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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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文瞪了那琴姬一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不快滚。”
琴姬吓得跌坐在地,不知所措。
宋夫人瞥了管事一眼,管事立刻待人将那位琴姬“请”了出去?。
傅老将军站起身,拍了拍定国公的肩膀,长叹了一声。
张永望着眼前这场景,目瞪口呆,讷讷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谏拿着酒盏,回他道:“这位琴姬是老师为替定国公贺寿,特意请来的。原本说好只弹些江南情?曲,谁知这位琴姬主意太?大,私自改了原定的曲目,奏了一段出阵曲,想来是觉得这样能博得定国公另眼相看。不过很不巧,这曲子弹不得。”
张永问:“这是为何?”
沈谏告诉他道:“因为她?刚刚弹的那首出阵曲,是少将军的生?母,定国公从?前那位原配陆夫人最拿手的曲子。”
张永想到一些关于那位陆夫人的传闻,摇头叹息。
好好一场寿宴,被不合时?宜的人搅和了。
楚昂愤然离席,赵锦繁很清楚他气愤的原因,担心他出事,同身旁随侍交代了几句,借口去?院里?吹风,起身跟着楚昂的脚步追了出去?。不过他的步伐太?快,赵锦繁肚子渐大也跑不快,追到花园就追丢了。
正着急,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回头,见荀子微拿着她?的披风站在她?身后。
“虽说快要入夏,但夜里?风凉,陛下还是套上?披风比较好。”
赵锦繁接过荀子微手中?披风披在身上,仰头对他道:“多谢仲父。”
荀子微垂眸凝了她一会?儿,道:“我……也很担心?子野,他应该还在这山庄里,走吧,我随你?一起去寻。”
赵锦繁愣了愣,应了声好,朝他笑了声道:“看不出来您也这么关心?子野。”
荀子微淡淡地“嗯”了声,随她一齐沿花园石子路往前而去。
赵锦繁边走边与他说道:“您知道子野母亲的事吗?”
荀子微回她道:“清楚当年瀛洲攻防战之事,至于别的事,或曾听过一些,但不多。”
赵锦繁道:“还记得?先前你?我去长街看斗文会?那会?儿,在街边书摊上看到过许多和定国公有关的艳情……咳咳野闻小册子吗?其?中?有一本?名叫《楚将?军夜探陆娘子窗》的。”
“记得?。”荀子微记得?她当时还站在书摊前,翻过这册书,但没有翻看记录他战绩的小册子时间久。
赵锦繁道:“陵州陆氏世?代?将?门,长女陆明姝,姝色无双,风姿卓绝,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定国公楚骁为?求美人一顾,跑死两匹马,连夜赶来相见。《楚将?军夜探陆娘子窗》说的正是此?事。时人皆道此?二人郎才女貌,恰如一对璧人。”
不过楚昂的母亲并非这位拥有傲人美色,明艳大方,才德兼备的陆氏嫡长女,而是这位嫡长女众多庶出妹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位。
年轻时的定国公,家世?显赫,样貌出众,又有战功在身,样样都拔尖,引得?无数贵女芳心?暗许。
他这人没别的嗜好,唯爱招惹美人,风流债多得?数也数不清。彼时他连夜赶来与陵州陆氏长女相会?,被美人拒之门外。
虽然楚骁家世?样貌样样都好,对她也很应勤,但陆明姝一点也不喜欢他这样的风流种子,她就喜欢像傅老将?军那样刚毅威武不爱笑,又不经?逗的男人。
楚骁正懊丧不已,从美人窗前离开。路过前院之时,见府中?一穿戴尚可的婆子正仗势欺压一位身形瘦小,弱柳扶风的姑娘。怜香惜玉之心?顿生,忙上前替那位姑娘解了围。
他解救的那位姑娘是府上的三娘子,名唤有容,是家主通房所生,那位通房长相普通,平日不受家主待见,连带着她所生的女儿也不受家主待见。
陆有容在家中?日子过得?并不好,母亲早逝,父亲不管,她话少不会?讨主母欢心?,自小没少受人欺凌,鲜少有人愿意为?她出头,楚骁为?她出了头,她很感激,忙抬头向那位帮她的人道谢。她这一抬头,却是晃了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仗义的郎君,看得?入了迷。
楚骁却在她抬头的那一瞬略感失望,原以为?是英雄救美,但很遗憾眼前这位姑娘长相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相貌过于普通。他未作停留,策马走了,陆有容却将?他的身影刻在了心?里。楚骁分毫未将?自己随手解救的这位姑娘放心?上,用他的话来说,爱慕他的姑娘实在太多了,不是貌美如花,又没什么特别的长处,他哪记得?住?
