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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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谏沉眼:“因为站在那的人?发现,河水不?知怎么回事被?染成了红色,他们顺着那一抹红向?上望去,看见裴瑾倒在彩雀桥上,已经?死了。他的尸首正不?断往外?淌血,血水顺着桥身淌进河里,晕开一片。”
“刺死他的那个?人?浑身是血,正拿刀对着他的尸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华娘。”
“她杀死了爱她至深的丈夫。”
楚昂怔了怔,道?:“难怪这一名景要?叫女鬼浴血,是因为华娘现在已经?伏法,人?头落地成鬼了吧。”
沈谏道?:“那倒不?是,之?所以叫女鬼浴血是因为当时华娘面目狰狞,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便如女鬼沐浴在血水中一般。”
“华娘没死。”
“没死?”楚昂愣道?,“杀害朝廷命官还不?被?处极刑?”
沈谏道?:“嗯,没被?判。”
“因为当时终审这桩案子的官,姓言。”
楚昂听赵锦繁提起?那个男人,嘴角往下撇了?撇。
沈谏道:“佛诞之日?,彩雀桥上鲜血淋漓,那个让当地?变成稻乡,让无数百姓免于受饥之苦的男人,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间尖叫声,惊哭声此起?彼伏。放生在?河里锦鲤顺着血腥味聚在?桥下,吞噬着裴瑾的鲜血。”
楚昂道:“这画面太诡异了?。”
沈谏道:“的确。人们放生锦鲤本为祈福,但很?遗憾,他?们并没?有求来福报。听说裴瑾死前正在?培育一种能在?北方一年三熟的稻子,已初见成效。这种稻子若能问世,不仅能让更多百姓免受饥苦,充实大?周储备粮仓,缓解现今大?周耕地?不足的问题。但他?一死,这种稻子便没?了?下文。”
“死在?华娘刀下的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未来可能被裴瑾所拯救的千千万万百姓。裴瑾的死对整个大?周而言损失不可估量。因此当时群情激奋,百姓们提写万民请愿书,直言华娘罪大?恶极,跪在?登闻鼓下,要求立刻处死华娘。”
“华娘的父母亦在?这些人里。说她是忘恩负义?的妖女?,说他?们生下这样的女?儿实在?愧对列祖列宗,说他?们早已跟华娘恩断义?绝。这副大?义?灭亲的态度替他?们赢得了?许多同情。犯下重罪,被万民请愿处死,亲生父母也不管,照理说华娘必死无疑。”
楚昂道:“所以言怀真当时为什么?没?判呢?”
沈谏道:“对此民间流传过?很?多说法。有说华娘是狐妖转生,天生狐媚,勾得当年的
言寺卿为她失了?心。也有说是华娘不忠,在?与裴瑾成婚后?,移情了?他?的兄长裴安,裴安是言怀真最亲近的友人,言怀真看在?好友面上网开一面。当然也有说……”
他?语音莫名一顿,朝赵锦繁问道:“接下去的话恐冒犯先帝,臣可以说吗?”
赵锦繁道:“但说无妨。”
沈谏道:“也有说先帝风流多情,华娘是他?在?民间的情人,他?向言怀真施压不得重判。”
赵锦繁笑道:“朕觉得这些传闻都不对,言卿不是一个会为私情枉法,为强权屈服之人。”
楚昂哼了?声。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沈谏道:“人们为了?咒骂华娘和纪念裴瑾,将这一景改成了?戏文,不同人改的戏文,内容各不相同,每个写这段戏的人都会说自己?写的就是真相。这份案卷的卷宗早在?储位之争时遭毁,外人很?难拼凑出事件全貌,究竟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清楚。”
“不过?言书监的嘴一向很?严,如非翻案需要,他?不会擅自泄露案情。而另一位当事人华娘也在?那件事后?不知所踪。”
几人说话间,车马渐渐离开轻水镇,由山道而上,进入国寺领地?。
住持携寺中僧众一早恭候在?寺门外。入寺后?赵锦繁一行,听梵音,观浴佛礼,等一切礼闭已近日?落时分,住持请赵锦繁一行入留善堂用斋。
去留善堂用斋并非是为了?饱餐,而是皇帝在?为万民祈福前所需的修行。准备的斋菜口味粗糙且量少,目的是提醒在?宫中山珍海味的皇帝,不可忘记民间疾苦。
赵锦繁夹起?摆着小碗中的白灼菜心,吃了?一口,举筷的手微微一愣。
住持见她样子,道:“国寺斋菜不比宫里,还望陛下多担待。”
赵锦繁笑道:“住持多虑了?,朕并非是嫌寺中斋菜口味不好。”
只是很?偶然的,想到了?他?做的白灼菜心。很?简单的一道菜,他?总是有办法做出丰富美妙,令人难忘的口感。
用过?斋后?,赵锦繁依祖制,去了?后?寺禅房誊抄经文,一叠经文抄写完毕已是戌时。
认真抄写完祈福要用的经文,一日?事毕,赵锦繁回了?后?院厢房,换了?身轻便的常服,打算看会儿书然后?休息。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月有余,她不再像头两个月那般时常害喜,胃口也比之前大?了?不少。才用过?斋不久,这会儿又?莫名其?妙饿了?。
她请如意替她去寺内厨房取吃食,才刚出门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赵锦繁奇怪,如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敲门声传来过?后?,迟迟无人进屋,赵锦繁心觉有异,起?身走到门前。
门上映着一高大?挺拔的身影,赵锦繁看着门上映出的模糊人影微愣,问道:“沈卿?”
