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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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繁怔了怔,睁开眼才瞧见自己?不知何时飘去了荀子微在岸边搭的瓜果藤边上。荀子微正在那择菜。
她淡然地笑了声:“您在啊。”
荀子微道:“嗯。”
赵锦繁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道:“那您忙,朕先走了。”
“赵臻。”她转过?身,听见荀子微叫住她。
“晚膳来长阳殿用。”他道,“我还欠你一顿饭。”
赵锦繁才想起他们在沃城那会儿?,她说过?想吃他做的。
“算了。”她道,“不劳您了。”
荀子微道:“我不会下?毒。”
赵锦繁道:“朕知道。”
荀子微盯着她问:“那你怕什么?”
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今后需要相?处的时候还很多,这只是一顿晚膳而已。
当晚,赵锦繁应邀去了长阳殿。长阳殿内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见内侍和宫人。荀子微在四面开阔的小厨房中切着菜,让她随意坐。
院里摆了两张藤椅,其中一张像是新做的。赵锦繁坐在了那张藤椅上。不多时,荀子微端上来满满一桌佳肴。赵锦繁望着石桌上的菜肴,愣了愣。
荀子微道:“有你喜欢的鲜味捞饭,另照着你的口味做了些我拿手的菜,你尝尝。”
赵锦繁道:“我的口味……”
荀子微道:“我都记得,你放心。”
赵锦繁一怔,抬头看向?他。在她出神间,他已经开始举筷替她码菜。赵锦繁忙阻止他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荀子微道:“我来吧,你吃。”
“嗯……”赵锦繁依言下?筷。
“味道如何?”他问。
她笑答:“好极了!”
这个回答不掺一丝恭维,因为口味实在太好?,她不经意间忘了规矩,用多了些,稍觉有些撑。
膳后,荀子微随她一起去了太液池旁散步消食。她从太液池一路往东,穿过?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漫长的步行,他一路无言地跟在她身旁。
直到走到通往紫宸殿的一条岔路前,赵锦繁深吸了一口气,同他做最后的道别:“我们就走到这吧,您回去吧。”
她离开他,朝紫宸殿走去。没?走几步,忽听身后人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她微愣一转身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我不回去。”荀子微道,“赵臻,我照你在告别信上说的都试过?了,我做不到。做不到不想你。”
赵锦繁懵在他怀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荀子微道:“你小姑让我反省自己?,我反省了。”
赵锦繁愣道:“反省……什么?”
荀子微道:“我知道上次我们交吻的时候,我太用力?,咬破了你的嘴唇,让你感到了不适。此事需要多学多练,我们再多吻几次,我定能吻得你非常舒服。”
赵锦繁:“……
”为什么要反省这种东西啊!不是……为什么他们还要再多吻几次啊!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宫人从对面过?道走来,赵锦繁从他怀里挣脱,跑回了紫宸殿。
从前她还能借出巡的由头避着他,可?现下?没?法再避了,他们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荀子微一点?不怕尴尬,次日他来找她,还敢提起昨日分别时的事:“昨日你走得太匆忙,我还有话没?说完。”
“……”赵锦繁道,“别说了……仲父。”
“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
“不会,你肯定想知道。”
“……”
“你的兔子在我手上。”
赵锦繁离开沃城走得很匆忙,兔子还留在刚到沃城时住的那家客栈托掌柜喂养,后来她写信托小姑代为照料,小姑回信说兔子已有了好?归宿,让她好?好?出巡,等她回宫就能看见。
荀子微带她去了太液池边上一所空殿看她的兔子。大半年没?见,她的灵种兔已经被?荀子微养得从两只变成了一窝。
赵锦繁捉起一只抱在怀里,笑了笑。从前得不到的,现在却有了很多。
荀子微看着她道:“你笑起来很美。”
赵锦繁:“多谢。”
荀子微道:“不必客气,我说的是事实。”
“……”赵锦繁道,“我是指兔子的事。”
荀子微道:“午膳来长阳殿,备了你的。”
赵锦繁:“啊?”
荀子微道:“有何不妥吗?”
