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18
虞秀才说:“没了就是死?了。他?死?了,是被人吊死?的。”
在他?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天,被活活吊死?在了皇城。
新科状元于皇城暴死?一事?,是怎么?也没法?一直瞒下去的。尽管如此,暂且封锁消息,以便应急处理这一点,赵锦繁第?一时间便想到了。
荀子微封锁了皇城,在刑部盘查完所有在场之人,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京城最繁华地?段的几间酒楼里,也不知是谁先说起的,说状元死?了。
起初人们只是当?笑谈,但很快有人发觉,今日所有去皇城参加授官仪式的新科进士和官员们都迟迟还未出宫。
城紧闭,官眷们在家中等得焦急,便派人各处打?听消息。
不知是哪位官眷,神通广大,从封锁的皇城内,带来了确切消息。
新科状元死?了,是被人活活吊死?的,死?在皇城,死?相极惨。
历朝历代从来没出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科举刚过,还有不少士子未从京城归乡,得知这一消息,皆是震惊不已。
尤其是那些家世?不显的寒士们。
明明天还是亮的,却觉身处黑夜。明明是春暖花开?之季,却觉寒意彻骨。明明已经看见希望,希望就这样没了,被人生?生?掐灭了。
是谁杀了他??是谁不希望他?活下去?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想到了上京以来受到的各种打?压,寒士们皆默。
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冲出来发问——
“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就永远都不配站到高处吗?”
“他?死?了,我等怎能独善其身?”
瓢泼大雨之中,西市长街。
虞秀才站在众百姓面前声泪俱下:“先生?不能就这样枉死?!”
“说得对。”
“找出杀人凶手!要他?偿命。”
“我们要替先生?讨回公道!”
皇城内,盘查乱中有序进行中。
赵锦繁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吐了会儿,分不清是因为怀孕之故,还是因为方才看见江亦行的死?状太过震撼。
大约两者皆有。
赵锦繁望着连绵雨幕,对站在身边那人叹了声道:“朕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无路可走了。”
荀子微道:“此次身为你的同谋,我亦然。”
赵锦繁扯了扯嘴角。
荀子微看着她?无甚血色的脸庞,正要说什么?,禁军统领急匆匆跑来禀报。
“君上,陛下,署衙那里来报,说登闻鼓前聚集了一大帮百姓和士子,高喊着要为状元郎讨回公道,要求严惩凶手。这帮人声势浩大,又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听说是状元郎被害,也跟着闹,不给个说法?就不肯走,眼看着越闹越大,京兆府已派人前去……”
荀子微道:“命中郎将叶效协同京兆府镇压安抚。”
禁军统领领命退下。
赵锦繁站在他?身侧,看着他?道:“您不觉得这消息走漏得未免太快了些吗?”
荀子微道:“的确。”
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牵扯着一切往前走。目前刑部尚在盘查中,此事?尚有许多谜团未明了,天下之大,除了此事?之外,还有许多别的事?需分心,无论如何都得打起精神来。
赵锦繁深吸一口气道:“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荀子微道:“你说,只要我能。”
赵锦繁道:“您一定能,应该说只有您能。”
荀子微不解:“何事??”
赵锦繁抬手摸了摸肚子:“我饿了,想吃您做的东西。”
荀子微很轻地?笑了声:“好。”
他?知道,赵锦繁是不会就这样一蹶不振的。
登闻鼓前,群情激愤。京兆府协同金吾卫安抚劝离,然仍有不少百姓和士子守在署衙门前不肯离去。
此事?尚未传出京城,就已引起轩然大波,不久后,天下人将皆知。未免事?情愈发难以控制,摄政王协同皇帝发布告天下臣民书,将在三日内对此事?有个交代。
告示一出,民愤稍见平息。
长阳殿内,荀子微低头在灶前切菜,原本想着今日应该能得空,便提前备了不少新鲜食材,打?算多做几道新菜请她?好好品尝的,不过临时出了这事?,没功夫仔细料理,只好想办法?做点简单又开?胃的小?菜,给她?下饭。
赵锦繁听着他?哒哒切菜的声音,心绪随之平复。
她?靠在藤椅上静默沉思。
荀子微问她?:“在想什么?呢?”
