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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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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没说完,不过赵锦繁自动在没说完的话后边,补了“不要脸的贪官污吏”几个字。
对于这些话,沈谏并未做任何反驳。
对面那几人见他不做声,也懒得再做纠缠,给了沈谏几个白眼,各自散去。
假山前复又恢复宁静。
沈谏叹了口气,出声道:“陛下还打算在假山后呆多久?”
赵锦繁:“……”
“朕无意多听。”她难免有一丝尴尬。
沈谏淡然道:“臣明白。”
方才老者挥手打落盒子,木盒尖角处不小心砸在他右臂,那一下十分有力,在他右臂划了一道拇指长的口子,口子正自里往外渗着鲜血,不一会儿染红了一片他的衣衫。
沈谏无奈地看向赵锦繁:“臣这样子一会儿被别人人看到了恐怕不妥,可否厚颜向陛下借身衣裳换?”
赵锦繁道:“自是可以,你这伤口也该处理,且随朕来。”
沈谏随赵锦繁回了紫宸殿后堂,赵锦繁唤了御医过来替他包扎好伤口,又吩咐如意去尚衣局领了件合沈谏身的衣裳过来。
沈谏接过新衣,抬步走向屏风后。
“多谢陛下。”
“你若真想多谢我,便少在朝堂之事上为难我。”
赵锦繁就着幽暗灯火望去,瞧见屏风上他解衣的影子。
挺拔流畅的身姿,滚动的喉结。
她细细回想着记忆中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一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比对。
屏风后传来沈谏的微笑声:“这……恐怕不行。”
赵锦繁:“呵呵。”
沈谏笑意更深:“您不觉得,那些乖巧的臣子,在您心中没有一个能像我这般有分量吗?”
赵锦繁驳他道:“那可未必。”
她顿了顿,扬声道:“言卿那样的,朕就很喜欢。”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些许响动。
门外如意声音里透着些许窘迫,清咳了几声:“咳咳……咳,陛下,言书监在门外恭候多时,有要事求见。”
赵锦繁:“……”

第14章
言怀真站在门外,恰好听见那句“言卿那样的,朕就很喜欢”,眉眼低垂,微微抿唇,指尖轻颤。
暖阁内屏风后,沈谏慢条斯理地系着衣扣,语带歉疚,声音不高不低地开口:“劳言书监久侯了,臣……衣裳还没穿好。”
这话多少有那么点让人浮想联翩。
深夜寝宫,传闻中好男风的皇帝,以及没穿衣裳的臣子……
赵锦繁:“……”
楚昂在宴上没见赵锦繁回席,低头独自喝了几口闷酒,深觉无趣,离席去了外头散酒气。
正走在宫道上,碰巧见沈谏从紫宸殿出来。
沈谏看见迎面朝他走来的楚昂,笑问:“少将军这是打算去见陛下?”
楚昂蹙眉:“与你何干?”
沈谏道:“这自然与我无关,不过……”
他语调一顿,犹豫着开口:“眼下陛下正与言书监在一块,恐怕没空见您呢。”
楚昂:“又是他?”
沈谏状似无意地“哎”了声。
楚昂瞥他:“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想起方才陛下说很喜欢言书监。”沈谏无奈道,“也对,世上又能有几个似言书监这般固守本心的良人,也难怪陛下如此欣赏他。”
楚昂:“说够了吗?说够了滚。”
沈谏朝楚昂微一拱手,行了个平辈的辞别礼,慢悠悠走了。
楚昂看了眼沈谏离去的背影,轻哼了声。
明知对方刻意挑拨,但想起那晚赵锦繁对他做的事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酸劲。
紫宸殿后堂,灯火幽暗。
沈谏离开后,言怀真缓步走进暖阁,躬身朝赵锦繁行了一礼。
赵锦繁请他免礼,问道:“不知言卿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言怀真道:“陛下可否请宫人们先行回避。”
赵锦繁朝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会意,领着身后几位宫人离开。
暖阁内只剩下言赵二人。
言怀真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极少有这般需要回避他人的时候。
赵锦繁好奇地看向言怀真。
只见言怀真从衣袖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仔细看像是一张药方,上头写着几味药材的名字。
赵锦繁接过纸张:“这是?”