想到他的手艺,赵锦繁抿了抿唇,道:“没?有……”
吃饭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无数次。不知不觉间,赵锦繁成了长阳殿的常客。
有时不止会在那用膳,荀子微处理公文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和记,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思路都出奇地一致,有次遇到和他想法完全相?悖的地方,她没?忍住问他道:“这里您为何要这么处理?反之?岂不是更好??”
这句话很敏//感,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是能说这种话的关系。不过?荀子微很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他这么处理的理由。
次日,赵锦繁没?如往常一样收到去长阳殿用膳的邀约。她碰了那条不能越过?的线,他们之?间的约饭关系大概也就结束了。
赵锦繁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日,但?没?想到这一日会那么快到来。
这日,她过?了黄昏便?早早睡了,免得自己?胡思乱想。谁知道夜里忽被?如意唤醒说:“摄政王来了。”
赵锦繁不解他为何夜里还来紫宸殿,套了件外衫出去见他。
外头在下?大雨,他来时身上湿淋淋的,一见她便?道:“赵臻,你昨日说反之?更好?,我今日出城再次细探了一番,认为你说得更对。”
他喘着气道:“原本来得及回来做晚膳,但?回程路上耽搁了,回来晚了。”
赵锦繁怔怔地看着他,道:“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其实明日说也来得及,不用那么着急赶过?来。
荀子微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因为我也在想着你。”
这本应该是赵锦繁该感到尴尬的时刻,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扑通扑通在胸口撞个不停。
她看着他脸上不停滑落的雨水,从袖间取出素帕,替他擦了擦。
他呼吸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啄了口,道:“想起了在浮州时,你为我擦身也是像这样先从脸开始擦。”
赵锦繁两颊“嗖”地通红一片:“……”
这夜,赵锦繁睡得不太安稳。梦里那个男人单薄的衣衫被?水浸透,半透的衣衫下?是精瘦健壮的身躯,以及宽厚的肩背,有力?的臂膀一用力?就能分开她的膝盖。
赵锦繁从梦中惊醒,额前满是细汗,问了守夜的如意一句:“你今晚用的是什么香?”
如意答说:“是安神香。”
听见这个答案,赵锦繁喉咙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03章
赵锦繁低头平复着呼吸,束带束紧过的地方?隐隐发胀,因为内心?积聚的情愫让身体生?出了特?别的需求,以至于做了那样?的梦。
次日,她去?长阳殿时,荀子微正在书房回复公文,见她走来,道:“赵臻,书架左上?方?的《水经注》,劳你顺道替我取来。”
“好。”赵锦繁应了声,几步走到书架前,正要伸手去?取《水经注》,余光瞥见书架右侧放着十?余册五颜六色的画本,在堆满公文和经书的书架上?显得格格不入。她好奇地凑近看了眼,看见离她最近的三册书上?,分别写着交吻篇,揉抚篇还有交合篇。
“……”
荀子微见她久久不来,问了句:“找到了吗?”
赵锦繁回道:“找、找到了。”她取下《水经注》走到他跟前:“给。”
“多?谢。”荀子微从她手中接过《水经注》,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
“赵臻。”
“嗯……”
“再添件衣裳,你的手很?凉。”
入冬时节,寒意渐浓,皇城角落结起了白?霜。
赵锦繁回京后,联合荀子微布局多?日,终在入冬之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围剿,将那群多?次刺杀她,想治她于死?地的乱党一网打尽。
乱党背后主使成王妃及其党羽皆入了狱。年关将至,除却一些不成气候余党出逃在外,乱党气数已尽,狱中传来消息,成王妃在会审前夜自戕。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成王败寇。
不久成王世子因病身故,外界都知成王妃为了能让这个孩子在父皇离世前出世,用了大量催产药,以致孩子胎里?不足,身体羸弱多?病,没能撑过三岁。
但有个只有赵锦繁与荀子微两个人知道的秘密,那个孩子还活着。
赵锦繁找到成王世子时,他正发着高热,所有御医都说这孩子已经不行了。但那条小生?命顽强地撑着一口气,想要和天?意抗争,努力地活下去?。上?天?给了他奇迹,他度过了那次凶险的高热,在将养了一段时日后,身体开?始好转。
在一个寻常的冬夜,赵锦繁将孩子托付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那户善良的人家不知孩子身世,但很?疼惜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他们不日就将离京奔赴西南,不出意外此生?都不会回京。
送完孩子,回宫的路上?,天?上?下起了细雪。荀子微站在宫道旁的廊下等她:“处理好了?”