赵锦繁道:“我在想到底是谁杀了江亦行。杀害他?的凶手必定是今日出席授官仪式之人。江亦行私德甚好,从未与人结仇。若说是有士族权贵见不得他?好,想要取他?的命,为何不提前下手,暗中了解了他??非要在他?被授官那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皇城之中动手?”
“若是您想杀人,您会希望有很多人关?注你杀人吗?江亦行如今风头正盛,凶手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激惹民愤,置自己于不利之地?吗?”
“凶手未免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太过明目张胆,明目张胆到让人觉得他?根本不怕被查,甚至像生?怕没人注意似的。”
“这实?在不合乎常理。”赵锦繁道,“我总觉得哪不对劲,想再去那所空殿看看。”
荀子微将做好的凉拌酸辣鸡丝端到她?面前,看了眼她?略发白的嘴唇,道:“先用饭吧,等吃完我同你一道去。”
夜雨不停,雨水打?在伞面滴答作响。
空殿前围守着几名刑部官员,殿中亮着烛火。几位官员见赵锦繁与荀子微同来,行了礼后,回禀道:“侍郎他?正在屋里。”
这几位官员口中的侍郎正是荀子微的长兄荀理。刑部尚书吴连舟即将告老归乡,如今刑部之事?皆由荀理所掌。
这所空殿不算大,因为不常有人来,所以陈设十分简单,进门后入目是一座山水屏风,屏风之后摆着桌椅书案,墙上挂着几幅花鸟图,挂画之下的长几上,摆着一只已许久未插过花的青色瓷瓶。
屋内,梁上白绫已取了下来,出于某种理由江亦行的尸首并未被带走处理,暂且安放在一旁。
荀理正站在江亦行被吊死?的地?方,抬头便是那根吊死?江亦行的房梁。
他?身旁的圆桌上摆着一只铜制香炉,上头正燃着三柱青香,从香灰掉落的多少来看,这几柱青香应该才刚插上去不久。
赵锦繁盯着那三柱青香看了会儿,荀子微道:“这是他?的习惯。”
赵锦繁:“习惯?”
荀子微道:“身为刑官,见多了往生?之人,然他?认为无论见多少具尸首,都不能忘了对死?者的敬畏之心。因此,每当?他?找出真相,能够告慰死?者在天之灵时,都会为其点上三柱青香。”
赵锦繁道:“这么?说来,荀侍郎已经知道是谁谋害了今科状元?”
荀子微朝荀理看去:“不错。”
赵锦繁问道:“那么?杀他?之人究竟是谁?”
荀理回道:“谋害他?的人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
夜风夹杂着雨水自微敞的大门涌入,吹熄门前燃了一半的蜡烛,室内一瞬暗了半边。
此刻站在这间屋里的人只有她?,荀子微以及荀理,再没有旁的人站着了。
但事?发之时,她?与荀子微正一同乘辇车前往含元殿,而荀理正在西郊处理一桩灭门案,他?们三人都没有可能出现在这所空殿之中。
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赵锦繁的目光落在那个早已没有了生?息,安静躺在一旁的人上。
荀理道:“他?的尸体被白绫高悬在房梁之上,脚下悬空,无一可踩踏之物,这间空殿的房梁又高不可攀,正常来说,人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吊死?自己。当?所有人第?一眼见到他?尸体的时候,先入为主便觉得他?是被人吊上房梁勒死?的。”
“再者,此人寒窗苦读二?十余载,一朝高中榜首,改换门庭,正是风光无限,将要施展抱负之时,年轻有为,前途正好,完全没有理由自裁。”
“因此没有人想到,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赵锦繁道:“既然无人想?到,那荀侍郎又是?如?何想?到的呢?”
荀理走到江亦行的尸体旁,蹲下身去:“是?他告诉我的。”
赵锦繁愣了愣。
荀理抬头:“怎么,吓到您了?”
