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by扁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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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好像是半个月前了。
再次看到妈咪那张温柔的笑脸,蒋宝缇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站起来,让妈咪看看,有没有长胖。”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温和。蒋宝缇在宗钧行面前装乖,但在妈咪面前是真的乖乖女。
她听话照做,将手机竖起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往后一退再退,直到手机装下她的全身。
她洗完澡了,身上穿着睡衣。
佣人提前准备好的。丝绸长裙,很柔软,也很亲肤。
妈咪摇摇头,眼神心疼:“还是很瘦,要多吃点呀。”
“我胖了,胖了五斤呢。”她炫耀一般地揉了揉自己变得有些圆润的脸,“你看,这么圆。”
妈咪笑她:“哪里圆了,都快没有了。”
看到妈咪的气色和心情都不错,蒋宝缇也轻松不少。
即使知道等妈咪下次再犯病,又会忘了今天这通电话,但她还是很开心。
哪怕是看妈咪一眼,和她说几句话她也很满足。
在蒋宝缇的记忆中,最幸福的那几年就是妈咪还没出事的时候。她是南方人,从大陆‘嫁’到港岛。
厨艺很好,唱歌也好听,尤其是给蒋宝缇唱的那些摇篮曲,她现在还能哼上几句。
包括从小到大学校举办的那些晚宴,她穿的衣服也都是妈咪从布料选材,再到设计裁剪,最后完工。
全部亲历亲为。
“对了,上次宋阿姨给我打电话,说要接你去那边住几天……商量一下婚礼的细节。”
蒋宝缇问的有些忐忑,生怕她们已经确定好了。
妈咪停下来,眼神有些放空。她应该是在思考。
很多事情哪怕是发生在她记忆完全清醒的时候,她也会很快忘记。
还是一旁的佣人帮忙回答:“你妈咪拒绝了。她知道你不想嫁,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推掉了。”
听到这里,蒋宝缇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忍不住。
整个人家里,只有妈咪尊重她的意愿。
她委屈道:“我一点也不想嫁,但爹地根本就不听我的。”
妈咪眼神自责,满是心疼:“是妈咪不好,帮不上宝贝的忙。等你回国之后妈咪会想办法的,宝贝不想嫁就不嫁。”
蒋宝缇急忙反驳:“才没有!妈咪健健康康的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她也只有在妈咪面前才是最真实的状态,趴在床上,两只脚高高地抬着,勾在一起,惬意地晃来晃去。
“学校放假了,我这几天在外面旅游。去了好多地方,还学了射击,我打中了一个三环。还被夸了呢。”
“不辛苦,课程不是很多。但有些同学和老师很烦人,他们喜欢搞歧视。”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欺负!”她得意地抬着下巴,像只傲娇的小猫,“没人舍得欺负我。”
她的话好好多好多,像是开了闸的水泵一样,源源不断的往外泻。
几乎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妈咪笑容宠溺的看着她,眼里还带着一些骄傲:“我们小橄榄最乖了。”
在被宗钧行改名之前,她的英文名叫olive,橄榄,象征着和平。
蒋宝缇用手臂支起上半身,让自己稍微坐高一些,笑容比刚才还要得意:“而且我上次的比赛还拿了奖哦,一等奖,奖品是……”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女人微微变了脸色。她迅速将手机拿开,没过多久,屏幕开始晃动。
蒋宝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的脸色都白了:“怎……怎么了?”
