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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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赵锦繁迎使者王盛归朝的时候,又比如此次科举过后赵锦繁提出实行糊名誊录制的时候……
可能连赵锦繁自?己都忘了他老爹曾经对她的许诺。不仅仅是护她去往议和这一回,而是无论何时何地。
他们这支议和的队伍,一路马不停蹄赶往灵州,期间没?少被北狄人刁难。好在不幸中的万幸,那会?儿北狄王次子萧衍弑父篡位,北狄因突发内乱自?顾不暇,两国几经博弈对垒,总算将议和之?事了结,赵锦繁也得以幸运地平安归来。
离开灵州回京前,楚昂带着?赵锦繁一起去登高,他站在山顶高处,俯瞰山河,对赵锦繁道:“我将来要成为像我爹一样厉害的将军,守护脚下这片土地。”
赵锦繁满脸崇拜,扑闪眼?睫下明亮的大眼?,直直盯着?他:“这个愿望真了不起!你一定?可以的。”
楚昂得意地翘起嘴巴,脸上?冒起两朵害羞的红云。
他知道赵锦繁的一个小秘密。
那次赵锦繁逃跑回来后,发了场高热,他老爹不放心让她身边的那些宫人照看,另找了信赖的医师替她诊治和护理。
赵锦繁吃了药,烧退了闭着?眼?正熟睡。大夫悄悄告诉他老爹:“是个女娃。”
楚昂瞪大了眼?:“女女女女女娃!”
他老爹赶紧把他的嘴给捂死了。他老爹告诉大夫这事切不可外传,大夫说他知道轻重,请国公放心。
屋里赵锦繁发了一身汗,正睡得沉,他老爹走了过去,替她把踢开的
被子轻轻盖上?,盯着?她圆鼓鼓的小脸,道了句:“可爱。”
楚昂道:“我警告你不要打歪主意!”
他立刻被他老爹砸了一脑壳。
“胡说什么呢?臭小子!你老爹我对每个姑娘都那么温柔,上?到八十岁下到一岁一视同仁。”
“对九十岁的姑娘,你就?不温柔了吗?”
“你管我?闭嘴吧。”
“……”
回想起这段过往,楚昂低头轻笑。但没?笑几下,又想起年初那晚言怀真从赵锦繁殿里出来时的样子,脸色猛一沉。
该死的言怀真!
他刚在心里骂完言怀真,言怀真本?人就?朝他和沈谏走了过来。
言怀真问池畔两人:“各位查的结果如何?”
沈谏回道:“议和金被窃一事与老师无关。”
楚昂道:“也不是老头做的。”
言怀真道:“看来只能等陛下与摄政王从傅老那回来再看了。”
楚昂皱眉道:“说起来陛下和表兄怎么还不回来?”
沈谏笑道:“我方才路过傅老所?住的秋水居,并?未见到这二位。”
楚昂道:“那他们去哪了?”
沈谏笑道:“不如在这附近找找,也许就?在呢?”
此刻,假山后。赵锦繁向正搂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打了个口型:“找来了,怎么解决?”
那个男人看上?去很淡定?,向她比了个战术用语,大意是——小场面,很简单。
他轻轻松开赵锦繁,趁前方几人侧目之?时,装作从花园里出来的样子,走向池畔三人。
楚昂见他走来,探头朝他身后望去:“陛下没?同您一起?”
荀子微道:“她很累,先回去休息了。”
沈谏眯眼?:“很累?”做什么了?
荀子微道:“嗯。”你猜。
楚昂道:“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言怀真扫了沈谏与荀子微一眼?,默了默,向荀子微问起信的事。荀子微解释了那封信的由来,以及那封信与傅凛之?间的关系。
简而言之?,是个误会?。
楚昂道:“既然这三人都不是,那窃走议和金的贼首又会?是谁?”
荀子微直言道:“是梁冀。”
沈谏看向荀子微,默了默,道:“梁冀曾在灵州军职,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早年屡立战功,后叛国投诚北狄。如果议和金为他所?窃,倒也解释了为何贼首如此了解灵州府库,又熟悉我军部署和当地地形。以及那位看清贼首真容的将领为何会?在临死前惊呼:‘是你!’以梁冀从前在灵州的名望,没?有将士不认识他。不过他背后是否有被尖刀刺穿的疤痕,就?不得而知了。”
荀子微道:“有。”
楚昂思索道:“不过我听?说此人已失踪多年,这要如何找?”
