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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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亲看上了陵州陆氏的长女陆明姝,问下意下如何??傅凛当?即拒绝了。
陆明姝是他胞妹的闺中密友,常来府里走动,美名在外?,但每次见到他,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看见他皱眉她就会笑。
傅凛认为,如果?和陆明姝成了亲,他们一定会成为远近闻名的怨侣。
陆明姝很快从他胞妹那听闻了消息,跑来问他:“为什么?”
傅凛只答说:“你我不合适。”
陆明姝在他面前一向?多话,那日格外?安静。
此?事不过长辈间玩笑?话,并未外?传,于她名声无碍。傅凛想?她依然还是众人眼?中耀眼?夺目的明珠,会找到她心仪的郎君。以后他们大概没多少机会再相见了。
之后他又离京去?了西北,在战场上遭歹人陷害,不仅身受重伤,还获罪被贬,前路一片黑暗,去?了陵州一处别?庄修养。
未曾想?在那里重遇了陆明姝。那会儿主?母让她学理财掌家,她整日在庄铺奔波,又兼处理陈年烂帐,正苦恼。她说前些日子碰到刁奴欺主?,她很害怕希望他过来做几日她的护卫,撑撑场面。
两家是世交,陆明姝又是胞妹的密友,傅凛同意了。作为交换,那段日子陆明姝常带些剑谱和兵书来探望他。
傅凛渐渐发觉陆明姝理解他的志向?,明白他所有的挣扎和痛苦。他越来越发觉她可爱得不像话,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她,越来越觉得从前的自己是个?笨蛋。
有次陆明姝在路上遇劫,他拼死护住了她。她不顾他满身是血,冲上前来抱住他说:“我们成亲吧。”
他也想?,可他不敢。他这样的罪人,配不上全天?下最耀眼?夺目的明珠。
他又一次回绝了她。这次他真的伤了她的心,没法再回头了。
后来前线需要人,他不顾一切去?了。原以为分离会让他把一切淡忘,却不想?越是离她远,越是挂念得紧。实在忍不住,他开?始每月给胞妹写信,不敢提自己想?陆明姝,只是在信里写些在战场发生的事,信的最后会添一句,你与友人近来相处可好?隐晦带过一笔。
他希望胞妹能回信跟他说说陆明姝的事,但他一封回信也没收到。战事结束后,他回了京却听说,楚骁正对陆明姝穷追猛打,两家好事将近。
那晚楚骁去?找她,他也跟去?了。他躲在暗处看她,却被她逮了个?正着。她怒气冲冲走到他身边,扔了一堆信给他。那些信正是他之前每月寄给胞妹的。
“你这个?懦夫!我讨厌你。”她很生气,也很可爱。可爱到他忍不住上前紧拥住了她。
后来他像赶赴前线去?一样,不顾一切求娶了她,努力成为了勉强配得上她的男人。
成亲后,他还发现了一件夫人的小秘密。原来早些年,他在院中收到的那些鼓励他的信,全是夫人用左手写的。
之后用左手写信一事就成了他们夫妻间的情趣。奔赴前线的日子里,傅凛每月都会用左手写情信给夫人,每封信的内容他都记得很深刻。
那封信便是其中之一,那是他在大周与北狄议和之后,写给他夫人的信。信上说的是——
明姝,念你千遍,展信如晤。
大周与北狄议和事毕,不日我将归京。北狄以议和金失窃为由,迫使大周借地十年,此?番屈辱,我等痛心疾首。身为将士未能护国?土周全,实是罪大恶极。
大周国?力日衰,然凛报国?之心,未有一刻改之。惟愿他日,沃城重归,我大周锦绣山河,能繁华如昨,吾愿为此?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荀子微道:“柳尚书的夫人正是傅老的胞妹,两家关系很近。约是陆夫人在家中不慎弄掉了这信,过后这信被来拜访的柳尚书所拾得,柳尚书丢三落四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想?是当?时随手将信放进了衣袖中,本想?归还,但事一多就忘了。”
赵锦繁笑?道:“原是如此?啊。”
荀子微道:“傅凛还说起冯文被尖刀刺中后背的隐秘往事。直言冯文不可能是窃走议和金的贼首,当?然楚骁也不是。”
赵锦繁支起下巴思考道:“那会是谁?”