“嗯。”赵锦繁点头应了声。
无人知晓的角落,他悄然牵过她的手,穿过厚实的大氅,放进自己?胸膛。
“你的手很?冷,我这里?热。”
赵锦繁冰凉的手贴在他心?口,感?觉到了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和身上?的热,被寒风浸润的身体迫切想要被这样?的热填满。
她呼吸快了几分,从他胸膛把手收了回来。又被荀子微重新捉了回去?,他很?是体贴地告诉她:“这里?没别人,我们不必忍。”
赵锦繁:“……”
是夜,她未点安神香,但荀子微还是出现在了她梦里?,束带勒得难受,小腹跟着一阵紧缩。
次日午后,她坐着小船飘在太液池上?,凛冽的寒风刮散心?间挥之不去?的热意。
就在她觉得自己?清醒多?了之时,荀子微不知何时划着小舟来到她身旁,他站起身纵身跃进她船里?。
赵锦繁愣了愣:“仲父……”
荀子微道:“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就猜你在这。”
他说完倾身上?前抱住了她。他身上?的热意裹紧了她,赵锦繁睁圆了眼,怔住:“为什么……抱我?”
荀子微道:“我想你现在很?需要安慰。”
“安慰?”
“你每次心?里?难受就会来这里?。”
可这次不是。赵锦繁垂眼,她是为了躲他,才来的这,可他又找了过来。
荀子微抱了她很?久才松开?,跟她提起正事:“过几日我要离京一趟,还有些乱党余孽逃去?了北方?,我答应过你会将他们彻底铲除。”
赵锦繁问他:“要去?多?久?”
荀子微道:“月余足矣,我会尽快回京。”
赵锦繁盯着他看了很?久,道:
“等乱党一除,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算结束了吧?”
荀子微默了很?久,回道:“嗯。”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某种牵绊的结束,没有了彼此依存的借口,重新回归原有的立场,成为彼此最需要铲除的敌人。
太液池的水,载着一船静默。
天?上?飘落几滴雨丝,未过多?久雨丝渐密。荀子微脱下大氅罩在赵锦繁头顶,划船靠岸。
他送她回了紫宸殿。如意见她湿着身子回来,赶忙出去?备热水。
静谧的内殿,只听见雨水顺着荀子微衣衫滴答滑落的声响。他身上?湿透了,眼睫、鼻尖、喉结挂满了水,和梦里?一模一样?。
荀子微对赵锦繁道:“你先换件衣裳,我出去?。”
他说完转身欲走,但没走成。
赵锦繁伸手从他身后抱住了她,他猛然一怔:“赵臻?”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主动拥抱过他。
赵锦繁应道:“在。”
荀子微很?久没有说话,赵锦繁听?见他呼吸声很?乱,他转过身反拥住她,把她紧扣在怀里?。
雨水浸染了彼此的衣衫,他看着她微张的唇,问:“我研习了如何交吻,你要试试吗?”