烛火昏黄,在言怀真身上渡了一层暖融的光。
他语调轻缓道:“微臣闻女子月信来到之时,常伴有腹痛。微臣这几日寻来了一张药方,此方是微臣家乡流传的一则良方,能很好地缓解腹痛。不过……虽是经千百人验证过的好方子,稳妥起见,陛下还是先请江御医过目为好。”
赵锦繁垂眸去看手上的方子,眼睛不知怎的泛起一股酸意。
原来他以为上次她腹痛是因为月信来了。
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来也没人在意过这件事。
她记得自己头一回来月信,什么都不懂,哭着去找母妃。
母妃看着她被染红的裤管,眼里满是惊恐和恼怒,一遍遍地责问她,有没有被别人看见?
一点也没理睬她小声喊痛。
赵锦繁默了很久,抬头朝言怀真笑道:“多谢。”
言怀真是她现有记忆里,除了母妃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意福贵以及与她境遇相似的江清外,唯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能和她做出那种事的人,必然也知晓这个秘密。
他会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吗?
赵锦繁抬头,望着他冷峻的眉眼:“言卿,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言怀真微愣,眸光幽深,隐匿着复杂的情绪,半晌回道:“为臣者,当事君以诚。”
他朝赵锦繁拱手行过一礼:“夜已深,微臣不便多留,先行告辞。”
赵锦繁道了声好,吩咐门外宫人送言怀真出殿。
言怀真的绯色官袍慢慢消失在浓深夜色之中。
夜里辗转难眠,赵锦繁又想起了一些关于那个神秘男人的片段。
当然还是在床幔深处。
很难想象那晚她究竟和这个男人渡过了怎样漫长的一段时光。
分不清到底是谁纠缠谁。
她像蔓藤一样缠绕在他身上,对方似乎是想克制的,但又情不自禁,到后来想让他停下却怎么也停不了了。
赵锦繁心头实在难解,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自诩清醒隐忍的自己和那个男人,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如此失控?
不过几日,春色渐浓,皇城冒出绿意,宫墙旁的柳树抽起新枝,暖风一拂,柳絮飞扬。
继各地藩王,地方各州府所派来参加大朝会的使者以及各地即将参加春闱的举子陆续到京后,京城又迎来了第一批周边国家派遣来京朝贡访问的使者。
京城长街之上,异国的马车在鲜花和欢迎声中,缓缓驶向皇城。
赵锦繁在皇城主殿含元殿接见来使。
最先来京的乌连使团。
乌连王携妻女抵达皇城门前,由鸿胪寺官员引着穿过门道,进入皇城,迈过三层高台,入含元殿内朝见。
这位乌连王身着本国胡服,头戴嵌宝石金饰,挂双耳坠,腰间挂着用贝母珠串起的璎珞,眉眼深邃,体格健壮威武,光是胳膊就有常人大腿那般粗,看着就不怎么好惹。
传闻自他继位以来,南征北讨,连战连胜,气焰极其嚣张。曾放言要踏平我大周西南,不幸遇到了早年人在西南的信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接见过后,赵锦繁连同几位重臣与乌连王在麟德殿饮宴。
乌连王对于此刻坐在上首的赵锦繁,态度平平,显然不怎么看不上,连杯酒也懒得敬。
倒是问起了老对手信王。
"那位今日怎么不在?"
那位……
哦,就是早些年把他打得连头也不敢抬的那位啊。
赵锦繁笑道:“乌连王是问仲父?”
乌连王嗯了声。
那声“嗯”带着几分慵懒不屑,仿佛是在说,不然还能有谁,在坐的人里有谁值得他亲自过问?