后来陆明姝和傅凛成了亲,楚骁也懒得?再往陆家跑了。直到有一年,楚骁与陆家人一同受命,在陵州剿匪,在陆家借宿了一阵。借宿期间他还是死性不改,与陆府诸位美人之间暗流涌动。今日与二娘子狩猎,明日教六娘子学经?,至于三娘子陆有容,因为?相貌平平又过于无趣,并未入得?他眼。
陆有容一直在旁默默看着他。楚骁这种情场老手如何能看不出这位时不时与他“偶遇”的三娘子是何心?思。这位三娘子每次见人都低着个头,唯唯诺诺的样子,胆子也很小,说话从来都是怯怯的,不敢大声,不仅如此?,她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一点也没有将?门之女的豪爽大气。
楚骁生性豪放不羁,最不待见扭扭捏捏的人,实在看不上她这样的,从来不多给她眼神?。那位三娘子大概也读懂了楚骁的意思,渐渐不再与他“偶遇”。
之后他忙于剿匪,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事。再后来他在剿匪时不慎中?了匪徒的美人计,被下了大量欢药,虽清剿了那群匪徒,但自己也因为?中?药神?志不清跌落山崖。
浑浑噩噩间有位姑娘救了他,给他擦汗,喂他水喝,但他神?志不清,错把那位姑娘当成了解药。一夜过后,他的毒解了。人清醒后,那位在夜里躺在他身边的姑娘却不见了。他没看清那姑娘的模样,但记得?那位姑娘身上的味道和她小声呼喊的声音,很快就找到了当天?晚上的那位姑娘。
他找到那位姑娘的时候,那位姑娘正被主母罚跪在门外,斥责她胆子肥了,敢夜不归宿。那位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的主母威胁要将?她嫁给一位老鳏夫做填房,她还是一声不吭,不知是因为?对主母言听计从,还是因为?过于胆怯。
楚骁看不下去了,直接冲上前把跪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道:“我娶她。”
在场诸人都愣了,尤其?是陆有容,张着嘴好半天?,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楚骁问她:“你愿意吗?”
陆有容终于吭了声:“愿、愿意。”
楚骁娶了陆有容。陆有容知道他对她有同情,有责任,但没有爱。一见不倾心?,更没机会?日久生情。成亲没多久,大周与北狄开战,定国公赴往前线退敌。
离京前陆有容弹了一首出阵曲为?他送行。她看上去很怯懦软弱,弹起出阵曲来却铿锵有力,气势十?足。楚骁问她怎么会?弹这个?
她说这曲子很鼓舞士气,她父亲很喜欢,她学了这曲子,但没机会?弹给她父亲,所以就弹给他听。因为?他跟她父亲一样是位英雄。
这仗一打就是很多年,楚骁几乎没怎么回过京。每年冬至,陆夫人都会?赶赴前线探望他。大周败多胜少,楚骁难免颓丧,每次他精神?萎靡,陆夫人都会?弹这首曲子鼓舞他。
仗打了一年又一年,仿佛看不到尽头,每次陆夫人要从前线回京时,都说希望以后不要再分离。有一年楚骁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没放她走,多留了她一夜。
后来,她再去探望他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个楚昂。
赵锦繁道:“您知道吗?子野小时候在祈愿河灯上写的愿望,是想变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荀子微并不想知道,但“哦”了声回应她。
小时候楚昂每年最高兴的事,就是等冬天?和陆夫人一起去前线探望父亲,直到他七岁那年。
那一年大周接连战败,定国公转至瀛洲与北狄进?行攻防战。时值冬日,北方
气候严寒,定国公命人用水泼城墙,在城墙上形成一层冰甲,使敌人无法顺着城墙攀爬攻入。一连焦灼十?几日,未有胜负。
北狄粮草补给将?尽,大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将?士们都憋着一股劲,守在城门前,寸步不让。
敌军诡诈为?破城门,施计去抓来前线探望定国公的陆夫人和楚昂。护送母子的士兵,拼尽全力只救下了楚昂,陆夫人却落入敌手。
敌军将?陆夫人带到城门前,逼迫定国公打开城门,如若不然,他们就杀了陆夫人。
定国公看着敌军手里瑟瑟发抖的妻子,想到自己作为?一国将?首的使命,又想到妻子这些年对他全心?全意的爱和等待,迟迟下不了决断。
敌军将?领看着手边怯懦的妇人,用蹩脚的汉语对她道:“不想死就叫你?夫婿快开城门。”
陆夫人低头咬着唇一声不吭。
敌军将?领又道:“你?们中?原女人,讲究夫为?妻纲,以夫为?天?。我们答应你?,只要他开城门,绝对留他性命。你?也想早日和他团聚吧?”