“死了。”荀子微道,“一年多前,在沃城。”
假山后,赵锦繁微垂眼?眸。
次日清早,昨夜留宿玉泉山庄众臣启程回府。
荀子微站在御辇前,向赵锦繁伸出手道:“陛下,请吧。”
赵锦繁瞥他一眼?,面色如常地将手放在他掌上?,道:“有劳仲父。”
荀子微牵过她的手,扶她上?了御辇。众目睽睽之?下,“父”慈“子”孝。
身为情场老手,身经百战的定?国公楚骁见此摇头笑了几声。
楚昂瞪他:“你笑什么笑?”
定?国公拍了拍楚昂的后脑勺:“傻小子,笨死了!怎么一点也不像我?”
楚昂冷笑道:“幸好不像你,不然容易得病。”
定?国公:“……”
远处,张永看见这父子离心的一幕,啧啧了几声,对身旁沈谏道:“您知道这定?国公父子为何如此不睦吗?”
沈谏笑道:“前阵子你好像提起过这事的。说吧,为何?”
张永道:“有小道消息称定?国公夺走了少将军心爱女子的芳心,少将军因妒生恨。”
沈谏笑道:“这个消息我看有必要透露给君上?。”
张永道:“啊?”
赵锦繁的御辇从两人身旁驶过。
张永朝辇车驶走的方向望了眼?,道:“最?近陛下似乎圆润了许多。”
沈谏“呵”了声,道:“过阵子也许还会?更圆润。”
赵锦繁的御辇回到皇城,荀子微来到御辇前接驾,伸手将陛下从辇上?扶下。
卯时三刻,朝阳的金色辉光撒在含元殿广场外。荀子微与赵锦繁一同前往含元殿早朝。
宽阔的广场中央,荀子微对赵锦繁道:“昨晚那个方法,效果甚佳。我想我们应该多尝试着?重演过往印象深刻之?事。”
赵锦繁清了清嗓子:“啊……嗯。”
荀子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你觉得在哪里试比较合适?”
赵锦繁道:“这还要专门挑地方试吗?”
荀子微“嗯”了声,道:“动静比较大,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
第92章
说到动静大?,赵锦繁不由想起年初那晚从她书房传出的那段琴声?。她的脚踝被孩子父亲摁在琴弦上,琴声?掩盖了她抑制不住的哭腔,身体自然而然瑟缩抖动,手臂勾着孩子父亲的脖颈,指甲落在他宽阔的背上掐出红色月牙印。
脚根拨动出一阵接一阵的琴声?,琴声?磅礴有力,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引领着她奏出别?样的战曲,刺探敌营时轻磨慢挑,找准敌方的弱点,深入敌阵快攻之。赵锦繁这辈子没弹过这样凌乱又狂放的曲子。
对方时不时和她交流曲艺,问她这样好不好,她说不好,他说她骗人,明明好得很,她没法反驳只能从嘴里溢出“嗯”声?。琴声?嘈嘈切切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连成一片,激战在一声?悠长深重的拨弦声?中止戈。琴弦的余颤声?中,她放纵得彻底,搂紧他没放,让属于他的一切涌进?她深处交融。
她想当时她一定是疯了。
“挑哪?你那……还?是我那?”此刻,那个平日看上去比她还?理智,那晚比她还?放肆的男人,正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话?。
含元殿近在眼前,赵锦繁小声?对他道:“此事容后再议,先早朝吧。”
他应了声?:“好。”默了很久,道了声?:“不急。”
早朝过后,赵锦繁撇下他匆匆回了紫宸殿,唤了江清过来诊脉。
江清坐在她榻边,仔细摸着她的脉,道:“一切都好,胎像极稳。”
她说着,看向赵锦繁已显出隆起之势的腹部,叹了口气道:“好在您这胎不算太显怀,现下还?瞒得过去。不过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再过阵子可就遮不住了。”
赵锦繁笑道:“这个我已做好打算。”她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我今天?唤你前来是另有要事相询。”
江清看她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问:“何事?”
赵锦繁凑近她耳旁,说了几句。
江清闻言瞪大?了眼,两颊涨得绯红:“您问这种事做什?么?”