“没事,没事。”护工阿姨的声音传了过来,安抚她的情绪,“经常这样,缓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可妈咪痛苦的咳嗽和喘息令这一切变得毫无说服力。
蒋宝缇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本来就是容易冲动的性格,更何况又刚好处在这样的年纪。
尤其是在面对妈咪的病情时,她完全没办法冷静。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手上后背全是冷汗。
妈咪是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妈咪都不能有事。
她的全身都在抖,那是一种生理性的,因为恐惧而产生,根本控制不了。
“为什会说经常这样,妈咪的病情不是稳定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
手机被江阿姨接走,她是负责照顾妈咪生活起居的佣人,很久之前就在蒋家了。
“小缇,你别担心,你妈咪没什么大问题。是因为最近天冷了,所以旧伤开始……”
她根本没有听完。妈咪痛苦的喘息早就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也忘了宗钧行的忌讳。
——他谈正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她光脚跑到书房,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
宗钧行的眉头微皱,眼底浮出阴沉的戾气。
如果蒋宝缇看见了他当下的表情,一定会吓到落荒而逃。
看清来人后,男人的眼神缓和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桌上拆解检查的枪支推到一旁。而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也非常识趣地藏住了脚边的东西。
“怎么哭了?”他低声询问她。
蒋宝缇红着眼睛走进来,站在他身边。
男人动作自然地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跟前,替她擦着眼泪。
她的视线、她的世界,此时只剩下宗钧行一个人。
她看不到站在他身后的William,更加看不到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以及男人身后站着的那几位装备齐全的保镖。
她哭的很可怜:“我妈咪生病了,我想回国去看看她。”
屋子里的氛围其实很凝重, 那种只属于上位者之间的交谈是极具压迫感的。
此时因为她的突然闯入而中断。
宗钧行绝非是仁慈到连这种错误都包容的人。
但是此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眼身后的William, 让他先将客人送走。
今天的生意等到下次有时间了再谈。
对方有些惊讶, 离开前还多看了这位女士一眼。似乎对于Kroos这个反应感到匪夷所思,他一向是生意放在第一位的。更何况今天的合作,非常重要。
人都走后, 宗钧行这才将蒋宝缇抱在怀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摸了摸她的后背,让她别着急, 放松情绪慢慢说。
蒋宝缇不住地抽泣,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他的手背上。
“我刚刚给我妈咪打电话, 她……一直咳,阿姨说她最近经常这样, 我担心她……担心她会出意外,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我想回家看看她。”
宗钧行用手背擦掉她的眼泪:“深呼吸, Tina。”
她已经开始出现缺氧的症状了。
“可是我……”她遇到任何关于妈咪的事情都很难冷静下来, “我想回国,你能安排私人飞机送我回去吗?”
“需要申请私人航线, 没有这么快。你先冷静下来。需要喝点牛奶吗?我让厨房去准备。”他安抚她的同时轻声问道。
宗钧行近乎冷血的冷静让蒋宝缇产生一种错觉。
或许妈咪没有生病,也没有刚才那通电话,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她愣在那里。
宗钧行抱着她,给Saya打了电话,让厨房准备一杯热牛奶。
他揉揉她的脑袋, 说:“喝完了再去睡。”
蒋宝缇回过神来,她确信那一切不是错觉, 都是真实发生的。
宗钧行应该没有去过中国,所以他才没有从美国去中国的私人航线。
但航线的审批没有这么快,尤其是现在还是深夜。哪怕对方是宗钧行,再快也需要第二天。
蒋宝缇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航班,晚上十二点半。不过中间需要先去首尔转机。
虽然和直达的私人航线比不了,但至少可以马上出发。
蒋宝缇想到自己的护照还在宗钧行的手上,她说:“那我先把机票买了,你把我的护照还给我。”
她用手机查看航班的时候,宗钧行的目光同样也落在上面。
他看着她的手指停留在十二点半的那一行。
十二点半,两小时之后。
“来不及的。”他告诉她,“你从现在开始收拾东西,赶去目的地,最少也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
这里距离机场很远。
她央求道:“你可以让你的直升机送我去,或许……能赶到。”
他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同意:“飞行员也需要休息。”
现在是深夜,是凌晨。
“我记得你有飞行执照。”她捏着他的西装袖口,他是她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人。
也是她在这里唯一能够依靠的。
但很显然,在这种时候,她唯一的依靠提供不了任何帮助:“抱歉。我已经三年没碰过直升机的操纵杆了。”
看到蒋宝缇脸上最后的那点希望随着他的这番话逐渐消散,他又将人抱紧了些:“不用太担心,你母亲的状态仔细问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我不知道,妈咪刚才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了。阿姨说她最近经常这样。”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我记得William也会开,你让他送我去可以吗?”
他语气淡定的告诉她另一个‘坏消息’:“William去送客人了,没这么快回来。”
将宝缇哭的更大声了,她完全忘记自己可以买更晚的航班,自己可以赶上的那种。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交谈沟通,宗钧行一边安抚她,一边将她的手机拿过来,按照她的上一个通话记录,将电话拨通回去。
对方很快就接了,是一位声音稍显苍老的女士。
宗钧行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知道Tina在国内的处境。
也知道她一直在隐瞒她有男友的事情。
他用一口流利的粤语和对方进行了简短的沟通和询问。
——关于Tina母亲当下的状况。
不严重,只是季节性的一些后遗症。但先前一直瞒着蒋宝缇,因为怕她担心。
这次是发作的太突然,没有忍住。已经吃过药稳定下来了,睡一觉就好。
江阿姨听到了蒋宝缇的哭声,拜托他对她好好进行一番开导和安抚:“那孩子看着乐观,其实心思很敏感。”
电话最后,她询问了宗钧行的身份。
男人沉默片刻:“Her psychologist”(她的心理医生)
从不撒谎的人,为她撒了第一个谎。
“你母亲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已经去看过了,和感冒咳嗽一样,吃过药后睡一觉就能好。”
他说的风轻云淡,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和南极冰川一样,清透中带着令人发寒的凉意,但他和她说话的语气又十分温和,“不早了,先去休息。需要我陪你吗?”