陆夫人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城门上的定国公,红着眼颤抖着道:“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下一瞬,定国公看着自己那位毫无将?门之女风范,连说话也不敢大声的夫人,用力撞上了敌军的尖刀。
“我才不要跟他团聚。”
这是陆夫人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赵锦繁道:“所以对子野和定国公而言,所有与陆夫人有关的东西是不可言说之痛。”
荀子微“嗯”了声,见她有些气喘吁吁,拉她在花园石凳上坐了下来,道:“你?最近总是特别容易累。”
“也还好。”赵锦繁无奈笑了笑,藏在披风下的手,轻轻摸了摸小腹,她的身子确实愈发笨重了。
第81章
在石凳上坐了会儿,小歇片刻后,赵锦繁继续起身去寻楚昂。荀子微跟在她身旁,随她一起穿过假山林立的花园。
两人沿石子走了好一阵,终于在后院芙蓉池畔找到了楚昂。楚昂独自坐在池畔大石上,满脸消沉。
荀子微看着赵锦繁撇下他,小跑去了楚昂身边。荀子微没说什么,跟着走了过去。
楚昂抬头望向赵锦繁,又朝他看了眼,似乎是在疑惑他怎么也在。
赵锦繁忙向他解释道:“仲父也很担心你。”
楚昂有?些出乎意料,愣了愣朝他投来“多谢关心”的目光,荀子微避开了他的目光。
赵锦繁看了眼站在她与楚昂中间的荀子微,对他道:“朕有?些话要单独与子野说,劳您暂且回避。”
荀子微闷声“嗯”了句,独自走去了远处过道。他静静站在过道中央,朝池畔望去,远远地看见?赵锦繁与楚昂坐在池畔大石上的身影,楚昂似乎在同她倾诉什么,她很认真在听楚昂说话。等楚昂说完,她才?缓缓开口。
楚昂原本皱眉不展,在听她说了几句后脸色转阴为晴,没多久唇畔有?了笑意。赵锦繁总是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让人高兴。
也有?办法,一句话就让人心绪不宁。
过了没多久,宋夫人顺着花园石子路寻了过来。她见?荀子微独自站在过道上,微微一愣,向他行?过一礼后,问道:“不知君上可曾见?过我?家子野?”
荀子微好心替她指明方向:“在池畔。”
宋夫人谢过他后,急忙朝池畔而去。池畔不再只有?赵锦繁与楚昂两人。荀子微看见?赵锦繁意味深长地朝他望了眼,他没有?回避,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宋夫人好劝歹劝,把楚昂劝回了宴席上。定国公看见?儿子回来,嘴上没笑,但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楚昂朝他哼了声:“我?是看在夫人的面上才?回来的,你最好不要太得意。”
宋夫人见?惯了这?对父子间的争锋相对,无奈叹了口气。
张永正与冯文和沈谏喝着酒,抬头瞥见?这?一幕,啧啧叹了句:“这?宋夫人也是位了得人物。”
当年瀛洲一战,陆夫人身死敌营,定国公悲痛欲绝,整日借酒消愁萎靡不振。先帝赵庸为了弥补他失妻之痛,下旨重新?赐了个妻子给他。赵庸一惯昏庸,能想出这?种昏招一点也不奇怪。
定国公根本无心续弦,陆夫人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能代替。况且定国公府中还有?位出了名难搞的混世魔王。在这?种节骨眼上被?赐给定国公,谁都觉得宋成岚的日子不会好过。