“仲父啊……”赵锦繁语调微顿,“他因故离京。”
恐怕回不来了。
京中春意盎然,暖阳当空。
千里之外的云州,乌云密布,阴雨连绵。
当地天色昏暗,水雾笼罩,几步开外连人影也看不清。
信王的一行人马,自千都山平叛归往京城,沿途路经云州。
官道上积攒着连日来的雨水,水位深处可及膝,水下道路泥泞不堪,马蹄子走上去,一整个陷在泥里,仿佛被吸盘吸住,半天拔不出来。
原本打算走官道回程的大部队不得不改变行进路线,由云州渡口走水路至济州。
连接云州与济州的宜水河,湖面宽广,水渠丰富,行船较为平稳。
济州不同于山地环绕的云州,多是平原,好行路。
因此从云州乘船绕一程路到济州,再从济州出发回京,与直接走从云州走官道回京差不了多少时日。
一行上千人浩浩荡荡朝云州渡口而去。
信王的侍从怀刃骑着马在前边探路,好不容易抵达渡口,看见眼前的场景,怔愣当场。
原本应该停满船只的渡口,眼下竟看不到一条行船。
他立刻上前询问当地人,弄清楚情况后,转身骑马回到队伍之中,下了马朝被簇拥在中心的那人走去。
“君上,水路恐怕行不通。”
“哦?”
怀刃解释道:“渡口能载人的大船和官船全被拉去调粮了。还有些零星小船,不过看眼下这天色,雨且还有得下,坐小船渡河恐难抵风浪,太过危险。若要等官船和大船空闲下来,需好些时日。”
官道被淹,水路又因故行不通,他们的队伍几乎等于被困在了云州。
雨雾之中,看不清被他称作君上之人是何模样,只听他道:“谁下的调粮令?”
怀刃道:“是陛下。”

赵锦繁屏退左右,低声问:“事情都办妥了吗?”
福贵点头应道:“硫磺、雄黄和硝石都按先前您吩咐的准备好了。”
“那便好。”赵锦繁抬头望向无边夜色。
算算日子,信王应当已到了云州渡口。她的仲父大概还不知道,她精心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夜色沉沉,殿顶飞檐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幽光。
如意提着灯,走到书房雕花侧窗前,见里头还亮着蜡烛。
她轻推门进去,看赵锦繁坐在书案前,握着笔用端正小楷在黄纸上写着什么。
“夜深了,您还不去歇息吗?”
赵锦繁写字的手稍停片刻,抬头看向她:“抄完这则往生经便睡。”
“往生经?”如意疑惑道,“可是先帝的忌日还未到,您抄这些做什么?”
“回头烧给一位未见面的故人。愿他早日安息,快登极乐。”赵锦繁如是说道。
如意未再多问,给她留了春夜御寒的披风,轻手轻脚退出房门。
赵锦繁继续低头抄经。
烛火摇颤,恍惚间脑海又浮上那晚的记忆。
那个男人抱她在书案上摆弄,没过多久,书案上的纸张沾染了粘乎的水渍,纸张上的字晕成一团模糊的墨迹。
见此,那个男人非要让她睁开眼看清那团糊墨。
“你看,明明是你喜欢,这是证据。”
当然他不会满足于这点证据,以至于到最后,把最难以抹去的那点证据留在了她腹内。
赵锦繁揉了揉眉心,从回忆里醒神。
她抬手按住小腹。
这里从那天起就多了个小人在蓬勃萌芽。
也是奇怪,最近怎么总梦到那个男人。她越是想看清那个人的脸,眼前的一切越是模糊。
大朝会一切事宜都在有序进行中。
次日早朝后,薛太傅和几位保皇派的官员在紫宸殿同赵锦繁议事。
期间薛太傅提到:“臣方才得了消息,东瀛和北狄的使团昨日已入关,不日就要抵京。”
赵锦繁道:“朕听闻东瀛人擅机辩、好斗智,每回来我大周,都会出些刁钻的难题为难我大周。去岁他们来大周时,出的难题很是不简单呐。”
虽然她半点也不记得了,但很是淡定地抬手指了指坐在薛太傅身旁的礼部侍郎:“对吧,柳侍郎。”
柳侍郎是保皇派中公认的老好人,性情温和且学识不俗,精通各家经典。
“正是。”柳侍郎忙道,“我大周佛学道学源远流长,去岁,东瀛人非要与我大周辩佛理,还专找那些偏门深奥的佛学典故出辩题。”
赵锦繁:佛理……
“东瀛人早有准备,本来胜券
在握,不过他们也是惨。”
赵锦繁:惨?
