钟芷,一股邪风不知从什么方向刮进了寺庙里,原本四处飘散的刺鼻烟火一瞬间冲着宋初迎面吹来,背对着香炉的钟芷正好幸免于难,而宋初却被猝不及防吸入肺部的浓烟刺激得呛咳起来。
钟芷以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供香插入香炉中,扶着宋初走到寺院一角的凉亭里坐下,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宋初已经咳得满眼泪花,肺炎才刚刚康复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又被浓烟刺激到,痒痛的喉咙牵扯着肺部深处发出阵阵隐痛,宋初难受得趴在钟芷肩头默默喘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好点了吗?”钟芷沿着宋初背脊一下接着一下轻拍顺气,耳边宋初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了一些才稍稍放心,腾出一只手找到背包里的保温杯,单手按下按钮杯子里的弹簧吸管自动弹出,放在宋初嘴边:“喝点热水缓一缓好不好?”
保温杯里的热水温度正好,宋初犹豫几秒还是顺从钟芷就着吸管喝下两口,喉间因急咳而导致的灼痛才刚刚消散些许,他便侧过头避开吸管示意自己不再喝了,在钟芷耳边小声发出微弱的反抗:“你这样喂我好像在喂小宝宝……”
钟芷把保温杯放回背包里再次双臂环抱住宋初,在他耳垂轻轻咬下一口:“对呀,本来就是在喂小宝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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