宋成岚带着女儿寡居多年,突然被?赐了个丈夫,也是莫名其妙。诚然她早年也的确仰慕过楚骁,但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后来她与夫婿相守在边关,早就把楚骁抛到九霄云外了。
当初赐婚时,有?人提议赵庸将柔蕙长公主赐给定国公,赵庸哪里舍得让自己?年轻貌美的胞妹跳火坑,又不知道听哪里胡诌来的,说宋成岚和楚骁有?过旧情?,想到把宋成岚赐给楚骁,还能落一个惠及烈士遗孀的好名声,就这?么干了。
宋成岚稀里糊涂和楚骁成了亲。新?婚当晚,就和楚骁约法三章道:“大家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意气用事。你有?你的意难忘,我?有?我?的心上人,成亲后彼此互不干涉,把日子过好最重要。”楚骁当然应了。
宋成岚把府里与陆夫人有?关的东西一一珍藏保管,日日监督楚昂读书?识字习武,温柔但严厉。她没有?逼楚昂改口喊母亲,只是说:“你的母亲是个英雄,我?也很敬佩她。没有?人能代替她,你可以喊我?夫人。”
她不仅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借定国公府之势将自己?手中的田产铺子连翻了几十倍。除此之外,连带着还帮处理楚骁在外头的风流债,安抚他的红颜知己?们。
诸位红颜知己?们都很敬服她,见?到楚骁可能还会摆摆脸色耍个小脾气,对宋夫人却不敢。于此同时,她还是维系楚骁与楚昂脆弱父子关系的纽带,没有?她在这?父子俩早已老?死不相往来。
定国公楚骁亲切地称呼统管全府的宋夫人为:大当家。
寿宴席上,冯文听见?张永那句感叹,有?感而发:“所以才?说楚骁这?死老?头命好。”
冯文话音刚落,立刻遭到了他夫人的白眼和冷笑:“怎么?是你没他有艳福是吗?”冯文连忙缩在一旁,低头不语。
沈谏摇头笑了笑,抬眼见?赵锦繁与荀子微也回了席位。
张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席间正巧说到娶妻的话题,他顺嘴道:“前些日子您去巡田不在朝中,西南那边要君上早日娶妻,被他给驳了。他说自己无意娶妻,西南那边急得不行?。”
沈谏敛眸笑道:“你真以为是他不想吗?是他不能。”
“您说笑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是贵为摄政王想要却得不到的?”张永笑着笑着,不经意间瞥见坐在荀子微身旁的那个人,脸上笑容一滞,忽起了一身冷汗。
赵锦繁随荀子微回了宴席,回去的路上荀子微似乎想同她说什么,但几度欲言又止,这?几日他总是这?副样子。
席间,荀子微一直沉默不语,赵锦繁朝他望了好几眼,每回都见?他仰头饮酒。他平常是极少饮酒的,今日却饮了好些。
寿宴在亥时左右散场,定国公夫妇照例为多饮不便于行?和路远不便回府的宾客备了留宿的厢房。
赵锦繁见?荀子微饮了许多,关切问道:“您不要紧吧?”
“不要紧。”荀子微道,“喝这?点不会醉。”
只是稍借些酒意,他在心中对自己?道。
赵锦繁道:“朕命人送您回厢房歇息。”
“不要。”荀子微盯着她道,“要你亲自送。”
赵锦繁叹了声,顺从他道:“好,送你。”
话毕,跟上他的脚步,离开席间,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和错落有?致的假山。
来到僻静池畔,荀子微停下脚步,撤走了身后所有?侍从,只留下赵锦繁与他自己?。
月色朦胧,在池上覆了一层潋滟光辉。
荀子微垂眸静看了她一会儿。
赵锦繁微仰头,问:“您似乎一直有?话想对我?说?”
荀子微承认道:“对。”
赵锦繁问:“您想同我?说什么?”
荀子微道:“我?想问前些日子你答应给我?的好处,还算数吗?”