蒋宝缇一时弄不懂他到底是冷血还是体贴。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
他一直在将话题岔开。
“我还是想回国看看……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她的手捏着自己的裙摆,那是一种不安时才会有的动作,她欲言又止,“可以……吗?”
他点头:“你当然可以回去,这是你的自由。”
蒋宝缇眼神犹豫:“真的吗?”
“明早我陪你一起回去。现在先休息,你的脸色很憔悴。”
他的话让蒋宝缇心跳骤停,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陪我……一起?”
她根本没有任何喜悦或是高兴,她只有恐慌。
她非常清楚,一旦她带宗钧行回了港岛,那么这辈子,除非他对她厌倦,或是不想再要她了。
否则她别想从他的身边彻底离开。
老实讲,蒋宝缇的确很喜欢他,但他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让她害怕。
上到衣食住行下到社交学习。
她不敢想象未来的自己要一直生活在这种管控当中。
宗钧行不可能为了她而留在中国,他的产业大多都集中在北美和南美。
或许他未来会将目光投放到亚洲,但他不可能去那边居住。更不可能为了她而妥协。
所以只能是蒋宝缇留在美国。
可她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国家,生活在他的管控下。
这里是他的地盘,她的一切都会被监视。
而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她感到乏味。
妈咪用自己的人生给她上了最生动的一节课。那就是永远不要相信男人。
尤其是自己掌握不了的男人。
“我想自己回去,可以吗?”她已经不安到开始颤抖了。
宗钧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她提供了第二种解决方案:“我安排人去将她接过来?我会给她提供最好的疗养环境,你也可以每天陪着她。”
蒋宝缇没有说话。敲门声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
是Saya.
她端着一杯热牛奶,那是十分钟前宗钧行打电话通知厨房准备的。
Saya端着牛奶进来,看到失魂落魄满脸泪水的Tina,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在她旁边,是从容冷静,正在为她擦眼泪的Kroos。
上次发生类似的事情,还是Tina不知何种原因突然开始在书房内又摔又砸。
不过很快就哄了。虽然出来的时候Kroos先生的额头上多出了一个伤口。
牛奶放下后她就离开了,她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
哪怕看到Kroos先生亲手杀了Tina小姐,她也只能当做没有看见。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谁让她是受Kroos先生的雇佣。
蒋宝缇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她在美国是孤立无援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一切都是宗钧行所给予的。
包括她获得的那些奖项,对她关怀备至的教授,她认为关系还算可以的saya。
甚至连她身上的睡衣,她脚上的拖鞋,她贴身穿着的内裤。
诡异的恐惧像是一股看不见的冷空气,从她足底开始向上攀爬。
等她察觉到异常的时候早就被冻成冰雕了。
蒋宝缇不再说话,她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上面。
宗钧行也和她一起进来。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失眠了吗,要不要做?”
她闭上眼睛:“不要。”
“那我帮你口。”他站起身,“我去楼下拿些冰块。热水需要吗?不过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刺激。”
她还是重复那个词:“不要。”
“好。”他没有继续勉强,替她盖好被子,“我已经让医生去中国为你母亲治疗了。她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蒋宝缇的嘴唇抿了又抿。宗钧行此时的纵容几乎要让她产生错觉了。
产生他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错觉。
于是在他离开前,说出那句“我就在隔壁书房,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过去找我”之后。
她也很迅速的提出自己的诉求:“那你可以把我的护照还给我吗?”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冷,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但语气还是温和的。
“当然可以,那是你的东西,我只是替你保管。只是你现在还不太冷静,在我确保你不会冲动行事之后,我会还给你。”
“……”
宗钧行离开了,离开前还贴心地替她关上了灯,“晚安,早点休息。”
属于深夜的绝望让蒋宝缇全身都被一种无力感给席卷,她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被一捆看不见的绳索给绑住了。
该死的美国佬!!!该死该死!!!