问完,害怕她拒绝似的,迫不及待贴上?她的唇。她抱着他,轻轻张唇,让他吻了进来。她的回应,让他惊喜万分。他们向垫了丝绸毯的榻上?退去?,凌乱的脚步踢翻了榻边桌几。
紧勒着她的束带,在他手上?松开?。他的手很?热,唇也很?热,融化了积聚在她心?口附近的所有凉意。
她听?见他道:“赵臻,你的喊声很?好听?。”
他的话让她有了一瞬清醒,现在她还能推开?他。他吻了会儿,克制地从她身上?挪开?,又被她拉了回来。
荀子微跟她说,她这么做,后果很?严重。
“你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赵臻。”
赵锦繁回了他一句:“我知道。”她抿着唇闷声哼了几下,告诉他:“可是我想要。”
“我很?想要。”她再次确认。
想要跟她的敌人做最放纵的事,在最后的日子里?。
等事毕已经入夜,他们睡在一张榻上?平复。他搂她在怀,拍着她的背安抚。他很?高兴,笑说:“我才知道和你做这种事会那么舒服畅快,这感?觉好极了。”
赵锦繁回他:“嗯。”
荀子微看见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发,吻了吻她的额头:“下次你喜欢怎样?的?我可以学。下次我可以做得更好,让你更快乐。”
赵锦繁没有回答他只道:“夜深了,您回去?吧。”
荀子微拍着她背的手一顿。他很?聪明,也很?了解她,很?快明白?了她话里?藏着的意思。事后翻脸来得太快,他蹙眉,好像有些生?气,松开?了一直紧搂着她的手,起身穿好衣衫,推门离去?。
赵锦繁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寝殿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人。赵锦繁低头看了眼未着寸缕的身体,里?外满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静坐了一会儿,正想起身洗去?这一身粘意,如意忽来禀说言怀真有要事求见。
她来不及清洗,情急之下随意遮掩了一番出去?见他。言怀真找她是来说关于十?四年前议和金被盗一事,谈话间他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适,脸上?有了一抹尴尬之色,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番,就匆匆离殿而?去?。
没过多?久,楚昂冲进了殿里?,盯着她纤长白?皙的脖颈看了眼,怒道:“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
赵锦繁没有否认。不光他对她做了,她也对他动了手。
楚昂问:“你喜欢他?”
赵锦繁沉默许久,告诉他:“我心?悦他,已经很?久了。”
楚昂涨红了脸,握紧双拳:“所以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跟他欢好吗?”
赵锦繁连忙道:“不是,今晚的事发生?得很突然,是个意外。”
楚昂忍了忍:“意外?”
赵锦繁一噎,顿了顿如实道:“好吧,我承认这不是个意外,是我故意的。”故意撩拨了他,和?他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楚昂瞪大?了眼,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极反笑,怒而冲出殿外,走得头也不回。
见完客,书房内又只剩下了赵锦繁一人。她低头看了眼正坐着的那张圈椅上留下的粘连水迹,脸上又热又红。这样下去不行,得赶快把留在?小腹深处的东西弄出来。她扶着椅子缓缓起身,并着腿走到门前。刚把手放在?门边上,抬眼却见门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眼睫一颤,缓缓打?开了门,荀子微出现在?了她眼前,他被雨水浸透了,衣衫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滚落在?青石地砖上,她抿唇:“您不是走了?”
荀子微走进门内,抬手锁上房门,道:“我出去取了药。”
“药?”赵锦繁才看见他手上捏着只小瓷瓶。
荀子微回道:“去肿药。”
赵锦繁微愣:“去肿药?”
荀子微打?横抱起她,惹得她一声惊呼。他告诉她:“因为?你?今晚会被我弄肿。”
赵锦繁被他这话一激,脸烧得慌。
“赵臻,如果没有以后,那今晚就彻底尽兴。”荀子微低头在?她唇畔啄了口,“来吧,我们继续。”
赵锦繁怔怔地望着他:“你?不生?气了?”
“生?气?”荀子微承认道,“是有点气,气我自己。”
“如此宝贵的机会,我并没有表现得很好。”
赵锦繁一惊,还不够好吗?她都已经……
荀子微贴在?她耳边问:“再给个机会吗?”
赵锦繁轻声回了他四个字:“如你?所愿。”
下一瞬,她被他放到了书桌上,字帖书卷滚落了一地,前半夜那场让她此刻像能掐出水似的,无需任何准备轻易就能被他所占。前夜那场他还算克制,下半夜这场,他不是很老实,开始耍起了花招。
他们在?窗旁时,荀子微在?她身后问:“是不是换个位置感觉很不一样?”
赵锦繁扶着窗框,仰起头颈,难以启齿:“你?不说?话不行吗?”
“不行。”荀子微道,“我要知道这样子你?喜不喜欢。”
过了会儿,书房响起了琴声,西南第一琴手的琴技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时而气势磅礴,时而断断续续,乱糟糟的响成了一片,曲不成调,赵锦繁腹中满了又满。
琴弹累了,荀子微抱着赵锦繁到了躺椅上,让她舒舒服服地仰躺在?上面?。
“赵臻,我觉得你?想?得不对,我们一定还会有下次。”
赵锦繁瞳仁里映着他在?上方的样子。
“你?看我们是那么契合。”他扣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握,往前冲了冲。赵锦繁蹙眉“唔”了声,喊他名字:“荀子微!”