赵锦繁笑道:“您说这?个?不是已经给了吗?您一直想停修天下宫观,我?做到了,对您而言不是一大好处
她说着抬眸看向荀子微的眼睛,想得到他肯定的回应,却只听见?他渐快的呼吸声。他的气息带着些许酒味,眼睛却一片清明。
“我?想要的好处不是这?样的,赵锦繁。”他紧盯着她道。
赵锦繁听见?他唤出她的名字,眼睫颤了起来,身后是一池春水,她没有?退路。
荀子微上前迫了一步,隐忍已久的话借着酒意脱口而出,像要撕毁她所有?的伪装。
“你明明知道的。”他道。
赵锦繁想,他说得对。
她看见?他低头靠近她,她确定他想吻她。他就站在她近前,很容易就能捉住她的唇。
荀子微明明能像在拔剑的时候一样,快狠准地对敌,但他却没有?。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往前,给了她足够逃掉的时间。
赵锦繁仰头看见?天上的月亮,月色很美,一时迷了她的眼,让她忘了动?,也忘了思考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意识迷离间,有?生人的脚步声自远处靠近。
荀子微近在咫尺的唇没再往前,他闭眼遮起眸中汹涌欲色,克制地松开了她,站到了一旁。
假山后传来楚昂与言怀真争执之声。
“怎么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我?有?事寻陛下。”
“巧了,我?、也、是!”
赵锦繁:“……”
二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同行?而来,在池畔看见?赵锦繁……以及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荀子微,齐齐行?礼。
楚昂暗暗瞄了荀子微一眼,心道:怎么他又在?
言怀真低头行?礼,余光瞥见?赵锦繁脸上未褪去的红晕,想起了年初那晚她来见?他时的样子。他默了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听不远处又传来一人吟诗颂月的声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沈谏赏月漫步而至,见?池畔四人,若有?所思。他上前朝赵锦繁与荀子微行?过一礼,又抬眼看了眼楚昂和言怀真,笑道:“好巧,二位也来池畔赏月?”
楚昂眉头紧皱:“怎么连你也来了?大周最闲沈相。”
沈谏扯了扯嘴角,笑:“呵呵呵呵。”
言怀真一脸正色,看向赵锦繁道:“臣并?非前来赏月,而是有?要事找陛下相商。”他语音一顿,道:“是关于年初那晚,臣来找您说的那件事。”
听见?“年初那晚”四个字,池畔诸人神色各异。
楚昂咬牙切齿满脸愤恨。
荀子微抬眼望了眼赵锦繁微张的唇。
赵锦繁的目光落在他们之中某个人身上,眼睫不停地颤。
沈谏看了眼一脸正色却目光闪烁的言怀真,又看了眼生闷气的楚昂,还有?神情?不可言说的另外两位,心道:真是一场大戏。
他笑看了楚昂一眼:“既然言书?监与陛下有?要事相商,臣等还是先行?回避为好。”
楚昂想到那晚他所见?的一切,瞪着言怀真道:“要避你避,我?不避。”
荀子微也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赵锦繁正想请走站在那不肯动?的两人,却听言怀真道:“不必回避,此事与在场诸位都有?莫大关联。”
言怀真道:“此?事说来话长。”
荀子微看?了眼赵锦繁,道:“找个地方?坐下?再谈,站久了容易累。”
沈谏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道:“不如去那吧,坐着慢慢谈,或可边谈边赏月。”
“你还真有雅兴。”楚昂哼了声,抬步朝凉亭而去。沈谏意?味深长一笑?,跟上他的脚步。
几人在凉亭圆桌前坐了下?来。
赵锦繁拉上披风,遮住因坐下?而微微有些许隆起的小腹。
她扫了眼坐在她周围四个男人,如果说那晚有什么事和眼前这四个人都有莫大关联,大概就?是这四人在她腹中孩子诞生那晚,都来过她殿里。
当晚她应付了好半天?的仲父,此?刻正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衣料似有似无擦过她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赵锦繁眼微垂,想到当晚她坐在榻边,垂眼看?向自己月退间。孩子父亲正埋首在那。她问他为什么要亲那里,他再这样,她快忍受不了了。
他说仔细研习过书籍,就?是要她忍受不了才好,花间垂露更多方?能更好地容下?他,不至于因此?而过分疼痛。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研习了这种东西?原本只是彼此?相拥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从?相拥到亲和吮,一点一点变成了要容下?他的地步。
那夜有雨,淅淅沥沥。打?湿的被单被他扔在青石地砖上。她抬眼见他额上青筋浮现,克制到了极点,汗水顺着他脸侧滑落,尽管她已经够润泽了但他实在有些惊人,疼得她伸手扯住幔帐。幔帐晃了一阵,她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对劲,咬着唇忍耐着不叫出声,就?快要控制不住时,他脸色忽一沉。