门外人没?应。
见他?没?应,赵锦繁眉心微蹙,想了想抬手打开房门。“嘎吱”一声,门从里开启,荀子微正提着食盒站在?门前。
赵锦繁怔住,半晌过?后?,她把门重新关了起来。荀子微怎会在?此?定然是抄经抄迷糊,出现了?幻觉。
但是幻觉会有影子吗?
赵锦繁:“……”
她重新打开了?房门,看着站在?房门前的荀子微,干笑了?几声:“仲父?”
荀子微道:“是我,但我不姓沈。”
赵锦繁:“……”
荀子微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提起?食盒对她道:“带了夜点给你。”
赵锦繁盯着他?手上的食盒,问:“您怎么?来了??公务不忙?”
皇城到这里,骑马来回得两个时辰。
荀子微道:“忙,忙完就过?来了?。”
赵锦繁其?实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专程送夜点过?来。不过?不知为什么?,怎么?也问不出口。于是换了?种隐晦的问法。
“是不是兔子出了?什么?问题,您这么?着急过?来找我?”
“没?出问题。”荀子微看着她回道。那个眼神就好像在?反问,没?出问题就不能过?来找你吗?
赵锦繁忽然说不出话来。
荀子微问她:“现在?饿不饿?”
赵锦繁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在?国寺不方便食荤,我做了?些素食。”荀子微将食盒里的菜摆到桌上,熟练地?给她码菜。
赵锦繁坐到他?身旁,一口吃掉他?送来的白灼菜心,睁圆了?眼道:“热的?”
荀子微道:“来时路远,怕菜凉在?食盒底加了?些石灰。”
赵锦繁夸道:“您真细心。”
荀子微抿唇笑了?笑,没?有再因为那句“沈卿”而觉得烦扰。
如意回到院里,见屋内两人正一道用膳,未作打扰,轻轻将门带上。
赵锦繁问荀子微:“您要在?这待多久?”
荀子微道:“会待久一些,带了?几本难解的公文过?来,一会儿你我一道看。你我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或许你我合力能找到更优解。”
赵锦繁“哦”了?声。如果是公文很?难解,他?大?概要留到深夜了?。
荀子微继续低头替她码菜,等赵锦繁用得差不多了?,将桌上的碗筷收拾进食盒里。收拾干净桌子,他?问:“那我们现在?开始看公文?还是……”
他?低头,眼角余光落在?她看上去吃得有些微胀的肚子上,顿了?顿道:“还是先去散步消个食?”
赵锦繁道:“看公文吧。”
“好。”荀子微应了?声,取出公文靠近她坐着,低头与她讲解道,“这份公文提到了?浮州开垦一事,今日?集议也曾提及此事……”
他?一点一点细细地?将事情说与她听,呼吸若有似无地?轻洒在?她颈旁,赵锦繁微觉有些痒意,低头迫自己?专注,但那股痒不知怎么?钻进心头,让人怎么?也专注不了?。
她心中正乱,门外忽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荀子微辨出脚步声,道:“是子野。”
外头楚昂叩响了?她的房门,道:“陛下,是我?”
听见楚昂的声音,赵锦繁本就纷乱的心,又?莫名一紧。
荀子微主动站起?身道:“我去开门。”
“别。”赵锦繁扯住他?衣袖道,“您去里边暂避。”
荀子微望着她:“我……见不得人?”
赵锦繁咬了?咬牙道:“是。”
被楚昂看到他?深夜无缘无故来此见她,要怎么?解释?说来找她看公文吗?谁信?