“我想?我现下大约知道了。”荀子微垂眸凝着她道,“你也知道。”
如果?你没有失忆的话,他在心中道。
子微这句话的意思。
傅凛换好?衣裳出来,朝赵荀二人行过一礼,告罪道:“想?不?到?这信竟闹出这么大风波,老臣实在惭愧。”
赵锦繁笑?道:“哪里?。傅老与夫人鹣鲽情深,实在叫人艳羡。”
提起夫人,傅凛刚毅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柔和之色,随即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议和金失窃一事多年来一直梗在老臣心头。仔细回想?起来,这事应当与北狄人脱不?了干系。”
“当年我们三人一同护送议和金,那晚冯文被北狄人请走品茶,我察觉不?对劲赶忙带着一队人马出去寻他,遇到?了被北狄人追击的他,缠斗一番后?,才从虎穴逃脱。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才知议和金在当夜被窃。”
“恐怕是北狄人故意设局在当夜调走了我与冯文,又逢那会儿楚骁重伤刚愈,身体虚弱。贼匪趁虚而入,盗走了议和金。这个?贼极为熟悉灵州府库和我军部署,显然是自己?人,但?他又与北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时我们心中并非没有怀疑对象,但?……”
赵锦繁道:“但?什么?傅老直说无妨。”
傅凛道:“那人已?经失踪多年,传闻他早就死了。”
“被盗走的议和金至今下落不?明,那么大一笔金子倘若流通或是过境必会留下痕迹,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一毫与此相关的消息。老臣有时会想?,那笔议和金是不?是尚还留在大周?”傅凛摇头道,“不?过这一切也只?是老臣的猜测罢了。”
赵锦繁闻言若有所思。
这桩事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柳尚书为何要将史册上所有记载议和的内容都抹去?
死者已?矣,已?无法?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傅凛推测故友之所以这么做,与他的遭遇有关。
他原本?从戎,心念保家卫国,但?在战场上呆得越久越觉得打仗救不?了大周。于是投身科举,做了文臣,想?要改变大周颓靡的现状。抱着想?要挽救家国的理想?,却等来了前线节节败退,大周被迫议和的消息。
议和金失窃后?,北狄人“震怒”,斥责大周毫无诚意,扬言要卷土重来,血洗边关。那会儿的大周苦战事久矣,早已?千疮百孔,不?得已?只?能妥协,同意将沃城相让于北狄十年。其后?北狄又以各种借口,将借城之期延长至了十四年。
此事于柳尚书是巨大打击,或许是不?愿意承认这屈辱之刻,又或许是期望有人能改写这段屈辱史,所以才抹去了议和的内容。
不?过赵锦繁猜测这事说不?定是她早死的老爹让柳尚书干的,她那皇帝老爹一向好?面子,为了重塑帝威,不?惜花费巨资造天书,兴修天下宫观。向昔日臣服于自己?的北狄示好?议和,是他执政生涯里?最大污点,他必定千方百计想?将其掩盖。
究竟真相如何已?不?得而知。
弄清楚信的事后?,赵锦繁与荀子微离开秋水居。临走前,傅凛意味深长地朝赵锦繁看去,叹了句:“陛下,今年正好?是第十四年。”
赵锦繁抬头望向漆黑天穹之上高挂的圆月,应道:“对。”
从秋水居出来的路上,赵锦繁静默不?语。
荀子微见她脸色显见苍白,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赵锦繁正低头想?事,听见他关切的问话,思绪回笼:“啊?”
四下无人,荀子微低头轻声道:“我记得你月信是这几日。”
赵锦繁抬头,愣道:“啊……嗯。”
手也牵过了,嘴也差点亲了,再装不?清楚彼此底细也没意思。不?过关于月信……她已?经有三个?多月不?曾有过了。
赵锦繁藏在披风下的手,轻轻摸上微有些隆起之势的小腹。
那晚她的长发被汗水浸湿,与孩子父亲的交缠在一起,他一次一次撞进她内里?,让她意乱神迷。
他看着与她纠缠在一起的乌发,往前一挺,问她:“我们这算是结发吗?”她心想?何止是结发,那晚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交融在一起。
更深的羁绊,因?为交融而诞生。
赵锦繁从短暂的回忆里?醒过神来,朝他叹了口气道:“月信未至,只?是方才从秋水居出来,提起沃城,有许多陌生画面涌入脑海,一时思绪纷乱。”
荀子微凝着她,立刻道:“都记起来了?”