赵锦繁道:“不是?,只是?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言怀真也和朕说过相似的话。”
荀子微看了她一眼。
赵锦繁道:“那会儿朕被污蔑苛待身边宫人致其不堪受辱自戕,是?言卿反复查验尸首还了朕清白。”
荀理道:“师兄验尸技法超然,我自愧弗如?。”
赵锦繁道:“他不仅验尸技法精湛,
还很有坚守。就算遭受同僚排挤,得罪上司,也要推翻错误的论断。多年来为修订例律,改变陋习陈规付出许多艰辛,着实是?个令人敬佩之?人。”
可如?今言怀真却离开了大理寺。赵锦繁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让他放弃了坚持多年的信念。
荀子微又看了她一眼,对荀理道:“说正事。”
荀理重新将视线落到江亦行的尸首上,道:“自缢而亡之?人与被人勒死后伪装成自缢之?人,脖子上的勒痕有差别。自缢而亡之?人勒痕只延伸至左右耳后,勒痕多为深紫色。被人勒死后伪装成自缢之?人,由于被吊上房梁之?时人已经死了,身上血脉不再?通流,因此勒痕的颜色通常较浅。”
赵锦繁顺着荀理的视线低头细看,果然见江亦行脖颈间有一条深长交至耳后的紫红色勒痕。
荀理道:“还有一点,他的身上很整洁,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后留下的痕迹。他是?一个活人,倘若有人企图勒毙他,他不可能一动不动任由人摆布。他身上也没有中药昏迷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是?自愿赴死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脚下悬空,没有踩踏之?物垫脚,又是?怎么把自己吊上房梁的?总不能是?飞上去的吧?
荀理道:“这间屋子的一切都?与尸体被发现时一致,仔细看会发现有一处地方不对劲。”
“是?屋里的灰尘。”荀子微道。
荀理道:“不错。这间空殿无人居住,平日?并?不常有人前来洒扫,屋中难免积灰。人走过会留下脚印,家具物件倘有移动也会留下印记。”
他站起身,走到正前方的花鸟图前,视线往下落在挂画下方的那张长几上。
室内灯火幽暗,赵锦繁凑近仔细去看,发现这张沾满灰的长几上有几枚不寻常的指印。
想?到了什么,她又走到江亦行上吊的地方,在积灰的青石地砖发现四个浅浅的桌腿印,正好能和那张长几的桌子腿对上。
“江亦行身长七尺五寸,白绫约长二?尺,长几高三尺,加起来正好是?房梁离地的距离。”荀理道,“换句话说,他自缢时脚下是?垫了东西的,垫的正是?那张长几。”
他是?怎么把自己挂上去的问题解决了,但?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了。
他的尸体被众人发现时,脚下是?悬空的,死人是?不可能活过来把长几从脚下挪开的。
除非他设置了什么能让长几恢复原位的机关,但?这间屋子并?没有任何布置过机关的痕迹。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荀理道:“在他的尸体被发现之?前,还有一个人进过这间屋子,把他脚下的长几放回了原位,故意把他伪装成了他杀的样子。”
“这个人很可能是?他的同谋。”荀理看了眼长几上几滴突兀干涸的水迹,“还是?位爱哭的同谋。”
可他,不,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赵锦繁深深地望了眼安静躺在地方的江亦行。
荀理忽道:“他病了。”
赵锦繁问:“病?你是?指风寒?”
“不。”荀理道,“别的病,但?具体是?什么病,臣无法在短时间内肯定,还是?请擅长此道之?人再?详细验一验为好。”
站在一旁久未说话的荀子微对赵锦繁道:“找你的言卿再?验。”
赵锦繁道:“您说得对,验尸这方面他是?最厉害的。”
荀子微被她认同了,侧过头去不看她。
夜色深沉,赵锦繁从空殿出来,打?着伞走在宫道上。
荀子微静默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
赵锦繁想?到什么,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抬头看向?荀子微。
“仲父。”
“嗯,我在。”荀子微道,“怎么?”
雨滴敲打着伞面,滴答作响。
赵锦繁问:“您不喜欢朕在您面前提起言卿,对吗?”
荀子微愣了愣,没想?到她问得那么直接。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微一抿唇,承认道:“对。”
“他很好,但?我不喜欢听你说他好。”
“我心里不痛快。”
他答得很直白,他想?她这样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这是?为什么?
气氛陡然间沉默。他看清了赵锦繁眼里的惊愕。
或许他不该这么说,荀子微低头轻叹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二?,却听赵锦繁开口道:“如?果您那么不喜欢,我可以不在您面前提他,但?公事除外。”
荀子微怔怔地道:“你……为了我,不提他?”
