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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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繁吹熄了寝殿的灯火,坐在?床边解开衣扣。身旁之人解下腰封,褪去外衣后,安静地躺在?她身侧。
夜色深沉,赵锦繁想着收复沃城的事,难以入眠。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隐隐生出几许不安。
黑暗中,躺在?她身侧的人转了过来,抬臂将她搂进怀中:“睡了。”
他的体温贴着轻薄的里衣传来,让人莫名?安定。赵锦繁紧皱的眉心松懈了下来,缓缓闭上眼:“嗯。”
但没过多久,她睁开眼,眉心复又蹙了起来。她发觉他身上某处紧贴着她的地方?起了很大的变化,硌得她浑身一僵。
雨水打湿的长夜掩下彼此隐秘的情愫。
五日后,北狄国师慕真抵达京城。他还是?那副用鼻子看人的老?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他此次前来,只要求与赵锦繁面谈,说是?北狄王的意思。
赵锦繁在?麟德殿单独设宴款待这?位远道而来的使?者。宴上特?意备了他喜爱的炙羊肉配梅子酱。
慕真盯着宴桌上的炙羊肉配梅子酱,锐利的长眼微眯,道:“陛下对臣的喜好,甚是?了解。”
赵锦繁笑?道:“那是?自然。”
不多时,慕真吩咐手下人抬上来几只箱子。打开箱子,里头皆是?黄金和珠宝。他道:“这?是?我王的诚意。明人不说暗话,臣此次前来是?带了我王的意思,希望大周能延长借城期限。”
赵锦繁神色一凛,道:“这?可不行。”
慕真道:“大周陛下先别急着拒绝。我王还有一句话让臣带给陛下您。”
赵锦繁抬眼:“嗯?”
慕真朝身后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几人立刻退出殿外。赵锦繁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侍先行出殿等候。
殿内只剩下慕真与赵锦繁二人。慕真开口道:“三个月前,陛下在?大朝会上的手段令我王刮目相看。我王对陛下多方?探查,意外得知了陛下的秘密。这?个秘密实在?让我王惊叹,他说如果这?个秘密被揭开,陛下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般安稳地坐在?这?帝位上了。”
“所以,他请陛下好好考虑,延长借城期限一事。”
赵锦繁笑?了声:“请你?回复北狄王,就?说——”
“朕拒绝延长借城期限。”
赵锦繁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慕真自觉在气势上输了三分。
慕真脸色不好看,却还是笑着,对赵锦繁道:“那就?请陛下?拭目以待。”
谈话不欢而散。
听说他之后?还去?找了荀子微,说只要荀子微同?意延长?借城期限,北狄必定?能保他得偿所愿,登上帝位,结果被?荀子微狠狠甩了一顿脸,丢下?一句:“我想做什么,从来不需要北狄任何?帮助,以及在这件事上,陛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慕真略带讽意的笑了声,道:“你们还真是齐心。”
次日,大周与北狄又进行了二次对谈,两国重臣齐聚宣政殿,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北狄王前段时日刚拿下?邻国一座城池,威势正盛,想借着威势继续拿下?沃城。但无论北狄人如?何?威逼利诱,大周不依不饶,绝不妥协半分。
先前大朝会时,北狄王萧衍曾承诺二十年内只要他还是北狄的王上,就?绝不进犯大周一寸领土。不仅仅是因为?迫于内斗,不得不妥协。北狄王萧衍苦心经营多年,一心欲使北狄摆脱“野蛮”之称,向大国学制,商贸互通,学者?交流,是必经之途。权衡利弊过后?,他认为?这么做对现阶段的北狄而言未必不好,因此才在大朝会时作出了那番承诺。
但沃城是个特例。因为?按照十四年前的议和条约,此刻的沃城仍然隶属于北狄。北狄虽承诺不进犯大周领地,但有权出兵维护北狄领土。这意味着,在收复沃城一事上,大周不得不考虑开战的问题。
连着数日谈判下?来,两方僵持不下?,北狄人未讨到半点好。双方协议过后?,决定?在三日后?进行最后?一场谈判。
谈判前夜,荀子微在长?阳殿为?赵锦繁备了丰盛的晚膳。
赵锦繁坐在她惯常坐的那张藤椅上,望着眼?前满桌的菜肴出神?。
荀子微坐在她对面,边替她码菜边问:“怎么了?”