赵锦繁扶着额道:“零零碎碎记起来一些,但?很?难将那些片段串联在一起。”
荀子微默了默,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赵锦繁愣道:“您帮我?怎么帮?”
荀子微道:“我研读了一些医经,在一本?古籍上,见上有记载,前朝有位极富盛名的先贤也曾因?头部受创而失去部分记忆,他夫人为使他恢复记忆,便常同他做一些失忆前做过的事,像是带他去见他的旧友,或是带他去从前他喜欢去的地方之类的,想?以此来激他恢复记忆。但一直未见成效,直到?有一次,他温婉贤淑的夫人突然大发雷霆拿起扫帚追着他打,他竟奇迹般恢复了记忆。”
赵锦繁又愣道:“这是什么道理?”
荀子微道:“因?为他失忆前也被夫人这么追着打过一次,对他而言那是极度难忘的画面。古籍上说,重演过往印象深刻之事,也许能促使记忆恢复。”
赵锦繁道:“这样?啊。”也不?知他到?底看了多少与此有关的医经,连这么偏门的古籍都知道。
荀子微道:“或许我们可以一试。”
赵锦繁看着他,笑?道:“朕恢不?恢复记忆,对您很?重要吗?”
“重要。”荀子微道,“很?重要。”
赵锦繁一愣,弥散着花草芬芳的夜风,拂过她耳畔掉出的几缕碎发,撩起丝丝痒意。
月色在庭院撒下一地潋滟光华,荀子微问她:“要试吗?赵臻。”
赵锦繁心一下一下地撞在胸口,仰头告诉他道:“试。”
荀子微笑?了:“好?。”
赵锦繁问:“不?过您打算怎么试?”
荀子微思考了会儿,回道:“我觉得我同你之间发生过许多可能令你难忘的事。我不?确定哪一件让你最难忘,不?如我们……一件一件试。你意下如何?”
赵锦繁微微低头,见芙蓉池畔灯照之处,两尾锦鲤你追我逐继而交缠在一起。她呼吸微乱,往后?退了两步,荀子微又追上了两步。
荀子微问她:“不?敢?”
拙劣的激将法?。赵锦繁笑?道:“敢。”
荀子微眼里?映着她说“敢”时的样?子,道:“那就开始吧。”
赵锦繁微愣:“这么快?”
荀子微道:“嗯。”
赵锦繁问道:“先试哪一件?”
荀子微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你跟我回院,去温泉池,与我一道下水,我们曾经……”
“闭嘴。”赵锦繁别过脸,闷声道,“……这个?我记得,不?必了。”
荀子微“哦”了声,唇边漾开笑?意,继续道:“那你要不?要试试叫我夫……”
赵锦繁立刻打断他道:“这个?也不?必了!我、我记得。”
荀子微又道:“那不?如你同我回房,解我的衣带试试?要解得急一些,急到?扯坏我的衣物?。”
赵锦繁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去捂他的唇,小声道:“仲父!不?许说这个?……”
荀子微垂眼看她:“这个?你也记得,对吗?”
他的气息在赵锦繁手心刮起丝丝痒意,她咬紧唇,对他“嗯”了声。
荀子微捉住她盖在他唇上的手,轻轻挪开,又道:“那你今晚要不?要穿我的衣服入睡?”
赵锦繁别扭道:“这个?也记得。”
荀子微看着她道:“原来陛下已?经记起那么多了。”
赵锦繁瞥他,为了防止他继续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她直言道:“到?我们一起留宿乌留山为止的事,我都记得。”
荀子微道:“好?。”
赵锦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会儿心绪,道:“我们能试点……正经的事吗?”
荀子微道:“我觉得每一件都很?正经,无不?妥之处。”
或许他说得对,这些事当时都是迫于情势而为之,只?是一件件单拎出来讲,莫名就
变了味道。
赵锦繁道:“那继续吧。”
荀子微“嗯”了声,抬眸看她道:“那你现在……到?我怀里?来。”
赵锦繁:“啊?”
荀子微问:“不?过来吗?”
赵锦繁望着她特别的敌人,道:“我若是不?呢?”
“好?吧。如果你不?过来。”荀子微朝她走近,“那我过去。”
话音刚落,他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赵锦繁就这么撞进了他怀里?,很?快听见了他蓬勃的心跳声。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轻轻闭上眼。
荀子微问她:“想?起什么了吗,赵臻?”