赵锦繁“嗯”了声?,然后听见他笑了,大约是?那种掩饰不住开心的笑。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道:“子野也同您一样,不喜欢朕在他面前提起言卿,他是?个好胜心极强之?人,见不得朕夸言卿比夸他多,所以朕也不在他面前提言卿。”
荀子微笑容一滞:“我和他一样……”
赵锦繁笑了声?:“想?不到您比子野年长不少,也这般好斗。”
荀子微默然。
随她怎么说吧,他抬眼看了眼雨幕,对她道:“走吧,早些回去,雨要大了。”
赵锦繁回到紫宸殿,与荀子微道了别。
她深觉疲惫,尚未来得及梳洗,一回屋便靠在榻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听见如?意唤她:“陛下,醒醒。”
赵锦繁迷迷糊糊睁眼,听见她说:“刑部送来了您要的东西。”
这是?她之?前吩咐的,排查完今日?在皇城内的所有可疑人之?后,将排查记要送去给荀子微的同时,顺道也给她送一份。
离告天?下臣民书上的期限只剩两?天?半。
赵锦繁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坐到书案前翻起了排查记要。
重点看了看江亦行出事那会儿,有哪些人落单。
照理说当时所有官员应当都?站在含元殿外等?候,但?人有三急,难免有需要方便的地方。只要不耽误正事,稍稍离开片刻去解个手,也是?默认允许的。
如?无意外,他的同谋应该就在当时落单的人里面。
不过赵锦繁没想?到,当时去如?厕或是?因别的什么事走开的人竟有十二?个之?多。
她一一看下去,有翰林院朱启、刘琮,新科探花陆斐,礼部柳岚……
再?翻下去是?一些与人证物证相关的记录。
赵锦繁留意到一行字,上头写说江亦行里衣内侧藏了一张字帖。
一个准备自缢之?人,为何要在里衣内侧藏字帖?
她觉得她必须马上看到这张字帖。
赵锦繁对如?意道:“备辇。”
深夜,她匆匆坐辇车赶到空殿,荀理尚留在空殿内复查线索,见赵锦繁又来了,略微愣了愣。
赵锦繁直言道:“朕想?看一看那张字帖。”
荀理道:“您来晚了一步,方才摄政王也派怀刃来要了字帖,现在字帖在他那。”
赵锦繁立刻坐上辇车去了长阳殿,不等?老太监通报,急走过长廊,循着光来到荀子微跟前。
荀子微正低头坐在书案前,见她深夜急匆匆前来,并?不觉奇怪。
赵锦繁不废话:“字帖。”
荀子微将手中字帖递给了她。
赵锦繁看见那张字帖上的字,总觉得这个字迹好像在哪见过,而且就在不久前见过。
她愣了愣,想?到自己在哪见过这字帖上的字迹,倏然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夜风渐大,夹杂着雨水拍打?窗框,砰砰作响。
赵锦繁对荀子微道:“仲父,我要出宫,现在立刻。”
荀子微道:“去哪?”
赵锦繁道:“赴诚山无名碑。”
窗外雨水瓢泼,他原本想?说等?雨停了再?去,但?察觉到她眼里的坚定,他叹了口气妥协道:“走吧,我陪你。”
两?人乘上马车,自长阳殿而出,朝宫门而去。
马车车轮轧过湿滑青石地面一路疾行,刚冲出宫门后不久,忽然来了一个急停。
车里的人没坐稳颠了颠,荀子微伸手稳住赵锦繁,掀开车帘道:“出了何事?”
负责驾马车的怀刃指了指前面:“前头有辆马车冲了过来,险些和我们撞上。”
荀子微朝他指的方向?望去,见
楚昂从前头那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怒道:“是?谁那么不长眼?”
他走近几步,见是?荀子微,语气缓了缓:“您怎么在这?”
荀子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在此?”
马车内,赵锦繁听见是?楚昂的声?音,忙道:“是?子野吗?”
楚昂一愣:“你怎么也在这?你、你们……”
赵锦繁眼下没工夫同他解释,只对他道:“上车跟我走。”
楚昂二?话没说跳上她的车。
荀子微朝赵锦繁看了眼:“你叫他过来做什么?”