赵锦繁假咳了一声?,道:“你就说行不行。”
江清回道:“您这个月份,可以适当有一些。不过凡事都需有个度,毕竟有孕在身,不好太过激烈。”
赵锦繁了悟地“哦”了声?。看来不好动静太大?。
江清盯着她看了又看,道:“所以您这是知道孩子父亲是哪位了?”
赵锦繁如实答她:“知道。”
尽管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有的那一晚,但从失忆后见到他的第一面,看清他握剑那只手上青筋纹路的那刻起,她就有了答案。
江清实在忍不住,打听了一句:“谁
赵锦繁笑着卖了个关?子:“最不可能的那一位。”
江清想了想,吐出两个字:“楚昂。”
赵锦繁:“……”
过后几日,赵锦繁有意避着不去撩拨荀子微。对方察觉她的疏远,便也没再提起要重演失忆前印象深刻之事。
十四年借城之期将至,距离北狄向大?周归还?沃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北狄派遣使者来京,商议与沃城相关?之事。
北狄王此次派往大?周商谈沃城一事的使者,是位老熟人。之前在大?朝会来过大?周的北狄国师慕真。那会儿?他为护北狄王萧衍安危,与其交换了身份,这次他将会以真实身份前来大?周。
记得此人长了双锐利的长眼,面相看上去略凶,脾性略差,说话?略难听,吃穿用?度比公?主还?讲究,还?有对花粉不耐。
赵锦繁坐在紫宸殿后院的躺椅上,边拿着干草喂兔子,边想着与这位国师有关?的事。
荀子微提着食盒来访。
赵锦繁看着他提着食盒站在院前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他们在乌留山留宿那会儿?,她馋他做的东西,但他告诉她,他很忙没空照顾她的胃。再看看眼前这一食盒精心烹制菜肴,去了油的鲜鸡汤,晶莹碧绿的白灼菜心,剔骨的清炒鱼片……虽家常但每一道都是令她难忘的美?味。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荀子微道。
赵锦繁道:“没什?么。”
也不知道后来她给他下了什?么咒。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们到沃城之后的事,只零星回想起几个片段。
赵锦繁拿勺舀着鸡汤,试探着问道:“我们在沃城有做过什?么印象深刻之事吗?”
地点限定在沃城,应该就不会是什?么动静很大?的事了吧。
荀子微道:“有。”
“我们交吻了。”他陈述道。
赵锦繁闻言手一颤,瓷勺掉落碗中发出哐当一声?。她余光瞥向他轻抿的唇,还?以为他下一句就要说出“要试吗”三个字,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替她码菜。
他不提,赵锦繁也撇过头当做没想到。
用?过膳后,赵锦繁问起:“您对那位北狄国师了解多少?”
荀子微道:“此人极为神秘。只知他擅武,刀法尤为卓绝,通谋略,原本只是北狄军中一名低等武将,后因在北狄王萧衍遇袭时舍命相护,被萧衍提拔到身边随侍。萧衍让他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他完不成的。此人在短短数年间一路高升至国师之位,可见萧衍对其之信赖。如果?说此人有哪一点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是对北狄王萧衍绝对的忠诚。”
赵锦繁若有所思?。
荀子微道:“他此次出使大?周,来者不善。我知沃城于你而言意义非凡,但此人来使大?周,并?非是想如约归还?沃城,抱的恐怕是延长借城期限的心思?。对此,你有何打算?”
赵锦繁道:“朕且再想想。”
荀子微道:“我想这次,我们需要合作。”
赵锦繁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荀子微道:“既如此,明日午后一同集议,请定国公?与太傅等人务必一道前来。”
赵锦繁应道:“成。”
荀子微收起院里的碗筷后,道:“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赵锦繁一愣:“不多留会儿??”
荀子微道:“不了。”
赵锦繁眼睛在他身上打转,蹙眉道:“那么着急走?”
荀子微垂眸:“也没有。”
赵锦繁对上他的眸,道:“前日朕得了些好茶,名曰:锦心春,入口细品,齿间留香,不知仲父可有兴趣一品。”
“好。”荀子微应道。
然后他真的只品了品茶,品完茶走了。
赵锦繁:“……”
入夜,赵锦繁想着沃城之事,辗转难眠。她总觉得那位叫慕真的国师,身上出奇违和,但一时说不出是哪一点。还?有前几日,荀子微口中提到的那位梁冀。一切的答案,似乎都藏在她失去的那段记忆之中。
她从榻上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脑中的片段太零碎,很难拼凑出一整段完整的记忆。
赵锦繁想了想,穿上衣服,去了趟长阳殿。
长阳殿内,灯火通明。
荀子微见她深夜前来:“怎么这时候来?”他轻声?问:“饿了?”