赵锦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骗他道:“什么也没想起来?。”
荀子微垂眸,看着怀里眼睫乱颤的人:“是吗?”
“是啊,看来?这么做效果?并不是很好?。”赵锦繁故作镇定地从他怀里出来?,下一瞬又被他重新摁回了胸前。他的心跳声复又重回她耳边。
荀子微跟她说?:“那就再多抱一会儿。”如果?抱一下效果?不佳的话。
赵锦繁轻轻推了推他:“仲父!别……一会儿有人来?了。”
但?荀子微拥得更紧了些,道:“这对你而言或许效果?不佳,但?对我而言效果?甚好?。现在我脑中全都是那夜你冲进我怀里的样子。”
赵锦繁忽拧眉:“我冲……不对,那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荀子微笑问。
一年多前。他们在浮州分别,各自?前往目的地。
看见赵锦繁离去?的背影,荀子微松了口气。与?她在浮州的那段日子,他们之间太过亲密。一切都是因情势所迫,如今他的伤势已大好?,实没必要再继续牵扯下去?。
送走赵锦繁,荀子微接着上路。一路往北而去?,沿途在山脚一座茶棚稍作歇息补给,收拾行?囊的时候,发现赵锦繁离开时忘记将?她的水囊带走了。
这水囊不值什么钱,又占包袱,但?毕竟不是他的所有物,就这么丢了也不妥,他只好?将?水囊挂在腰间贴身带着。
走了一日山道,黄昏时途径一小?镇,原想找间干净的食肆进食,却见沿街有人叫卖糙面窝头。
荀子微想起赵锦繁推着他去?禾高乡求医那会儿,累得不行?停下小?歇时,在路边咬的就是这种干粮,记得当时她一口气吃了两个。
卖糙面窝头的小?贩见他一直往自?个儿这看,上前问了句:“要窝头吗?”
荀子微道:“要两个。”
“好?嘞。”小?贩拿油纸包了两个糙面窝头给他,“您拿好?,小?心烫。”
荀子微从小?贩手中接过糙面窝头,像当时的赵锦繁那样,放进嘴里一咬。这种糙面窝头口感?很粗粝,但?确实充饥。
可他现下有必要放着好?好?的食肆不去?,吃这个充饥吗?荀子微蹙了蹙眉。
夜里他又做了梦,梦里满是意可香的甜腻气味。榻上之人未系束带,单薄的里衣因浸了水而半透,隐见其下白皙柔软的肌肤和婀娜的躯体线条。她衣带半松,只需一挑便能挑开,嘴唇轻张,露出内里水润的唇肉,似夏樱般饱满红润,仿佛只要轻轻一吮,便能沁出香甜汁液……
荀子微自?梦中惊醒,额前尽是克制的汗珠。他抬手取过一旁水囊,仰头饮尽水囊里的水,喘息不止。
那日在水下看清她的身体,实属情非得已。体虚则多梦,正如赵锦繁所言,过些时日就会好?。思及此,他如释重负,刚松了口气,低头看见自?己手上正拿着赵锦繁的水囊,猛然一怔。
这只水囊赵锦繁临行?前还打开喝过。想到方?才自?己贴着水囊口,用力吞咽的样子,他用力闭了闭眼。
很久以后,他缓过神来?,心想好?在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见了。
可惜事与?愿违。次日一早,他在邻近城中补给干粮时,又撞见了赵锦繁。
她正忙着向人打听问路,并未留意到他在身后不远处。她似乎正为问不到路而苦恼,但?……
这又与?他有何干?荀子微从她身上收回视线,默然离去?。
赵锦繁一路打听一路寻,在一所宅邸前停下脚步,她千辛万苦找去?,那座宅邸的主人却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到来?。
入夜,荀子微在乌留山逗留,山上浓雾弥漫,他从包袱里拿出糙面窝头充完饥,正准备闭眼小?憩,忽闻前方?响箭升空,炸开火花。这是他与?赵锦繁约好?的求救信号。赵锦繁遭遇了夜袭。
他睁开眼,抽出腰间软剑,循声奔去?。他确认完所有夜袭者?的方?位,默念了一句。
“找死。”
他很快解决完了夜袭者?,收起剑朝赵锦繁走去?。赵锦繁脸色苍白,扶着树干吐了一地。她试图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狼狈,但?失败了。
荀子微将?腰间水囊递上前,他本意是想将?她的水囊就这么顺势还给她的,但?想到这水囊才刚被他用过不久,“还给你”三个字他怎么也没法若无其事地说?出口,默了默吐出一句:“要水吗?”