她一时情急,瞪他?道:“你究竟是过?来做什么?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门外楚昂见里头迟迟没?动静,又?唤了?几声,担心赵锦繁出事,作势欲要推门进来。
荀子微深深看了?她一眼,听话收起?公文,带走食盒,起?身走去了?里屋,安静站到屏风后?。
楚昂正要推门,门忽从里边被打开,他?一脚在?前险些踩空,扶着门框站稳后?,抬头望向赵锦繁:“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赵锦繁余光朝里屋屏风瞄了?眼,笑道:“方才打了?会儿盹。”
楚昂“哦”了?声,站在?屋里仔细闻了?闻:“我怎么?觉得这屋里有股饭香,闻得我都饿了?。”
赵锦繁道:“哦,方才请如意去寺中厨房寻了?些吃食过?来,想来是那些吃食留下的味道。”
楚昂又?“哦”了?声,心想国寺的斋菜哪有那么?香?
赵锦繁见他?眉头渐锁,忙扯开话头道:“对了?,子野你这时候过?来是为何?事?”
楚昂悄声道:“山脚下节庆灯会正热闹,我看时辰尚早,不如我们趁你难得出宫一道下去逛逛?”
他?特意笑着补了?句:“像你我小时候偷跑出去那样。”
赵锦繁想到躲在?屏风后?那位,抿唇不答。
楚昂皱眉:“怎么?了?,不方便吗?”
赵锦繁扯着唇角笑道:“……没?有不方便。”
楚昂一喜,二话没?说,直接拉着她走人。
赵锦繁犹豫着朝屋里看了?又?看。
楚昂道:“怎么?了??屋里有什么?吗?”
赵锦繁叹了?一声道:“没?……”
楚昂笑容满溢地?拉着赵锦繁朝
外走,刚走到寺门前,见沈谏站在?门旁,脸瞬间一沉:“怎么?又?是你?在?这当门神吗你?”
沈谏笑道:“正要出去散步,想不到在?此遇到二位。”
他?打量了?楚昂和赵锦繁一眼,道:“二位这是也打算出去走走?正巧,那一道吧。”
赵锦繁扶额,忽觉一阵头疼。
夜幕低垂,玉苍山脚下,轻水镇。
佛诞将至,长街上火树银花,行人如织。两侧群山上,众佛寺灯火通明,僧人香客以香汤沐浴佛身?,供鲜花灯烛,贯穿全镇的香水河畔,人们?聚在一起放生祈福。
赵锦繁与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同游庆典。二位重臣分走在她?两侧,正如昔年后宫贵妃与贤妃分庭抗礼,各显神通意图留住她?父皇的心?。
贵妃与贤妃明争暗斗不断,视彼此为最大对手,但男人心?海底针,纵然身?体被这两位爱妃霸占,她?父皇心?里却还惦记着?全后宫容貌最美艳的丽妃。
赵锦繁心?不在焉地走在长街上,思?绪飘到?藏在屏风后那位身?上。也不知他是否在留在那?应当是走了吧,总不会还空等在那里等她?回去。
她?正出神,身?旁沈谏忽开始吟起诗来,科考出身?,诗赋是他的强项,寥寥几?个词便将眼前灯会五彩斑斓的热闹景象,勾勒得惟妙惟肖。正如昔年元宵佳节,贤妃在花园与蝶共舞,婀娜身?姿,勾得父皇连连拍手称妙。
赵锦繁闻沈谏即兴赋诗,叹其才华,赞道:“沈卿此诗绝妙。”
沈谏笑道:“得赵公子?夸赞,是谏之荣幸。”
楚昂在旁翻了个白眼。恰见?前头有马车失控冲进人群,引得人群惊叫连连,楚昂几?步跃起,翻身?上前,几?个轻巧动作将马车逼停,制止了一场骚乱。围观人群见?此少年英勇行径,爆发出一阵掌声,叫好声不断。
赵锦繁也跟着?夸他道:“子?野果真身?手不凡。”
楚昂得意地朝沈谏哼了声。正如昔年贤妃凭一曲蝶舞引得父皇为她?倾心?,正要夜宿她?宫,忽听花园亭中琵琶声响,见?贵妃坐于亭中,纤纤玉指,轻拢慢捻,曲美人更美,勾得父皇连声夸好,一时忘记了站在他身?旁的贤妃。
贤妃自不会让她?得逞,柔柔弱弱地倒在父皇怀中,要他陪着?赏月。
沈谏未搭理楚昂,越过他朝前边花灯高挂的摊前望去,道:“既来逛灯会,又怎能?不去猜灯谜呢?”