赵锦繁垂眸道:“我只是想起先前陈守义一案,你我吃的那顿散伙饭,
也是像这样丰盛。”
荀子微笑道:“是因为?你最近食欲很好,才多做了些。”
赵锦繁抬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捂住胸口皱起眉,看起来很不舒服。
荀子微笑容一滞,放下?筷子,大步急走到她身边,刚俯下?身,还没来得及查看她怎么了,就?被?她仰头亲了口。
荀子微一愣,见她弯眼?笑看着他,才知自己又上当了,为?了惩罚这个骗子,他反吻了回去?。
赵锦繁闭上眼?,圈住他脖颈,启唇回应了他温柔的吻。绵长?的一吻毕,荀子微尚在喘息,她又吻了上来,生涩地贴着他的唇吮咬。
荀子微总觉得她今夜主动得反常。
赵锦繁边吻他边道:“明日一切由我做主,您莫要插手。”
荀子微领会到了枕边风的威力,应道:“好。”
他发现好像无需任何?理?由,他理?所当然地相信她能处理?得很妥当。
翌日,两国重臣再次齐聚宣政殿,进行最后?的谈判。谈判的结果也一如?先前所料,双方互不退让。
慕真放下?狠话:“既然大周执意不肯延长?借城期限,我北狄也不会再客气。”意思是说,北狄已经摆足了诚意,先礼后?兵,软的不行那便只好来硬的了。
赵锦繁道:“如?果北狄执意如?此,我大周亦奉陪到底。”意思是如?果北狄真要动武,大周也不带怕的。
慕真道:“陛下?真不再仔细思量一二?”
赵锦繁回道:“倘使今岁朕未能收复沃城,何?以向大周千千万万百姓交代?又有何?脸面使百姓信服?”
慕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
夜里?,宫里?为?慕真设下?了送别宴,尽管彼此未谈拢,但大周依旧尽显大国风度,礼待贵宾。
只不过这位贵宾很不给面子,迟迟未列席,就?在席间众臣以为?慕真不会出席送别宴时,他姗姗来迟。来时还带来了北狄王献给赵锦繁的大礼。
慕真脸上挂着违和地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来:“此次来周,你我两国虽未谈拢,但我王十分钦佩大周陛下?的勇气与果敢,命我为?陛下?奉上这条百鸟朝凤裙。此裙采百鸟羽毛织成?,颜色鲜艳,日照流光,精美无比,还望陛下?喜欢。”
酒宴上,笙歌忽止。在坐众臣看着北狄王送给赵锦繁的大礼,面面相觑。
北狄王送陛下女裙。
薛太傅当即站起来道:“陛下尚未纳妃,北狄王此礼送得未免过早。”
慕真却道:“我王说了,这份礼只是送给陛下?的。”
“荒唐,陛下?堂堂男儿要什么女裙。”
“北狄王此举岂非羞辱我大周!”
慕真道:“我王并非想羞辱大周,送陛下?此裙,仅因陛下?合适。”
席间众臣闻言惊怒,惊怒过后渐渐缓过神来,想到了什么,顿时一静,齐齐朝高台之上望去?。
如?果不是为?了羞辱大周,那么合适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陛下?本来就?是位女子。
慕真看向赵锦繁道:“不知这份大礼陛下?可否满意?”就?像在问她,你敢认吗?
赵锦繁在沉默中抬眼?,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她没有辩驳,没有撕扯,平静地开口道:“请你转告北狄王,这份礼朕收下?了。”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岂有此理?,这、这成?何?体统啊!”
赵锦繁静静地听着方才还与她齐心一致对外的大臣们一改嘴脸出声质疑。
慕真不忘添一把火,道:“女子为?帝,出了如?此有违伦理?纲常之事,你们大周还有没有王法?”
众臣交头接耳,一句句质疑声中,有人朗声道:“大周没有女子不能为?帝的法令,亦没有哪条法令规定?女子不能扮作男装。”
慕真朝说话人望去?,见此人眉目浓深,面容冷肃,正是对大周法令细数家珍,从前任大理?寺卿一职的言怀真。
慕真闻言一笑:“此事说到底是大周的‘家务事’,我王无意插手。礼,臣已经送到了,先行告辞。”话毕他行过一礼,带着一众北狄使臣离殿。
这场宴后?,昔年叶贵妃拿公主假充皇子之事败露。与此事有关?的两位当事人先帝与叶贵妃都早已身故,最急的莫过于赵氏宗亲。
“赵九这皇位肯定?是坐不成?了,成?王世子早就?不在了,我看不如?让昭王之子继位?”