她没要,盯着那只水囊看了会儿,眼神微妙。
荒山野岭,危险未知。出于道义与?交易,荀子微决定先护送她下山,再行?上路。
夜里浓雾深重,他们在山上一猎户家中留宿。方才在山上,她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这会儿又饿了。厨房只有些剩米和白菜,他也正好?也想吃点什么,便顺带把她的份也做了。
没想到她那么爱吃他做的东西,吃了一碗又一碗,连吃两碗还嫌不够,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猎户家中的碗比较小。
见她实在不够,荀子微将?自?己未动过的那碗糙饭递给她:“你吃。”
赵锦繁愣了愣:“我吃了您的,那您吃什么?您不是也饿吗?”
荀子微答说?:“在厨房时吃过一些了。”
深夜,他靠在凳子上,听见榻上的赵锦繁闷哼了几声,重新点燃蜡烛,看见她脸上泪痕,怔了怔。问过才知,她月信来?了。
荀子微心想,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一天之内全让他瞧光了,等他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之后,她必定要想方?设法弄死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她月信的问题。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她换上他的干净衣服,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荀子微在外头搓洗昨夜的脏衣,听见声响进了屋,向榻上望去?,道:“你醒了。”
赵锦繁看着他滴水的双手,轻轻“嗯”了声,道:“昨晚劳烦您了。”
“无妨。”荀子微道。他略一抬眼,不经意间瞥见属于他的衣服,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正贴着她白皙皮肉,立刻撇开头去?。
赵锦繁问他:“仲父,我们能否过两天再启程?我实在腹痛。”
荀子微算了算他前往目的地所需的脚程,应道:“行?。”
早膳过后,猎户要下山采买,荀子微问赵锦繁需要些什么?吃的或者?用的,他托猎户一并带来?。
赵锦繁问他:“什么都可以吗?”
荀子微道:“买得到的话。”
赵锦繁道:“那请他买些鱼虾回来?,越新鲜越好?。”
荀子微道:“买这些做什么?”
赵锦繁可怜巴巴地回道:“仲父,有样东西?我垂涎已久,特?别是像现在这种时候,身体虚弱,意志比较脆弱,就愈加抵抗不了它带来?的诱惑,想要得到它。”
她这个语气一听就没好?事,荀子微眼皮一跳:“……什么东西??”
赵锦繁眼巴巴地盯着他道:“您做的鲜味捞饭。”
荀子微一愣,想不到他当初在船上只是随口一提,她竟一直惦记在心。
赵锦繁见他久久未答,紧了紧手心的被单,垂眼笑了笑:“若是不行?便算了。”
“行?。”荀子微道,“但?下不为例。”
他慎重地补了句:“我很忙,没空照顾你的胃。”
赵锦繁连声保证道:“当然当然,我哪能一直劳您大驾呢?”
等猎户将?食材都带来?已接近晌午,他着手处理鱼虾,鱼剔骨,虾去?壳取虾籽,紧接着开始入锅烹制。半个时辰后,赵锦繁终于尝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鲜味捞饭,满足地饱餐了一顿。
用饭过后,她说?了不少恭维他的话,把他的手艺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大周第一马屁精张永见了她,都要为她的口才所拜服,喊她一声:“大师。”
荀子微呵
呵了几声,他太了解赵锦繁了,如果?不是对他有所图谋,她决计不会浪费时间对他说?这么多好?听的话。
果?然到了黄昏时分,她的图谋便败露了。赵锦繁道:“仲父,我见中午还剩不少食材呢,放在那简直暴殄天物,只有您的手艺才不算辱没了那些食材。”
荀子微道:“所以呢?”
赵锦繁小?跑到他身边,冲他笑道:“可不可以请您小?小?地破例一下?”