“摄政王只用了几句话便将来使驳得无地自容,据说是因为他幼年在西南浅修过佛法,对佛理略知一二。”
“……”赵锦繁第一次知道略知一二这个词还能这么用。
“去岁东瀛在众国面前丢了大脸,今年或许会消停点也说不定。倒是北狄……”
薛太傅欲言又止。
“北狄自身资源贫瘠,靠掠夺他人得以生存,一直觊觎我大周领地。这几年一直在边关兴风作浪,试探我大周底线,恐怕此次来者不善。”
殿内气氛陡然有些低迷。
赵锦繁朝如意看了眼,不一会儿如意便同宫人们一起端上来一盘盘精致的糕点。
“先不说这个了,诸位先用些点心茶水。”
殿中臣子齐声谢过赵锦繁,气氛缓和下来,只薛太傅依然愁眉不展。
老人家一生忠君,为国为民,华发早生。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学生操碎了心。
赵锦繁心有不忍,宽慰他道:“先生莫太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周也非那等任人欺凌的小国。”
薛太傅道:“是。”
用完茶点后,几位大臣又同赵锦繁谈了些如今的朝堂形势,骂了几句沈谏以及权臣派,临近黄昏才各自散去。
临去前,薛太傅叮嘱赵锦繁:“陛下现如今忙于大朝会之事,多有操劳,但臣还是不得不提醒陛下一句。”
“记得多多留意定国公。”
赵锦繁应下了。
如果说权臣派之首是沈谏,那么与之对应的保皇派领袖便是定国公。
保皇派如今士气低迷与定国公脱不开关系。
当初储位之争朝野内乱,信王来势汹汹,赵氏中人还能有机会坐在这帝位之上,定国公出力不小。
按理说定国公忠于赵氏,是支撑赵氏走下去的坚实力量,不过……
自她继位伊始,定国公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三天撒网两天打渔,不是称病就是外出。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看好赵氏。
赵锦繁对定国公的了解和认知多半都来自于楚昂。
因为他是楚昂的父亲。
却说另一头。
掌灯时分,丞相府内,围廊前挂着的琉璃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璀璨生辉,如点点星河。
沈谏惬意地坐在水榭亭中,吹着风,闭目养神。
礼部尚书张永来访,在他耳边叨叨着:“听说下朝后,保皇派那几个老头就去了紫宸殿议事,一直议到黄昏,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沈谏懒得睁眼:“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那点事。”
他就是闭着眼也能猜到。
“无非是说点大朝会的事,顺便骂骂你,骂骂我。”
张永谄媚道:“他们骂我倒不打紧,可您为大周那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们怎么能……”
“得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沈谏打断他道。
张永又道:“说起来上回宫宴那些没眼色的使臣和举子竟敢对您不敬,是否要微臣替您处理了?给那群人一点教训。”
沈谏睁开眼:“倒是不必。”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他抬手敲了敲张永的脑袋,“你啊还是省点力吧,凡事都放心上,会短命。”
张永:“……”
“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沈谏朝他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
张永见他如此,也不欲再打扰,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少了张永在耳边叽叽喳喳,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谏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会儿,谁知张永刚走没多久,府里刘管事匆匆走进水榭。
“相爷,有您的八百里飞鸽急书。”
是谁这么不合时宜扰人清休?
沈谏骂骂咧咧接过刘管事递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上头只写了四个字。
只这四个字,让他原本和煦淡然的脸色一瞬沉了下来。
信上头写着——
“君上遇险。”

次日早朝之上,素以勤勉著称,为官数载从未缺席过朝会的丞相沈谏,未见人影。
执掌官吏日常考绩的吏部方侍郎执笏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户部尚书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沈谏今日称病告假。”
礼部尚书张永纳闷。
昨夜他去丞相府时,姓沈的明明还生龙活虎好的很,怎么忽然就病到连早朝都上不了了?