贵妃亦不甘示弱,贴上前去,要他与自己作画。
楚昂瞪他一眼,知道要是去猜灯谜,他又要开始一展他傲人的“才学”,当即驳道:“猜什么?灯谜,我看应该去投飞镖。”
沈谏道:“还是猜灯谜,有意境又文雅。”
楚昂道:“投飞镖更有趣!”
“猜灯谜。”
“投飞镖!”
两人争执不下,双双朝赵锦繁看去:“赵公子?觉得呢?”
赵锦繁被两人盯得冷汗岑岑,深刻体会到?了昔年父皇夹在贵妃与贤妃之间难以抉择之苦。两位爱妃都不好得罪,最后他选择清心?寡欲,独自回了紫宸殿看书。
赵锦繁望了眼身?前两位爱卿,干笑了几?声道:“我觉得……要不还是去放河灯吧。”
沈谏:“……好。”
楚昂:“哦。”
两人终于消停了一阵,一道随赵锦繁行至香水河畔。河畔围着?不少人,只见?盏盏河灯浮于河面,万千河灯承载着?万千心?愿,晃晃悠悠飘向远处天际,如繁星缀于夜空汇成星河。
楚昂正沉醉于眼前景致,沈谏在他身?旁幽幽来了一句:“前面那座桥便是彩雀桥,当年裴瑾就是死在桥中央,听说近些?年他的鬼魂也时常在深夜游荡在此处。”
楚昂脸色一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怒瞪沈谏:“闭嘴。”
赵锦繁朝彩雀桥望去。那是座极为普通的石拱桥,桥墩上有几?只形似雀鸟的石雕,据说取了鹊桥之意,在女鬼浴血之事出现之前,是当地有名的情人桥,常有小?儿女在那定情。
在那件事之后,有情男女宁愿绕路也不愿意往桥上走了,毕竟女鬼浴血也算是“情人桥上杀情人”寓意实在不好。
楚昂与沈谏还在那大眼瞪小?眼,赵锦繁默默取来三盏河灯,祈愿完国运昌盛,社稷安昌后,还剩最后一盏河灯,她?悄悄为自己许了个愿。
正低头潜心?祈愿,彩雀桥上传来锣鼓阵阵,戏台开唱,一股人潮沿岸涌来。
赵锦繁抬头去寻楚昂与沈谏,见?二人不知何时被人潮挤在十几?尺开外,她?开口?唤了两人几?声,声音被淹没在震天锣鼓声和喧嚣人声中。
沿岸来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赵锦繁的脚步不自觉随人流挪动,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忽有人从身?后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蓦地一紧,顺手握住藏在腰间防身的匕首,却听身?后人道:“是我。”
赵锦繁愣了愣,转过身仰头见一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他挺拔高挑,身?姿出众,站在人群间格外显眼。
人潮推挤着?她?往他身?上靠,他抬手将她?扶稳:“小?心?。”
挤了一段路,总算脱离拥堵人潮到?了一处人少之地。
赵锦繁缓了口?气,仰头看他:“您什么?时候来的?”
荀子微道:“一直在。”
赵锦繁盯着?他脸上违和的面具道:“您做什么?要戴这个?”
荀子微道:“遮脸,我见?不得人。”
赵锦繁:“……”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淡淡的,语调也很平静。像是不带任何情绪陈述。
赵锦繁透过面具去看他的眼睛,默了片刻,对他道:“对不起。”
荀子?微道:“没关系,不用道歉。”
赵锦繁却摇了摇头道:“您做了夜点?,骑了一个时辰的马从皇城赶来,满怀心?意来见?我,我却没能?好好回应您的心?意。”
荀子?微道:“有好好被回应。”
赵锦繁微愣。
荀子?微看了眼她?的肚子?,道:“你?吃了很多。”
赵锦繁:“……”
荀子?微低垂着?眼,注视着?她?道:“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这样想着?,却未敢把话说透。
赵锦繁抬手轻轻取下他的面具,那张华丽精致的脸庞在长街明灯照耀下熠熠生辉,她?笑道:“果然还是这样好看。”
她?看着?那张脸,想起昔年她?父皇避开贵妃和贤妃,回了紫宸殿看书,夜半寂寞,丽妃扮成太监偷来见?他,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如何能?忍,拥着?美人着?急上榻,直夸爱妃最美。
荀子?微问:“你?在想什么?呢?”