荀子微看了她许久,拒绝了她得寸进尺的要求。他一惯言出必行?,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赵锦繁应了声:“好?吧。”回到榻上,缩进了被子里,转过身没再看他。
之后他们继续在这间破屋里呆了两日,她没再向他提起过类似的要求。
第三日,她精神好?了许多,也不再喊腹痛了,他们收拾好?行?李下山。下了山到了镇上,荀子微先带赵锦繁去?了成衣铺。
她衣服上的脏污很难洗净,实在不能再穿了,她总不能一直穿他的衣服,不合身且不妥。
成衣铺内,服饰琳琅满目。赵锦繁替自?己挑了两件合身的成衣。临走前,她一直盯着铺门左侧一件浅黄色的外衫看。
荀子微走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抬眸看了眼,这件衣衫的颜色很鲜亮,是他绝对不会碰的那种,但?赵锦繁很喜欢这样的亮色。
“你想要?”他问赵锦繁道。
赵锦繁摇了摇头,抬眼直直地望着他道:“我只是觉得,您穿这个颜色一定特?别好?看。”
荀子微对上她的眼睛,他的心跳因为这句话而快了几分,这种失控的感?觉,让自?诩理智的他,眉心微蹙。
赵锦繁愣了愣道:“您怎么了?”
荀子微淡道:“我想你我之间,并没有亲昵到能关心对方?穿什么的地步。你不觉得,方?才这话说?得有些冒昧吗?”
赵锦繁站在他跟前,收回望向他的眼神,垂眸“嗯”了声:“您说?得对。”
“是我逾矩了。”她笑说?。
第88章
荀子微听?见她说自己逾矩,用?力闭了闭眼。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对她说出那种话。她身上现在还穿着他的衣服,他正是因为关?心她穿什?么?,才带她来了这里。
如果要论逾矩,他比她更逾矩。
好在赵锦繁并未深究这一点。
过后不久,怀刃带着他手下一批精锐赶到镇上与他会合。荀子微将赵锦繁交给怀刃,吩咐妥善照看,确保平安护送她回到浮州后,便?离开了。
赵锦繁站在那望着他,望了很?久,直到他骑着马拐入下个?路口才舍得转身。荀子微拉了拉缰绳,转身回去。
怀刃一行正打?算走,忽见荀子微回了过来,愣了愣。
荀子微朝赵锦繁看了眼,对怀刃道:“走前?忘提了一句,有任何问题,飞鸽传信于我。”
“啊?哦……”怀刃应了声,一脸莫名其妙,大约是觉得这事从来都是默认的,根本不需要特意?交代。
赵锦繁没什?么?要交代他的。荀子微停留片刻后,转身离去。
他此行要穿越一处荒漠戈壁,有很?长?一段路无法补给,离镇前?需备大量干粮,出于便?于携带及易于充饥的考虑,他选择了糙面窝头。补给完干粮,往腰间水囊里装满水后,继续上路。
夜间,他去青州与灵州交界处的驿站歇脚,刚进驿站就?看见一群熟悉面孔。
为首那人走到他跟前?,笑眯眯地朝他道:“仲父,好巧。”
荀子微轻蹙眉心:“你怎在此?”
回浮州不走这条路吧?
赵锦繁眨了眨眼道:“听?闻此处风光极好,我很?感兴趣,便?稍稍绕道前?来见识一二。”
荀子微冷眼看向怀刃一行。
怀刃委屈道:“您不是说陛……他有合理要求,都满足的吗?”
往此处绕行的确耽误不了多久行程,想看风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赵锦繁不像是一个?有如此雅兴的人。
夜里,荀子微清点完行李,朝窗外望去,正见赵锦繁在屋外赏月。他向守在赵锦繁身旁的怀刃丢了个?眼色,怀刃会意?退了下去。
荀子微看向站在他窗下之?人,道:“说吧,来这做什?么??”
赵锦繁笑道:“不是说了吗?来看风光。”她向远处望去:“我从前?来过这里,很?怀念这地的风光。”
远处连绵群山静谧耸立在圆月之?下,再远是层层叠叠的黄土。
荀子微道:“除此之?外呢?”他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赵锦繁仰头对上他的眼睛,道:“我在这附近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想要找回来。”
弄丢的东西?荀子微仔细回想了一阵,并不记得她丢过什?么?,如果一定要算,这几日也就?只有他离开了她。如果她想找回的是……
荀子微低头,见她眼里的渴盼满得快要溢出眼底,呼吸一顿,自心口蔓延开一种未知的麻意?。这种未知的麻意?让他的大脑格外兴奋,比遇见任何强敌都兴奋。
他撇开头去,强压着想上扬的嘴角,对她道:“我很?快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