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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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泉夫人家中也做丝绸买卖,和水爷那的人有?过交易,中年妇人认得周泉夫人。但她看不懂赵锦繁到?底意欲何为,犹豫了一会儿后,对赵锦繁道:“稍等片刻。”
话毕,她转身进了里屋。赵锦繁焦急地等待,呼吸微乱。
不过多久,里屋门嘎吱一声从内侧打开,出来的不是方才那位中年妇人,而是一位穿着素色裙衫的女子。
她自门内迈步而来,轻飘飘从嘴里吐出一句:“谁说见过他?”
在看清来人面貌后,她眉心紧蹙,对着挽女子发髻,胸前未系束带的赵锦繁,唤了声:“九……”
赵锦繁没空欣赏眼前人的美貌,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在沃城,顾不上解释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也来不及思考后果,只对眼前人道了句:“帮我。”
对方察觉到?她的急切,应道:“好。”
话毕立刻吩咐手下人按赵锦繁所说的照办。
赵锦繁长舒了一口气。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来得及,眼睛却酸得厉害。她救得了所有?人,却没有?办法救她的……敌人。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丝绸铺,朝扶珠山望去,扶珠山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神思游离间,隔壁酒铺的运酒车从她身前擦肩而过。
几?滴深红色的酒液溅在她衣袖上,她低头望了眼衣袖上的酒渍,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一刻,她脑袋里只有?八个字——
荀子微你?命不该绝。
第97章
荀子微所在的那个山坡下方有个大凹槽,赵锦繁先前?一直不知这个池塘般大小的凹槽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她看见?沾在衣袖上的深红色酒渍,想到那个大凹槽边上也有同样的深红色印记,她恍然明白了,那个大凹槽的作用。
扶珠山上建了很多酿酒厂,沃城的酒香气独特,少不了露天发酵这一道独特的工序,而那个大凹槽正?是?酒液发酵时,用来蓄酒的蓄酒池。
如果这个蓄酒池盛满酒,就相当?于是?一个小池塘。从?机括启动到引燃火药,尚有一段缓冲时间。这一点时间不够荀子微逃离那片被?火药包围的山坡,但足够冲进离他不远的蓄酒池中。
赵锦繁记得他们在浮州那艘商船上遭遇火攻,被?迫跳江逃生。商船承受不了烈焰侵袭,炸裂沉入水底时,他们因为?在水里,而未受太大波及。同样的道理,如果山上爆炸时,他躲进水中,是?不是?能分散掉一些火药炸裂带来的冲击?
到了眼下这种境地?,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只有这个方法还能一试,或许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问题是?,那个蓄酒池空空如也,一点酒也没有,她要怎样才能灌满整个蓄酒池?
赵锦繁转身跑进丝绸铺,问周泉道:“你知道山头那片的蓄酒池是?哪家酒厂的吗?”
周泉一愣,犹豫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赵锦繁急道:“告诉我。”
周泉尴尬道:“那片的酒厂都是?鲁曼家的,鲁曼是?沃城最?大的酒商,就是?那晚在赌场门前?您见?到的那一位。”
赵锦繁道:“立刻带我去?见?他。”
周泉道:“他不会见?您的。”
赵锦繁问:“为?何?”
周泉道:“今日?是?他女儿的生辰,他在老宅那为?女儿庆贺生辰,不见?任何闲杂人等。”
话音刚落,身后穿着素色裙衫的女子,道了句:“未必。”
赵锦繁抬头看向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也来了沃城的她小姑赵若水。
赵若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赵锦繁道:“多谢,那赶紧走吧。”
赵若水吩咐身旁中年妇人去?备车,赵锦繁却?道:“我们骑马去?吧,骑马去?更快。”
姑侄二人骑马上路,路上,赵若水问她:“为?什么这么急?”
赵锦繁来不及解释前?因后果,只道:“着急救人。”
赵若水听见?她说话颤着声,问:“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赵锦繁望向远处漆黑一片的扶珠山,道:“重要,很重要。”
是?一个给了她兔子的人。
两人来到鲁曼老宅,门前?的护卫将两人拦下,阻止她们再进。赵若水用北狄语对门前?的护卫说了什么,护卫立刻转身进了老宅。不过多时,沃城最?大的酒商鲁曼,亲自迎了出来,见?到赵若水又惊又喜,正?想说什么,一抬眼看见?赵若水身后还跟着赵锦繁,眉心一皱:“怎么是?你?”