丞相府书房密室内,墙面上挂着几盏蜡烛,烛火昏黄,气氛沉凝。
沈谏目光阴沉,看向来人:“如何,有消息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禀道:“君上回京途中,意外偶遇山石滑坡。”
沈谏敛眸深思。
意外……
千里之外,云州。
阴雨连绵,镇日不见天光,山里弥漫着浓重湿气,令人难以喘息。
信王的随行怀刃灰头土脸地从废墟堆里爬出来,呸呸吐了几口飞进嘴里的泥,满心愤懑无处发泄,只想仰天长啸一句——
意外个鬼啊!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他们的队伍自千都山平叛归往京城,途径云州,恰逢云州积雨成灾,官道被雨水所淹,泥泞不堪,车马难行。
本打算改道走水路,从云州渡口乘船前往济州,再从济州出发回京,谁知偏就这么不巧,朝廷下令从济州往云州调粮救急。
连通云州和济州的宜水河上,所有能容人的大船和官船皆被调去运送粮食和救急所需物品以及受灾伤员。
剩下零星小船,虽可载人,但云州持续降雨,船身过小恐难抵水上风浪,稍有不慎便会葬身水底,因此没有船家愿意出船。
短时间内难以找到可行的船只。只能等官道积水消散,或是等大船和官船空闲下来,再行回京。
如此一来他们便需在云州逗留十数日。
不过君上似乎急欲回京,等不了十数日。
怀刃不知到底为何他那么着急回京,但云州地处盆地,四面环山,在官道不通,水路不行的情况下,只能改走山道。
山道路窄险陡,不易大队人马行进,为了不耽误时辰,怀刃和其他人暂且留在云州,君上独自先行上路。
谁曾想君上刚上路,未过多久便传来消息,说苍行山中路突发山石滑坡,整条山道的通路塌了个彻底。
苍行山中路,正是君上回程走的那条道。
身为信王长随,怀刃身经百战,遇事沉着,得了消息,并未声张,连同长风和几个可信的兄弟,先行进山查探。
他们在废墟里翻查了整整一天一夜,人是没找到,却意外在一处石缝中发现了些奇怪的草木灰。
一些混着硝石、硫磺和雄黄的草木灰。
这些东西单看没什么问题,加在一起却成了要命的东西——
恐怕是有人提前在这条山道设伏,引燃了火药,意图伪造成山石滑坡,杀了君上。
设局之人实在心思缜密。
一则,这一带恰逢雨灾,偶有山石滑坡不足为奇,不易被人察觉有怪。
二则,寻常很少有人接触过火药这玩意,除非常年行军作战,否则换个文官来查,未必能查出端倪。
三则,连日阴雨,雨水将残留的火药几乎都冲刷干净,证据消失殆尽。
若不是他们刚巧找到这些奇怪的草木灰,险些也被骗了过去。
怀刃深吸一口气。
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狠,这么准,这么大胆的对手了。
不过有一点他始终没想明白。
他抬头望向连绵群山。
通往京城的山道不止这一条,君上行踪隐秘,从苍行山中路回京一事,除了他和长风之外,根本无人知晓。
那个人怎么就确定君上一定会从苍行山中路走呢?