“我在?。”荀子微抬手按了按她的小腹,“在?这里。”
赵锦繁头皮一阵发麻,盯着他:“你?耍赖!”说?好不会有下次的。
“不算。”荀子微道,“因为?……”
他默了会儿,笑了声,告诉她道:“无论何时何地,立场如何,我都爱你?,跟我对待信仰一样,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只要你?想?要,我们就会有下次。”他很肯定地告诉她。
赵锦繁有一瞬断片,脑袋里“轰”一声有烟花炸开,五光十色,绚烂迷人。血液在?那一瞬迅速涌上心脏,身体?猛地绷直,她睁圆了眼,灵魂在?深处摇震,如奔上了云霄。
她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以后,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女儿会在?爱意里萌芽。
绵长而完整的记忆在?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中结束。
夜色浓深而漫长,赵锦繁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抬眼去看那个将她搂在?怀中的人。眼前的一切似乎跟记忆中一样,又不一样。她启唇在?熟睡的他额上轻轻啄了一口,看着他笑了笑。
没笑多久,对方睁开了眼。
赵锦繁:“……”
四目相?对间,有一丝微妙的尴尬。对方开口道:“赵臻,你?不必偷亲我,你?可以……”
他余下的话被她用?嘴堵了。
“光明正大地亲。”她替他补完了那句话。
荀子微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赵锦繁,轻轻抬手托住她的肚子,仰头让她亲了个够。
赵锦繁亲着亲着忽然一顿。
荀子微问她:“怎么了?”
赵锦繁从他身上下来,抬手摸向四个多大的肚子,回道:“她好像动了。”
“是吗?”荀子微急忙贴上前听?,但?什么也没听?到。
赵锦繁也不确定是不是,轻轻的像小鱼吐泡泡般的那么一下,之后就没有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
次日一早,如意掀帘进来,又看见榻前并排放着的两双鞋履,这几日她已经习惯了摄政王来留宿。
记忆全部恢复后,赵锦繁大?概明白?了,为?何那晚沈谏并未来过紫宸殿,如意却说?她跟沈谏切磋了琴技。
荀子微的身形远观与沈谏略像,那晚他的穿着恰巧和?沈谏平日的风格有些撞,夜里天黑又有雨,她很容易看错。
再加上书房里传出的琴声实在?是杂乱无章,不像是昔日西南第一琴手会奏出的曲子,让她误会了那是沈谏的杰作。
如意大?概也没想?到,那晚荀子微还会去而复返。
朝中诸事顺宜,唯有沃城之事迟迟未决。两方互不退让,眼看着就要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入夏后,北狄王亲自写了封函过来。原本收复沃城的主使定了沈谏,但?函件上说?,他希望能在?灵州亲自会一会大?周陛下,关于?沃城之事,他要与陛下面?谈。
对于?北狄王的要求,薛太傅劝赵锦繁慎重三思。若是谈成了,把沃城收回来了自然是好。可她刚恢复女子之身,外界本就对她质疑颇多,若是没谈成,别人不知会如何对她口诛笔伐。
赵锦繁回复薛太傅:“先生?忧虑之事朕都明白?,不过朕已决意前去。您是知道的,十四年前是朕亲自将沃城送出去的,如今也该由朕亲自将其收复。”
薛太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位学生?从小就倔,劝是劝不住的,不过还是提了句:“您要去灵州,那位怎么说??”
太傅口中的那位,指的当然是荀子微。
赵锦繁笑道:“他都听?我的。”
薛太傅懵了好半天,道:“他……听?你?的?”
为?什么?