赵若水不知赵锦繁与?鲁曼有何过节,直接言明来意:“鲁曼你先前?不是?一直想还我人情吗?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鲁曼问道:“怎么还?”
赵若水指了指赵锦繁道:“你问她。”
赵锦繁用北狄语清晰地?表述道:“请你打开酒闸,将你酒厂在扶珠山上的蓄酒池灌满。”
鲁曼听她说完,立刻拒绝了她的请求:“抱歉,我做不到。”
“山上的蓄酒池是?为?发酵酒液所建,只有在适合酿酒的天气酒闸才会被?打开,最?近的天气不适合露天发酵,冒然打开酒闸,把酒灌进蓄酒池,会破坏酒的味道和?品质,那些酒就全废了。这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损失惨重的问题,身为?酒商,实难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好酒被?糟蹋。诚然我欠了若水人情,但我相信若水也不会强人所难,硬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赵锦繁道:“这么做或许能救人性命。”
鲁曼笑了:“救大周人?大周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赵锦繁道:“要怎样你才肯打开酒闸?”
鲁曼道:“怎样都不可能。”说完,他转身欲走。
“等等。”赵锦繁喊住他。
这是?现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如果不争取,那就没有别的路了。
赵锦繁深吸了一口气,对沃城最?大的酒商鲁曼道:“这里是?赌城,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局?”
鲁曼饶有兴致地回头:“哦?”
赵锦繁第一次见到鲁曼就是?在赌坊门前?,赌坊的人对他很熟悉,他是?赌坊的常客,他好赌且好胜,并坚信自己能以小博大。
鲁曼朝她挂在腰间的紫罗兰望了眼,笑道:“可以,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赌法。”
赵锦繁望向扶珠山,道:“我们能快点吗?”
鲁曼道:“当?然,只要你赢了,
酒闸立刻就会开启。”
很快,赵锦繁便明白了,鲁曼这句话的意思。他将赵锦繁带到了老宅后方的酒厂,领她到了酒闸跟前?,对赵锦繁道:“这就是?你要开启的酒闸。”
赵锦繁望着前?方一左一右两个酒闸,问:“哪一个?是?左边这个雕刻着紫罗兰的紫色酒闸,还是?右边印着水波纹的蓝色酒闸?”
鲁曼道:“这就要看你怎么选了,我只能告诉你是?其中一个。你只有一次按下酒闸的机会,如果选对了,扶珠山上的蓄酒池会在一刻钟后灌满。如果不对,那就请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来吧,做出你的选择。上一次你赢了,这一次你还会赢吗?看看上天是?否还眷顾你。”鲁曼对先前?在赌桌上输给赵锦繁一事?耿耿于怀。
赵锦繁站在一紫一篮两道阀门前?,同样的赌局重现在她眼前?。她耗不起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荀子微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小,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只有一半的机会。
赵锦繁走到紫色的酒闸前?,望着其上雕刻的紫罗兰,想到三日?前?与?荀子微分别时的那一幕,心在胸口猛烈地?跳动着。
远处,鲁曼对赵若水道:“这场赌局我赢定了。”
赵若水道:“为?何?”
鲁曼望向赵锦繁一直带着腰间的紫罗兰,道:“我知道她一定会选紫罗兰,人在面临重大抉择时,都会下意识选择自己喜欢和?重视的东西。”
赵若水道:“你说的对,不过……鲁曼,这一回你失算了。”
她指了指赵锦繁的方向。鲁曼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目瞪口呆。
“……”
赵锦繁没有选择紫罗兰。
她赌对了,拉下蓝色酒闸的那一刻,通向扶珠山蓄酒池的阀门开启,甘洌醇香的酒水顺着酒桶流向山上蓄酒池。
一刻钟,荀子微只要再坚持一刻钟。
赵锦繁脱力?地?坐倒在酒闸前?,大口呼吸着。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她闭上眼,笑出声。
赵若水走到她跟前?,问:“这样就能救那个人?”