赵锦繁答说:“没什么?。”脑中却划过几?道不堪入目的片段。
大概是孩子?爹抱着?她?抵在书柜上,他低头伏在她?肩上,撞得书柜咚咚作响,她?在他颈上咬了一口?,要他轻点?别弄那么?响,被人听见?可怎么?好?他应说好,抱她?回了榻上,浅浅碾磨了会儿,忽往深里来了一下,她?没忍住叫出了声,他说这声音很美妙,他不想被别人听见?,继而低头堵上她?的唇。
荀子?微看着?她?道:“你?的脸很红,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赵锦繁答说:“没有。”
但又想到?那晚他拥着?她?入睡,大手在她?微胀的小?腹上摁了摁,她?觉得不把那些?东西弄出来有些?不舒服。但她?累得慌,想到?他提前用过防子?嗣的药了,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的脸更红了,荀子?微道了句:“多有冒犯,请多担待。”抬手摁在她?额前探了探。
额上传来他手心?温热,赵锦繁眼睫一颤。
荀子?微道:“还好,不烫。”
长街上,几?声戏腔自彩雀桥上传来,她?立刻侧过身?不看他,朝桥上望去。
起初她?还有些?恍神,但随着?三弦和二胡诡谲的乐声和戏台上男角女角夸张的动作,渐渐沉浸起来。
她?看戏台之上,身?穿官袍戏服的男角与一身?红衣浓妆
艳抹的女角,你?推我我推你?,男角低哭,女角狰狞,似乎正在争执。一段激烈的乐声过后,女角忽从袖中取出一把刀来,直直刺进男角胸膛,一声惨烈叫声过后,男角倒地不起,红漆顺着?戏台滴落,如鲜血横流,画面异常触目惊心?。
这场戏无疑就是女鬼浴血,身?穿官袍的男角是裴瑾,而那位红衣艳妆浓抹的女角正是华娘。
荀子?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彩雀桥上,问道:“你?想看这个?”
赵锦繁回道:“嗯,不过这地方离彩雀桥有些?远,看不太清。”
荀子?微扫了眼四下,见?彩雀桥旁围满了人,不好上前。
他对她?说道:“不要紧,我想想办法。”
荀子?微思?索片刻,带着?她?去了附近酒楼。
他进去与掌柜说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掌柜立刻恭敬地带着?他们?去了二层雅间。
雅间宽敞舒适,进门穿过屏风有扇观景窗,从窗外望去,正好能?将彩雀桥上的景象一览无余。观景窗还有张矮桌,桌上备了茶果点?心?。
赵锦繁发觉,好像无论出什么?问题,他都有办法解决。
她?走到?在矮桌旁坐下,看向坐在她?正对面的荀子?微,问道:“今日游客正多,酒楼生意正旺,您到?底跟掌柜说了什么?,让他肯腾出这好地方给您。”
荀子?微回她?道:“这酒楼是荀二开的,他一年前问我借了三千两还没还,我只是托那人告诉荀二,钱不必还了。”
赵锦繁:“……劳您破费了。”
“无妨。”荀子?微抬眼朝窗外望去道,“一道看吧,这戏似乎正演到?精彩处。”
赵锦繁跟着?朝外望去。
见?戏台之上,几?个穿着?官兵戏服的人,上前将红衣女角拖走,紧接着?出现了另一位身?穿官袍的男角,这位男角画着?红脸浓眉,不怒自威,头戴獬豸冠。
如果赵锦繁没猜错,这位此刻出现在戏台上的男角,就是彼时负责审理此案,尚还是大理寺卿的言怀真。
荀子?微认出了台上演的是谁,悄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彩雀桥上的戏正演的如火如荼。
只见扮演言怀真的男角高坐在公堂之上,扮演华娘的女角在百姓唾骂声中被拉上公堂,在公堂上哭哭啼啼唱了一段,紧接着扮演言怀真的男角一拍惊堂木,响亮一声过后,又有几位新角色登场。
最先上场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健壮的男子,那男子一手?握着铁钳,一手?握着铁锤,看上去是一名铁匠。紧接着上来的人青衫白袖手?里拿着卷书,应该是位书生。
书生旁边站着一位衣着得体?的贵家?娘子。这位贵家?娘子低眉敛目,一派温顺恭谦的大?家?闺秀模样,与跪在堂中长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华娘对比鲜明?。
除了这几位之外,堂上还站着一位白发老?妇和一位衙差扮相的男角。
这几人上场后,指着跪在堂中的华娘咿咿呀呀一段唱,有哭闹的有怒吼的,似是在咒骂,又似在指控,很快公堂上乱做了一团。