于是蒋宝缇做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反抗。
——她将房门反锁了。
反锁后又和江阿姨通了一次话。确认妈咪没有事之后她才放松下来。
江阿姨劝她早点休息,别熬夜,容易伤身体。
“你妈咪没事,她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国外,你妈咪本来就放心不下,她希望你能快乐。”
蒋宝缇抿了抿唇,忍住眼泪,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泄露哭腔。
再没有哪个时刻会比现在还要想回去,虽然知道一旦回去,面临的会是什么。
宋阿姨和陈叔叔希望她和陈源一能立刻领证结婚。
是因为她现在还在国外,所以能顶着留学的名义暂时逃避。
可只要她回去,只要她的脚踏上那片国土。
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先去将证领了。
没人爱她。对啊,谁都不爱她。
她在国内没有自由,在国外也一样。
爹地不爱她,宗钧行也不爱她。
每个人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附属品,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拥有独立人格的一个人。
她的消极情绪在夜晚被放到最大。
甚至还企图自寻短见,结果最后只舍得用指甲刀上的锉刀轻轻在手腕上划一划。
别说割腕自杀了,连道印子都没有。
呜呜呜,她才是世界上最心疼自己的人。生怕伤了疼了。
唉,她太窝囊了,她不想魂断美利坚。
蒋宝缇那几天一直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醒了就看书玩游戏,晚上给妈咪开视频打电话。
整个人浑浑噩噩。
绝食只对爱她的人有用。
小的时候她赌气闹绝食,不吃不喝。
妈咪总会温柔的满足她所有要求,只为了哄她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可是现在,她绝食就只是绝食,不会有其他意义。没有人心疼,也没有会管她饿不饿肚子。她只是在自我惩罚而已。
没有人爱她,唯一爱她的妈咪远在港岛。而且她又开始不记得她是谁了。
晚上给她打电话,她反复询问蒋宝缇是谁,我认识你吗。
看着妈咪眼中的陌生,蒋宝缇更难过了,挂了电话就开始哭。
Saya在中午的时候上来敲过她的房门,劝她下楼吃饭。
蒋宝缇被子一掀,蒙住头,假装没有听到。
她两天没有从房间出去,卢米和Max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接。
她只是躲在这个房间里,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别人难过了还能去蹦迪泡吧喝酒,可她呢,她难过了只能躲起来偷偷哭,偷偷饿肚子。
在这个她认为唯一属于她的私人空间内,享受着属于她的安静。感受眼泪在脸上流淌的感觉。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次日下午,宗钧行还是拿钥匙打开了她反锁的房门。
她虽然没有将头伸出去,但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闻到了只属于他身上的植物清香,以及他的脚步声。
男人随手拉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
待一切响动都消失后,她听见了男人稍显低沉的声音:“我陪你一起回去,但我不露面,这样可以吗?”
蒋宝缇知道,这是他在她绝食抗议后做出的妥协。
她不予理会,干巴巴的一句:“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的语气很平静:“先把饭吃了,Saya说你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蒋宝缇有些心虚。
她在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看到垃圾桶里的那些零食包装袋。
她的确想节食的,但饿了两顿之后太饿了……
于是忍不住将之前买的零食拿出来吃了一点。
“我没胃口。”吃零食吃饱了当然没胃口。
“那就喝点汤,或者牛奶。”男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明显是哄小孩的动作,“让我看看你,Tina。”
她还是没反应。
她不想理他,她认为自己应该拿出点态度来,应该硬气一点。
她讨厌现在的生活。她的护照还在他的手里,他不还给她,她甚至都没办法回国。
只剩最后一年她就“刑满释放”了。
不,没有一年。
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经过这一次之后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和妈咪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的她不就是走上了妈咪的老路吗。
被圈养起来,等着色衰爱驰的那一天。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她甚至没有办法去找宗钧行理论,让他不能找别人,他已经有她了,现在的行为就是出轨。
她根本没有说出这种话的底气。
兴许他压根就没有将她当成女朋友对待。他就算找一百个伴侣她都没资格反对。
“没什么好看的,我很困,麻烦您出去。”哪怕生气的声音都很娇,没什么威慑力。像撒娇,不像生气。
她突然开始嫌弃自己的音色,要是能中气足一些,说不定她的冷漠会更有底气。
宗钧行提醒她:“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让我看看,看完我就出去。”
“有什么好看的!”她的大小姐脾气突然就被激活了,从床上坐起来,恼火的瞪着他,“你是想看我现在有多可笑吗?”