赵锦繁在他耳旁悄声?说:“一会儿有体力?活,有他在您可以少干点。”
荀子微扯了扯唇角:“真是?多谢你为我考虑了。”
话刚说完,楚昂大咧咧地坐到两?人中间:“行了,我们走吧。”
荀子微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楚昂根本没留意他,转头跟赵锦繁道:“我方才忙完军中事务,一出街就听说了今早皇城发生的事,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心想?怎么也要进宫一趟见你,没想?到半道就碰到你了,要不怎么总说我俩有缘呢!”
马车内三人并排坐在车座上。
仔细论起来荀子微算是?楚昂隔了几层转折亲的?表兄,两人很?早之前就相识。此间都是?相熟之人,出了宫门,言谈间没有往日在外人面前那般拘束。
坐在中间的?楚昂出声?问赵锦繁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们怎么这么晚还一起出宫?”
赵锦繁道:“此事说来话长。”
楚昂道:“那你慢慢讲,多长我都听。”
荀子微在旁直接概括道:“找到了关于江生被害的?线索,想立刻出宫确认。”
赵锦繁呵呵笑了声?:“对,大概就是?如此。”
楚昂:“哦。”
“对了,子野。”赵锦繁问楚昂,“你那位小?外甥在京城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啊酒友之类的??”
“没有。”楚昂回道,“他那个人,人家看他样貌就不敢轻易接近,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也就我同他关系好些。”
赵锦繁想到陆斐那张宛若门神的?凶煞面庞道:“说的?也是?。”
楚昂疑惑:“你怎么忽然问起他的?事?”
赵锦繁不知该怎么解释,只道:“随便问问。”
“哦,我知道了。”楚昂了悟,“最近为了他科考的?事,我少有进宫探望陛下,陛下挂念我了对吗?”
楚昂此人,如果?他问你有没有想他,你没有说想他,他会跟你赌气到明?年。
赵锦繁很?熟练地应和了一句:“当然。”
“你放心,等他授了官一切事了,我便能常进宫来陪你了。”楚昂向她?保证道。
荀子微看向他:“你很?闲?”
楚昂道:“不闲啊。不过再怎么忙也不能忘了来看她?。”
“也对。”荀子微道,“你与?陛下情谊深厚,她?是?你最为看重的?好友。”
楚昂:“啊……嗯。”话是?这么说没错。
荀子微对赵锦繁笑夸道:“子野待每个好友都很?真诚。”
楚昂听见自己?被夸了,但又觉得好像没被夸,想笑又不知为何怎么也笑不出来。
马车在夜雨中朝城西驶去,路过署衙门前,车速缓了下来。赵锦繁掀开车窗帘朝外看去,见不远处登闻鼓前仍有不少百姓士子冒雨留守在侧,挡了几分去路。
赵锦繁意外在人群中看到了沈谏。
沈谏亦然,他朝马车快步走了过来。
赵锦繁问他道:“沈卿这么晚来登闻鼓前做什么?”
沈谏回道:“有几位在那喊冤寒士是?我从前的?朋友,他们妻儿听说他们今日在登闻鼓前闹事被京兆府拿下了,跪在丞相府门前,求我看在从前寒微之时?一起读书的?情分,帮他们求个情,我便过来看看。”
大周开朝以来,废除举荐制、察举制,摒弃九品中正制,开科举取士,为官者不再止于世?家大族子弟,无论士庶都能为朝廷所用。然多年来,能打破桎梏立于朝堂之上的?寒士,少之又少。
与?沈谏同年的?寒士,大多还在年复一年地苦读,一次又一次地复考。
“您呢?”沈谏问道,“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他看了眼驾马车的?怀刃,道:“你们又一起?”
荀子微自车厢内出声?:“有什么问题?”
沈谏笑了声?:“没问题。”
楚昂看了眼身侧两人,问道:“怎么你们经常在一起吗?”
没人回他的?问题。
沈谏闻声?顺着车窗往里望去,见不止那位在,另一位也在,笑问:“三位这是?打算去哪?”