赵锦繁望了眼站在他殿内站着的沈谏张永朱启等人,到嘴边的那句“我们来交吻吧”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朕书房的洒金纸用?尽了,便过来问问您这可有?”
洒金纸?
荀子微蹙眉,他向来不用?这类华而不实之物?,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赵锦繁忙道:“如果?您这也没有,那朕就先告辞了。”
话?毕,她匆匆离开长阳殿。
算了,交吻也不一定有用?。
张永望着赵锦繁匆匆离去的身影,奇怪道:“这紫宸殿的宫人也太不像样子了,要个纸还?需要陛下亲自跑一趟吗?”
次日早朝过后,她着手准备集议之事,将需要的折子都备妥,乘辇车前往宣政殿。
尚未到集议之时,赵锦繁想着在集议前,再理一理思?绪,因此提前了一会儿?过来。大?臣们尚未前来。宣政殿内安静地出奇,守门的宫人向赵锦繁躬身行礼。
赵锦繁迈入殿中,自远望见荀子微正坐在里殿桌案前。他案上放着好些公?文,看上去刚翻阅过。他大?约有些疲惫,此刻正靠在椅上闭眼小憩。
赵锦繁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将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几册公?文捡了起来,放在他桌侧。
此刻里殿无人他闭着眼,平稳地呼吸着。赵锦繁的目光不知怎地就落在了他此刻紧闭的唇上。
她低头细看他的唇瓣,看上去很软,记忆里也很软,伸出手指轻点了点他的唇瓣,果?然很软。她轻叹了一声?,挪开食指,正欲离开,手腕却忽被人扣住。
赵锦繁一惊,荀子微睁开眼对上她的眼睛:“交吻吗?”
赵锦繁舌头打了结:“我、我……”
荀子微道:“我知道你想。”
“我很会。”他道,“要吗?”
“我不想忍了,赵臻。”
赵锦繁眼睫颤得厉害:“可、可是马上就要集……”
她集议的议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吞入口中。
第93章
他仰头?精准地贴上了她的唇,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次一般。他的气息突如其来地侵入,赵锦繁微惊,无处安放的手,抓紧他胸前衣料。他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背,将她往怀里摁。
赵锦繁的身体顺势跌进他怀中,微见隆起之势的小腹与他紧紧相贴。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比亲吻更过的事也跟他做过了,此?刻只是双唇相贴,却生涩到不知所措。他们在唇间追逐,女?儿却在她身体里感受她隐秘不为人知的悸动?。
荀子微盯向她闭合的唇瓣,笑问:“怎么这?么羞?”
赵锦繁抿唇不答。他低头?在她下唇轻轻一吮,熟练地吻开她紧抿的唇,一点一点吻深,碾过她每一寸唇肉,蚕食掉她生涩的怯意。
静谧的里殿,细微的声响在耳边清晰可闻,交缠的水声,他的吞咽声和她凌乱的呼吸声。
集议时辰将至,里殿之外传来几?位大臣的脚步声。
吻正浓,他正要再?进一步,赵锦繁推开他,抬起手背挡在唇前,喘着气跌跌撞撞从他身上下来,意欲结束,但还未及转身,又被他重新摁进怀里。
“你……”她张嘴的那一瞬,他复又吻了进来。
“我忍太久了,赵臻。”他撬开她齿关,深入扫荡,拥着她整个?人,向后退去,直到把她抵到门背上。
他一手扶着她后腰,一手摸上里殿门锁,赵锦繁听见门锁咔嚓落下。里殿之外,权臣派与保皇派难得立场一致,共携议事。
沈谏朝紧闭的里殿望去,道:“君上和陛下在里殿?”
薛太傅点头?道:“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一门之隔,重臣们步履纷至,生人的脚步声激得她浑身不住战栗,他吻得很深,全然不同于第一次的温和与循序渐进。赵锦繁张着唇,舌根被他吮到发麻。他松开她
的唇,喘息片刻后,再?吻,好像吻不够。
赵锦繁断断续续唤出声:“仲……父……”
“嗯,我知道。”不能再?继续了。荀子微克制地松开她的唇,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半刻钟后,两人整理完仪容,从里殿出来,一惯的神色疏离,相互礼遇。在众臣行礼声中,坐上高台。
沈谏留意到高台之上那两人袖摆上相同的折痕,脸一沉。
赵锦繁轻瞥了身旁正襟危坐之人一眼,想起他们在从里殿出来之前,这?个?人对她道:“等集议结束后,我们最好再?补上一吻。”
赵锦繁愣道:“为什?么?”