“能。”赵锦繁笑道,“只要他看见?,他就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等等……
赵锦繁猛地?抬头,望向前?方漆黑一片的扶珠山,深夜接近子时,他身边的灯油早就用尽了,山上没有光,他根本看不见?。
一个半时辰就要到了,这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来不及赶过去?。
赵锦繁冲出酒厂,骑着马朝扶珠山奔去?。
子时的钟声自城中响起,今年的中秋到了。
刹那间,万盏寄托着大周人思乡之情的孔明灯自城中升起,照亮整个沃城乃至扶珠山的上空。
涓涓热泪自赵锦繁眼眶夺出。
荀子微,你的信仰救了你。
子时过后,扶珠山上发出一声巨响,火光照彻整个山麓,北狄官兵立刻出动前?往山麓灭火。
晨曦初露之时,山上大火彻底扑灭,滚落的山石毁掉了不少房屋,但好在无人伤亡。临山的居民因为?水爷高价收丝的缘故,都去?了城中,未受波及。
至于山上的情况,尚且未知。赵锦繁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一切已成定局,无法再改变。
又是?一夜未眠,赵锦繁牵着马,走在沃城长街上。不知不觉来到那天晚上与?荀子微分别的那个路口。
他说好三天会回来,但这一次却?失约了。
赵锦繁从?附近的卖花女郎那,新买了一束紫罗兰,捧在怀中。
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赵锦繁握着花束的手颤了颤,蓦地?循声望去?。看清来人面容,失落地?垂眼。
赵若水的得力?下属从?马车上下来,朝她行了一礼,道:“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赵锦繁应了声:“好。”
她想她是?该向她那位关系不算亲厚的小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从?男人变成女人。好在她有办法能让小姑保守这个秘密。
赵锦繁跟着小姑的得力?下属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她才刚走到院中,屋里的男人闻声立刻冲出房门,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他身上受了伤,衣服上满是?干了的酒渍和?血迹,看上去?很狼狈,但依然不失英俊。
赵锦繁想,他这个人命可真硬。
那个男人静静地?看着她,很久都没说话。
赵锦繁先开了口:“您失约了。”
荀子微道:“嗯。”
赵锦繁原本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在见?到他之后,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默了默道:“您先进去?休息吧。”
荀子微没去?,只凝着她,轻声问道:“我想做一件事?。”
赵锦繁想,他劫后逢生实属不易,便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应了声:“好。”
然后走到她近前?,在她毫无防备之际,低头用力?含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贴上来的那一瞬,赵锦繁一惊,嘴微微一张,就被?他趁势吻了进来。
第98章
湿润温热的触感瞬间填满口腔,赵锦繁睁圆了眼?,心骤然一阵紧缩。他劫后?逢生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她不知该怎么应对,下?意识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没用多少力,却听?见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意识到他身上有伤,赵锦繁的手蓦地从他胸膛挪开。
他伸手捉住她无?所适从的手,与她十指紧紧交握,嘴唇紧贴着?她的,或碾或吮,像沙漠中因缺水而?濒死之人,忽然看见了他赖以生存的水源,拼命攫取她口中的水分。
赵锦繁被吻得快无?法呼吸,向?后?退去,被他一把握住腰带进怀里。
“别走。”他边压着?她的唇边道,声音很轻,低沉且迷离。
不知吻了多久,他才舍得放开她。他抬手摸上她脸庞,喘息着?笑出声。
呼吸声此起?彼伏。没等赵锦繁缓过气来?,他又吻了上来?。赵锦繁仰头承受着?他深切的吻,心脏在胸口无?法控制地猛烈跳动,口中含含糊糊地溢出一声:“仲父……”
荀子?微“嗯”了声:“我在……在亲你。”
“……”赵锦繁脸骤然涨红,张开嘴想呼吸,得到的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别、别亲了。”赵锦繁呼吸凌乱,“仲父……仲……父……”
她越叫他吻得越深,赵锦繁身体越来?越软,她快要抵抗不了他的进犯,失控边缘终于叫出了那两个字:“子?……微……”
他的动作霎时一停。
就在她松了口气时,他猛地又吻了进来?,撕咬啃噬,毫无?章法,像只失控地猛兽一般要将她拆吃入腹,彼此的气息与水分深刻交融在一起?。
赵若水从屋里出来?,想找赵锦繁问清一些事,一推门看见院子?里的那一幕,退回屋里把门重新关上。
“……”
身旁的中年?妇人不解:“怎么了?”