赵锦繁回道:“赴诚山无名碑。”
听见这几个字,沈谏笑容一敛,似乎听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
赵锦繁留意到他的?神情,略有疑虑。
还未及她?询问,沈谏便道:“臣先去忙了,告辞。”
说完,转身进了署衙。
怀刃驾着载了三人的?马车绕开聚集的?人群,驶过平缓长街,不久后摇摇晃晃上了山道。夜色漆黑如墨,雨水瓢泼而下,山路泥泞难行。
前阵子春闱会试,无名碑前日日人潮拥挤,如今会试已?过,又逢深夜暴雨,幽寂的?山路上,不见人影,只闻得风声?雨声?,以及车轮轧过山石发出的?响声?。
马车绕过狭窄山道,停留在一处缓坡上。三人连同怀刃一道打着伞从马车上下来。
楚昂手里提着灯走在最前面,赵锦繁紧跟其后。
荀子微走在赵锦繁身后,对她?道:“山路泥泞湿滑,小?心些。”
赵锦繁“嗯”了声?,仔细看着山路往前行。
无名碑就立在缓坡之上,这石碑原本只是一块普通石头,传闻有位考生在其上题词抒发完胸中大志后便高中进士,因此每逢科举就有不少考生来碑前沾喜气。期间也传出不少关于无名碑能求子、求财,报平安之类的?传闻,以至于,这块碑的香火甚旺。久而久之,这无名碑便成了此处名胜。
有人在这石碑四周砌了围墙建了顶,也算是?让这石碑有了遮风挡雨之所。
楚昂提着灯走近,石碑上的?词是?用红漆写的?,暴雨之夜,幽暗的?灯火照在石碑之上,莫名透出几分阴森诡谲。他盯着那石碑看了许久,语气森然道:“你们不觉得这地方像……”
像死人墓吗?
“你还没说,我们深夜着急来此,所为何事?”楚昂问赵锦繁道。
赵锦繁道:“来找一件东西。”
楚昂问:“什么东西?”
赵锦繁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但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东西。”
楚昂更?迷惑了,道:“你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如何知晓这东西很?重要?”
赵锦繁道:“这要从江亦行为何自缢说起。”
“等一下,你说那位状元郎是?自缢?”楚昂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赵锦繁道:“起初我也觉得不可能。一个有远大志向,大好前途,又对世?间有诸多牵挂的?年轻人,没有自缢的?理由?,直到荀侍郎同我说了一件事。”
楚昂问:“何事?”
赵锦繁道:“他病了。”
“我记得我和仲父第一次在千帆楼见到他那会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已?经十分瘦削苍白。那会儿常听人说他日子过得紧巴,便觉得他比旁人瘦些也无甚可奇怪的?。后来他得了状元进宫谢恩时?,看上去又比从前更?显消瘦,整个眼窝都凹陷了,我又猜想是?担心科考,忧思过甚所致。”
“等等,你和摄政王什么时?候一起去了千帆楼?”楚昂道。
赵锦繁瞥他一眼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亦行病了,而且可能病得很?重。”
她?眼眸一沉:“我猜想也许因为这个病的?缘故,他将不久于人世?。”
“上天同他开了个大玩笑,在他得知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后,他中了状元。多年夙愿终得实现,终于有机会一展抱负,可惜他马
上就要死了。”
“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但他和他的?同伴还有件事想完成。如果?一定要死,那就死得有价值。”
“于是?在今日,他人生中最风光的?一日,天下人所瞩目的?授官礼上,在皇城之中吊死了自己?,并与?人合伙伪装成了他杀之态。”
“因为他知道,一个状元病死了掀不起任何风浪,一个状元自缢而亡人家只会觉得他是?受不了病痛折磨才选择这么做的?。但一个状元在他被封官的?那天被杀死在皇城之内,必定激起民愤,以他为首的?千万寒士们亦不会就此罢休。朝廷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必须要告诉天下人,他为什么会被‘谋害’在皇城之内。”
楚昂听得愣神,半晌问了句:“为什么?”
荀子微从袖间取出一副字帖:“因为这个。”
楚昂不解:“这副字帖是??”
赵锦繁回道:“这是?江亦行死前藏在自己?里衣内侧的?字帖。”
楚昂提着灯,凑近看这副字帖,问道:“这副字帖上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