荀子微回道:“因为当年在沃城,我们连续吻了四次,刚刚我们才吻了三次,还少一次。”
在沃城的那段记忆在方才那个?吻的作用下一点一点涌进脑海,赵锦繁心?想,他竟然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交吻的余韵一阵一阵回荡在她心?头?,赵锦繁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回一年多前,荒漠戈壁之上,那个?因催情香而难熬的夜。
嘴巴很干,想要水,柔软的水,荀子微唇上的水。以往被束带紧束的地方又胀又麻,有?什?么东西无法自控地从她身体往外涌,像是月信但她知道那不是,不疼但很难受。
“赵臻,你需要我吗?”黑暗之中,荀子微问她。
赵锦繁想,她当然需要,很需要他。从香开始发作的那一刻起,她就确定这?一点。以至于当他提出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时,脑袋里挣扎着想了许多别的事,结果说出口的竟然是与他有?关的话。
她总是想要那些不切实?际的怀抱,比如她母妃的,她父皇的,现在又想要他的。总有?一日他们会兵刃相见,哪怕没有?这?一层关系,用他的话来说,他们也没有?亲昵到能够做逾矩之事的地步。
夜很漫长,欲念盘踞在心?头?,久久不肯散去。最难熬那一下,赵锦繁忍不住轻唤了两声“仲父”。
好在夜深他早已睡去,没有?听见。
熬过那股劲后,她身上觉得舒服多了,累意席卷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迷离间她恍惚听见了他练剑的声音,她想她一定是太累听错了,谁会在半夜三更练剑。
次日一早,一切都恢复如常。他们继续赶路,尽管她尽力?装作无事发生,可还是避免不了彼此?尴尬。
由于这?几?日西面刮飓风,危险难行,他们不得不往东边绕行。东行这?条道人烟稀少,这?导致他们常常无法及时补给水和干粮。忍着焦渴连行了一日,入夜时分,停下脚来歇息。
赵锦繁拿着水囊坐到一边。正想喝水,打开水囊却见水囊里的水早已见底。
荀子微把他的水囊递了过来,道:“喝我的。”
离能补给干粮和水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路,这?种?时候也没法计较水囊是谁的问题。赵锦繁接过他递来的水,道了声:“多谢。”
她抬袖擦了擦水囊口,喝完又擦干净了才还他。次日,他的水囊没水了,她也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了他。后来嫌麻烦,也就默认彼此?的水囊,哪只有?水,想喝就随取了。
到了第五日的黄昏,他们终于抵达了沃城。
夜幕下的沃城,灯火辉煌。这座繁华的城邸坐落在扶珠山脚下,是西域中原通路上必经之地,商旅云集,是戈壁上的不夜城。
城门前,站满了北狄士兵,一一盘查过路行人的路引和行李。他们穿着胡服,扮作前往西域,途径沃城歇脚的商旅,顺利入了沃城。守城的北狄官员跟他们比了五根手指,意思是依照北狄人的律法,除拥有?沃城本地户籍的大周人外,其他大周人只能在这?座城中逗留五日,超过五日将会受到驱逐。
赵锦繁深深地望了沃城城门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荀子微轻声道了句:“走吧。”
赵锦繁点头?,跟上他的脚步。他们顺着人流入城,在城中一家客栈安顿。到了客栈赵锦繁总算得以好好沐浴一番,连日来的疲惫在热水漫过身躯那一刻尽消。
她从浴桶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擦尽身上的水,客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门上映出荀子微的身影。
“赵臻。”他在门外唤了一声。这?个?名字是她在浮州做他“夫人”时的化名,用了她的本姓和乳名,他一直叫得很顺口。
赵锦繁匆匆套上外衣,前去开门。吱呀一声,门从里边开启,赵锦繁看?向门外之人,道:“仲父,这?么晚过来,何事?”