赵若水道:“没什么。”
中年?妇人道:“我方才得了消息,有人在回京的官道上遇到了那个男人,要派人把他捉回来?吗?”
赵若水默了会儿,道:“算了吧。”
中年?妇人问:“不找了?”
赵若水回想起?刚刚推门看到的那一幕,道:“他的确很吸引人,但?也没有到让人情不自禁的地步。”
中年?妇人道:“可他戏耍了您。”
赵若水道:“罢了。”她转身走进里屋,道:“今秋的账册拿给我看看。”
中年?妇人应声道:“是。”
院子?里的两人吻得
不肯停歇,第三个吻结束后?,赵锦繁趴在荀子?微的肩头,大口喘着?气,唇瓣被荀子?微吮得又红又肿,整齐的发髻被他蹭乱了几分,乌发散乱,有几缕贴在汗湿的额前。
她以为结束了,没想到他还吻不够,她才缓过一口气,他又贴了上来?,轻轻含着?赵锦繁被他弄肿的唇瓣。
赵锦繁心里一阵一阵发麻,在木然接受了他三个吻后?,启唇动了动,试着?轻轻地吮了吮他,他忽然闷哼了一声,不像是吃痛。
下?一刻,他反咬了过来?。赵锦繁吃痛,发出细细地一声“嗯”。这声“嗯”像是催开了他身上某道开关,他蓦地打横抱起?她,边吻边往屋里走。
赵锦繁身体忽然悬空,一吓,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他抱着?她推开房门,进了屋,凌乱的脚步踢翻了桌旁的凳子?。
明明没有催情香,不知怎么他们就去了榻上,榻上的丝绸毯被压得满是褶皱。他顺着?她的唇瓣一路往下?,吻到她脖颈处,忽然不动了,头沉沉地压在她肩膀处。
赵锦繁喘息声唤了声:“子?……仲父。”
他没了回应,因为力竭睡了过去。他沉而?缓的呼吸声回荡榻边,发烫的身体渐渐回温。
赵锦繁望着?头顶的房梁,气息逐渐平复。她抿了抿唇,在他沉睡不醒时,伸出手紧紧搂住了他。
好一会儿后?,她松开他,从他身下?起?身。她坐在榻边,抬手替他掖好被子?。
唇角被他咬破的地方隐隐发疼,赵锦繁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理智回笼,回想起?刚刚那些吻,沉沉闭上了眼?。
平复完心绪,赵锦繁整理好散落的乌发和扯乱的衣衫,推门去见赵若水。
赵若水正翻着?账本,听?见敲门声,抬目望去,瞥见赵锦繁红肿的唇,道:“你和那位叙完了?”
赵锦繁顿了顿,道:“嗯。”
赵若水问:“要避子药吗?”
“……”赵锦繁道,“不用,我们……没有……”
赵若水道:“那以后?呢?”
赵锦繁愣了愣。
“我认得他。”赵若水道,“大朝会时坐在你身边那位。”
赵锦繁道:“能否请您保守这个秘密。”
赵若水道:“我无意插手你的私事。”
赵锦繁道:“多谢。”
赵若水清清冷冷地开口道了句:“不必。”
赵锦繁犹豫了会儿,道:“关于那个男人……”
赵若水道:“不提了。”
赵锦繁“哦”了声:“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临走前,赵若水叫住她,命得力下?属端着?只小玉瓶过来?。
赵若水将小玉瓶递到赵锦繁手上,道:“拿着?吧。”
“这是什么?”赵锦繁不解地看着?手上瓶子?,沉甸甸的,掀开盖子?一瞧,见里头装着?数百粒棕色的小药碗。
赵若水道:“避子?丸。”
赵锦繁道:“……我不用。”就算用……也要不了这么多,这得用到猴年?马月才能用完?