赵锦繁决定亲赴灵州,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正是怀孕的第四个月,腹中胎儿胎像极稳,她身体?各方面?都很好,走官道路途平顺,且中途有许多驿站能够歇脚,离与北狄王相?约之时,尚有一月,也不至于?急着赶路。
不过为?稳妥起见,荀子微请了江清以及一众能信重的御医同行。
楚昂近日得空,自告奋勇护送赵锦繁前往灵州。
荀子微对此表示:“子野武艺高超,有勇有谋,进退有度,有子野一路相?随,陛下此行必定平顺。”
楚昂对荀子微的了解和?信任十分感动,一时视他若知己。
行程很快定了下来。七月初,荀子微在?皇城丹凤门前送别了赵锦繁。
他站在?百官前,牵着她坐上御辇。
“愿陛下此去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赵锦繁抬指撩开辇车车帘,看着他道:“你?我很快会再见的,仲父。”
荀子微应道:“当然。”
御辇起驾,车轮滚动驶离皇城,没动几圈,荀子微忽道:“且慢。”
“我有几句话要交代陛下。”他请辇车旁的侍卫臣子暂且退后,纵身上了辇车。也不知道在?里头做了什么,好一会儿后,才掀开辇车车帘下来。
定国公站在?薛太傅身旁,看着这一幕眉毛直跳,心中感慨:男人啊,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
辇车重新起行,车轮轧过宽阔的宫道,赵锦繁抬指摁住尚还留着他温度的唇,唇畔漾开笑意。
黄昏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赵锦繁一行,在?陵州驿站暂歇。
楚昂从马上下来,走到辇车旁,接赵锦繁从车上下来。赵锦繁缓缓从辇车上走下,站稳后稍扶了扶肚子。
楚昂瞄了眼,起先对这个动作不以为?意,仔细一想?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了赵锦繁一眼,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瞪大?双眼惊道:“你?、你?你?的肚子……”
她平日身上的及胸襦裙不显腰身,不凑近了仔细看都不知道,她肚子已经隆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赵锦繁笑笑,“我怀孕了。”
第105章
楚昂盯着赵锦繁微微隆起的肚子,懵了好半天?,良久听见心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出碎裂的声响。
“是那个人的?”
赵锦繁手轻放在小腹上,应了声:“嗯,我和他的。”
听见这句回?应,楚昂心里?跟油煎似的,道:“我看他这几日清闲得很,你怀孕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竟然?也不跟来陪伴于你。”
赵锦繁朝京城的方向?望了眼,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托付于他。”
半个月后?,楚昂才渐渐从赵锦繁怀孕的事实中缓过神来,偶尔看着她?愈发圆润的肚子,还觉得有些可爱,心里?酸溜溜地感叹:言怀真这厮命可真好。
去往灵州的路途一路平顺,不久后?,大队人马抵达了灵州。赵锦繁与北狄王萧衍相约在两国交界地的最高城楼上见。
城楼下两国大军对立而站,城楼之上设下席坐,赵锦繁由楚昂护送入席,北狄王身后?则站着北狄第?一武士。
时隔数月再次相见,北狄王萧衍还是一如既往儒雅从容。
“许久不见,陛下。”他瞥见赵锦繁显见圆润的肚子,道了句,“恭喜。”
赵锦繁回?他道:“多谢。”
萧衍看着她?道:“还记得先前离开大周时,本?王曾说过,希望下次与陛下再见之时,依然?能如大朝会?时那般把?酒言欢。不过现在看来,言欢是不成了,把?酒怕是陛下如今这身子也不太方便。不如这样?吧,你我来下一局棋如何?以棋会?友。”
赵锦繁应了声:“好。”
不多时,身旁侍从奉上玉制棋盘。
萧衍问:“不知大周陛下棋艺如何?”
赵锦繁道:“尚可。”
萧衍意味深长地笑道:“那这局棋本?王可就赢定了。”
赵锦繁笑道:“是吗?”
远来是客,赵锦繁请北狄王执黑子先行。两人棋路各异,互相紧逼对方,各不相让,交手数十回?后?,棋盘上的局势接近明了。
赵锦繁道:“看来是和局。”
北狄王看了眼棋盘,道:“那可未必。”
赵锦繁道:“怎么说?”
北狄王指着棋盘中央的一片棋子道:“比如此处,只要?本?王在左上方落子,这片的白子便尽受我挟制,你若还想稳住整盘棋的局势,必得先舍弃此地。”
赵锦繁执棋的手一顿,神色一凛:“就像王上为了让朕舍弃沃城,提前让贵国国师派兵前往沃城,挟持了那里?的大周百姓,意图以此来逼迫朕妥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