宗钧行没有针对她的“吼叫”表现任何不满。他只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沉默数秒:“我让Saya上来帮你冰敷一下。”
“你自己说的,你看完就会出去。”她的语气还是很冲。
“嗯。”他没有食言的打算,离开前叮嘱一句,“不要吃太多过于辛辣的食物。记得把汤喝了。晚安。”
蒋宝缇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包装袋。
他果然看见了。
宗钧行离开后,房内再次变得空落落的。他短暂存在过的痕迹还都留着。
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他放在桌上的牛奶和汤。以及空气中还未消散的那点属于他身上的独特气味。
以前难过的时候她会去他的怀里,将脸埋到他的胸口,搂着他的腰。以此来获得安全感。但是现在,让她难过的是宗钧行本人。
她有种苍白的无力感。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她绝对不要再和他在一起。
Max的电话再次打过来,蒋宝缇接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道歉。
她说抱歉Max,我昨天心情太差了,所以才没有接你的电话。
Max听到她还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Tina很少有不接电话的时候,除非她睡着了,或是正在忙。但她通常会在结束忙碌后第一时间回拨给她。
可是这次她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所以Max担心她是出了意外。
虽然确保了Tina是安全的,但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沙沙的,有些哑,像是哭过。
情绪也很低落。
Max心脏一紧,问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蒋宝缇因为这句话又开始想哭。本来还能忍一忍的,可一旦开始有人安慰你,或是关心你,眼泪和委屈真的会忍不住。
不止妈咪爱她。她差点忘了,她还有来自友情的爱。
——Max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委屈的要命,说她不想在这里了,她想离开。
Max没有问她原因,而是第一时间找她要了地址,毫不犹豫的说:“你先把东西收拾好,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
蒋宝缇哭哭啼啼的说Max你真好,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随便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然后把自己的电脑也给装上了。
里面有她的作业,开学会用到。
她不想再回来了,她讨厌宗钧行,可她的护照还在他手上。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甚至想去将她工作室里的那几幅画也一起带走。但她现在没有时间了。如果过去的话一定会被察觉的。
庄园有持枪巡逻的保镖,到了夜晚更加严密。她不想被当成行凶的杀手被就地枪决。
并且,假设她的离家出走被宗钧行发现,他一定会直接将她锁起来的。
想到这里她的手就开始发抖。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他。
——哪怕是回国嫁给那个傻子。
但她又没办法放弃自己的毕业证。
只剩下最后不足一年的时间了,总不能连学历都不要吧。
Max来的很快,她给她打了电话:“我到了。”
蒋宝缇轻手轻脚地拖着行李箱下楼。
客厅比她想象的还要安静,她没有碰到宛如NPC一般随时刷新在客厅的女佣,也没有看到saya,更加没有看到William和宗钧行的其他“走狗”们。
包括宗钧行本人。
原本以为离家出走的风险会很大,想不到比想象中要顺利。
但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诡异。
不过以蒋宝缇的警觉程度,她根本想不到这么多,她只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上帝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去一处稍矮些的墙院,踩着旁边的雕像奋力往外攀爬。
Max在外面接应她。
“如何?小心点,别摔了。”
蒋宝缇吓的手一直在抖:“好高,太高了。”
她恐高。所以她丝毫不羡慕宗钧行能长那么高。
她要是也有一米九,恐怕都不敢站着了。
Max伸手,让她跳下来:“别怕,我接着你。”
蒋宝缇深呼一口气,闭上眼就往下跳。
与此同时,黑夜同时传来一前一后的两声惨叫。
“啊!”
“我的脚!”
Max急忙起来扶她:“你还好吗Tina?”
蒋宝缇捂住她的嘴,忍疼对她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怕惊动了谁:“我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Max扶着崴脚的她,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
“到底怎么了,谁在追杀你吗?”
Max早就想问了,她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大的庄园里。这里豪华的像宫殿一样。
而且她还需要翻墙才能离开,显然是被限制了人生自由。
难道像她看的那些囚禁PLAY强制爱的小说一样?
蒋宝缇没办法指责她的脑洞大开,因为……确实如此,很相似。
蒋宝缇决定等成功离开这里了再告诉她。她也不想隐瞒了,她需要有个人帮她出主意。
她想先拿回自己的护照,然后等到毕业就离开这里。
随便了,随便和谁结婚都行。嗯……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那个傻子会玩智能手机,而且长得也不赖。
走了没几步她才反应过来;“完了,我的行李箱!”
她只有人翻出来了,行李箱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