荀子微瞥见她未干的乌发和脖颈上的水珠,挪开视线,道:“我需去办私事,要离开几?日,来与你道声别。”
赵锦繁“哦”了声,道:“今晚就去吗?”这?么急。
荀子微道:“嗯。”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交给赵锦繁,道:“欠你的东西,原本早就该给你,稍迟了点。”
赵锦繁从他手里接过匕首。
荀子微道了声:“走了。”话毕,转身离去。
赵锦繁低头?看?了眼他给的匕首,这?把比她原先在浮州卖掉的那把匕首更精致更锋利,刀柄处刻了一个?“臻”字。这?个?“臻”字被刻了两遍,似乎是有?人嫌原先刻的字难看?,又磨掉重刻了一遍。
赵锦繁的目光在刀柄的“臻”字上停留片刻,推门追了出去。
荀子微在廊道尽头?,听见她飞奔而来的脚步声,蓦地回过头?,看?见她乌发在肩旁飘散的样子,微怔。
赵锦繁拿着匕首的手藏在背后,道:“我……送您一程。”
荀子微应了声:“好。”
赵锦繁出来得急,只套了外衣,她抱着胸道:“那您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系个?束带便来。”
荀子微顿了顿,道:“在这?里可以不用系。”
此?地现下隶属于北狄,没有?特许的路引,寻常大周官吏到不了此?地,过往商旅匆匆,都是她从前未曾接触,未来也不会有?机会再?见的人。在这?块陌生而熟悉的土地上,她可以做回她自己。
赵锦繁心?头?生出几?分雀跃,道:“那我就不系了。”
荀子微道:“嗯,反正你系了也不舒服。”
赵锦繁笑容忽一滞,忽然想到某个?难熬的夜,她撞进他怀里,不停地喊,束带太紧,弄得她很不舒服,请他替她解开。
气氛突然间沉默。好一阵沉默过后,赵锦繁送荀子微出了客栈。荀子微牵着马与赵锦繁走在街上。
沃城的街道,入目是此?地三大名物,丝绸、美?酒还有?赌坊。街道四处都铺了彩绸,浓郁的酒香飘荡在街头?巷尾的每一处,赌坊门前人流最多,各色摊贩游走在其间叫卖。
有?卖瓷器的,卖酒的,卖蜂蜜的……最显眼招人的要数那些头?戴大花帽的卖花女?郎,她们身上挂着一束束沙地特有?的花,色彩奇异,香气浓郁。
赵锦繁稍稍多看?了几?眼,附近的卖花女?郎就朝她跑来,问她喜欢什?么花?赵锦繁想挑几?朵带回去,但一时选不出要挑哪种?。
荀子微指了指卖花女?郎左手边的紫色花卉,道:“这?个?。”
赵锦繁愣了愣道:“紫罗兰?”
荀子微道:“生命力?旺盛,和你一样。”
卖花女?郎连忙取了几?束到他手里,荀子微给了卖花女?郎一锭银两,接过花束,递给赵锦繁:“给。”
赵锦繁握住他递来的花。
那位卖花女?郎用蹩脚的汉语笑着恭喜了他们。赵锦繁也不懂她在恭喜什?么,直到听见她解释说:“这?个?花,代表了,永远不变的爱,他,喜欢,你。”
赵锦繁握着花的手颤了颤。
气氛陡然间沉默。彼此?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到了路口,荀子微打破沉默:“就送到这?吧。”
“三天后我就会回来。”他对她道。
他一向言出必行,但那一次他失约了。
中秋将至,天边圆月高?挂。
赵锦繁目送荀子微骑马的?身影消失在沃城街头。她转过身,低头去?看握在手?中的?紫罗兰,心在胸口?砰砰跳了一阵,将花束仔细收了起来?。
她启程回客栈,没走几步,
见有一群人围在赌坊门前。赌坊门前传来?大周人的?哭求声和北狄人的?叫骂声。走近一打听?才知是?有位大周的?卖花郎路过赌坊门前时,不小心冲撞了一位北狄富商。那位北狄富商看上去?很不好惹,身后几名护卫将那位大周卖花郎按压在地,正要狠狠痛打一番。
在北狄人的?地盘,大周人没有反抗的?权力。围观人群中有不少本地大周人,他们或转头或噤声,仿佛已经习惯这样被?欺压的?场景。
赵锦繁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位北狄富商,想了想,从人群中走上前,用流利的?北狄语对那位富商道:“阁下?正要进赌坊揽财,在此见血恐有伤您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