“你想让谁坐就?让谁坐,你以为?你是谁,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你肯,信王肯吗?赵氏出了这种骇人听闻之事,这可是他打压赵氏登极的最好机会,他会就?这样放过?”
“骇人听闻倒也不算……前朝不是也曾出过女帝吗?只不过大周从未有过先例……”
“哎,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败露!”比起皇帝是男是女,他们更在意坐在皇位上的是不是赵氏中人。如?果坐在皇位之上的不再是赵氏中人,他们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不复存在。
正在此时,某位刚从西北回来的皇亲开口道:“稚子无辜,女扮男装原非她本意,犯错之人皆已故去?。这个皇位本也不是她想坐才坐的,当初她被?架在那副田地,迫于无奈坐上了帝位。今日她之所以败露说到底是因为?不肯受北狄胁迫,延长?借城期限。我赵氏子弟皆是忠义之辈,若她因一己之私弃城割让土地,我赵氏有何?颜面再面对天下?百姓?北狄拿捏了我赵氏私密,今日只借一城,来日未必不会要十城,若真如?此,就?算没有信王,我赵氏照样坐不稳皇位。她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大周万千黎民,何?错之有?”
“问题不是她错没错,而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那位从西北回来的皇亲道:“当然是该鼎力支持她继续为?帝了。既然她一没触犯法令,二无过错,开个先例又如?何??信王虎视眈眈,难道诸位以为?现在的赵氏还有别条路能选吗?这不光是为?了她,更是为?了诸位和诸位子孙的未来。”
“呵,若水,你这么为?她说话,她许了你不少好处吧?”
“当然。不止我,她也会给诸位该有的好处。怎么说诸位?”
“也只能听你的了。”
“我们是好说服,可别人呢?远的不说,就?说该如?何?堵住百姓悠悠众口。”
“前朝那位女帝登顶之时,不是也有不少文人墨客称,那个大逆不道的女子会被?天下?百姓的唾沫给淹死吗?可她不仅寿终正寝,还缔造了一代盛世。百姓所求是生计,是安稳,是富足,是过好日子。赵九与北狄人重新立契,与乌连诸国互通商贸,推行糊名誊录制,停修天下?宫观,桩桩件件都是利民的好事。她少不得要被?人编排些难听的话,但这些流言蜚语未必就?能动摇她的帝位。”
“百姓尚能应付,但那些从前支持赵氏的老臣,怕是都寒了心。”
正说着,前头派去?打探消息的亲信着急跑了进来。
“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没有?”
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定?、定?国公调在京城的人马,眼?下?全部聚在了皇城外。”
“完了,这下?完了,定?是因此事惹怒了这些老臣。”
来人道:“不、不是。”
“嗯?”
“定?国公与城门?外的大军只留了一句话。”
“什么话?”
“忠义军誓死护卫陛下?!”
京城,明月楼。
慕真坐在观景台上,自下?俯瞰灯火通明的皇城。
说来也巧,北狄王在大朝会上被?摆了一道,直觉这位过去?被?人称为?草包的陛下?是位不可忽视的强敌,派人对其详加打探,意外追查到了一位被?放出宫的宫人。
这位宫人过去?曾在那位陛下?的母亲叶氏身边伺候,贴身多年无意间刺探到了主子的秘密。她不想惹祸上身,又看在从前叶氏对其不薄的份上,一直三缄其口。直到被?北狄王扣留,用了些手段撬开了她的嘴。
得了这个秘密,不禁让萧衍感叹,真是天助他也。他用这个秘密威胁大周皇帝延长?借城期限,如?果成?了那自然好,如?若不成?,那就?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他乐见大
周内乱,越乱越好。大周人斗得自顾不暇,沃城也更好取些。
明月楼观景台内,随慕真一同?前来的北狄使者?,道:“方才来人通报,说皇城那的局面已经稳住了,情况似乎和我们事先想得不太一样。”
慕真悠然饮茶,笑了声道:“急什么?好戏才正要开场。”
那位陛下?能稳住所有人,唯独稳不了信王。一个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自己信仰,到死也要坚持自己信念的人,那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如?何?会放弃?