赵锦繁望着彩雀桥戏台上的那一幕幕,眉心微蹙:“我隐约能看懂,这段演的应该是华娘杀了裴瑾之后,被带去公堂审问的戏,铁匠、书生、闺秀、老?妇、衙差应该是当年在公堂上指正华娘的证人。不过却听不太懂台上那些?人的唱的是什么。”
荀子微道:“这些?人唱的是此地方言,我略懂一些?,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问我,兴许我知道。”
赵锦繁看他一眼?:“您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这句话她之前也曾感叹过。
荀子微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唇瓣,道:“有的,不过年初的时候学会了一点,希望还能有机会继续精进?,但我想也许很难再有机会。”
赵锦繁猜不出他到底不会什么,见他一脸遗憾,便随口安慰了句:“您那么好学,定然会有机会的。”
荀子微不动声色,淡笑了声:“嗯,好。”
赵锦繁接着朝彩雀桥上看去。
只见戏台之上,几个证人在公堂上动作夸张,手?舞足蹈,似乎是在向?高台之上的官员诉说案发当时自己的所见所闻。一阵急促的乐声过后,起初跪地的几个证人,忽一齐起身,朝着高台之上的“言怀真”,怒喝了一声。
赵锦繁问:“他们?这是说了什么?”
荀子微眼?一沉道:“他们?是在骂高台之上那人,狗官。”
赵锦繁微愣:“狗官?”
恰在此时,酒楼伙计进?来为两位贵客添茶,听见两人谈话,问道:“贵客是在说这戏吧?”
“我在这镇上呆了十?几年,当年华娘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街里街坊的多少也听过那场庭审的事。”
赵锦繁道:“哦?说来听听。”
那伙计道:“当年华娘在桥上杀了人,很快就有官差过来把她压进?了牢里,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说县令判了她秋后处决,我们?都以为她马上就要?死了。大?家?正拍手?称快,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说这案子从县衙上报至了大?理寺复审,被大?理寺的人给驳了。”
“大?家?伙知道这事后别提有多气了。你说着众目睽睽之下,板上钉钉的事也能给驳了?谁知那位大?理寺来的官,开口就问:‘你们?有谁亲眼?看见她杀人了吗?’”
“大?家?当然都说看到了。那天晚上河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还能有假?谁知那大?理寺来的官却说,我们?当时只是看见华娘浑身是血拿着刀对着裴瑾的尸首。这并不代?表着一定是她刺死了裴瑾,我们?并没有看见她把刀刺进?裴瑾的胸膛。也可能是她发现裴瑾倒在桥上,跑过去见他胸膛插着刀,出于?什么理由伸手?拔刀之时,正巧被人给看见了,至于?她身上的血,也可能是拔刀时沾上的。人命关天,不可马虎乱判。”
荀子微看向?赵锦繁,见她眼?中显而?易见流露着钦佩之色。
伙计继续道:“那会儿河畔正举行?放生礼,大?家?伙注意力都在被放生的锦鲤上,确实没怎么留意桥上的动静,不好说她是不是真把刀给刺进?去了。不过有人却看见了!”
赵锦繁道:“是方才戏台上的铁匠、书生、闺秀、老?妇和衙差吧?”
伙计道:“正是。不过准确来说是四位。那王铁匠不是,他上堂是作供,说华娘刺死裴瑾那把刀,是华娘前几日从他那买的。”
赵锦繁道:“那其余四人呢?”
伙计道:“那位书生家?贫,常在长街上摆摊卖野闻小?册子,偶尔也写点戏文卖钱。那天晚上他正在老?地方摆摊,忽听彩雀桥上传来男女争执之声,他本来以为只是夫妻吵架便没怎么在意,谁知没过多久就听见那个女的喊:‘去死吧!’紧接着就传来男人惨叫的声音。他赶忙跑过去看,就看见裴瑾倒在地上死了。”
荀子微看着赵锦繁若有所思。
赵锦繁见他正思索,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关于此案的线索,问道:“您想到什么了?”
荀子微道:“嗯。”
“我在想这位华娘倒与你很是不同。”荀子微道,“你每次对我下手?前,从不会大?声告诉我,总是喜欢在我毫无防备之时出手?。”
赵锦繁:“……”那能一样吗?人家华娘那是杀夫,她又……不是。
伙计听见荀子微说的话,咽了咽口水倒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