赵若水道:“不是给你用的,是给男人用的。”
赵锦繁觉得手上这瓶东西格外烫手,但?在小姑殷切叮嘱下?,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
次日清晨,荀子?微从沉睡中醒了过来?。赵锦繁端着?熬好的伤药进屋,对上他探索的视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夜过去,彼此都清醒了许多。昨日那些乱七八糟的吻,让此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看见对方恢复了清明的眼?睛,赵锦繁抿了抿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药碗端给他,道:“先喝药吧。”
荀子?微接过她端来?的药,视线在她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她唇畔,道:“你的唇……”
“我的唇点了胭脂,但?您放心,出了沃城我会擦掉它?。”赵锦繁立刻接话道。
荀子?微道:“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赵锦繁道:“喝药吧。”
荀子?微“嗯”了声,仰头将药饮尽后?,道:“你的唇上破了个口子?,应该是昨日被我咬破的。”
忽地一室寂静。
赵锦繁脸欲滴血,僵硬地站起?身:“我把药碗拿出去。”
她拿起?药碗,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被人从身后?拥住。
“赵臻。”他拥紧她没让她走,“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对你产生了男女之间才会有的妄念,想这样抱着?你,想吻你,还想和你做更进一步的事。”他道,“和你一样。”
又是一室寂静。
赵锦繁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好半天?后?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荀子?微不解:“没有吗?”
赵锦繁狡辩道:“没有。”
她说?着?“没有”,脑中却浮现起?方才赵若水问她的话。
“鲁曼让我问你,为什么不选雕刻有紫罗兰的那个酒闸?他以为你一定会选那个。”
赵锦繁垂眸,想了想回道:“因为另一个酒闸上的蓝色水波纹看上去代表着?大海,不是有个我们都熟知的故事叫精卫填海吗?”
赵若水道:“精卫填海?”
赵锦繁道:“这个故事说?的不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吗?”
赵若水道:“嗯……确实也能这么解释。”
赵锦繁道:“当时他所面临的处境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我希望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所以就选了那一个酒闸。”
赵若水道:“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
为什么选择了水波纹,而?留下?了紫罗兰。不止是因为想要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还因为……
赵锦繁看向?腰间的紫罗兰。在要决定他生死的那一刻,意识到了他对她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如果紫罗兰代表永远不变的爱,她希望能为他留下?这样的爱。
她以为这会是她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荀子?微听?见她说?“没有”,松开了她,认真道:“那等你有了,我们再做这些。”
赵锦繁逃也似的,从他怀里出来?,脚步凌乱地朝门而?去,慌乱间,一只小药瓶从她衣袖中掉落,骨碌碌滚到荀子?微脚边。
荀子?微俯身捡起?脚边的药瓶,仔细看了看:“这个是?”
赵锦繁愣住,舌头打了结:“这、这这这……”
很快,荀子?微看见了瓶底写着?的一行小字——男用,房事前内服。
“好。”荀子?微应了声。
他边应着“好”,边将装满避子丸药瓶仔细收了起来,问她道:“想什么时候要?”
赵锦繁一阵头皮发麻,无论如何解释,这?瓶药的用途无法改变,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事实也无可否认。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转身逃出屋子。
黄昏,赵锦繁留了告别信给荀子微,随小姑的商队,先行离开了沃城。
也许是?连日来的患难与共让他们有了不一样的羁绊,这?种?羁绊很容易让人冲昏头脑,但时间和距离总会让人清醒过来。
赵锦繁回了浮州,继续完成她的出巡。
近半年的出巡让赵锦繁收获颇丰,见遍了世间百态,这?是?她困在?皇城,裹夹在?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之中永远也体会不到的东西。
荀子微离开沃城后,就?回了京城。出巡在?外,赵锦繁偶尔也能从身边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大多都是?和政事相关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
分别日久,一切不该有的情愫似乎都平静了下来。一切都在?按着赵锦繁事先预想的方?向走?,他们各归各位,各自奔忙,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很踏实,也许还有一些……失落。
一日清晨,她刚往窗台旁的青瓷瓶中新换了一束紫罗兰。福贵捧着一堆信件走?进门来:“这?几日给您寄信的人还真不少?。”
赵锦繁接过福贵手上的那些信,一一翻看,有她小姑从西北寄来问候她近况的,有子野打完胜仗过来报喜的,有太傅寄来叮嘱她出巡期间不可虚度光阴的……
还有一封从京城寄给赵臻的信。赵锦繁拿信的手一顿,缓缓展开信纸。
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我想你?。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收到那封寄给赵臻的信之后的事,她不太想的起来了。
此刻皇城宣政殿内,给她寄信的人正?在?她身旁正?襟危坐,靠近仔细看,他唇上还留有方?才和她激吻时的印子。
正?在?集议中,赵锦繁把与朝政无关的心思暂且收下。
离北狄人借城的期限越来越近,过不了几日,北狄国师慕真即将到京。
在?场众人心中明了,北狄人必然不肯如约归还沃城,也不知道到时会耍什么花招?如若两方?僵持不下,免不了要动武。西北那边需提前做好布防和开战的准备。
话虽如此,赵锦繁还是?希望
能以不见血的手段达成目的。
荀子微也是?一样的意思。
不过要怎么办才能在?不见血的情况下,顺利让北狄人将沃城奉还呢?这?实在?是?个难题。
薛太傅道:“还有一事,此次收复沃城派谁为主使?与北狄人交手?”