皇城城楼之上,赵锦繁靠在城墙边眺望远处万千灯火。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转过头去?,看向来人,笑道:“您来了。”
月色下?,荀子微看着城楼上的风吹开她披散在肩上的乌发,道了声:“嗯。”
赵锦繁道:“如?果您要夺位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荀子微道:“你说的不错。”
赵锦繁道:“你会放弃你的信仰吗?”
荀子微如?实答道:“不会。”
赵锦繁问他:“打算怎么做?”
荀子微道:“很矛盾。这个时候我应该开心时机来了,但并没有。我在想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是不是比你更合适?答案是未必。这个想法很危险,因为?它的存在与我所坚持的信念相悖。”
赵锦繁撩开耳旁的长?发,对上他的视线,道:“我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
荀子微:“嗯?”
赵锦繁抬眼?望向月色下?的群山万田,道:“我想要海清河晏,想要锦绣山河,想要国富民安,想要繁华盛世,想要大周成?为?这四海八方最好的土地。这是我想要做的,也是你的信仰。所以……”
她凝着荀子微,告诉他:“荀子微,如?果你的信仰无法改变,那就?让我来成?为?你的信仰。”
一瞬,仿佛周遭无声。荀子微只能听见自己心在猛烈跳动,大概是因为?从来无人对他说过那样大胆的话。
很久以后?,他对着站在月色下?耀眼?的她,道了声:“好。”
听见这声“好”,赵锦繁弯眉笑了开来:“告诉你个秘密。”
荀子微:“嗯?”
赵锦繁道:“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我也做了要尽快公开女身的打算。”
荀子微不解道:“为?何??”这么急?这不像她一惯求稳的行事作风。
“因为?我希望我的……”她顿了顿,拉过荀子微的大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改口道,“我们的女儿能光明正大来到这个世上。”
第101章
荀子微的手隔着轻薄的衣料贴在她小腹上,感受到那里?微微隆起了一团,她说里?面?有他们的女儿。
今夜的皇城格外热闹,沈谏站在城楼之下,远望着城楼上的两道人影。身旁张永时不时报给他城楼上两人的动向。
“这陛下在说什么呢?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诶,怎么她一说完,君上就愣在那一动不动了!”
“笑了笑了,两个人都笑了,看来陛下告诉了他一桩大喜事,你看他都笑成什么样了。”
沈谏瞥了张永一眼,扯了扯嘴角道:“闭嘴,我有眼睛。”
张永识趣地闭上嘴。
定国公楚骁骑着马幽幽经过,抬头朝城楼上望了眼,摇头笑了笑。看来他们陛下这皇位且还有的坐。
远处城楼上,荀子微蹲下身去,耳朵贴在赵锦繁小腹上。
赵锦繁问他:“这是做什么呢?”
荀子微扬唇:“听听她。”
赵锦繁垂眸看着他,脸上热热的,问:“听出什么了吗?”
荀子微答道:“听出她娘亲饿了。”
赵锦繁脸颊微红,晚宴出了事,她都没怎么好好吃,一直挨到现在,是有些饿了。
荀子微站起身,光明?正大牵过她的手,道:“走吧。回长阳殿,我做给你吃。”
赵锦繁握住他温热的手掌,发觉他手心?略微有些发颤。
“赵臻。”荀子微突然?唤她。
赵锦繁应道:“嗯。”
荀子微道:“我在紧张。”
赵锦繁笑道:“看出来了。”他一惯遇事冷静,今夜却有些反常。
荀子微低头看着她被衣料遮起的肚子。那晚她接受了他,他们有了更深刻的关系。事前他服了避子丸,那瓶避子丸药效极好,鲜见失效。次日晨起时,因为放纵了太多回,她有些红肿。里?面?的东西积着出不来,让她不适得满脸通红。
他怕她难受,抱着她去浴池,洗去身上汗水,或按压小腹或用指推挤,很久之后,他替她洗净,抱着不便于行的她回了寝殿,上完去肿的药才离去。结束集议过后,去了紫宸殿看她,看见她为了稳妥起见,又?补了一碗避子药。
药渣他请信任的医师看过,很烈的避子药,好在里?头加了温补的药材,对身体无太大损伤。她不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女子,避子药对她来说是最理智的选择。
后来她摔下了马,重伤昏迷,他没有去想,他们之前还可能会留下一个女儿。他急赶回京,见她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忘记了他们所有的过往。
夜里?,荀子微在紫宸殿留宿。他坐在榻边,盯着赵锦繁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了又?看,抬手在上面?轻柔而珍重地摸了摸。
赵锦繁问他:“是什么感觉?”