“对不起,是我高估了自己。”
她愣了愣,见他似乎很低落,安慰了他几句,心想结束了,晕晕乎乎从?榻上起身。他猛然从?身后紧抱住她,重新捉进?幔帐之中。等到再次结束的时候,她嗓子哑了。他搂着她,大手落在她小腹上说这里边有他留下?的东西。现在想来他确实留了,不过不是东西,是女儿。
他走后,紧接着她见了言怀真。言怀真拿着封信来找她,似乎是有要事。
赵锦繁想今日言怀真要说的事,应该与那封信有关。她抬眼朝言怀真看?去,等待着他开口。
楚昂留心看?着赵锦繁,见她坐在那不知怎的红了脸,目光含水地看?向言怀真,心里冒起一簇簇的火。
那天?,她说有事找他,请他抽空来一趟。他夜里从?军营训练完回来,赶去了紫宸殿。走到殿前就?看?见言怀真从?殿里出来,满脸通红,鬼鬼祟祟。
这个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从?前他老爹出去偷香被宋夫人逮个正着的时候,就?是这副心虚到不行的样子。
他立马冲进?殿里,就?见赵锦繁坐在书案前,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她见了他,刚想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忽又似想到了什么,脸红得不行,重新坐了回去,并拢膝盖一动不动。
他感到奇怪,盯着她看?了会儿,发现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印,顿时心如油煎。这种印子他在他母亲身上见过,每次他老爹从?她房里出来,她身上就?有。
想到方?才言怀真那厮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这,楚昂又狠狠瞪了言怀真一眼。
言怀真莫名其?妙,皱了皱眉。
沈谏对楚昂和言怀真之间的暗斗不感兴趣,只抬眼看?向了荀子微。满脑子都是先前赵锦繁问他年初那晚和他切磋琴技之事。
他那阵子根本没去过紫宸殿,何?谈与她切磋琴技?他猜测此?事与荀子微有关,但荀子微口风紧得很,他探查不到半点与那晚有关的事。
也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陛下?会误以为,那晚与他切磋了琴技,还切磋了许久。
提到切磋琴技,陛下?为什么想到的是他,而不是荀子微?
虽然不想承认,但荀子微在音律上的造诣的确比他高出那么一点。听说他从?前在西南赛琴,斗倒了一众琴师。
荀子微瞥见沈谏探索的眼神,朝他扬唇一笑?。
沈谏:“……”
荀子微未再看?他,对言怀真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开口了。
言怀真向赵锦繁询问道:“需要臣从头说起吗?”
赵锦繁向他点头。
言怀真得了她首肯后,开始说道:“事情要从?年初说起,自去岁起我便着手开始整理?记录大周历年战事纪要,年初那会儿刚整理?到与北狄相关的内容。于是便翻阅了藏经阁内
,所有与此?相关的藏书,结果发现了一件事。”
楚昂瞥他:“什么?”
言怀真道:“所有记载北狄与大周战事的书册都缺失了同一页内容。”
沈谏问:“哪一页。”
言怀真道:“从?前后内容来推测,缺失之处原本该用来记载十余年前议和一事。”
赵锦繁听到“议和”两字,脸色微变。荀子微想到了什么,静默注视着她。
沈谏道:“所有书册都失去了同一页,必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楚昂轻嗤道:“想弄清楚此?事又有何?难?只需找到十余年前负责管理?这些书册的官员,一问便知。”
言怀真道:“你说的不错,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楚昂道:“什么意?思?”
沈谏道:“因为当年负责统管史册的官员,正是言书监的老师,到去岁底还在吏部任职的柳尚书。”
言怀真垂眸,藏起眼中哀色,道:“不错。说来不巧,当我带着书册前去拜访老师之时,却见府门外挂起了白灯。一问才知,老师于我前来拜访前的那夜,突发急症去世。”
楚昂道:“急症?”
言怀真道:“是心疾,我验了死因别无可疑。”
沈谏道:“或可问问其?他接触过那些书册的官员。”
言怀真摇头道:“这些前辈大多都已故去,或是上了年纪,受病痛煎熬,记不清前尘往事了。”
“人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抹去某件事存在的痕迹,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隐藏什么,至于老师到底想要遮掩什么,我想大概无法有答案了。但……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师母在整理?老师遗物?时,从?他过去穿过的衣物?中,找到了一封奇怪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