平日上阵没他影,遇事习惯退三分的张永躬身上前一步道:“臣请愿出使?。”
张永为人圆滑,行事有度,的确是?与北狄人斡旋的一把好手,但如果能在?此之上再多添几分心细如发便更?好了。
沈谏道:“还是?臣去吧。”
殿内众人商议过后,主使?定下了沈谏。至于随行的副使?,需要一名?熟知北狄内政,地形,风俗等等的北狄通。数月前从北狄出使?归来的王盛最合适不过。
收复沃城的事宜,一件接一件地定下,尽管在?场诸臣平日因政见与立场不同多有摩擦,势同水火,但在?此事上,诸人皆摒弃前嫌,齐心协力?,但求国土重归。
这?场集议到入夜才结束,众臣三三两两从宣政殿里出来。荀子微走?到赵锦繁身边,正?想说什么,身后沈谏叫住了他,似乎有要事相商。
赵锦繁也被薛太傅等人拉走?叙话,薛太傅爱短话长说是?老?毛病,等他絮叨完已?是?一个时辰后。赵锦繁命人送走?他老?人家和几位保皇派重臣后,回了紫宸殿。
在?浴池沐浴完,刚换上里衣,乌发还未干,如意进来禀报说:“摄政王有要事寻您,请您去书房相商。”
赵锦繁套上外衫,去了书房。书房昏暗一片,赵锦繁微微皱眉,不是?有要事相商,怎么没点灯?
她伸手推开书房门,刚推开一条门缝,就?被里边的人伸手捉住,猛地拉进屋里,扣入怀中。没等她开口,他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交错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房格外清晰。
“这?就?是?……唔……您说的……嗯……要事?”
“嗯。”
她才想起集议前,他说过要在?集议后再补上一吻。他还真是一如既往言出必行。
吻了好一阵后,荀子微才舍得放开。
方?才集议之上,定国公与傅老提到开战的问题。
缓过一口气后,赵锦繁点燃了书房的灯火,和他一起坐在?书案前看西北布防图。
荀子微提笔在西北布防图上将灵州北路圈了出来,道:“过去,沃城隶属于灵州。北狄意欲阻挠大周前去收复沃城,这?块地方?是?重点,灵州北路易攻难守,北狄人十有八//九会在此地设伏。”
他圈出的地方?正?是?昔年荀老?将军牺牲的地方?。赵锦繁默了默,仰头朝他看去。
他见她仰头朝他看来,轻叹了一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专心。”
赵锦繁:“……”到底是?谁不专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等他们大致过了一遍西北布防图,已?经夜深,外头暴雨如注,不好行路。
荀子微看了眼窗外的雨,问了句:“今晚,我能留宿吗?”
赵锦繁应道:“嗯,我一会儿吩咐如意收拾间房给您。”
荀子微从身后抱住她:“我们睡一起。”
赵锦繁:“……”
荀子微道:“不做什么,只是?一起休息。”
看在?肚子里女儿的面上,赵锦繁没有拒绝。深夜,支走?身边宫人后,他跟着她一起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