荀子微说:“很不可思议。”
他撩开她轻薄的里?衣,低头在她白皙的肚皮上亲了亲。这里?有他和赵臻的女儿。荀子微温热的唇贴在被女儿撑得微隆的小腹上,赵锦繁略略一颤。荀子微仰头向上凑去,含住了她红润饱满的唇,吻得她气息凌乱地唤:“仲父……”
“赵臻,叫我的名字。”
“子……微……”
“在。”
“子、子……微……子微……”
夜色深沉,他摸着他们的女儿,伏在她肩头缓着气,未敢继续乱来。初为人父的他尚有些无措,夜很长,赵锦繁卧进他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
京城,明?月楼。
慕真坐在观景台边,朝皇城望去,打了个哈欠,问身边人道:“信王那还没有动静吗?”
坐在他身边另一位北狄使?臣回道:“没有。”
慕真:“……”
次日卯时,皇城各处沐浴在晨曦之中。荀子微刚穿戴好衣冠,见他的信仰醒了,低头亲了她。
昨日那场动乱好似并未给皇城带来影响,一切照旧。
对于信王为何没有行动的理由众说纷纭,没个定论?。放弃帝位是不可能的,最贴切的说法是,眼下正是收复沃城的关键时期,信王深明?大义,不希望因为大周内斗而使?北狄有可趁之机。
早朝之时,赵锦繁第一次卸下违和的妆容,以本来面?貌示人。站在含元殿内的众臣,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她动人心?魄的美丽。
尤其是那点红唇,未施口脂嫣红而饱满,有种?独特的风韵。赵锦繁余光扫过那个男人,想到自己这红润微肿的唇是由何而来,唇微抿了抿。
当?然?早朝之上,众臣感受到的不仅仅只有她的美,还有言之有物的谈吐,和凛然?摄人的气势。褪去厚茧,露出新貌。
早朝过后,北狄国师慕真在鸿胪寺官员相送下灰溜溜地走了。他离京之前,还特意去拜见了赵锦繁,留下了一句:“我们会再见的,陛下。”
赵锦繁笑着回道:“当然?。”
下朝后,初为人父的荀子微,亲自去了趟御医局见江清。
江清看见荀子微来,一阵胆战心?惊,还以为他又?要看赵锦繁的脉案,却听他问:“照顾孕妇要看哪些医书?”
这句话把江清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怕是信王猜到赵锦繁怀孕了,故意试探她,假笑着道:“您、您问这个做什么?”
荀子微道:“你不是知?道吗?”
江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啊?”
荀子微发自内心?地笑道:“我要做父亲了。”
他要做父亲了……做父亲了?做父亲了!
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江清大怔,有那么一瞬感到灵魂出窍到了天外,好半天后回过神来。是他吗?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不是楚昂来着吗?
完了!上次她随徐御医外出去军营例行为那些功臣老将出诊时,偶然?碰到了楚昂,还多嘴了一句:“少将军最近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好事将近。”
要是他知?道……江清不敢想那个画面?会有多惨烈。
荀子微问江清要了些跟怀妊有关的医书,又?把列好的菜谱给她看了,问:“你看饮食上有何要注意的吗?”
江清愣了愣,接过他手上厚厚一叠的菜谱,仔细看了看,回道:“这都挺好的。”看得出花了许多心?思。
荀子微满意道:“那就好。”
江清对赵锦繁由衷叹服,到底是怎样才能让一个一心?谋反的大反臣,为她洗手作羹汤的?