京城,紫宸殿。
春日艳阳透过窗纱,照在书房青石地砖上。
赵锦繁静坐在书案前,手里摁着前几日信王托沈谏送来的信。
她的目光落在信上写着的两个字上——
如无意外,指的是他的归期,他将会在这封信送到的第十七天回到京城。
从拿到这封信的那一刻,她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归期日程告诉给自己的对手。
这个人必然很强,强大到自负,随心所欲且极度任性。
以他的性
情,宣告了自己的归期,无论怎样,都会在这个日子回到京城。
云州地处低洼,雨水一多,官道必然积水难行。
他想在十七日内归京,便会想到走水路从济州绕行。
只要将水路堵上,为了能尽快回京,他便不得不走山道。
山道路面狭窄又多陡坡,带大队人马回京,无疑会拖慢脚程。
他若要在归期抵京,必然会选择自己先行上路。
苍行山中路人迹罕至。
如此一来,她在山道设伏,便不会伤及无辜。
云州山道繁多,苍行山中路山道最短,却也最陡最险峻。
换做其他人未必会选。
但信王这样强到自负之人,八成会选这一条通路。
此人一生通达,平生未尝败绩,越是难以征服的险境,他越有兴趣。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今日早朝,户部上报云州赈灾的情况,提及苍行山一带山石滑坡引得山道崩塌一事。
加之,沈谏忽然“称病不朝”。
什么样的事能让沈谏连早朝也顾不上。
恐怕是信王遇险。
赵锦繁合上信封,松了口气,唤了如意进来,将手边的心经交给她。
“劳你替我去后院佛龛前将这叠往生经烧了。”
如意应是,接过抄满经文的黄纸,转身欲走,赵锦繁忽出声叫住她:“等等。”
“还是我亲自去。”赵锦繁道。
当是替她这位素未谋面的仲父送行了。
丞相府书房密室之内。
权臣派几位中流砥柱齐聚一堂。
礼部尚书张永:“怎么就这么巧,回京路上偏偏遇到山石滑坡。”
沈谏笑了。
他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就如当年科考,高中榜首的永安侯世子被先帝看上的那篇文章,同他从前写过的策论相差无几。
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巧合。
但那是吗?
荀某人怎么就好死不死偏偏就走了那条根本没多少人走的偏僻山道。
这其中没鬼才怪。
朱翰林忧心忡忡:“如今君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们该怎么办?”
沈谏坐在上首,抬眼:“能怎么办?他死了你还打算殉主吗?”
朱翰林:“……”
沈谏:“他死了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吗?”
他看向底下坐着的几人,沉声道:“一切照旧,云州那边一天没新消息,你等便当做没有此事,莫要自乱阵脚。”

先进殿的是来自东瀛的使臣。
站在首位的来使走入殿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高台之上的小皇帝。
瘦削轻薄的身材,瓷白的脸,唇小而精致,秀美的鼻子,上扬的凤眼,若为女子必定是位妩媚勾人的大美人,可他偏是个男子。
这样的容貌让他少了几分男子气概,看上去比传闻中更加软弱不中用。
“东瀛来使清原参见大周陛下。”
赵锦繁朝他抬手:“使君免礼。”
不仅容貌如此,连说话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绵软阴柔。
这是清原第一次来使大周,从前出使大周的都是他的兄长。
不过他那个没用的兄长,去岁在大周与人辨佛理,结果被人几句话堵到哑口无言,在众国面前失了脸面。
兄长深觉无地自容,今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来,只好由他出使大周。
他来大周前,兄长多次出言提醒——
大周人不好惹,切莫自寻没脸。
清原知道去年让他兄长在众国面前丢进脸面的是那位摄政王。
那位摄政王才是大周真正的话事人。
正如他们清原氏在东瀛一样,拥有凌驾于君主之上的绝对权力。
而眼前这位小皇帝便如同一件美丽的摆设,好看却无用。
清原曾见过那位摄政王的画像,他微抬眼扫了眼四周,见群臣之中,并未看到有类似的人物在殿内,遂起了几分轻慢之心。
他想起去岁兄长在大周受挫一事,心中不快,今年多少想找回些场子。
那位摄政王他惹不起,找他们小皇帝出出气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故意道:“我曾闻贵国摄政王有过人之智,还以为大周尽是如他这般杰出的人才,特意代替兄长来使大周,想要好好会一会,却不巧今日并未见到一个想见的人。”
底下群臣一瞬愤然。
这是在骂他们在场的都是蠢蛋。
薛太傅出声道:“使君请慎言。”
清原立刻回击:“怎么你们陛下还未说话,底下臣子就能先开口,未免太过尊卑不分了吧?”
他将矛头指向坐在高台之上的赵锦繁。
殿内诸臣有口难言,其中难免有人牢骚。
东瀛人欺软怕硬,倘若此刻摄政王在,他们哪里敢如此出言不逊。
沈相和定国公皆称病告假。
如今坐在上头那位哪里压得住场子。
今日一早便闹了这一出,传出去让大周颜面何存。
在场的东瀛使臣们脸上显见有一雪前耻的得意
清原抬眼见高台之上的赵锦繁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屑。
兄长说大周人不好惹,那也得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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