临走前,他还对江清道了句:“劳你为她做这些,多谢。”
江清整个人都是懵的,连忙道:“……不敢不敢,这些都是微臣应尽之责。”
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让人欢喜。
“恭喜您喜得贵女。”江清由衷道。
荀子微眉眼舒展,笑了开来。
这日夜间,荀子微和赵锦繁靠在一张榻上。
赵锦繁朝他看去,见他正专注在看一本与怀妊有关的医经。
“赵臻。”荀子微忽唤了她一声。
赵锦繁应道:“嗯。”
荀子微道:“这本医经上说怀孕之时,你也许会变得很想要我。”
赵锦繁:“……”
荀子微问:“你有吗?”
赵锦繁有一种?想要把他嘴巴缝上的冲动,道:“我……没有。”
荀子微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赵锦繁咬着牙道:“没有。”
荀子微道:“可是我记得,昨天你……”
赵锦繁身体力行用嘴堵住了他接下去的话,但她很快就后悔了,这给了他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你果然?很想。”
“不是,不……唔……”
嘴巴被他堵到发麻,赵锦繁趁他换气的间隙,道:“仲父,夜深了,该入眠了。”
荀子微“嗯”了声,吹熄了烛火,躺在她身侧,如往常一般拥着她入眠。
夜悄然?寂静,赵锦繁在他怀中睁着眼,睡意全无。身旁人的气息一下一下打在她耳侧,她抿着唇,紧了紧手心?丝绸毯。
黑暗中,他察觉到她的变化?,唇贴上她的背颈:“赵臻,医书上说可以。”
他抬手抚上她的小腹:“你想知?道我们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吗?”
第102章
赵锦繁没?应,他用指在熟悉的通道内侧抽了抽。赵锦繁睁圆了眼,倒抽了一口凉气,片刻后张嘴呼出了声。
“你看,你很想知道。”荀子微把那只手放在她眼前。
夜色幽深,廊道上幽暗的灯火透过?屋窗,赵锦繁在昏暗光线下?看清他手上晶莹,眼睫抖得厉害。还没?缓过?气来,忽觉腹下?一凉,她低头看去,惊呼一声:“仲父!”
赵锦繁弓起身,双手抓紧绸毯,瞳仁里映出缓慢晃动的幔帐,慢得磨人。这不是在记忆里,而是真实可?触的,身体?一阵接一阵地瑟缩,像被?有力?的烈风所侵袭。
过?往的记忆随那道有力?的风一起涌入她脑海,将所有缺失的空隙全部填满。
那是在她离开沃城的百余天后。
就在她以为他们各归各位,不会再有任何越界的交集时,她收到了他从京城寄来的信。
这是数月来,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他用的信封是和公文急件一致的。赵锦繁急忙拆开信封,从中取出折叠的信纸。这似乎不是一封公文急件,她拿信的手顿了顿,缓缓展开信纸,看见偌大的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我想你。
信纸“啪嗒”一声从她手上掉落。福贵朝她望去:“您怎么了?”
“没?什么。”赵锦繁装作若无其事,俯身将掉在地上的信纸捡起来收好?。夜间,她辗转反侧,连日来压抑的情愫在那三个字的催化下?决堤,心底升起隐秘的欢喜。
她从榻上起身,小跑到桌案前,提笔想写点?什么回给他。想了很久,只写下?了“我也”两个字。她搁笔想去找信封把信装起来,抬眼却看见了挂在正前方的衮衣冠冕。好?半天后,她垂下?眼,将捏在手里的信纸藏了起来。
她没?有给他回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再寄信给她。日子又恢复到了往日平静,直到回京的日子将近。即将与他重?逢,她有些忐忑,担心再见面时彼此会尴尬,或许还有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出巡的队伍很快回了皇城,到了真再见的时刻,她发现自己?想多了。荀子微看上去很淡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无措和……热烈。她怎么就忘记了,他和子野不一样,一惯是冷静理智的。
礼貌疏离地寒暄过?一阵,赵锦繁与他别过?后,在宫人们随同下?回了紫宸殿。如意在旁收整箱笼,看见箱子里干枯的紫罗兰花束,道:“您怎么还带着这花?干成这样了,养不活了吧。”
“啊……嗯。”赵锦繁垂眼弯下?嘴角笑了声,“说得对。”
离他们在沃城分别那会儿?早已过?去很久了。
赵锦繁收起心思,去了书房,将出巡在外所见所闻,官员利益往来,百姓耕地需求等等整理成册。整理完,见时辰还早,去了趟太液池散心。
她靠在小船上,闭上眼随水飘了一阵,忽然听见一声:“赵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